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第一章 石桥,在金陵城郊。 夕阳余晖,将坐立在桥头的石狮影子拉得好长好长。 这桥长约三、四丈,没有桥栏,但甚为宽阔,可通车马。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,正以全速向桥上飞奔。 “你跑不了的。”三个彪形大汉,一字接排,拦在石桥上。 少年心中大骇,猛地右肩一横,左半身急扭,将奔势刹住正想回头逃走。 居中一人桀桀大笑,说:“常来,你逃吧!你若逃得出我恶虎手掌心,那么你所欠的帐,就此一笔勾销。” 少年人大概知道不行,回身站着,道:“恶虎,咱们算起来也是街坊邻居,何必要伤和气,听我说,我若有钱,一定会还的!” 恶虎仍在笑,双手插腰说:“好家伙,攀交情啦!你有种,跑到咱帮赌坊中当大爷赌钱,赌输了撒腿就跑,咱们这么多兄弟吃什么?看在多年街坊份上,不会杀你,只想抓住你……” 常来呆了一呆,接道:“抓住我,干什么?” 恶虎道:“抵债。” 常来苦笑一下,道:“抵债,我身无分文……” 桥上三人哈哈狂笑,道:“你,你钱是没有,可是咱们若将你拿下,可以抵债!” “我?抵债?”常来迷惑不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,喃喃自语道:“我能抵什么债?” “当然能!”恶虎不怀好意地一笑道。 “我除了这身旧衣裳和这个人外,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?” “哩!你这个人就够了!” “人?我这个人有什么用?” “卖呀!” “卖?谁要呀?” “多着呢!” “恶虎!别开玩笑啦。” “开玩笑,绝对不是!” 常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。神情间也有些不自在,以致疏忽了恶虎和其他两个同伴,使了一个眼色,他的两个同伴竟然同时露出捉弄的笑容。 “有啦!城西刘员外家要一名小厮!”恶虎道。 “张秀才家中也要名书僮!” “铁匠铺子里的学徒!” 一人一句,一个方法,一家买主……常来越听越心惊,脸色已有些发白。 常来忙摇手大声道:“不行!不行!我不行哪!” 恶虎阴阴笑道:“怎么?这些你不喜欢哪?” “下喜欢?”另一名大汉插嘴道:“这有什么不好的,难道你还想回家拿钱来还!” “不是啦!”常来嗫嚅着说。 恶虎上前欲拍常来肩膀示好,常来却慌得忙后退一步。 恶虎也不以为意,笑笑道:“没关系,不喜欢没关系,咱们来挑个你喜欢去的好地方好了……” 他上下打量了常来一遍,道,“你一定会喜欢这地方的,皇宫,到皇宫去!” “皇宫?”常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,讶异地念了一遍。心想:去皇宫作什么? 居左的一名大汉,笑着插口道:“皇宫!好地方!听说那儿的女的,个个似天仙美女,穿的是绫罗丝缎,戴的是金银,佩的是珠玉。” 另一个大汉更笑嘻嘻地添说:“吃的更是山珍海味,喝的更是香醇美酒,住的更是华屋大院……” 常来从小到大,穿的是旧衣,便宜的料子,他倒不在意,美女更是天天在看,这并不引为奇,反而是那些金银、山珍海味、醇酒对他的吸引力来得大。 尤其是他生来馋嘴,每每闻到食物和酒的香味,往往食欲大动,口水都要流下来。 听二人一说一唱,心中不禁蠢蠢欲动,真想一口答应下来。但回过头一想,不对呀!大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,给卖到那个叫皇宫的地方,就能享福的。 他虽然大字不识儿个,但可经常听说书他说,人的一生好命歹命生下就注定。他——常来,打娘胎生出来起,就沿享受过一天好日子,哪有被卖掉反而能过好日子的呢? 他除了嘴巴甜外,人更是聪明机灵,心中有了这么个疑问,哪有不问个清楚的。 “皇宫,那似乎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!” “那当然啦!不过宫里有熟人,我们很容易就可以把你给卖进去,你嘛天天可以吃香喝辣的,我们哥儿们也可将卖你当太监的银子拿回去偿你的赌债。” “太监?什么叫太监?” “太监只不过是在厂子里净过身子罢了!”恶虎三人脸上的捉狭笑意逐渐加深,深到已足以引起常来不安的心,更加怦怦乱撞了。 “净身?” “对!就是大势已去的人。”左侧大汉用手比划一下。 常来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深了! 他不放心地想再问清楚。 “叫什么叫——啊?” “简单他说,就是把下面割掉的人啦!” “啊——”常来大惊失色,好半晌池才问道:“那样还是人吗?” 桥上的三个大汉,这时已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。 好不容易恶虎才止住笑,对着满脸忧戚,睁大眼睛朝他们看的常来道:“是人!是人!太监当然也是人呀!只不过是阉割过的人啊!” 那些文绉绉的话常来可听不懂,但“阉割”二个字,他可是懂的。 这一听清楚,常来如中电击,心向下沉,只觉浑身一冷,站不牢,脚下一个踉跄,几乎栽倒。 站稳身子,定定神,突然心生一计,坐在桥板上,放声大哭。 他想起自幼生长在妓院中,吃的是剩菜残汤,也不知道哪个人是自己的生父,客人要他喊爹,他就喊爹,要他喊爷,他就喊爷,浑浑噩噩长到这么大。这么一想,勾起了三分愁。好容易有了几分赏钱,想到赌坊碰碰运气,偏偏又被剥个精光,还落得被抓去阉割成小太监。 越想越伤心,越伤心哭得越大声,最后干脆趴在桥板上,哭得昏天黑地。 恶虎三人被他这一哭,给哭怔了。三人原想借机教训教训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鬼头,让他知道,赌场有赌场的规矩,倒并没有说要将他卖掉之意,更没有想到他会哭。 左首一人首先回过神来,走上前,抓小鸡般,把常来给抓了起来。 三人浩浩荡荡地带着常来走同“西门胡同”的“平安赌坊”。 常来被锁人后边的一处地窖内。 很长一段时间,常来才习惯了地窖中的黑暗,他看到角落有一头发微白的老头子。 老人一脸落寞和无奈,看着窖口的常来。 老人见他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,先是一愣,眼一斜,马上又恢复要死不活的模样。 “你怎么来的?” “什么怎么来的。” 常来愣了一愣,随即没好气地回答。 “我呀!我是被抓来的。” 常来走近老人身边,发现窖中除了一张木床,一条板凳外,其他的,什么也没有! 老人低着头,两眼茫然地瞪着地上,对于常来的来到,并未感到好奇。 倒是常来对老人感到好奇。 常来性情随和,很容易结交朋友,现在地窖中只他们两人。更感到遇上了唯一的朋友,便自己坐到床上,又躺了下来,怡然自得,好似在妓院中自己的小屋一般。 就这么静静地相对着,老人没说话,常来也没说话。 这时,老人突然看了躺在床上的常来一眼,问道:“孩子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 常来笑着回答道:“我叫常来!” “常来,你姓常?” “不是姓常,我就叫常来!” 老人叹了口气道:“为什么叫常来?” 常来不耐烦地道:“很简单,因为我娘是‘杏花香’的妓女小桂花,我生下来,妓院老鸨看我长得胖胖一脸福相,为了讨个好口彩,干脆就把送客人出门的招呼话‘常来’,取来给我当名字。” 常来跟着问道:“那您大名是什么?” 老人微微一笑,道:“你既告诉我你的名字,我也只好告诉你了。在下人称古先生,古笑非即是本人。” 常来啊的一声,跳了起来。 他说道:“我听人说过的,官……官府不是在捉拿你吗?说你是‘江湖第一大神偷’,悬赏五百两么?” 古笑非嘿的一声,道:“不错,那正是我!” 常来笑道:“好!我们一个是小偷,一个是小赌徒。” 古笑非道:“你不怕我吗?” 常来亦道:“怕什么?我又没金银财宝,你要偷钱,也不会偷我的。小偷又怎么样?古往今来多得是侠偷义盗,劫富济贫。” 古笑非听了,很高兴,脸上的落寞神情一扫而空。 古笑非道:“小家伙,你拿我和那些侠偷义盗相比,那可好得很。官府要捉我,你是从哪儿听来的?” 常来道:“金陵城里贴满了榜文,说是捉拿偷窃‘忠勇侯府’珠宝的小偷,古笑非。又是什么悬赏五百两给捉到的人,通风报讯,因而捉到你的,赏银五十两。昨儿我还在茶馆听人谈论,说找到古笑非领到这五十两的赏银,可是一笔横财。” 古笑非侧头看着他,嘿地一声。 常来心中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—— “我若得了这五百两赏银,就把娘带出来,娘不用再待在‘杏花香’里,五百两银子也够二个人花了。鸡鸭鱼肉,赌赌玩玩,几年是够了。” 古笑非仍是侧着头向着他。 常来有些恼怒地道:“你心中在想什么?你猜我会去通风报讯,领这份赏银啊!呸!呸!呸!” 古笑非道:“是啊!自花花的银子,谁不爱!” 常来怒骂:“娘的!出卖朋友,还算什么江湖义气以后怎么混呢?” 古笑非道:“那也只好由你。” 常来道:“你既然然信我不过,为什么说了你的名字出来,你脸上皱纹又没写字,你不告诉别人说你是古笑非,天下第一大神偷,又有谁认得出你来?” 古笑非道:“我俩同时被关在这地窖内,应该有福共享,有难共当。我若是连自己的姓名身份也瞒了你,那还算是牢友么?” 常来怒呸了一声,道:“晦气,什么牢友,是朋友!” 老人古怪的自语一声:“朋友?” 常来喜道:“对了!朋友,就算是千两赏金,我也不会出卖朋友!” 但他心中却想着:“干两!千两!倘若官府真的有千两的银子赏金,我是否要出卖这老人呢?” 他心中颇有点拿不定主意! 古笑非看在眼里,也不说破。 老人道:“好了!我们还是睡一会吧!明儿一大早,这赌坊老板要来找我,这个人很难缠,弄不好会送命的,不管任何事,还是等到明天再说。” 也不管常来怎样,伸手一推,把常来推到一侧,空出一半床位,躺了下来。 常来也折腾了一下午,早已神困眼倦,听他这么一说,也就闭目,枕着手臂,沉入甜甜梦乡中。 次日—— 一早醒来,常来只见古笑非双手合并,正在做吸纳吐气功人。 他过了好久,才收气挺胸站起。 他向着常来笑道:“你醒了,早饭他们送来了,你先吃吧!” 常来一看,这早饭也不差,二个馒头,二根油条,一大碗绿豆粥,自己平常在妓院厨房吃早饭,也很难吃到这么好的早点,可见睹坊中生活也很豪奢。 他昨晚没吃,肚子早就饿得咕嗜咕咯响,不客气地拿过他的一份,三两下就吃完了,意犹未尽,眼睛直瞧着地上的另一份。 古笑非一笑,道:“哥儿俩你的就是我的,我的就是你的,拿去吃了吧!” 常来大喜,心想:“这老人真拿我当朋友看待,便是有万两银子的赏赐,我也不能去告发他。” 接过馒头绿豆粥,开口问道:“要不要留点给你?” 古笑非道:“不用了,我年纪大,耐饿。” 常来道:“好,我吃了,古老哥,你放心,若是捉住了我,就算杀了我脑袋,我也决不说你是古笑非,江湖第一大神偷。” 古笑非见他说得铁心,点了点头。 常来自言自语道:“这里若还有酒菜,呆在这里也不错!” 古笑非喜道:“不错,这里若还有供应酒菜,我也想呆在这里不出去!可惜呀!可惜……” 常来奇道:“可惜什么?” 古笑非道:“可惜的是今天我若交不出佟老大的东西,活的日子也就不长了!” 常来道:“怎么活不长呢?” 古笑非在脖子上用手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! 常来“哎哟”一声,道:“你身子不太健壮,不能打架,你年纪又大了,跑不快,这一刀下去,真的会白白送命的!” 常来边说,边学着方才古笑非的手势一比。 古笑非道:“呸!人家是‘平安赌坊’的老大,金陵的地头蛇,他要如此,我又能怎么样。今儿是十一月二十,是不是?半年前,佟老大就放出了风声,要我偷出‘忠勇侯’家中的藏宝图,我不肯,他派人处处盯紧我,前些日子,我给他抓住,关在牢里,这一关,也关了十来天啦!” 常来道:“十来天,可是‘忠勇侯’府才失窃五天,那会是谁呢?” 古笑非摇摇头道:“不用想了,那绝不是我!” 常来讶异问道:“不是你,又是谁?” 古笑非脸一沉道:“当然是有人借我名字,或者是嫁祸于我啦!” 常来低下头,细一沉思,道:“不错!一定有人借你的名,嫁祸于你,但那又会是谁呢?” 古笑非不语。 常来越想越没趣,咬着半块馒头,躺在床上慢慢咀嚼。 忽听得远处有人朗声道:“笑非兄,别来可好啊?” 古笑非道:“伍兄,佟老爷子两位也很健朗啊!” 常来心中突然乱跳,口中的半块馒头,顿时急急咀嚼,抬头向声音起处瞧去,只见地窖口已被打开,两个人正快步走了进来。 两人并肩作势,但刹那间,人已到了面前。 一个是老头子,白须亘垂至胸,面皮光滑,没半点皱纹,红润泛光,有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脸。 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,矮矮胖胖,是个秃子。 古笑非拱手道:“人老了,脚也不灵光,不能起立行礼了。” 那秃头眉头微微一皱,另一老头子笑道:“何必客气?” 常来心想:“古老哥为人太过老实,走不动就走不动,还道什么歉!” 老头子道:“古老哥,兄弟给您带了一瓶酒,您要喝一点吗?” 古笑非道:“叨扰了!”伸手接过酒瓶。 常来大喜:“原来这二人是古大哥的朋友,不是来打架的,那可好得很。他多了两个帮手,待回儿那叫什么佟老大的到来。也可拔刀相助,只是这两个人不带兵刃,不知会不会武功?” 古笑非将酒瓶凑到口边,待要喝酒,那秃头老者说道:“古大哥,这酒没杯子!别急着喝。” 他话中有话,声音又极响,吓得常来猛地坐了起来! 古笑非一怔,随即哈哈大笑,道:“伍兄是铁铮铮的江湖汉,难道喝酒还用得着酒杯吗?” 说完,咕噜咕噜喝了两口。 又将酒瓶交还给秃头,道:“我不喝酒,那可是瞧不起朋友,现在该主人陪客人喝了吧!” 那秃头神色有些不豫,但对古笑非之言,似是不敢违拗,接过酒瓶,刚放到口里,古笑非夹手夺过,道:“酒不够啦!伍兄又不爱喝酒,干脆整瓶送我喝。” 当下又咕噜、咕噜了两口,秃头也不以为意,随手抓了个木头,坐了下来。 古笑非道:“常来,我给你引见二位朋友!” 他指着秃头道:“这位伍师傅,单名一个台字,外号‘双拳开天’,一双拳拿出来,当真是出神入化。” 那秃头道:“古兄取笑了,在下是你的手下败将,惭愧得很。” 古笑非道:“不敢当。” 指着老者道:“这位老爷子,大号叫做‘不见血’,江湖上人称‘金手指’,拳脚功夫,世上少有敌手,手指上的功夫也是江湖上首屈一指,他姓佟,佟贤善,平安赌坊的老板哟。” 那佟贤善只是微微一笑。 古笑非又指着常来道:“这位小朋友是我新交的好兄弟 ……” 说到这里,伍台和佟贤善愕然相顾,跟着一齐凝视着常来。二人实在看不出这个衣服普通,全身又没有什么抢眼的小孩,有什么来头。 只听古笑非继续道:“嗯!他的外号叫……”古笑非看了常来一眼,古怪的一笑道:“他的外号叫‘小神通’,人称‘小神通’常来!他呀!什么都知道那么一点点。” 他知道佟贤善二人在金陵一带,手中跑腿人多,稍微一查。便可查知常来的底细,俗话说得好,是不是行家,一伸手便知道,难以隐瞒,故稍一凝思,便说常来的外号是“小神通”。更隐隐含射着他被栽赃嫁祸之事,佟贤善心中有鬼,脸色微变。 他接着又说:“现在三位都认识了,伍兄、佟老爷于是本地的名人,将来还请二位多多照顾这位小兄弟罗!” 伍、佟二人抱拳道:“小兄弟,好!” 常来也依样学样,也抱拳道:“二位老爷子好!” 他嘴里含着馒头,说起话来含糊不情,伍、佟二人也不在意这种寒暄,两对眼睛又朝向古笑非。 常来心中直纳闷,忖道:“古老头给我加了这么一顶大帽子,作什么呢?我是否要拆穿他呢?怎么说我是小神通呢?”他哪知道,古笑非是善意的想让他早日脱笼而出的一片心。 古笑非酒一口一口的喝,没多久,便将伍台带来的酒,给喝完了。 古笑非酒量好,一罐酒也醉不倒,直喊不过痛。 百笑非伸手抹了抹嘴边酒渍,意犹未尽的还将手指伸到嘴边吸吮。 半晌,古笑非才道:“伍兄,兄弟的成名不在拳脚功夫,而于‘偷’的功夫。” 常来的眼睛睁大了,愣愣地望古笑非。这一边,佟贤善的眼睛却眯成一条缝,盯着古笑非的脸看。古笑非哈哈一笑道:“偷的功夫有三等,一种是被偷的不知不觉,一种是被偷的后知后觉,一种是被偷的先知先觉。偷的人偷到那种被偷还不知不觉的人,功夫只能算三流下三等;偷到那种后知后觉,也不入流,偷到那种先知先觉还能得手的,那才是高手。” “而能偷到手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被偷者的面前,称兄道弟的,那才是上等而又入流的。” 古笑非说着,扶着床沿,慢慢站了起来。 他缓缓地走向佟贤善站立的地方,略偏一点,继续走向伍台,佟贤善和伍台二人目光紧紧地盯着古笑非。 常来调整一下坐姿,忽然觉得脚下压到什么东西,常来用手拨出来一看,是个绣着精细喜鹊嘻戏的小红布袋,一张折成几叠的小纸张塞在里面。 常来好奇的抽出来,正要看时,忽觉不对。从昨天他进来到现在,这张床一直是空空的,没有被子,也没有枕头,自己上下摸不出个铜板来,更别谈是红袋子。 古笑非也没有,他穿着一件夹纱长衫,一副落魄样,哪来这么精工绣花的小红袋子呢? 他抬头望着古笑非。 他忽然发现,古笑非趁着转身的时候,向他挤了下眼睛。 常来的心眼,向来最灵敏不过了,本来是一团迷糊,这时全部都明白过来了。 八成是方才古笑非和佟贤善二人寒暄胡扯时,从他们身上偷了过来。 他微微一动,用身子遮住红袋子,将其中纸张夹了出来,再将口袋收紧。 这一边的古笑非却继续鬼扯道:“像这种‘偷’上等的功夫,在江湖中,也不过两个,当然我古老头是一个,另一个却是从未在江湖留名的。” 伍、佟二人只是默默地听着。 古笑非又缓缓的踱到床边,双手交叉在背后,背朝着常来,没见到什么动作,那小红袋子竟缓缓的射向他手中。 那一边的佟、伍二人看不到,这一边的常来,却看得张开口,半天合不上来。 古笑非又踱了开去,往伍、佟二人方向走去。 古笑非道:“我自问,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,可是偷技并不差,但方才听我这位小兄弟说,宫府在悬赏捉我,而我这十来天又一直被佟老爷子您请到此地作客,佟老爷子可否陪我到官府作证,证明这件失窃案子并非是我做的。” 佟贤善道:“古老说笑了!老朽请你到此作客,谁知手下人胡涂莽撞,刚才,才将你被关在这里的消息告诉我,我一听很生气,就急急和伍台老弟来看你。” 伍台亦道:“是啊!古大哥,刚才听手下们说,抓到一个可能很像你的人,我还以为有错,可是手下们说很像你,我们才急急赶来,全是误会一场,还请老大哥你多多原谅。” 古笑非道:“还好是场误会,否则老头子还真不好到官府辩白呢!佟老爷子可否陪老头子我到官府雪清这窃案呢?” 佟贤善拱拱手道:“这是自然,可是我是开赌坊的,我陪你到官府作证,只怕官府还不信呢!我看不如古老爷子你到外头去查,查到真凭实据,抓到冒你名偷东西的人,这样你的冤情不就大自了吗?” 古笑非沉思了半晌道:“我可以走了吗?” 伍台干笑了数声道:“嘿!嘿!古大哥!别再为难小弟了,小弟方才出来就打发人准备浴汤、衣服,古大哥这边请!” 古笑非转头看了看常来,问:“我这位小兄弟呢?” “那当然一起喽!”伍台摆手。 古笑非叫道:“小兄弟,走吧!大半个月没擦过身全身痒得很。” 常来赶紧爬起,跟在古笑非的身后走了出去。 “真光鲜呢!” 常来一身光鲜,对着镜子,左瞧右瞧,好不得意。 没想到的好运,欠钱没抓去卖,反而赚了一身漂亮的衣裳。 古笑非拉着正对镜子左瞧右瞧的常来,走到桌子旁。 古笑非道:“小兄弟,快吃了这一餐,吃完了哥俩也好分手,各干各的活了。” 听了这话,常来刚拿起的筷子,又放下,问道:“古老哥,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呢?” 古笑非道: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时候到了,就该各走各的了!” 常来道:“古老哥,那你又要去哪里呢?” 古笑非放下筷子,想了一回,道:“目前不太清楚,但我想暂时离开金陵,去寻几个朋友,探听探听有关侯府宝图的消息。然后再回金陵,我古老头可不想一辈子被迫缉悬赏!你呢?” “我?我还能往哪里去!”常来歪着头自语,不知怎么搞的,心里似乎有点舍不得他似的:“我会回去看看我娘。” “你是该回去看你娘的!吃吧!” “小兄弟,我跟你走个约会,下次再见面时,我传你一套功夫,保证你一辈子吃喝不尽的!” “好!” 二人大吃起来,不多久,便将伍台命人送来摆在桌上的酒菜吃得干干净净。 “古老哥,我送你一程!” 常来说完,逞自领先走了出去! 古笑非走在后面,却是心事重重。 伍台已为古笑非备好包裹、马匹,亲自将二人送出门外。 常来更是直送到三里外。 正欲分手,忽听得啼声响动,十余人骑马奔走,散了开来!将二人围在中央。 为首的一人喝道:“我们是衙门来的官差,奉命捉拿‘小偷’古笑非。” 古笑非道:“小兄弟,找上门来啦!他们是冲着我来,你不要凑热闹,赶紧回去!” 常来向一行人中之首领道:“古老哥是好人,他没有偷东西,他这几天一直被关在地窖中,你们认错了人!” 为首的那人冷笑道:“他没偷,又是谁偷的?白粉壁上留着斗大的字,敢做而不敢当啊?” 古笑非道:“你们等一等,且让我说明白,这位小兄弟是路上偶遇,不干他事,各位还是让他走吧!” 那军官喝道:“小鬼,你若不是古老贼一伙,快快离开这里,别惹事上身。” 常来张口欲言,却被古笑非喝阻:“小兄弟,你我萍水相逢,吃也吃够,喝也喝足,你可以走了!” 常来一想,忖道:“也对,我不需要在这里,万一受了伤,那多划不来!” 他不再多耽搁,伸手一拍,策马离开战圈。 常来将马拴在另一边树林,又偷偷地走了回来,躲在一旁。 他生来好奇心强,有一场大战可看,岂有不看之理。 同时,另一番打算是:他想知道古笑非是否有能力躲过这十来个官府的人。 刚刚躲好,这一边战火,早已展开。 那为首的左掌上翻,右手兜了个圈子,轻飘飘一掌向古笑非拍了过去。 古笑非一低头,自他掌风边抢进,左手五指齐张向他右臂抓了下去,那为首的一侧身,转在树干之侧,“咔”地一声响,古笑非一爪抓在树干上。 这棵大树高达五、六丈,给他这一抓,树干“簌簌”作响,树叶似雨点般撤下来。 那为首的叫道:“好功夫!” 他抽出单刀拦腰向古笑非挥去,古笑非突然纵起身子,从半空中扑将下去,那人又是一招“飞燕穿梭”,单刀自下往上刺。 古笑非人在半空中,一个倒翻斜斗,斜跃了出去。 别看古笑非人老,身手之矫捷,实非寻常人,那人这一刀和他小腹相距不到半尺,刀势去得又劲急,但古笑非的闪避,却也迅速灵活无比。 常来一生之中,哪曾见过如此凶险的高手比武? 只见古笑非忽进忽退,双掌翻飞,有时一掌拍在树上,树叶便震得簌簌作响。 那人将单刀舞得幻成一片银光,招招进袭古笑非。 古笑非也有几次差点被刀光削到。 那人独战无功,心中恼怒,大声道:“大伙儿一起上!” 一旁观战的人纷纷跃下马来,向古笑非围攻上去。 古笑非左冲右突,并乘其中一人不备,夺过一把钢刀一刀在手杀气顿生,手起刀落,便劈死了一名,钢刀横削,又一名拦腰而断,立死当场。 其余诸人见他悍勇,一时倒也不敢逼进。 古笑非轻笑一声,身形突起,一掌又劈倒了一名。 这领头的人见手下死了二人,倒了二人,怕再有损伤,当下一声长啸,手中钢刀已向古笑非袭去,众人又围攻前去。 古笑非见招拆招,刀光中又伤了一人。 中刀者,正是那领头的人。 ------------ 第二章 古笑非将刀子凌空一抛,反手握住刀柄,迅即地往方才受伤倒地的人刺去。四周的大汉都吓得怔住了。 刀尖对着来不及爬起倒地的头领心窝中央的刹那,那领头大汉的眼底盛满了骇然惊恐欲绝,惨然无助却不甘的神色。 这种眼神,使得古笑非已失去的理智,霎那间又收回来了。 他想:这批人是奉公行事,而自己现在所想追查的事,这也是他们找上自己的原因,自己岂可再因此而多生事端,结下仇。再说,自己将来也许还有许多事情得倚赖他们帮忙调查的。 自己已年近五十,离老死之日不远,而这头领看上去年约三十多岁,还壮年,自己这一刀下去,也许可以很快的可以结束这场打斗,但那头领的生命再也换不回了。 想至此,他叹了一口气,看了那头领一眼,说了声:“算了!”收刀,转身正欲离去。 人无伤虎心,虎却有伤人意。 这古笑非人才转身,那躺在地上的头领,却顺手抄起方才掉落在身边的刀子,往古笑非脚上砍去,古笑非左脚中刀,拉了一条极长的口子,鲜血急喷。 古笑非一阵麻辣剧痛,知道脚上中了暗算,怒急猛又转回身,那倒地中伤的人己借那喘息的刹那爬起,退到二尺远处,抱着受伤的腕子。 这时他看到古笑非望过来的眼神,充满责难之意,他不禁羞郝的低下头去。但瞬即他又抬起头,虎目闪闪生光,射出一股理直气壮赤热的眼神,那意思好像是说:我奉上命行事,岂可因你放了我一命,我就可循私放你走。 古笑非本是用责难的眼光望着头领,这时见到那头领先是羞郝,继而理直气壮的神色,一阵愕然。 他偏着头,向他注视了一会,蓦地哈哈狂笑道:“好!这一刀我古老儿领受了,我只想让你知道,我‘南偷’古笑非绝非侯府盗宝之人,我不愿就擒,是因为我必须寻出那个冒我之名的人,而这件案子,决非单凭官府之力即可查出的。我把情形告诉你,放不放我在你了。” 那领头道:“我王某不是忘恩之人,今日你刀下留我一命,我承认,也感激。但王某人是吃粮当差的,身不由己,更不能有亏职守。我奉令捉拿你,你若肯随我同去侯府,我王某人拼了这颗脑袋,为你在侯爷面前作保。若你不肯随我同去,我只有下令捉你。这条命,你随时可以取去,王某奉陪!” 古笑非点点头道:“如果我古老儿不愿去,你是下定决心要擒我喽!” 王头领道:“请恕王某得罪,职责在身,除此一途,别无他法。请你三思!” 古笑非这时的左腿伤口,若不赶紧裹扎,只怕会越来越严重,但他仍咬牙苦撑,意图藉由言语交谈,达到让他离去而不发生打杀伤人局面。 王头领看到他脚上血流不止,心中一阵愧意油然而生,不由脱口道:“你的伤势如何呢?” 脸上虽是充满关切之意,但手中大刀仍戒备着。 古笑非听他一提起伤口,脚下的疼痛似乎又加剧了几分,猛吸一口气,把伤势压住,低笑一声:“这伤未必能阴得了我!” 王头领道:“我答应等你裹好伤口再谈。” 古笑非笑道:“你倒爽快得很,算了,冲你这份心意,我答应你待会儿尽量不伤害你们进招吧!” 王头领歉疚地摇了摇头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三思哪……你……带着伤……” 古笑非轻叹了一口气,道:“你这人很忠厚,我负伤,但我并不怪你,你们只要是正大光明的出招,什么招式皆可,我可是要突围了。” 呼的,大刀一挥而前,刀光一挥而前,刀光霍霍,不攻向王头领,却向右方的大汉,劈面攻到。 右方的大汉在王头领和古笑非对话之时,只呆在一旁警戒,猛见古笑非刀至,数只大刀也劲风横劈,挡开他的大刀劲气,同时刀光闪闪,直往古笑非劈来。 古笑非见一袭不成,人已陷入苦战。 他一跛一拐,浴血苦战,那数人武功,也不弱,刀光人影,在他身边转来转去,但一时也击不到他身上。 那左首的大汉,心中暗惊:“这古笑非果然了得,幸亏他腿上有伤,难以移动,否则他再反攻,只怕我们早已败了。” 突然间,灵机一动,一招‘白蛇吐信’,刀梢向古笑非右肩点去。 古笑非举刀一封,不料那人这一招乃是虚招,手腕抖动,先变“声东击西”,再变“仙人指路”,指向左方,随即圈转,自左自右,向古笑非击去。 古笑非左脚伤重,难以行走,全靠右腿支撑,这一招欲闪,闪不过,只听“外”的一声响,刀梢己刺中他的右胸,削下一块肉来。 古笑非“哦”了地负痛又一哼,刀子却又横砍而出。 那右首几人,明欺他已负伤,都抢着上前,想借机生擒邀功,料不到他的刀势,仍是这般威猛,骇然之下,钢刀速挥,挥出阵阵劲气,将他的刀劲卸解,人也就是斜斜闪退数尺。 这些人似乎只要生擒古笑非,不想伤他性命。 眼见古笑非就要被擒,蓦地一声马嘶,马群直冲围斗圈中。 这一变故突兀之极,饶是众人老于江湖,久临战阵,亦不禁心慌意乱,纷纷走避,以免被马匹践踏。 古笑非为众人所困,眼见就要被擒,正在这时,忽被马群一冲,压力顿解,身子一纵,跃上马背,飞驰而去。 众人方才忙于应付马匹,待马匹拉住后,才发现古笑非已失去踪迹。 古笑非往前驰了一阵,看到一棵树,树荫浓密,强撑起身子,飞纵上树,任由马匹驰骋而去。 只听得蹄声急促响起,那些人骑着马,电奔直追而去。 古笑非待那些人去远,才跳下树。 古笑非低喝一声,道:“小兄弟,你出来吧!” 常来牵着马,从树后走出来。 古笑非道:“小兄弟,承你相助,救了我老头儿一条性命!我们就此分手,后会有期了。” 常来道:“你到哪里去?” 古笑非道:“你问这作什么?” 常来道:“既然是朋友,我自然要问问。” 古笑非脸一沉,骂道:“你奶奶的,谁是你朋友?” 常来小脸儿胀得通红,泪水在眼中转来转去,差点儿哭了出来,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大发脾气。也不想想,刚才若不是自己救他,只怕他早就被抓了! 古笑非叹口气道:“你不要哭,我的意思是要你快回去,以免被我连累。” 常来一听,这才破涕为笑。 常来道:“我想多陪你一会。明儿一早,我再走!” 古笑非道:“你真的要陪我?” 常来道:“当然要陪你,不然谁为你买药?” 古笑非哈哈大笑,道:“好!好!你要留下来为我买药裹伤,我利用这段时间疗伤一段日子!” 常来道:“大丈夫一言既出,什么马难追,你说过的话,可不能反悔!” 古笑非道:“当然不反悔!” 常来道:“好!可是你伤好时,若到北京去,可得带我去!” 古笑非奇道:“你也要上北京?去做什么?” 常来道:“我一辈子只认识金陵杏花香一带,没出过门,没有见识,我只想去看看。” 古笑非连连摇头,道:“从金陵到北京,路途遥远,官府又在悬赏捉我,一路之上,很凶险,我不能带你去。” 常来失望道:“你是怕我累赘,像妓院中的那些人,老是嫌我累赘。” 古笑非道:“我不嫌你,我们是朋友,下次等我将案子澄清,就带你去。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躲几天,疗好伤。” 常来想想也好,便点点头,不再多言。 古笑非纵身上马,坐稳后,又将常来一把提起坐在前鞍,兜转马头背道而驰。 他一挥马鞭,纵马便行。 古笑非身上、腿上的伤口,因乘马用力,伤口凝血部份再度裂开,鲜血涔涔直滴,顺着马腿,滴到泥地、石头上,泥土很快的将血吸干,不注意寻看,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。但滴在石头上的,却仍留下痕迹。 走了好长一段路,古笑非再也撑不住,勒住马缰,停住马。常来首先下马,站在林子里,再回头时,发现古笑非早已从马上滑溜下来,萎顿在地。 常来心中一惊,忙上前扶持。 古笑非失血过多,虚弱地朝常来点头一笑,不再强撑,任由常来将他扶到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。 常来一不小心,右手碰触到古笑非胸前的伤口,古笑非痛的直疵牙裂嘴,却没有哼出声来。 古笑非痛苦的模样,令常来醒悟到古笑非胸口处还有伤口,忙缩回手。 他歉然地对古笑非道:“老哥,抱歉啦,不知你胸前也受伤了,把衣服脱了,让我瞧瞧!” 边说边伸手为古笑非解下衣服,衣服方一解开—— 呵——妈呀—— 常来差点叫出声,他闭上眼睛,好一会儿才张开。 古笑非的胸前,被刀子削去好大一块肉,偏又肉和皮还留一截相连,衣服一打开那片肉随即翻到另一边。血肉淋漓,袒露而出。对从小到大只见到摔伤、跌伤等小伤口的常来来说,真是一大惊吓。尤其是正不停冒着血,正往外滴,加上那股浓腻血腥味,常来几乎要晕了过去。 他摒住呼吸,后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。 然后,对古笑非道:“老哥,你必须到城里去,找个好大夫替你止血、上药,否则……我知道金陵最有名的大夫是存仁堂的姬大夫……” “止血”二字提醒了古笑非,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,伸出食中二指,骄指飞快地向胸前穴道,连点几处。常来看不懂,只觉奇怪,为什么那几下下来,血就不流了。 常来找了半天,找不到一条可以裹伤口的布,只好解下腰问的长布腰带,要为他包扎伤口。 古笑非看在眼里,没说什么,眼角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彩。他从腰间百宝袋中,掏出一瓶止血生肌疗伤的药散,要常来为他撒上,再裹伤。 古笑非运指在脚上也是这么几指穴止住,常来却看呆了,差点冲口想问问看,这是什么样邪术,但终究忍住了,因为他看到古笑非虚弱的模样,哪有力气再说话。 他蹲下来,为古笑非裹伤,忽听到远处林边传来搜索呼喝声,心一惊,手下力道一重,待警觉到时,却没看见古笑非有痛苦的表示。 那些人搜索的速度实在快,常来包扎好伤口站起来时,已隐约可见到林中的人影晃动。 不能出去,否则会被发现,可是不出去,早晚也会搜到这里来的,稍一打量,出路只有一条,但会被发现,后退的话,须绕过那岩堆,岩堆崎岖不平,自己是可以,但古笑非就有问题了。再说马…… 看到马,常来计上心头。 他走到马边,卸下马鞍革袋,放开缰绳,“啪”地一声,用力一拍马屁股,马儿负痛,长嘶一声,撒开四腿,狂奔而去。 马蹄声及马儿奔跑擦动树枝声,立刻引起搜索人群的注意力,分散搜索的大汉,不约而同的循着声音响起处,追踪而去。 常来一直摒息着观察四周动静,这时看到林中已无人影,正想招呼古笑非走。 没料到,就这么短的时间,古笑非业已昏迷过去。 常来心中暗想:古老儿昏过去,要等他醒来再走,只怕那时就走不了,若不走,万一被抓去,少不了一顿打,而我和他非亲非故的,凭什么为他挨皮肉痛,那多划不来啊! 想到此,他提起脚,真的自个往左侧岩缝堆走去。 就在经过古笑非身边时,忍不住看了古笑非一眼。 不料,瞥见昏迷中的他,唇边竟含着笑意,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非常放心。常来心头一震,忖道:难道他就这么安心?这么信任我? 他这时不禁又想起,自己若不是托古老儿之福,哪脱得出地窖,平安赌坊中的人也不会放过他。 不过回过头来又一想:我常来也救过他一次,一来一往,两下扯平。现在自己也不欠他的情了,又何苦为他再沾惹一身腥呢? 左右躇踌,他真有讨厌自己的反常,不洒脱,无法像往日一般摔手就走。 这一想,他下决心,如往常般,说走就走。说走就走,常来真的再度走向石堆,心底却仍放不下古笑非,频频回头看,心中更是不断地骂自己孬种,恨得他终于停下脚步,叹一口气,转过身,又走回古笑非的身边。常来低下头,看着在昏迷中,兀自微笑的古笑非,道:“古老儿,算我欠你的!” 咚地一声,跌坐在石头旁的草地上。 最后,他干脆躺下来,两眼直直地望着天空。 着看天色,也,该是吃饭的时候了。 吃饭? 对了!距上一顿吃饭,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,难怪肚子里会咕咕叫响。 越叫越响,越响越饿。一饿,胃里的酸水就往上泛。 这时,古笑非却呻吟了一声。 常来忙坐起来看,古笑非是因伤口发痛哼出声来。 他心想,该趁此叫醒古笑非,以免呆久了,那群人发现马上没人又回过头来搜寻。想到此,常来用手直摇到古笑非苏醒为上。 古笑非虽然醒了,意识却未完全回复。听常来说要走,赶紧站起来。但没想到人方站起,却又因失血过多,两腿酸软,“咚”地又摔倒在地。 他苦笑地对常来道:“小兄弟,你别管我,你先走,免得他门追来,逮捕到你……” 常来苦笑道:“逮捕我?要逮捕我,早就逮捕了,方才你已说开险境一次了,你只怕还不知道呢!” 古笑非问道:“在我睡着的时候?” 常来一个头直摇,道:“你哪是睡觉,你是失血过多,昏了过去!就在那些人搜索树林时。” 古笑非笑了,笑声虽然微弱,但仍看得出非常愉快。 “那我们可真是一对福星!” “福星?”来皱着鼻子道:“是你福星?还是我福星?” “何必分你我。” “刚才昏死在那里的不知道是谁?” “那跟昏死又有什么关系?” “当然有关系,否则别人刀子下来,就是一个窟窿!” “话是没错,但昏死和我们被搜出来有什么关系?” “我们没被搜出来,是因为我刚才拍了个十足的马屁才救了你!” “怎么说?” “我让马儿戴着一个无影人,把那群家伙引开了。” “声东击西?” “那可不!” “小兄弟!你还真行。” 常来头一扬,鼻一哼,眼一眨,笑嘻嘻的道:“没什么啦!小意思!兄弟我人聪明,脑筋动得快,这不算什么……” 他这边得意的正吹嘘着,那边的古笑非也偏着头,嘿嘿地笑着看他表演。 林中一只归鸟,于此时闯了进来,打断了常来的吹嘘。常来一想自己称赞自己,已太过火了,有些不好意思。 古笑非看看天色,也不早了。心想:此地并非久留之地,趁着天黑之前,赶紧离开,才是正途。 他四下张望,想找根木棍好支撑身子。 常来讶异的看着古笑非东张西望。 常来终于忍不住地间古笑非,道:“古老儿……呃!老哥,你在找些什么?” 他方才一人嘀嘀咕咕时,嘴上说的,心里叫的都是古老儿,而现在当着清醒过来的古笑非,一溜口,又叫出“古老儿”出来。 古笑非并不为意,他对口头上的称呼并不在乎。他答道:“寻根竹子或木棒,好用来当拐杖用!” 常来人倒乖巧,林子里竹子、树枝多的是,这种事他献殷勤倒蛮快的。 果然,在他走出不到半丈远处,即看到一根比铜板粗些的树枝,用来当拐杖倒方便,连忙拾起,带回给古笑非。 这一点小殷勤,看在古笑非的眼里,心里头却是暖烘烘一片。 常来搀扶着拄着拐杖,蹒跚走着的古笑非,一步一步的远离树林。 三丈、五丈,逐渐地靠近官道了。 厚厚的云层,低低地笼在道旁的枝树上。 天气有点昏沉沉的,除了暮色的沉重外,还有古笑非和常来的心情也是沉重的。 常来和古笑非默默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官道旁,脚下的落叶簌籁作响。 古笑非扬起头对常来笑笑:“如果路不是这么起伏不定,我脚又受伤,我可以露一手让你瞧瞧我的轻功,这段路我可以几个起落走完。” 常来低声笑了起来,伸出手指指古笑非拄着的树枝,道:“我相信你就是了。唉呀!你的脚又流血了,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” “我不痛,只是脚有些不听话而已,而且现在情况还不算太坏,我还走得动,我不想多作耽误。” “等等。”常来停下来,面向古笑非:“我们停一下,把你脚伤裹好再走。” 常来蹲下来,用手拉高古笑非脚上的裤管,重新将伤口绑扎好,并将裤管放下来。 他走到古笑非左边,用手扶着古笑非的左臂,道:“觉得怎么样?” “好多了!”古笑非抬眼望着他,心想:这小兄弟还真细心,心底又是一阵激动。 古笑非忽然倾耳作凝听状,他脸上异样的神色,让常来惊讶,古笑非的脸色微变。 常来困惑地朝前面的官道看,没看到什么。 “怎么回事?”常来问。 “我们必须离开这里!”古笑非的声音听起来又小又不清楚。 “你在说些什么?”常来大声的问。 “不要问任何问题,我们走吧!快!” 古笑非已经朝官道的对面一拐一拐的走去,常来别无选择,只有满头雾水的跟着古笑非往官道对面的竹林走。 常来在半丈外的地方,赶上了古笑非,抓住他的手臂,强迫他停下来。 “老哥,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。” “是官府那群人,我刚才听到那群人马蹄声,朝这里来,只怕一会儿,他们就追来到此。” “你胡说些什么?”常来侧身向官道左右看去,但是没有人追踪。 常来清清喉咙,道:“我想你是发热烧昏了头。” 古笑非喘了口气,道:“相信我,你看由城里来的方向,那儿己有灰尘扬起了,再不走,待会儿脱身不易呀!” 常来喃喃他说:“我不明白,凭什么你就认为那群人是来追你的。” 古笑非睁大黯然无神的灰色双眸,似乎看了他一会儿。“常来,我判断得出来,我信任我的耳朵!” 古笑非挪动他的脚,往前走。 没两步,只见那官道上真的传来马蹄响声。 常来不再犹豫,跟上去。 才走没多远,不知怎地,古笑非一脚没踩稳,“叭”地摔倒在地,那树枝也因压力过巨,拗成两截。 他奋力挣扎数次,还是爬不起来,正想放弃,常来已走上前,伸出手,用力一拉一扯,终干将他拉起。 常来让古笑非大半身重量靠着他,扶着古笑非前行。 古笑非苦笑连连。 “笑什么?” “笑我妇人之仁。” “什么?” “没什么!小兄弟,听我老哥的话,以后做事,千万别学老哥哥我心软,妇人之仁,会害了自己。” 常来可听不懂什么“夫人之人”,只听懂了后面那句“会害了自己”的话,忙回答:“放心哪!老哥!我从来不会害自己的啦!” 古笑非人老,体重却不轻;常来人小,又很少做重活,哪撑得起。使出吃奶力,强撑着走,汗水直迸出额头,滴滴往下流。 距竹林虽有半丈远,两人这种走法,起码还要一盏茶时间,才能走到。但官道上的蹄声已越来越近,隐隐可望见影子。 古笑非不愿常来受他连累,停下来。 “小兄弟!来不及了,你先走吧!免得受我牵连。” “别说啦!赶快走吧!” “说真格的,小兄弟!” “唉!白搭!” 常来听古笑非一再要他先走,心想:“都快走到林子了,一进竹林,官差就看不到了,他力气都花了,汗也流了,牺牲都牺牲了,要再放弃,多可惜。 再说,只差部一点点路,就走完了,他也就完成了一件足以对人夸耀的事。 嘿!救人!他“常来”救人一命,这种事,只要传出杏花香,那以后走在街上,谁敢看不起他!谁敢再说他坏,不让孩子跟他玩! 想到此,他热血沸腾,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“好”,然后放开肩膀上古笑非的右手,挺了挺胸,跨步走。 古笑非以为常来听他的话,决走先走。心想:我二人这一别,何日方能再重逢。心底一酸,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。 常来却走到古笑非身前,背朝着古笑非,双腿微屈,左手打了一个手势,示意古笑非趴到他的背上去。 古笑非眼睛是闭上的,他哪看得到常来的手势和动作,所以一直没反应。 常来没感觉到古笑非的反应,低头由裤裆下往上看,只见古笑非双眼紧闭,一脸愁状,他不禁讶异了! “老哥!怎么啦,官差没到,你就闭着眼睛,苦着脸,快上来,我背着你走……” 常来的声音,让古笑非猛地一惊,倏然睁大眼,愣愣地瞪着常来拱起的屁股看。 常来等得有点不耐烦,干脆把屁股往后退,直后退到碰着古笑非为止。 这一碰一顶,顶着古笑非的伤口,古笑非痛的“哇啦”一叫,人清醒过来。 方才,他惊异于常来没舍弃他走掉,现在,他哽咽他说不出话来是因为瘦小的常来不顾自己的能力,竟拼命要背自己脱险。 古笑非拼命挥手拒绝,口中却因激动而说不出话来。 常来这边却不管那么多,干脆转身面对古笑非,抓稳抬高他的双手,再一转身,微蹲,双手再抓紧他的手缠在自己的脖子上,再反手握住古笑非大腿,猛地往上一抖一耸,将古笑非硬背了起来。 古笑非被常来这一拉、一扯、一背,整个上身趴在常来背上,伤口碰的直发痛,但心底却更痛,那是一种感激生怜生爱的疼痛。 古笑非他怜惜着常来瘦小孱弱的身子,哪有办法背得动他。疼惜着常来那份义气,小小年纪就肯为一个结识不到两天的人,两肋插刀,舍身救友。 古笑非是这种心思,他这份心思,若让常来知道,常来一定会笑得人仰马翻,只怕连大牙都笑掉了。 常来举步艰难,双腿颤抖,他脸色涨红、额暴青筋,咬紧牙,喘着粗气,硬撑着一步一步往竹林内走去。 近竹林边缘了,近了,再三尺……再二尺…… 常来全身力气耗尽了,脑门正有些发涨,倏觉颈背上一凉,全身精神一震。但他可不知道,那滴滴的凉水是古笑非的泪水。 常来拼起全身余力,背着古笑非,“咚咚咚咚”奔进竹林,入林不到几尺,气力已尽,差点跪了下去。 古笑非看到他脚步颠破,知道他已用尽全身力量,既已入林,由外面官道上,是看不见树林内的动静了,实不宜再让他耗费心力。 于是,古笑非挣动两腿,常来手没抓牢,古笑非双腿已落地,一使力,人已站稳。 他眼角闪着泪光,对着常来感激的一瞥。 常来对古笑非满具深意的一瞥并不在意,自个儿地躺在草地上,大气喘了好几口,双眼一闭,疲累地甜睡过去。 古笑非也因刚才费了不少力,终觉疲累过度,正昏沉沉地坐着。昏沉沉间,忽听林外不远处,马蹄“哒哒”声大作,隐隐看到一群人影、马影掠过竹林外,逐渐远去。 古笑非感觉危机已去,心神一松,人又昏睡过去。 这一睡,两人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。 日正当中,竹林内却仍阴凉一片。 竹林通常是连绵一片,往往是一连数里,藏身其中,很难找得着。 但金陵城郊的竹林,却稀稀落落,没多久即可走出。 古笑非醒来后,首先将耳朵贴地凝听。 在竹林的另一端,隐约可以听到鸡啼狗吠,小儿嘻闹声。古笑非摇醒常来道:“到竹林那端去。” 倚着常来的肩头,一拐一拐地穿林而出。 常来扶着古笑非走在村外泥路上。 常来只觉眼前一亮。 天天为“杏花香”送时菜的赵长生,正好驾车准备送鲜笋到城里去。 常来眼一瞄,机灵地瞥了古笑非一眼,道:“长生哥!我和这位老哥哥可不可以搭你的车,顺路回城里去。” 赵长生一见常来,露出热诚的笑容,正想打招呼,但一眼望见胸前沾满血迹的古笑非,笑容顿时冻结住,他犹豫道:“常来,我是庄稼人,不想惹……” 古笑非察言观色,一叶知秋,身随念动,来至赵长生身侧,道:“赵大哥!我不是什么坏人,只是昨儿个夜里输了钱,跟赌坊中人打架,不信你可以问常来!” 常来觉得古笑非头脑转得真快,于是会意的点点头。 赵长生似乎有点相信,面色缓和下来,也不再像刚才那种畏如蛇蝎的样子。 古笑非见赵长生尚未首肯,道:“赵大哥,不瞒你说,我要回城里去,是为了找大夫疗伤,城里我还有亲戚,可以住下,赌坊中的人不会找你的碴!” 赵长生人老实,经古笑非这么一说,也不疑他,招呼古笑非爬到车上坐。 坐在车后的常来想:古笑非若到别处养伤,溜之夭夭,他——常来——若告诉别人他救过人之事,只怕那些街坊当成他在编故事,说笑话。 现在可好了,古笑非呆在城里疗伤,那些街坊邻居不相信的话,他就可以将他们引到古笑非的疗伤处,指给他们看,那时,谁敢不相信他呢! 最好的办法,我若能把古老头带回杏花香去,对自己更好,他就可以像那些来“杏花香”的公子大爷般,浩浩荡荡的领着一群人去看古笑非。 啊!那时谁不翘起大拇指夸他、赞他啊! 越想他越得意,笑意无形中爬上了唇边。 突然他的眼睛睁得好大,“哇”地一声大笑起来。 常来心想:我若带人去看他,一进门,我就学那老鸨子一般喊着——古老哥——见客啦—— 猛地,他的眼睛睁得好大,“哇”地一声,暴笑起来。原来他是这么想: “见客?那古老头不就成了窑子里的姑娘。姑娘?哈!笑死人了!天下哪有长胡子的窑姐?” 笑得古笑非莫名其妙,赵长生以为他中了邪。 常来一个人哈哈大笑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 突然,古笑非见到常来自眼一翻,收住笑,自语道:“不对?不对,我那么一叫,他岂不是成了杏花香里的窑哥啦!而我……不是成了龟公……不好!不好!” 他猛摇头。 这一边的古笑非和赵长生部看傻眼了。 半晌,古笑非开口”道:“疯子!”不再理睬常来,他倚着马车上的箩筐,闭上眼睡了过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三章 常来出了树林,纵身飞奔,到了一座楼前。 那楼檐横披写着“杏花香”三个红底金字,两旁一副对句,右面是“杏花香中有怨女”,左面是“温柔窝中无旷男”这些字虽不雅,但里面却充满了邪气。 不错,这儿就是江南有名的第一妓院——杏花香。 推门进入了天井,只见一个老头儿正在那里焦急地来来回回地踱步。 “我回来了。”常来说。 “药呢?”那老头儿问道。 “在这儿!”常来回答道,同时伸手入怀,取出了一纸包药,“我拿到里面去!” 常来说着,也不转身看那老头,却急步直往屋内走去。 那老头儿却沉不住气,一个快步上前,在屋子门口,伸手抓住常来的手腕,道:“你……你跑到哪里去玩……一玩就是一整天的,让我……好着急……” 常来也不转身,只是含含糊糊的道:“没……没有啦……” 那老头儿道:“胡说八道!” 一句话未完,那常来身子一阵扭动,那老头儿没将他的手腕抓紧,被常来借扭动势给狰脱了,因一个疏忽,那老头儿仰天摔倒。 “哎哟”一声,那老头儿呻吟道:“常来、常来……” 常来本在犹豫,听他喊叫声,不由得应道:“我在这儿听呢!”左手连晃着药包。 那老头儿挣扎着想要站起,却力道有些不从心。 常来有些不忍,半晌,将左手药包换到右手,再伸出左手,上那老头抓住他的手好借力爬起。 但从进院门起到现在,常来却一直将脸避开那老儿。 那老头儿呻吟一声,抓住常来的手,借势爬了起来。他爬了起来,却不肯放开常来的左手。 “小兄弟,怎么回事?”那老头伸出手想转过常来的脸来瞧。 “没事!”常来却用更大的力气,甩开了那老头儿的手,直跑入屋内,把药包放在桌子上、 那老头儿急叫道:“怎么啦!说你两句,你就不高兴,也不想想,自己说是买药的,一去就是一晚,一个白天。让老哥哥一个人在家担心。你要玩、想玩,没关系,好歹也回来告诉我一声,免得我一人在这里胡思乱想,真担心你出了事……” 常来没好气地回答:“担心?谁稀罕!我娘就是我失踪个一两天,也不会担心!” 那老头儿忽然厉声叱喝道:“混蛋!你娘是你娘,我是我,你娘不担心你!我担心!” 常来突骂道:“你奶奶的,谁要你担心来着……也不想想你是谁呀!皇帝老子都管不着我,你凭什么来管我!” 那老头儿一巴掌打了过去,口中厉声喝道:“住嘴!” 常来挨了那老头一巴掌,又见他声色俱厉,不敢再说,但挨了打,却仍不愿转过头来。 那老头儿叹了一口气,这:“小兄弟,想我古笑非一生浪荡江湖,无拘无束,何曾为谁担心,为谁彻夜不眠。昨儿一夜,你没回来,我猜测了千百种你可能碰到的状况,也找遍了这附近,只是担心你一夜未归,不知吃饭了没有?睡在哪里?夜里天凉,会不会冻着?……” 说到此,那老头儿喉咙哽咽住了,一时说不出来。 原来,这老头儿正是那古笑非,那日他和常来搭赵长生的马车来到“杏花香”后院,本想再到别处去,但看到这下房后院没什么人往来,就拿了些银两给管事的,也就在杏花香待下来疗伤。 古笑非本来只是受到皮肉伤,失血过多而已,并不需要天天看医生,所以昨儿中午让常来拿了铜钱去为他抓药,没想他一直等到天黑、日落,都没见到常来的人。 他又担心,又焦急,睁眼捱到天明。 好容易盼到中午,才把他盼回来,谁知常来偏不肯正眼瞧他,让他又急、又怒、又伤心的。 哽咽声打动了常来,这边常来虽有些心动,却硬不转过头来。 古笑非又继续道:“我一直等着、担心,好容易才盼到你回来,偏偏你又……唉!不知是我人老了,还是最近心软,老是以‘妇人之仁’来看人……” 说到后来,声音渐低,最后哼了一声,坐在一旁,独自伤心。 常来听到后来,心下微感不安,但却不愿开口道歉。 古笑非没出声,常来也不出声。 好半晌了—— 古笑非拿常来这半大不小的孩子没办法,打也不是,骂也不是,撇下他又不是,心想:他回来了就好,何必再说什么。 当下拉着常来的手,硬将他拉过来坐下。 常来方坐下,马上跳了起来。 古笑非讶异地抬头一看,不禁出声惊呼! “小兄弟,你的脸,怎么啦!是不是被人打的!肿了好大一片,谁打你的,你说……” 他一叠声的问,常来却摇头不答。 他再问。 常来被逼不得已的道:“没有啦!真的没什么啦!” 古笑非一转念,道:“啊!我知道啦,你在怪我……” 常来才答道:“没什么啦!只是被人打的……” 古笑非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,站起来仔细地瞧常来的脸,忽地捋起常来的袖子,这一看,他气地咬牙。 “谁!谁这么狠心,将你打得双臂鳞伤?”不提不伤心,一提泪满襟。 常来眼眶儿红了,道:“还有屁股呢!”顺手摸了摸屁股。 古笑非呆了一呆,道:“傻兄弟,不要哭……” 古笑非方说完“哭”这个字,那常来眼泪已从双颊上流了下来了。 常来抽抽噎噎的道:“脸上、屁股上、腿上、还有背上……人家……人家……”说着说着,便放声哭了起来。 古笑非见多识广,给他这么一哭,哭得手足无措,忙道:“好啦!好啦!现在什么都别瞒着老哥哥我,老实的从头尾给我说出来。” 一面说,一面伸手解开常来的衣服,褪了下来看。 常来在古笑非为他褪衣服时,身子一颤。 古笑非打了一下自己的手,道:“该死,人老手也不灵光,粗手粗脚地!” 常来听他这么一逗,破涕一笑。 常来伸手抹一抹脸上的泪水,道:“昨天下午,我正走到西门胡同,那时我刚离开药铺,就被两个人从左右两边架住。那两个人把我架上一辆马车,又用布把我的眼睛蒙上,马车一直跑,跑出城外去。进了一间屋子,把我眼罩取下时,我才发现了我正站在一一间屋子里……” 说到这里,身子微微发抖,显是想起当时情景,兀自心有余悸。 古笑非紧紧握住他的手,安慰道:“别怕!别怕?我在你身边呢!” 常来泪水滚下面颊,抽噎地道:“有好几个蒙面人坐在屋里!……” 古笑非自语一声:“蒙面人?” 常来用袖子口抹了把脸。—— 事情是这样的—— 那两个把我推在屋子中央。 其中一个蒙面人道:“你们出去,给我守在屋外,谁也不准前进来。” 那两人应了声是,随即转身出去,关上房门,从外面闩上。 一个蒙面人喝道:“南偷在哪里?” 我吃了一惊问:“我哪会知道?” 那蒙面人的口音,听起来有些熟悉。 我又问他:“你们是谁?” 又有一个蒙面人冷冷的道:“你不用管,只告诉我们南偷在哪里?” 我应道:“我怎么知道?” 那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道:“你别敬酒不吃,吃罚酒!” 我大声答了:“我哪会知道,莫名其妙,南偷又是谁?我不认识,你们问我,我又去问谁?” 那蒙面人突然冷森森地笑了出来,露出洁白的牙齿,挺吓人的。 “不认识,小鬼!你不是他新交的小兄弟吗?听说还共患过难呢?对不对?小神通!” “患难?什么叫患难?我不懂?我和谁交朋友啦!我常来在西门胡同一带,认识的人蛮多的,但提起来和人称兄道弟的,却没几个,你说的是哪一个啊?” “好小子!竟然跟我打起迷糊战了!好!我就跟你说个明白好了!好让你心服口服。南偷你不认识,古笑非你总认识吧!跟你一起在地窖睡过觉,在客栈里洗过澡,还跟你在城东林子里并肩和官差打架的那个老头子。” 常来忽地朝古笑非一笑,道:“老哥!你真行呀!又是‘天下第一大神偷’,又是‘南偷’,找你的人真不少呀。” 古笑非不睬这一调侃,催他继续说下去。 那时我一听,心知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,我“常来”是沾了你的光,被请去的。 我摇头告诉他们,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行踪。 这时,躲在最里面阴影中一直没出声的蒙面人,笑起了,那笑声非常刺耳。他说了:“不论古笑非他躲到哪里去,总有办法揪他出来的。” 窗外有人缓缓的道:“有一种很有效的方法可以找到他,让手下们去做吧!” 那声音很熟的蒙面人恭敬地应声,道:“是!” 拍了几下手掌,门立刻打开,那两人进来,把我带到另一间房间,那房间一直黑漆漆地,伸手不见五指。过了不久,又把我带去,关在那地牢里。 我在那地窖中,睡一阵,醒一阵的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昏昏沉沉中似乎大雨淋头,迷糊中又是一篷水淋下。过了片刻,脑中稍微清醒,只觉身上湿冷冰凉,睁开眼来,瞧见一群蒙面人正高高地由上面往下看。 我发觉自己躺在地下,想站起身,哪知手脚已被绑住。我试着挣扎,竟丝毫动弹不得。 同时,我也发觉全身湿淋淋外,衣服已被剥下,全身被脱得光光,一丝不挂。 借着火把光,看出这地方除了一个提着水桶站在旁边的蒙脸大汉外,只有另一个那声音听来很熟悉,又记不起来是谁的蒙面人。 我这时更吓得昏天黑地,惊叫道:“怎……怎么啦?” 那蒙面人沉声道:“没怎么啦,现在只是先剥光你的衣服,等会儿剁成肉酱时,方便些!” 我可不知这话是真是假,看他们抓自己来的行事方法,出乎常理,真的把自己剁成肉酱也说不定。 蒙面人道:“你和古笑非非亲非故,我也不为难你,何不将古笑非的行踪告诉我们,我们马上就会送你回去。” 常来想起古老儿这几天来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,比起他十多年加起来受到的照顾更多,那古老儿虽然唠叨些,但有人对自己好,总是好的。再说,这群没头没脸的人,准不是什么好东西,否则用不着盖着脸,怕人瞧出他们是谁,想归想,常来却没将这般心思说出来。(古笑非更是无法得知。)若将古老儿招了,他们放不放自己还说不定呢。不如一口咬定不知,自己的命还有保障些。 当下摇摇头,对蒙面人说道:“我不知道,他在林子中打完架后,嫌我累赘,跨上马,自己就走啦!” 常来口头敷衍,心里却在想着如何脱身。 那蒙面人冷笑道:“你贼眼滴溜溜的乱转,打什么鬼主意啊?” 那蒙面人说完,提起脚来,在我肚子上重重一踹,骂道:“死小鬼,给你点颜色,你就开起染房。瞧!你那对眼珠子滴溜溜转,八成是知道古笑非在哪里,快给我招出来……”常来痛得“啊”了一声。 我猛挨了这一踹,痛得毗牙裂嘴道:“我真的不知道,我知道我就会告诉你啦!” 蒙面人却冷哼声连连,腿一缩一伸手,从脚边抽出一把匕首、扬了一扬,匕首上寒光一闪一闪地,道:“小鬼!你再不说,我就把你给阉了,将你送到宫里去,让你一辈子见不着你娘,一辈子给人当奴才!” 我一听慌了,又是一个要将我阉割,送去当太监的,吓得打了个冷战,急得要哭了出来啊。 我怕得声音发颤,断断续续地道:“我……我真……的不知道……呀!” “不知道!哼!”那蒙面人提起脚,伸脚又在我肚子上我重重一喘,怒道:“好!好!好个不知道。” 蒙面人似乎怒气大发,又一脚踢去,踢得常来连翻了好几个滚,额头懂得肿起好几个肿包,惨叫声连连。 “痛不痛?怕痛就说出来,否则,等踹得肠子掉出来再说,那时候想救你,只怕也很难救活你了!” 我那时候,被他踢得天昏地暗,昏沉沉的一片,加上痛得要命,心想又是踹又是踢,我哪经得起,不如装死,说不定他就此放了我。 所以在那蒙面人再一脚踢下来,我就借势装作昏死样,眼睛一闭,昏死过去。 那提水桶的大汉见到我不再挣扎,眼睛又闭上,把我当成真的昏过去,和那蒙面人一商量,真的放了我,不再又踢又踹的。 我那时真高兴,心想,我这下子是过关了,若是他们不放我,我也没辄了! 谁知,我眼睛还没睁开,又是一桶水淋下,冷水一激,我不防,叫了出声,睁开眼想看个究竟。可恶,那大汉提着空水桶,笑嘻嘻地站在那儿看我。 那蒙面人说:“好!你装死!不说!有义气!老子成全你!” 说完,唰的一声,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鞭子来,啪啪啪啪地在我身上连抽了好多下,痛得我全身都觉得像针在扎,火在烧。 那鞭子沾水,打在身上,实在非常非常地痛,尤其是打在赤裸课的肉上,那种痛苦,实在非常难忍受。 我除了扭动挣扎外,什么也没办法做,这种挣扎实在没有用,因为全身被捆得像粽子,逃也逃不掉。 这时,忽然听到远处蹄声隐隐,有一大群人骑马奔来,那蒙面人和大汉同时一愣。 大汉道:“有人来了!” 蒙面人点点头,嘬口一声短哨,窖门立刻有人打开。 门外人道:“是一队人马,朝这里来,分不出是官府还是……” 蒙面人道:“叫大伙预备!若是官兵人马,不可照面,分头退去。若是道上的,那准是冲着古老儿身上的东西来着,小心应战。” 门外人答应,出去传说,只听脚步声起,那蒙面人偕着大汉也走了,留下常来对着敞开的地窖门发呆。 他在地窖里,只听到人声叱喝,乒乓声响,叮叮咚咚地,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。 一会儿,常来听到有人大声道:“那批人准不是好人,否则怎会一见到我们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打。” 稍停又有人声响起道:“公子吩咐我们查查看,这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?” 常来一听大喜,忙大声呼救,由于地窖门没关,声音传得极清楚。 只听踏板响动,有人朝地窖方向走来。 常来伸长脖子,看向地窖口,盼望有人早些来救他。 果然来了两个身材雄武的青衣大汉,为首的一人看到常来,嘻地一笑,朝后面那人道:“宏福,公子喜欢新鲜玩意,他一定欣赏这种赤条条的人粽!” 另一人哈哈大笑,道:“咱们就这样提了上去?” 为首那人道:“有何不可?” 常来一听,大叫道:“不行!” 宏福道:“有什么不行!老子高兴,就这么办。你不愿意,也可以,咱们就把你留下,等那群见不得人的东西回来救你。” 常来吓了一跳,心想:“等那群人回来,不晓得又要等多久,再说那群人回来是否会放了我,还是个问题呢?不行!不行!我不要再呆在这里。” 他心中想着不要呆在这里,嘴巴不自觉地也说了出来。宏福一听,乐得哈哈大笑,双手一抓,把常来当小鸡般拎着,往地窖口走去。 常来道:“大哥!你行行好,让我披上衣裳再出去。免得这样给你家公子看了不雅。” 宏福道:“就是这样才好,就像剃了毛的猪仔!……” 这人越说越得意,竟不伦不类的将常来比成猪仔。 常来一听,只是在肚里,把他祖宗骂了个三代,心中暗自出气。 忽然里边厢房中存个清朗的声音说道:“是谁在地窖里大呼小叫的,打扰我的休息。” 那叫宏福的忙停住脚,站在房门口道:“公子!是个小孩子!” “小孩?”那清朗的声音惊奇的重说一遍:“快,带进来我瞧瞧!” “可是!公子!这小孩全身被剥光光的……” “剥光!”那声音除了惊奇外又增添了几分笑意。 “带进来!” “是!” 宏福一回应,立刻将常来提到西厢房内,把常来放在地下。常来还不及看清楚室内,就听到一旁的人群中,突然有个清朗的声音,“格格”笑了起来。 常来被宏福往地下一掼,混身筋骨发痛,加上那宏福执意不肯为他披上衣服,硬要他出丑,心中已够懊恼,此刻听到那格格笑声,心中不觉发火。 常来脱口骂道:“笑!笑!有什么好笑的?牙齿白呀!” 话方落,站在一边的大汉早已抢上前去,啪啪两个耳光,打得躺在地上的常来一阵火辣辣疼痛。 其他的大汉,纷纷怒叱道:“小鬼!好大的狗胆,竟敢对小……” “小”字方出口,那清朗声音猛喝道:“别说了!通通给我退出去!” 屋中的其他人,似乎不敢违拗,齐应了声走,陆续地都退到屋外去。 常来见不到屋里的人,脸又无法转过去,只好等那人走过来。他等了好一会,没听见那清朗的声音再说话,也没有听到脚步声,正纳闷着。 猛睁眼,赫然看到自己脸前,有一双登着五彩抢龙珠的靴子,正好端端的立着呢! 他一惊,眼睛顺着那双靴头管有五彩抢龙珠的脚,往上看去。 入眼的是一个着白绫绸的华服公子,面如美玉,眉如墨画,鼻如悬胆,双目炯炯有神。气字轩昂,嘴角微微噙着一丝淘气憨顽的笑意。 那少年公子头上戴着束发金冠,胸口挂着一块镶金边的红色美玉,看上去俊雅典儒,比起那画片上的人还好看,尤其是那股独特的气质,带了一种自然的威严,令常来自惭不如。 这时常来看到那少年公子往自己身子上下打量,才想起自己全身赤条条的很不雅观,羞得满脸飞红,垂下眼皮,不敢再看那少年公子。 那少年公子又是“咭”的一笑。 “喂!你是谁?” 常来本不想搭理他,但少年人的好奇心重,尤其是这个少年公子的口吻中,似乎没带恶意。 常来睁开眼,便看到了那少年公子眼底盛满了笑意,同时脸上也因为笑意而变得不太一样了。 那少年公子现在看起来是一个纯雅、天真、憨厚、顽皮,而且淘气的十三、四岁少年。 那么淘气、顽皮的笑意,让常来觉得亲近起来。 “放开我!” “为什么?” “放开我,解开我的绳子。”常来挣扎着。 “好呀!先说出你名字来。”那少年公子偏刁难着。 “你要干什么?我的名字又不好听!” “我偏要听!不然我不放你!” “你敢!当心我等一下揍你!” “你,凭你?” “当然,我常来一拳就可以打倒你!” “呵!还真的呢!我朱彦奇长这么大,除了我爹外,还没有人敢打我呢?” 噢!原来这位少年公子叫作朱彦奇,常来心想道:我若是打不赢你,岂不让人笑话。看他白白净净的,穿的戴的是很齐整,只怕“灯草灰粘的”,经不起我轻轻一碰。 这叫朱彦奇的,却是少年心性,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敢找池打架,新鲜!新鲜! 从小到大,人家看到他是低头哈腰行礼,说话是轻声细语,态度是恭恭谨谨的,怕说大了声会吓了他,态度粗些会伤了他。走路须中规中矩的,礼节仪数是特别多,多到他喘不过气来。 这小孩倒新鲜有趣,不怕他。 好喔!就放了他,打上一架又何妨。 反正自己从来没痛痛快快地和人打过架,那群随从即使是在真的练武,都要让他三分,实实在在没趣得很。 想到此,朱彦奇眼睛亮了。 朱彦奇蹲下来,边用刀割断了常来身上的绳索,边说道:“你身上有伤,可以和人打架吗?” 常来一挣脱绳索的束缚,立刻站起来,活动了四肢,发现还很灵活,心中有些放心,但看到自己仍赤裸着,心中有些着急——等一下,怎么出去见人呢? 烦人,心中正烦着的常来瞧见那自称朱彦奇的一身穿着打扮,一丝讯息飘过脑际。 “当然能打!我若打架,一定要有彩头才打的!” “彩头?什么叫彩头?” “真笨!.那就是赌注!” “赌注?” “对!就是拿东西押着,赢的人拿走!” “噢!我明白了!好!新鲜!有趣!” 那朱彦奇拍着手叫好,很快的他又停下来。 朱彦奇朝常来身子上下一扫一瞄,道:“不行呀!你全身上下光溜溜的,你拿什么当彩头下注?” 常来眼睛一翻,撇撇嘴道:“喂!你没出过门,也该知道,人是必须穿衣裳才能出门的呀!” 朱彦奇更好奇了: “没错!但是你现在没有呀!你什么都没穿呀!” 常来哼了声道:“我还当你很聪明呢?原来是个笨蛋!我现在没穿,但我来的时候有穿呀!” “对!对!” 朱彦奇拍拍自己的脑袋:“可是你现在没有呀!” “说你笨!你还不承认!你不会让你的手下找出来呀!衣服一定在这附近,你叫人找到,衣服放在这里,赢的话,我穿走,输的话,我带走。” “好!”有人找他打架,实在有意思,他迳地点头,拍击手掌,当示下人进来时,他吩咐那群人尽快地找到常来的衣服,把衣服送到这里来。 这屋子上下就那么几间房间,不到半盏茶时间,那群人,已将常来的衣服送来。 朱彦奇令他们放下,并且要他们不听到他叫他们进来,绝不可进来。 常来看到衣服,心中已放下了重担,这一来,他不用担心赤溜溜着身子,走到街上了。 他看看朱彦奇,心想:这少年公子弱弱地,和自己年纪差不多,力气再大,也不会比自己大到哪里去。 他可是不喜欢做赔本的事,他只欺负比自己弱小的,比自己强的,他早就避之大吉。这叫朱彦奇的当然更不成问题了。 常来搓搓手,道:“要打,现在可以打了。” 朱彦奇道声“好”,纵身而上,双拳直捣前去。 常来却一侧身,抱住了他的腰,想将他按倒。 朱彦奇哈哈一笑,左手往常来手肘一撞,常来手一酸痛,便放开了手。朱彦奇侧身一转,来到常来身后,常来心一紧,在他拳未击到时,身子一矮,先往旁边滚了出去。 朱彦奇右拳落空,左拳却打中常来的肩,常来忍痛滚翻势未停,并顺势借机单足一钩,硬是绊钩住朱彦奇。 朱彦奇手脚更是敏捷,被他一绊,身子一倾斜,便藉着倾斜势,单足旋了个身,换了个方向。 这一瞬间,常来已站起,右手虚晃一下,左手已快速击出一拳,直捣朱彦奇的腰部、胸部。 朱彦奇也不弱,他未站稳,便又旋转身子,换到另一方向。 同时,朱彦奇借着常来前击头俯低的机会,在常来的脑壳上,轻轻一拍,然后往右肩一搭一推,常来被推得冲出好几步远,差点撞上屋壁。 常来反身,看到朱彦奇正好整以暇地看他,不由的脸一红,突然头一低,往前猛冲,朱彦奇没想到他会用头来撞,一个不防,被撞倒在地。 他跌在地上,手可不闲,顺手一拨,常来一个重心不稳,也跌了个狗吃屎。 朱彦奇好快的速度,一翻身,坐到常来的肚皮上,笑嘻嘻的说:“嗨!没名的,我赢了。”双手啪啪地在常来胸部打了几下。 常来鼻孔一掀,道: “还不知谁赢谁呢?” 双脚一缩一蹬,想借力弹起朱彦奇。朱彦奇可不呆,见常来使劲,立刻将双手压住常来的胸部,把他压得更紧。笑意在脸上泛得更深。 常来见弹不起朱彦奇,又被压得不能动弹,心中正在反复筹思,看看是否有更好的方法取得赢势。 常来左右双手挥动着,突地全身一软,力气尽泄,朱彦奇坐在常来身上,也感觉到,不自觉地,他也将集中的力道散了一些。 没想到,他力道方泄了一些,常来却猛地一挺,用力一挣,一滚,竟翻出他的屁股下,朱彦奇被他的滚挣之力,翻倒在地上。 常来哪容许他站起,翻身一趴,整个身子趴在朱彦奇身上,左手肘压住朱彦奇的头,右手用力抵住朱彦奇腰间一拉一扯,朱彦奇的腰带被他拉松了些,在朱彦奇还来不及反击时,他又一拉一扯,把朱彦奇的腰带褪到朱彦奇的腿膝盖处,又一拉一扯,扯紧了些,然后放开朱彦奇,退到一旁。 朱彦奇一愣,他想不通常来为什么放开他。 常来却站起来笑嘻嘻地道:“我赢了!” “为什么你赢了?我还没投降呀!” “你还不承认啊!朱彦奇你被我用绳子捆住了,你还嘴硬!不认输!好!那你打过来呀!” 朱彦奇还在纳闷,顺着常来说的话,真的站起来,刚想跨步走,没想到外衣敞开,双腿一紧扯,“咕咯”一声又摔倒在地。常来得意的开心大笑。 原来是常来使诈,把朱彦奇的蝴蝶结编的腰带扯松拉大些,直褪到朱彦奇腿膝上,又拉紧,朱彦奇站起来没问题,但不注意跨大步走,双膝一定会张开,腰绳结宽度不够,一伸张,身体重心就会不稳,摔倒也是意料中事。 这一原理,在朱彦奇摔倒之际,一看双膝,便己了解,这时看到常来赤身得意大笑的模样甚为滑稽,不觉也跟着大笑起来。 室外的那群大汉,只听里面“砰砰”响,众人心底不由得一紧,踌躇再三,方想冲进去时,猛地里面又是嘻嘻哈哈大笑声,众人的心跟着又是一松。 朱彦奇边笑,边解开膝上的腰带,解完才站起身子,他看到眼前这赤身的男孩,只见他眉目清秀,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,又不怕他,说话相处也轻松,不觉对这男孩子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。 常来收了笑问道:“你叫朱彦奇。” 朱彦奇点头道:“我叫朱彦奇没错!不过你可以叫我阿奇,你呢?” 常来回答道:“我娘叫我常来!” 朱彦奇念道:“常来?那你姓常喽?” 常来略一迟疑,道: “我……反正你叫我常来,我会答应你就是啦!说那么多做什么呢?” 朱彦奇点点头称是。 常来反问:“你家住哪里?” “北京!” “北京?” 常来的声音高了些,朱彦奇疑问地一抬眉毛。 常来知道他的意思,摇摇头,表示没什么。走到桌边,拿起衣服,套穿上。 “喂!朱彦奇,你服了吧!” “嗨!输是输了,可是你这种赢法,我可不服。” “为什么,” “因为你使诈,不是靠本事赢我的!” “嘿,朱彦奇,什么叫本事你懂吗?我能想出方法赢你,这就叫本事,而不是光靠力气才算本事。不跟你扯了,我要走了!” “走?哪里去?” “回家呀!” “喂!你家在哪里?” “我家在城里,西门胡同内。” “好找吗?” “当然好找!你只要一进西门胡同,往左拐那巷口门口有一座彩楼,大门口有两座石狮子,好找得很。” 朱彦奇一听,惊奇的很,听常来这么一描写他家,那他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,或是富豪之家的子弟,但看他的衣服打扮,不怎么好呀? “有什么好奇的?我只是说那间房子,并没有说我是那里的主人,我住在那家的后面院子里!” 朱彦奇恍然大悟。 “喂!朱彦奇!有空来找我!” 朱彦奇点点头,有些恋恋不舍地。 常来有点急着回去,看他不说话,便不再言,朝门口走去。 临跨出门口时,常来回头朝朱彦奇裂嘴一笑,道: “事实上,我们那一架其实可以不要打,,你知道吗?” 朱彦奇摇摇头。 常来嘻嘻一笑,道: “你可以再想想我们约定彩头输赢的那一番话。” 话落,他人跨出屋门外。 屋外的一干人,因为没奉到不准他离去的命令,睁眼看着他笑嘻嘻地离开。 朱彦奇的笑声,就在常来离开大门口不到半尺处,终于爆发出来了。 “好!好!好个我赢衣服我穿走!输了!衣服我带走!输赢衣服都是你常来的。” ------------ 第四章 常来一边说,眼泪一边掉,心里无限委曲。 这边的古笑非心里却难过得很,他一心只想到常来这小鬼,年纪轻轻的,却为他受了这么多苦,真的差点连命都送掉了。 自己和他认识才几天,他就这么维护我,保护我,亏他那么小,就知道义气,自己方才却因心焦,口不择言的乱骂他一通。 想到这里,他老泪纵横。 古笑非这么一哭,把常来看得一愣,整个人怔住了。 常来惊惶失措道:“你……你别……哭呀!” 古笑非伸出左手,轻轻抚摸常来的头,凄凉一笑,道:“小兄弟!很抱歉!老哥哥我没问清楚,还责骂你。看你为老哥哥满身伤……” 古笑非哽咽的话声中,流露出浓厚的感情。 常来第一次看到年纪这么大的人,哭得成这样,心里感到有些歉意,这时看到古笑非如此这般,常来低下了头,满脸通红。 原来那蒙面人虽然是打他、踢他,但并没有像身上的伤看起来那么严重,身上还有一些伤是他和朱彦奇打架时打伤的。 常来嗫嚅着道:“我……还好,只……只是……幸亏……没有伤到……” 见古笑非怜惜的望着常来,常来突然满脸红晕,再也说不下去了! 古笑非这时不再多说,把常来的衣服脱下,上下仔细地检查一遍,再把把脉,发现只是皮肉伤,抹抹伤药即可。 当下他拿出百宝袋中的刀伤药,全身上下为常来抹了一遍。 常来把衣服才穿上一半,就听见外头的张老头喊道:“古兄,常来可回来啦?” “我回来了。”常来忙应道。 “回来就好,你那位古老哥,昨儿急得到处找你,我告诉他,不用急,你经常玩得忘得回家,更别提说吃饭呢!他不信,到处找你。”张老头在门外大声嚷嚷着。 “张老哥!我不是不相信你!只是担心他一个小孩子家到处走,到处逛。”古笑非笑道。“张老哥,进来坐坐呀!” “我待会就过来,古老哥,我到厨房去招呼一下,顺便带壶酒来。”张老头说完,返身又出院子。 古笑非对常来心生怜惜,道:“常来,看你满脸倦容,先歇着吧!我去给你张罗张罗些吃的!” 不由常来反对,强按住常来躺到床上休息。 常来一来倦累,二来毕竟是小孩子,对惊吓之事一过去就容易忘了,很快地就闭上眼,沉入甜睡中。 等古笑非端来馄饨汤面,怎么摇也摇不醒了。 “小孩子!” 古笑非摇摇头,让常来睡,不再吵他了。 灯下,古笑非和张老头对坐。 桌上,一壶酒,一碟小菜。 古笑非、张老头,两人对库,浅斟低酌。 古笑非突然拉过张老头的手,为他把脉。 “有没有人知道‘杏花香’中的张老头,就是张豪。” 张老头摇摇头,道:“应该没有,我受伤后,整个人都苍老下来,加上内力使不出来,一切行止有如常人。” “当年为何你不试着打通经脉,如今你经脉因淤血过久,想再打通很难,如果你血脉不能通之事,传出江湖,让你的仇人知道,那可就不妙!” “想躲也躲不过,只不过我心也未甘哪!我死不足借,但我家姑娘之仇,却不能不报呀!” 张豪连连叹气,古笑非也跟着摇头惋惜。 半晌,古笑非道:“想不到十八年前和张姑娘见了那一面后,竟然无缘重睹芳颜。想她那绝世容颜,遭天妒,才会如此芳华就殒落。” 张豪眼角渗出悲伤的泪水,道:“论理,我家姑娘从不与人争强斗气,更不曾蓄意去伤害人。老天不该如此对她!” 古笑非不语,看神色似乎己沉入浓浓回忆中。 好一会儿,古笑非才从回忆里醒过来。 张豪道:“古大侠可是当年在华山之巅比武时,认识我家姑娘的?” 古笑非点点头,道:“不错!” 张豪又问道:“多年来,江湖上传言那件事,我只知你们东西南北四杰比剑,详情并朱确知,古大侠可愿说与老汉听!” 古笑非点点头,黯然道:“有何不可,如今也唯有缅怀往日的事迹,来悼念张姑娘!” 他的心思,又跌回十八年前的华山之约了。 “十八年前,我们东、西、南、北四杰,中秋醉酒。酒兴一起,相约到那华山之巅比武,名为切磋武技,实则为相争‘天下第一人’称号……” 他停了话,自己又斟了杯酒,缓道:“比武好一阵,我们四人胜负不分。不知不觉中,天已将破晓。突然从那山顶岩石后传来一个娇脆的语声,句句都是破解我们四人武功招式的方法,我们一向自负有绝世武功的高手,不禁目瞪口呆。虽然心中充满惊异,但心底仍有些不服,不约而同的出言相激,迫那人出面,好面对比试一番。” “天色将明,山野林间,蒙上一层淡淡薄雾,一个长发披肩,身着白色衣裳,衣袂飘舞,纤腰楚楚,行动时环佩铿锵,婀娜轻盈,满面含笑的姑娘,从晨雾中冉冉的走近……有如仙女下凡,我们看得都痴了……” “那白衣仙女手中一根树枝,轻飘飘地朝我们一点,我们只觉一股强劲的罡气,直袭而来,各自退了好几步。那白衣仙女微微一笑,突然树枝化成剑招,分向我们四人。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招,我们四人却无法招架和破解,眼见那树枝再一伸便可点住我们四人穴道,只闻她轻轻一笑,树枝一收,身形那么轻盈曼妙一旋、一转,人已在半丈外了……” 古笑非缓缓地停了下来,叹口气。 这时张豪身后突然传来脆嫩微尖的常来声音:“后来呢?” 张豪和古笑非齐齐吓了一跳,飞快地转头向后望着两腿弓曲,双手合抱着腿,半靠在床柱上,一脸专注凝听着的常来。 张豪问道:“你听了多少?” 常来回答:“从你一进来,我就醒了!”又面对古笑非急急地问道:“后来呢……” 古笑非看着一脸渴望知道的常来一会,忽然仰首干掉拿在右手中转动的杯中酒。 “那天仙美女般的姑娘,就一步步的走向山下去。最先醒过来追下山的是‘西赌’云中龙,但任他速度再快,那姑娘终走在他半丈远处,他无奈只好求问她姓名,等我们赶到云中龙身边时,恰好听到她自称‘金陵白衣女’外,就已不见她影踪了。” “后来呢?”常来不死心地再问。 “后来我们四人曾费了很多功夫去找、却始终不曾再见过面。只有偶而从武林朋友中,辗转听到一些她出手惩恶之事,却从未听说她杀死过哪个人。同时在华山比武后,江湖武林中人为我们诌了五句口谣……” 常来更为好奇,迫不及待他说道:“口谣?什么口谣?快说嘛!” 古笑非略一喘气,道: “东海神机出,邪魔肖小哭。 西赌书生妙,袖里乾坤笑。 南偷五指巧,皇帝也气恼! 北侯令旗招,侠士热血抛! 金陵白衣俏,四方鬼魅消。” 常来不敢相信的说道:“老哥:你……你不是告诉我!你的外号是‘南偷’,那是你……你吗?” 古笑非点头说道:“不错!就是我!东海神机则指东海‘神机宫’司马长风,‘西赌’则是云中龙,‘北侯’是我朝威镇北方的‘抚宁侯’朱永,‘金陵白衣’指白衣仙子。” “以后呢?”常来仍不放松地追问: 古笑非朝张豪一比,道:“问张豪去!” “张老爹,以后呢?” “以后?”张豪的脸色沉重的宛如铅锤般,塌下来道:“我家姑娘始终在行善,诚如古大侠说的,我家姑娘就到处在云游行善,不知是如何被人知道姑娘是金陵府退休御史张士湘之女,登门求亲者一时洞穿门槛,老爷虽推说姑娘不在,不敢作主,但扭不过一些王侯公卿之追问姑娘下落,只好派遣我们几个兄弟出来寻访,我们追寻无门,只因听到那口谣,于是登门求问几位大侠可否知道我们姑娘的下落,因为没人知道我们姑娘下落,不得已,只好重返金陵。” 张豪的眼泪这时忽然滴滴答答的落下来。 他哽咽道:“我们几人回到家时,才知老爷因中风,二个月前去逝,夫人捱不过伤心,不到半个月也跟着走了。我们兄弟本是孤儿蒙老太爷收养,老爷待我们有如兄弟,这一死,张家只剩姑娘一人。” 张豪搐一搐鼻子,又道:“我们兄弟重入江湖,结果在扬州南方附近听到昨天有一仙女,出手惩治一恶道。那形容应是我家姑娘无疑。于是我们匆匆赶去,赶到地头,听说我家姑娘,隐居在‘灵香湖’畔。我们急着找到我家姑娘,马不停蹄的赶到云香湖时,只见一屋狼藉,湖畔血迹鲜明,我们心中隐隐有不祥的感觉……” 张豪哽咽他说不下去。 常来静静地等着。 “四处寻找,终于在湖畔的石崖上,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,问不到几句,那青年就断气了。他说:姑娘中了一群蒙面人的诡计,跌下石崖中的灵香湖,孩子被她的侍女带走,那群蒙面人自称是‘伏神帮’的人。崖下没找到那侍女和姑娘,只有一块石头缝找到一只折断的金钗,和一大片血迹,及一具残缺不全,面目全非的女尸。” 常来只觉得眼角湿湿的,一摸,才知道自己被张豪悲伤的语调,引出了泪水而不自知。 “我们为那女尸在湖畔风景秀美处,作了一个坟墓,正在祭奠时,那群蒙面人突然出现,哈哈大笑道,说世上再也没有‘金陵白衣女’的存在,我们几人一听,心神散乱之际,那几个蒙面人就攻过来,我被一掌打落水中,再浮上来时,我的几个兄弟全死了……而我今生再也报不了仇了!” 常来望着失意伤悲中的张豪,突然大声说道:“没关系!张老爹,我常来会为你报仇的!” 说完,心中却仍咀嚼着扬州南方‘灵香湖’,并暗暗许下心愿,有朝一日要到那里去拜一拜那个天仙美女。 常来沉于自己的思绪中,并未注意到张豪和古笑非两人间交换了一个意义深长的眼色。 ★★★ 口谣中的“东海神机出,邪魔肖小哭”即指东海长春岛的神机宫。 东海中的长春岛,是武林司马世家的“神机宫”所在。岛周皆是高耸的峻岩,浪潮的冲击侵蚀,形成天险,所以不须设防,独东南方岸石断处形成一处泊口——无戒头。 七月,天气恼人的热,虽是上午时刻,但闷热的感觉已逐渐在增加。 “逗妞,练剑时用些心,剑举直脚步踩稳,看你这样不用别人打你,你都快站不稳。” “瞧瞧损仔,动作多俐落,多用心学!” 说话的正是宫主——司马长风,江湖人称“神机老人”,温和庄重,鬓须已白,虽已年逾六十,说起括来声音却宏亮无比,脚步极为稳健,一望便知是一位武林少见的高手。 逗妞是她的么女——司马逗,十来岁却是个鬼灵精,点子花样多,所以大家叫她“逗妞”。逗妞上有三位哥哥,江湖人称“神机三杰”,司马长风年过四十才得逗妞,所以对她特别钟爱。 逗妞这个野丫头,有二个玩伴,其中一个就是损仔,是总管“无心先生”常丘的独子,较逗妞年长,个性颇似其父沉着冷静。 “爹!我已经耍了一早上的剑,累死人了。”逗妞不服输的叫着。 “胡闹,耍剑会累?”司马长风爱怜的笑骂着。 逗妞看父亲没有怒意接着说:“这几招剑我已经知道,何必一板一眼的练。” “我看你知道多少,损仔你陪逗妞比划比划。” “是的,庄主。姑娘请!”损仔小心的回答。 “小姐加油!小姐加油!”在一旁的正是逗妞另一玩伴,也是她的丫环——嘻胖,是奶娘的女儿,胖嘟嘟的身材,和她的好吃和好脾气可能有关。 对不到两招,逗妞把剑往地上一扔,蹬着腿翘着嘴嚷嚷:“不玩了,不公平,损仔比我大。” “逗妞一功夫要苦练,不是年龄大不大的问题。”司马长风蹲下身来,拍拍逗妞,慈爱的哄着。 “小姐,羞!羞!输了损仔还赖皮。”嘻胖在旁刮着脸,取笑逗妞。 “嘻胖最讨厌。”逗妞一扭身,从父亲怀中溜出,逗着要打嘻胖。 “来呀:打不到!” “谁说的,嘻胖你再跑,下午的点心不让你吃了啦!”逗妞胀红着脸警告嘻胖。 司马长风看着两个小女孩,追打着跑入花丛。 “损仔,快来玩!”遥远传来两个女娃的呼喊。 “去吧,多看着逗妞,别让她太野了。” 损仔应了声好,一溜烟不见踪迹了。 眼前这一片花海是神机宫的花园,除了几处人工亭台外,其余景观都自然保持天成。 司马长风的眼中除了逗妞外,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。 “老哥哥,澜儿就要回来了。”常丘话家常般,向司马长风禀告此事。 无心先生深削的颊,深沉的性格,一望就是总管的不理想人物。常丘和司马长风的关系,除了主仆,老朋友还是姻亲,常丘的长女玉面女——常洁,是司马长风的长媳妇。 这些日子来,整个宫内的气氛十分喜悦。 家丁从门外跑来报告:“大少爷回来了!” 司马澜和常洁,跨进厅堂,分别见过两位老人家。 “大哥、大嫂!”司马潮和司马浪走上前,亲切的打招呼。 兄弟三人热烈地把手握在一起。 “逗妞和损仔呢?”常诘问着。 话才说完,一阵清亮的童稚笑声,从花园中由远到近。 三个小娃打打闹闹的跌进厅堂。 “大哥!”逗妞一边喊着,整个人投入司马澜怀中。 司马澜一把将她抱起来。 “姊姊!”损仔亲热地和常洁搂着。 司马澜伸手拍拍损仔的头道:“小子!不叫我呀!” “姊夫!” “大少爷、少奶奶还有我啦!”嘻胖仰着头抗议。 “嘻胖!是不是又胖了?”常洁笑着将她拥入怀中。 “洁嫂,洁嫂!我呢?我呢?”逗妞不依地喊着。 常洁伸手轻轻地掐掐逗妞的脸颊。 “你现在才注意到我啊!”逗妞赌气的嘟着嘴说着。 常洁关怀的笑了出来,佯装道:“小的有罪,小的怎敢不注意小公主呢?” 逗妞一本正经的说:“恕你无罪。” 司马长风笑叱道:“丫头!没大没小的!” 常洁忙道:“爹!没关系,妹妹还小嘛!媳妇给您请安!” 突然—— 逗妞好似想到什么,一把将司马澜的身子转向自己,伸出食指,指着司马澜的鼻子,老气横秋的说:“大哥,这次你一定要带我,到你们那边的家去玩,不然的话你就会比嘻胖还胖。” “为什么?”司马澜费解的问。 “唉啊!上次你自己说的都忘了,你说‘吃’什么,你就会‘而肥’的嘛!”逗妞手舞足蹈的比划着。 嘻胖娇憨的跳起来,抓了一下逗妞的脚,不服气的说:“小姐你说,我哪里胖?” 逗妞从司马澜臂中挣下来,双手插着腰,理直气壮的辩解:“我又没说你胖,我只说‘比你胖’而已。” 厅上的人一听,哄堂大笑。 夜深了—— 案上的蜡烛已燃过了一半,书房内司马长风和常丘静静的等着。 脚步声走近,跨进来的是司马澜夫妇。 “爹!” “爹!” “让你们久等了。” “逗儿,睡啦?”司马长风关心的问。 “缠整夜不肯放人。”常洁轻笑回答。 常丘笑道:“逗妞天天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,难得见到你们,怕你们跑掉,所以只好成天盯着你们。” 司马长风叹口气道:“这丫头,神机宫快关不住她,一心只想和你们出去。” 司马澜失笑:“真不知她小脑瓜里,外面世界被她想成怎么一回事?” “外面现在怎么了?”司马长风把话题引到正路。 “中原武林外表面上,还算平静,可是依我观察近年来才出现的伏神帮,可能会坐大。”司马澜沉思的说。 “伏神帮?没听过,可知帮主是谁?”常丘思索着问。 常洁回答:“不清楚,虽然伏神帮目前势力尚不大,但手下个个武功不弱,和黑道上的似乎有挂钩,再加上中原武林名门正派,几乎都只关门自守,我们认为不须……几年。”“嗯!看来江湖又逢多事之秋了,洁儿,往后自己多加留心。”常丘提醒自己的女儿。 “伏神帮,伏神帮——” “澜儿、洁儿,下次回松风谷,打探一下伏神帮的底,我们也好有心里准备。”司马长风对儿媳交待着。 “记住!和各大门派一定要保持良好关系。”常丘叮咛。 “常老,你叮咛的对,良好的关系很重要,司马家重返武林成败靠此。” “过些时日,我会让潮儿、浪儿也过去。”司马长风缓缓道来。 书房中的聚谈直到三更才各自散去。 清风和煦,万里无云,又是一次好潮期。 “大少爷、大少奶奶,船准备好了。” 说话的是护宫六雄中的大雄洪横,别看六雄一副渔夫的打扮,个个身手了得,无戒头戒备,全赖这六位的能耐守着。 “爹!我们走了。” 拜别二位老人家,司马澜夫妇一一和家人道别。 这时逗妞早已泣不成声,抓着司马澜和常洁不放,嘶喊着:“大哥,洁嫂,你们骗逗妞,不跟你们好了,逗妞要跟你们一起坐船。” 司马潮过来硬把逗妞抱离司马澜夫妇,哄着:“逗妞乖,逗妞不哭。” 常洁苦劝着:“逗妞,外面坏人很多,很危险,我让大哥帮你抓坏蛋,等外面坏人少些,大嫂一定和大哥回来带你去玩,好不好?” “不要,不要,骗人。”逗妞在可马潮的臂中乱扭、乱踢,甩动着两条辫子,打在司马潮脸上,司马潮不禁皱起了眉头。 “不准胡闹,澜儿、洁儿,上船了。”司马长风喝住了逗妞 “损仔、我也想出去玩,你想不想?”嘻胖吸吸鼻子问。 “想,可是大人不会让我们去的。”损仔失望的回答。 “逗妞好可怜,我们也好可怜。” 逗妞不再闹,伏在司马潮肩上哭,泪眼婆娑看着司马澜和常洁,轻轻跃入船中。 船离开了无戒头,很快没有了踪影。 “逗妞,你还在生气啊!”嘻胖歪着头问。 “才不,我在想下次我自己出去玩,不用大哥带我去。”逗妞呕气的说。 损仔张大眼睛,害怕的问:“逗妞,你不告诉老爷?” “告诉我爹就出不去了,损仔,嘻胖,你们跟我去?” “我不敢,我娘若是见不到我,她会哭的。”嘻胖连忙摇头。 “损仔,你也和嘻胖一样,不肯陪我去吗?”逗妞逼问损仔。 损仔结结巴巴说:“我爹说过——外面有好多坏人,你不怕吗?” 逗妞摇摇头说:“不怕,你忘了,我们会武功,我们把剑带着,遇到坏人就不怕啦,而且还可以帮大哥和大嫂打坏蛋。” 嘻胖羡慕的说:“哇!那不就是洪大叔故事里面的英雄吗?仔伟大。” “你不去,不和你说话。”逗妞不理嘻胖。 “我又不大会武功。”嘻胖失望得很。 “嘻胖,你记不记得大哥带回来的糕饼,就是大哥那边的家才有。”逗妞灵机一动开始怂恿嘻胖。 “真的啊!那东西好好吃哦!”嘻胖动心了。 逗妞把话转向损仔:“损仔,你是男孩子,我都不怕你还怕,羞!羞!” “谁说的,每次都是你们两个女孩被我吓哭,我可没哭过。”损仔也斗气了。 “可是,逗妞我爹说故事时,不是说出门在外身上一定要有银子吗?”损仔心底尚有些犹豫。 “没关系,我有,爹常给我银子和铜钱,告诉我外面就是用那买东西的。”逗妞很骄傲他说。 “真的!逗妞你好好。”嘻胖有吃地就行了。 “损仔你可以去当英雄侠士。”嘻胖高兴他说。…… 吱吱喳喳,三个小孩愈讨论愈兴奋。 “我们要穿新衣。” “我们要带剑去打坏人。” “我们还可以去吃糕饼。” “逗妞、嘻胖、损仔……天黑了,别玩了,快进屋子——”是奶娘寻孩子来了。 “不能告诉别人这事喔!” 三个小孩相互郑重的叮嘱着。 又是一个潮期到了。 月光已洒满神机宫。 但逗妞、损仔和嘻胖至今仍然不见踪迹,从午饭后出去至今还没回来。 司马长风在厅上倒还能坐得住,奶娘早已愁眉难展,唉声叹气。连向来沉稳的总管,都坐不住的在厅上来回踱步,时而举头向外望。 司马潮、司马浪兄弟俩个领着宫内外的婢女、家丁个个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 太阳渐渐的西斜,宫外的花园灯火通明,花海间到处人头攒动,仍然没有逗妞们的音讯呢。 司马长风渐沉不住气,蓦然站起来,众人把眼光投向他,开口说:“传命下去,所有人到海边岩堆找找,会不会……,找!快找!”语尾声音已颤动。 这时厅上人群中有人出声安慰着道:“老爷,逗姑娘不会有事的!” 奶娘禁不住已哭出声来,婢女们一面安慰,一面也分头出去寻找了! 司马兄弟二人和家丁们顶着强烈海浪,在危岩上急急寻找。 司马长风决定亲自出去寻找,就在这时护宫六雄中的大雄,气喘吁吁的跌进厅堂说:“老爷,无戒头的三艘泊船少了一艘。” “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常丘总管听了神定了些问。 “午后逗姑娘他们三人到无戒头,问小的大少爷回不回来?小的告诉他们大少爷飞鸽来报,这次不回来。而我话才说完他们转身就走了,刚才小的寻到岩边才发现……”大雄谨慎的回答。 司马长风缓缓出声:“好了,你退下,好好守着无戒头。” 说完他怔怔地想了一会,才道:“常老,你派人传令下去,要大家别再找了!” 宫内一切恢复了平静。 厅上司马长风、常丘、奶娘三人围着圆桌对坐。常丘和奶娘面色十分凝重。 司马潮和司马浪兄弟二人,立在一边若有所思。 司马长风哈哈笑道:“逗妞这丫头,这下子可如愿了!” “这一定是损仔出的主意。”常丘接道。 “该死的嘻胖,江湖险恶不知死活……。”奶娘在一旁唠叨喃喃个没完。 司马长风拍拍奶娘的肩头安慰道:“没事的,他们知道出去,自然也懂得回来。” 奶娘着急他说:“可是我担心……。” “不用担心,我已经让常老飞鸽传书通知澜儿,让他们在中原找找。” 回过头又道:“你下去休息吧!” 奶娘含泪告退回房。 “爹,妹妹他们一定会去找大哥和大嫂。”司马潮开口道。 “明天你们兄弟二人到中原一趟,把逗妞他们带回来,也好让我们放心。”司马长风说道。 “是!爹!” “下去吧!” 沉寂了一阵子。 “常老,逗妞这次倒是帮我们制造了一个好机会。”司马长风沉声道。 “话虽不错,但是宫主。”常丘回答:“但属下总认为时机还未到!” “早点进入中原,只要不惹事,多了解些武林大事亦无妨!”司马长风若有所思接着又说:“过一阵子,常老,你也去走走,好吧?” “是的。宫主!” “逗妞这丫头被我宠惯,也没见识过世面,得快找回来,否则我还真放心不下。”司马长风不舍的说。 “快!再快一点!”逗妞喊道。 顺着潮势船行来极快。 “哇!好棒出来唆!等一会就可以看到哥哥和嫂嫂,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。”逗妞乐得又跺脚又拍掌,整个人好像要从小舟弹起,抖得小舟摇晃不定。 “逗妞,快别这样。”损仔双手紧握着桨,紧张的表情,使得声音好严肃。 “妈呀!船会翻!船会翻!我不会游泳,逗妞,逗小小姐,你要害我下去喂鱼呀!”嘻胖趴在船上,双手紧抱着逗妞的脚,全身吓得直打哆嗦。 船晃得厉害,逗妞自己也吓着了,畏惧的说:“人家一时高兴就忘记了嘛!损仔你马上可以见到洁嫂,你不高兴?” 她一静下,船才渐渐平稳。 逗妞马上忘了刚才的害怕,又叭叭叫道:“你们两个竟然联合起来欺侮我。” “嘻胖胆小鬼!”逗妞开口又嘲笑伏在脚前的嘻胖。 “逗妞,上了岸后可别仍像在宫里,以后要多多听我的话。”损仔一板一眼的说。 “臭美!臭美!你怎么不听我的呢?”逗妞大声小叫的嚷嚷。 “老爷说过我已经是小大人了,你和嘻胖都还是小孩,当然该听我的。”损仔骄傲他说道。 逗妞不服的把嘴翘得好高好高。 “嘻胖,我给你桂花糕吃,你听我的好不好?”逗扭转头用贿赂的表情看着嘻胖。 “嘻!嘻!你真的给我桂花糕,我就听你的。”嘻胖的口水快流出来了。 “嘻胖——”损仔瞪着他。 “我两个都听!”嘻胖笑嘻嘻的说。 “臭嘻胖!”“混蛋嘻胖!”损仔和逗妞两个不约而同地捏紧眼见拳头就要落下。 嘻胖抱着头往船尾钻,忽然大叫:“到了!到了!你们别打了。快看,快看哪!” ------------ 第五章 三个小孩愣愣的站在海边。 好半晌,逗妞用手肘碰了碰损仔,开口道:“损仔,你说我哥哥在哪里?” 损仔嗫嚅着说:“我也不清楚。” 嘻胖哭丧着脸说:“小姐,都下船这么久了,为什么还没看到大少爷?” “你问我,我问谁?我怎么知道大哥不住在这里。” 逗妞没好气的叫着。 “你们看,前面有人来了!我们上去问问。”损仔好像看到天神般,高兴的神情马上消失了。 “你去。” “你去。” “你去。” 三个小孩推推拉拉成一团。 “好了!好了!我去!我去!”逗妞不耐烦的嚷着。 逗妞一副大人像,嘻胖躲在损仔身后,跟在逗妞后头走着。 “老爹,你是好人吗——”逗妞把“好人”二字故意拖得好长。 老人回头看着这扮大人的女孩童,笑道:“小姑娘,老爹不会随便欺负人,有什么事呢?” 听了这话逗妞宽心多了。 “老爹,你认不认识司马澜?他是我大哥,我坐船来找他。” “我们这一村的人都姓吴,没有姓司马的。” “可是,他明明住在这边呀!每次我都看他坐船过来的。”逗妞情急的说。 “小娃儿,坐船来到这几,还可以到很远的地方。” “那!到很远的地方怎么走?”损仔急得插口问。 “那也得看你们到什么地方去。” “我们要去大少爷家!”嘻胖已经开始哽咽了。 “嘻胖爱哭鬼!”逗妞看着嘻胖哭,她眼眶也有些红了。 “逗妞、嘻胖女孩怎么都这样。快点帮我想想老爷和我爹说过姊姊他们住在哪里?”掼仔推推二人叫道。 三个小孩在一旁吱吱喳喳了一会儿。 “好像是松风谷,还是叫什么金陵的。”三人兴奋得叫出来。 “松风谷我不清楚,金陵我知道,可是离这里好远好远!” “没关系!老爹!请问到金陵怎么走法?”逗妞仰头望着老爹道。 “你们往东走,不久就可以到镇上,在镇上你们可以雇马车送你们到金陵。” “谢谢老爹!”三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往东走了。 不多时,三个小孩已经在人声吵杂的人群中。 “你们看,这是谁家的门好大!”嘻胖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。 “笨蛋,这叫做城门,是好多人家……官府的。”逗妞神气的说,其实她也是头一次看到,感觉也是新奇。 损仔也呆呆的说:“哪里跑出来这么多人,比我们长春岛的人还多。” 城里更是人声鼎沸。 三个人六对眼睛,真是应接不暇,一路上虽然东张西望的,却紧紧牵在一起。 逗妞拉着嘻胖的手摇了摇道:“嘻胖,你高不高兴好多吃的东西?” “逗妞,你快点买些给我吃。”嘻胖乐得快飞上天。 损仔的声音因兴奋而抖着说:“不成、不成,我们找一家什么,什么——” 损仔直搔着头想道:“对了!饭馆、酒楼、茶铺……住的……” “还有客栈。”嘻胖高兴得和着。 “对!我们找客栈,今天晚上就住在那儿。”逗妞更是喜形于色。 “看!看那儿有一家吉祥客栈,看到没?”损仔眼尖,指着。 “看到了,走!我们进去。”两个女孩跳起来。 “小心些,老爷说外面坏人很多!”损仔叮咛着。 穿着一身鹅黄,腰带上系着的翠玉佩,腕上一串红玉镯,头发扎成两条辫子,在肩上晃来晃去,后面紧跟着一男、一女衣着亦华丽,在这渔村、海滨小城镇还真难见到这等人物,恐怕更找不出如此可爱的娃儿。 过来的正是逗妞三人,人要衣装,佛要金装,一看三人的气势、打扮,虽是小孩,小二亦不敢怠慢,哈腰作揖,很快的迎了上来。 只见三人站在门内,似乎在讨论什么事睬也不睬他。 “公子、小姐们,里边请!”小二恭敬的请着。 许久—— 逗妞忽然回头间道:“你是小二?” 小二愣了愣道:“是!是!小的李四。” 逗妞听到一喜,领先往里头走一面道:“我说的没错吧!” 小二领着他们坐下,嘻胖、损仔急急上前。 “我们也没说他不是小二。” 小二满腹疑惑道:“三位客官找小的?” “我们不是找你,只是不知道你是小二,还是掌柜。”逗妞道。 “我是小二,在柜台后的那位才是掌柜。”小二指着一位中年胖子道。 小二心中却自忖:看他们谈话,这三人必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小孩,才不懂外面的情形,否则凭自己的穿着打扮,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掌柜,虽说如此,但能过过干瘾,心里也是舒服,当下连行动也勤快多了。 “三位住店还是吃饭?” “小姐们和公子先吃饭,然后住店,可以吧?”逗妞问着。 “可以!可以!立刻上菜。”小二高兴地回答。 几上摆着的菜肴,虽比不上家里吃的,三个小孩却猛扒着饭吃得很香,甚至不时举起筷子,眉飞色舞的谈笑着。 一点也没注意到靠窗的桌子有一个人正注意他们。 那人的眼中,带着一抹奸滑的光彩。 ★★★ 客房的门外,忽然悉索低响。 一个面蒙着黑中的怪客,蹑手蹑脚的行进门外,用口水弄湿纸窗,凑近望去,床上静悄悄的,看来三个小孩,睡得很沉,包袱就靠在床右侧,也是静悄悄的。 “小孩子不懂事,出门也不带个大人随行,偏偏又带了那么大的包袱。”黑衣人忖道。 “不知道这三个娃儿睡沉了没!”他轻轻的捡了块小石头,朝房里丢去! “咚”的一声轻响。 沉寂。 “很好。” 黑衣人轻推房门,左脚方跨入,只觉脚踝上一麻,整个人差点向前倾倒。而在此时,脑门一痛,又挨了一记,整个人向前冲,跌了个狗吃屎。 “喂!你怎么啦?摔得疼不疼啊?”童稚的声音响起,使他心头更加一紧。 “不痛,不痛。”他勉强应着。 抬起头来,只见六只咕噜转的眼珠正瞪着他,毫无惧色。 “三更半夜,您在这儿做什么?” 黑衣人心喊糟,冲着小孩子好骗,他先脱身再说,心念一转,道:“我走错了房间。”说完硬撑着,站起身,扶门走了出去。 黑衣人悻悻的转身而去。 逗妞三人对望一眼。 这时,黑衣人身后的房间,不约而同的响起一阵稚嫩的笑声! 笑声,传出室外,响彻在这寂静的午夜里。 逗妞一行三人,玩兴正浓,就这么一边玩,一边走。 这日一早,逗妞三人离开宿店,一行人正欲继续往金陵走。 走着、走着…… 街角处传来吵杂的嚷声,只见两个大汉一脸横肉吼道:“他妈的,老子今天来了二趟,你就给这么一点,上窑子都不够,欠揍啊!” 说完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落在小贩身上,小贩挨不住又无处躲,而“哇、哇”大叫。 “大爷饶命!饶命!小的实在没钱,今天早上赚的全给大爷了。”小贩伏跪在地上,不断的讨饶。 街上的人吓得四处逃窜。 “让你三分,你就爬到老子头上,今天有你好看。”嘴巴说着,手脚却没停。 “住手,两个人打一个,不要脸。”人群中,逗妞鄙夷地喝道着。 这时的损仔却往前身子一弯,避开大汉的拳脚,扶起小贩。 大汉冷笑道:“哪来的臭小子,好大的胆子,竟敢管起本大爷的事!” “少爷、小姐们,他们是‘伏神帮’的人,你们是从外地来的,不知道,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!”小贩忍痛感激着提醒逗妞三人。 “管他什么帮,反正打人就是坏蛋!”嘻胖在一旁助阵。 “看老子打死你——”大汉拳头一挥,直向嘻胖打来。 “打死你,才是真的!” 逗妞身形一欺,挡在吓得连退好几步的嘻胖面前。 逗妞嘻皮笑脸道:“老子?谁的老子?我才是你的老子!什么伏神帮,我看你们是——” 逗妞想想道:“我看你们是邪魔歪道帮!” 她好不容易想出这个怪帮名来,高兴得拍手大笑。 损仔在边儿也答腔:“好啊!你们是邪魔歪道,那我们是仙童,专门伏妖降魔!” 在这镇上居然有人敢和伏神帮为敌,这是头一遭,而这三个小娃,更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,全不把这两个莽汉放在眼里。 气得两个大汉满脸通红就喊:“上!打!” 嘻胖扶着小贩躲到一边去,紧张的提醒道:“逗妞,损仔小心喽!” 损仔回道:“放心!看本少爷怎么修理邪魔。” 话声甫落,一大汉已朝他扑过来,损仔见他扑来,急忙后退,反手挡开,然后一拳结实的打在大汉腹上。 只听到“哎哟”一声,大汉骂道:“妈的,臭小子!人小拳头到挺硬的!” 另一边,逗妞身形连连闪动闪避,大汉连她衣角都抓不着。 逗妞咯咯笑道:“抓不到!抓不到!” 逗妞不时提起脚,狠狠在大汉胫骨上踢了两下。 “唉哟……” 两个大汉看情势不对,急急想跑叫道:“留下个名号来?” “名号?我们是‘东海三仙童’,在下叫逗妞!” “‘东海三仙童’,这笔账我们记住了,等着。” 两个大汉说完,打了一手势,两人一下子就不见踪影。 嘻胖在一旁才敢出声:“别跑,别跑啊!” “多谢小恩公相救!”小贩直哈腰点头:“你们可得多加小心,伏神帮可是人多势众。” 损仔道:“这位大叔,别担心,我们先告辞赶路了。” “等一等,大叔,你怎么只跟他道谢,都没谢我?”逗妞抗议。 “我一起谢啦!” “哪有?你只叫他小恩公,那我小恩婆呢?” “小恩婆?” 小贩愣住了。 旁观的人也愣住了。 好半晌,那小贩终于领悟过来。他忍不住笑了道:“小恩婆!谢谢你,好可爱的小姑娘。” 逗妞满意的说:“小意思,江湖人本色。”她得意的学起江湖卖艺入般双手合并,向四周作揖。围观的人看到她那可爱的模样,不禁轰然大笑。 江湖上,神机宫人到处寻找司马逗之事,引起不少人注意,有人甚至忖测司马逗即是神机宫的“小公主”,于是——神机宫的小公主,已经到江南的消息,很快的在江湖上传出,同时伏神帮也接到了消息。 “黑自双煞,立刻传令江南分舵,不择手段活捉神机宫小公主——司马逗。” “是!” 好苍劲沙哑的声音在不归洞中响起。 说话的伏神帮帮主——白发翁沈鸣,正如其名一头银灰的头发,佝偻的身躯,愤怒的眼,好像要迸出火来。 “哈!哈!哈!司马长风啊!我看你还能在神机宫躲到几时。” “等我抓住你的宝贝女儿,我就可以还你十年前所赐的一掌。” “‘黑白双煞’在江湖上先放出风声说:‘我已擒住司马逗。’我要看看司马长风急疯的样子。”语未竟咬牙切齿。 “司马长风!我等着复仇的日子终于来了!”沈鸣咬牙切齿道。 伏神帮江湖分舵中一 黑白奴煞高坐在堂上,传达帮主令谕。 忽见—— 二个帮众,一身狼狈的从门外匆匆走进。 白煞眉头一皱道:“站住,打哪儿来?怎的一身狼狈?” 一人道:“回左护法,我们在街上,被——被三个自称东海三仙童的小娃儿——整的。” 白煞已不太注意二人的描述,自顾喃喃道:“东海,莫非——和神机宫有关连!” 黑煞十分不耐烦地打断白煞的话,道,“想那么多,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。” 黑煞扬声下令道:“把三个小娃儿抓来,宁可错抓一百,不可放掉一个。” “是!” “光说不动,还不快去!” ★★★ 太阳完全隐没,一弯明月夹带着满天星斗,向大地洒了一地光芒。 逗妞三人在林中走着。 嘻胖期期哎哎的说:“我想娘,好想回神机宫。” “你啊!有的玩就不想,没得吃就想娘。”逗妞不以为然。 “嘻胖我们找个舒服点的地方,就休息吃晚餐。”损仔安抚嘻胖。 轻风徐吹,飘来阵阵烤肉香,逗妞他们不由自主的随着香味寻去。来到一条溪流旁,映入眼里的是一围着火堆的人群。 “损仔我们过去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?”嘻胖从草丛中探出头来低声说。 “谁?出来。”已经警觉到他们的存在。 “我们从这儿路过,天已黑,我们自己准备了食物,想和大哥一道用餐。”损仔冷静的回答。 逗妞三人从草丛中走出来。 人群中忽然有人扬声道:“原来是这丫头片子,也许她是帮主要我们拿下的司马逗。” 逗妞一惊,走神看是早上在街上所遇的莽汉。于是说:“原来是手下败将。” “找到打手啦!”说着对他们伸舌头做鬼脸。 “嘻胖,先去躲起来,千万不可出声。”损仔和嘻胖耳语。 喝叱声中,六个人已把逗妞和损仔围住。 逗妞哈哈一笑道:“你们这班没用的东西,仗着人多势大,要欺负小孩子。也不怕道上的朋友知道,拿去当笑柄。” 逗妞将洪横告诉她的用上了。 一声沉烈的断喝:“女娃儿,还逞口舌,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。” 说话的人,跨步出站在逗妞身前,对逗妞狞视而笑,向逗妞欺进。 逗妞心喜中计了,但表面装着不动声色,大大方方地插腰站着,等对方先行动。 “妈的,你怕啦?今天街上的威风到哪儿去啦?” 逗妞咧咧嘴,嘲他扮鬼脸,一脸轻视、不屑。 “臭丫头,赶快叫爷爷,否则你是找揍。”莽汉气得脸色铁青。 “老大,动手快啊!” 这个叫老大的,觉得逗妞好可爱,有点犹豫。 逗妞眼珠咕咕转,脑筋也跟着转道:“这位大哥才不像你,没风度。” 损仔在逗妞身旁,一言不发,仔细注意每个人的行动。 “这是帮主令谕,拿下这两个小子,少听她胡扯。上!” 损仔看逗妞还想逗他们,提醒道:“小心些,先别玩!” 话声一落,五把刀朝逗扭和损仔落下,两个娃身子同时一旋,同时举剑刺出,剑锋忽一偏。 “啊!”同时两声惨叫。 只见两把刀分别落地,两个大汉右手紧抓着左腕,鲜血由指间流出。 在场的其余四人,无不惊愕——小小年纪武功如此了得。于是,不敢大意。 四人再度挥刀,直向逗妞、损仔砍下,二人身子一曲,翻滚到六尺外,四人急急又砍过来,突然—— 逗妞、损仔向四人滚近,此时四人腹部大空,一惊非同小可,连忙用刀护己。 迟了,连着阳声惨叫,全部挂了同样的彩。 逗妞和损仔拍拍身站起来。 “嘻!嘻!你们输了,烤鸡该我吃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逗妞一脸轻松。 损仔学着老江湖的口吻道,“还不快滚!等会儿或许我要改变主意,我可不饶你们。” 六个大汉狼狈地跑走。 “怎样?我像大侠吧?”损仔得意的问。 “嘻胖——嘻胖——出来吃烤鸡喽。” 静静地,溪边回青四起,嘻胖笑眯眯地走出来,双手捧着千层糕,嘴角还挂着糕屑。 “哇!我们拼命,你却躲着享受,好!烤鸡不给你吃。你自己找个地方睡觉。”逗妞十分不悦。 “我才吃两口。”一听到没得吃,嘻胖急着辩解。 损仔道:“坐到火边来,逗妞和你闹着玩的。” “谁说的——” 一面吃着烤鸡,损仔若有所思问道:“逗妞,为什么伏神帮要抓我们?” “伏神帮是什么?”嘻胖塞满一嘴肉问着。 “伏神帮是坏人的帮派,我们是好人,所以才要抓我们啊!”逗扭不加思索回答。 损仔取笑道:“听了这话,就知道逗妞不怎么聪明。” 还得了,说逗妞不聪明,逗妞一火,把油腻腻的双手,往损仔脸上抹,连带嘻胖也抹,三个小孩的大战又开始。 小孩的快乐是天生的,容易遗忘身边的危险。 ------------ 第六章 朱彦奇自从和常来相遇,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自小到大最痛快的架后,回到京师,日日夜夜里念的是金陵杏花香的常来,想的是常来。 他本来就懒于习武,读书习字更是不喜欢,而且厌恶至极。从金陵回京师后,更是对这些日课深恶痛绝,家里对他更有如樊笼,不早日脱出,心中还不舒服呢。 偏偏他是一步一跟班,丫环小厮老在身边打转。而抚宁侯朱永就怕自己只有这么个儿子,宠溺过甚,会误了儿子,时时提醒自己“养不教,父之过;教不严,师之惰”,除了自己对儿子严加教管外,更令教练武术的师傅及习文的宿儒们,严厉督促。 但是凭侯爷有千般教规,万般严令,朱彦奇总有法子阳奉阴违。 朱彦奇这日清早,愁肩苦脸的接过丫环递过来的水杯,用青盐嗽了口,再换过手中,随便抹了把脸,匆匆地由丫环们为他穿好衣裳,才一步步地走出房间。 房门口的小厮,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,在那里左转右转的,看到朱彦奇出现,如获至宝般地蜂涌而上。 一个小厮跑上前,道:“哎哟!我的小侯爷?怎么到现在才出来,可把洪俊等的急死了。” 朱彦奇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,慢吞吞地道:“嚷什么?又不是皇上召见,有什么好急的。” 洪俊等一干小厮,可不这么想,又是催,又是哄的,总归一句话,就是要他尽快地到习武场去习武。 洪俊一面催,一面急急往前先跑,跑到花厅转角,才发现朱彦奇并未跟来,又急急往回跑。 “妈呀!”洪俊边跑边嘀咕:“小祖宗,小爷爷,你要是磨蹭下去,什么时候才走得到习武场,等您这个老人家走到,只怕挨郑师傅、邢师傅打的不是你,而是我们了。” 正跑间,他想到自己会不会跑岔路了,不然怎么还没看见小侯爷呢? 嘿,正想着,那拐角处,来得不正是朱彦奇小侯爷。 “小侯爷,行行好!您就请走快点,宏福他们说不定正跟侯爷往习武厅去了呢!侯爷到时候没见到您,那时不但奴才们遭殃,小候爷您也免不了一顿骂?” “洪俊,你呀!别吓我了,我才不在乎呢!谁希罕练功夫,什么刀、枪、拳哪!烦都烦死了。” 朱彦奇天不怕,地不怕,就是怕父亲,一听父亲即将散朝归来,不敢多磨蹭,任由洪俊他们推着跑。 直到习武场,洪俊等才松口气。 至习武场中,郑师傅和邢师傅早已练完了一趟拳,刀来剑往,也练了一场。 邢师傅看见洪俊进来,喝声:“洪俊欠打,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带公子来练功。” 洪俊手摇得厉害,道:“邢师傅,我们可是寅时初就等在内院门口,小侯爷不出来,我们可没办法。” 邢师傅道:“早就听说你们几个整天唆使小侯爷往东往西乱跑,没正正经经地陪小侯爷练功,我看我还是早些回明了侯爷,免得他查起来,连我都得担待呢!” 洪俊忙道:“邢师傅,你别生气,小侯爷就到了,看!这不就来了吗!” 朱彦奇远远看到邢、郑二师傅生气的模样,脸上那副不乐意的神色,早已收得干干净净,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。 郑、邢二人看到他已来到,就不再苛责洪俊。 朱彦奇走到场中央,衣服外套一脱,露出一身松青色短袄。走到场中央,双腿一分,马步一站,双手一伸一缩,劈劈啪啪打起拳来。 原来,朱彦奇在进入习武场时,由眼角看到父亲刚下马,也要走进来。 他灵活的脑筋一想,才赶进习武场后,马上装模作样起来。 两个师傅本想训他一顿,却因朱彦奇一板一眼,力道均匀的拳法,看傻了眼,而忘了训他。 尤其是郑师傅,还热心地在朱彦奇击出拳,力道有偏误时,出言加以指正。 郑师傅可高兴得很,他和邢师傅两人为了教会他这套拳法,起码花了两个月以上的时间,不知费了多少心血,一遍遍一次次的示范,朱彦奇总是停留在第二招与第三招之间,再也不曾进一步的练下去,今天,不知怎地窍门大开,居然一招一式都没错。 郑师傅看得眉开眼笑,要朱彦奇再练一遍,并领先示范一次,朱彦奇今天可真乖,再练一遍就一遍,真的他马步立刻站稳,不了不八的一板一眼,又练起来了。 这一边,邢师傅和郑师傅看得满意得直点头。 那一边,站在回廊角落的朱侯爷也满意的含笑点头。 朱永领着几名侍卫缓缓地走进习武场中来。郑、邢二师傅除了打招呼外,当然免不了有一番称赞小侯爷的话。 朱彦奇一板一眼的击出拳,还不忘偷偷地瞄一眼抚宁侯的脸色。 嘻!朱彦奇心底乐的直偷笑。 看到爹的脸色,就知道他很满意,最起码这几天内,不用再为了习武之事而挨训了。 郑师傅、邢师傅也真好骗,就这么打上一回拳,就那么高兴,改天,我再打个十回八回的,那他们两个不乐上天才怪。 抚宁侯满意的走了,他一走,朱彦奇就像泄了气的牛皮袋,瘪了下来。 这一路拳也打不下去了。 “小侯爷!这样子出拳力道大小,要像方才那般……” “小侯爷!这边肩膀太过高,要稍低!” “小侯爷!先吸口气……” “哎哟!小侯爷,你怎么啦?” “我?我?我肚子不舒服……”朱彦奇干脆不打拳,捂着肚子,嚷痛。 他这一装作,那些跟班小厮一个个便围了过来,把两个师傅隔到一旁,没多久工夫,朱彦奇已被小厮簇拥着回到屋里。 等在习武场中的郑。邢师傅们,看好半天他都没回到习武场,派人前来探时,却看见那小侯爷朱彦奇正开心地追着一只大锦公鸡玩。 朱彦奇借生病为由,哄得那些教武的师傅因为他生病,不再催他习武,然而,书房内的宿儒就没那么好哄了。 大字小字每天是两百个字,写得他手酸眼涩,写得他鼻涕哈欠齐来,脱不过还是脱不过啊。 幸好那群老学儒对朱彦奇功课查询并不严,只是任由他在那里哼哼卿卿的。一篇文章做上个大半个月还在那里拖着呢! 这天午后,洪俊等几个小厮照例守在书房,不准任何人进出,因为小侯爷正在用功。 一阵阵念书的声音,由书房传出,声音虽低却听得很清楚。 抚宁侯朱永路过书房,听见他的念书声,不由得走到书房口,想去看看朱彦奇读些什么。小厮不敢拦阻,但却有另一名小厮悄悄地溜到后院去了。 一进书房,只见面对水边的窗户下,一个小孩正在那里朗朗不断地念着书。 抚宁侯微微一笑,道:“奇儿,你过来!” 那小孩的念书声微停,但随即再继续。而且没有理会抚宁侯的召唤。 抚宁侯朱永觉得奇怪,不由得再唤一次。 那小孩还是在念书,所不同的是念书的声音,抖颤的很厉害。 抚宁侯心觉有异,快步地走过来。 还未走到那小孩正对面,只见那小孩忽地丢下手上的书,转过身来,“卟”地一声,双膝着地,跪在地上,磕了好几个响头。 那小孩口中犹自喊着:“侯爷饶命!侯爷恕罪。” 如同捣蒜般的猛磕头。 抚宁侯朱永诧异地道:“你……不是奇儿!你怎会呆在奇儿的书房内?” 那小孩抖颤的说不出话来。“我……我……” 抚宁侯道:“好了!起来,恕你无罪。你站起来,给我说清楚。” 那小孩怯生生地站起来,看到抚宁侯的脸上,并没有什么怒色,这才说话:“我奉了小侯爷的命令,每天下午在书房内念书,要念出声,要到申时中才能结束。” 抚宁侯沉声又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这样作有多久了?” “我叫小宝,有大半年了!是总管葛汉的儿子,陪小侯爷念书有一年多了。” 小宝偷看一下侯爷的脸色,发现他还是很平和,才放下一颗怦怦跳的心。 从抚宁侯的脸色,看不出什么来,好一会儿,那抚宁侯才叫小宝退下。 而尚不知情的朱彦奇却犹自呆在屋里,和小丫头在那里斗纸牌玩呢。 第二天一早,寅时未到,抚宁侯就率领着一群侍卫及武师来到习武场。 抚宁侯朱水全身是俐落的打扮,端坐在椅子上静候那朱彦奇的来到。 朱彦奇好梦正酣,而侯爷的一干近侍已如狼似虎般的来到卧房门口。 一群老妈子、丫头们正想阻挡,那些恃卫早已一手将她们推开,直闯入卧房。 “混蛋!大清早吵!吵什么吵的!”朱彦奇睡眼惺松的骂。 “奉侯爷之命,请小侯爷即刻到习武场去。” “习武场?”朱彦奇愣住了,这么早,爹就到习武场了,这怎么行,如此一来,这顿打骂是兔不了了。 朱彦奇这一想,全身上下的睡意全跑光了。 他忙碌地催促着老妈子,丫头为他穿着,急急忙忙的就往习武场中跑,一路上,他的忧心忡仲全跑到脸上去了。 “爹……”朱彦奇嗫嚅着。 “混蛋!大清早一副邋遢相,不像话,不像话。”抚宁侯朱永怒叱道:“瞧你小小年纪,就睡到日上三竿,还要我派人去催促你……你!你!瞧瞧你现在这种垂头丧气样,像什么话,还不赶快换衣服!” 朱永越骂是越大声,朱彦奇是越来头越低。事实上,他昨儿夜里还真的没睡多少觉,从昨儿下午小厮来报告说:侯爷到小侯爷书房起,他的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中,一直没放下,当然更别说到睡觉了。 一夜里,翻来覆去,直到天将黎明,才朦胧地睡去。刚睡过去,又被父亲的亲近侍卫冲进卧房来一惊一吓,哪还有什么精神可言。 纵然他有多精灵,满肚的鬼主意,可是一碰上自己的爹爹——抚宁侯朱永——就全没辄了。平日的伶牙利嘴,加上千百种理由,这时也全说不出口来。 现在被爹爹这么一喝叱,如闻晴天霹雳,不敢拖延,急急脱下外面的大氅,任由小厮为他扎好袖子和裤脚管。 朱永昨日的恼怒,本已有些平息,偏偏今日一早到习武场中等不着儿子,教习场侍卫又是支支哈哈地,仔细一盘询,才知从上次在习武场见到儿子那天起,朱彦奇就托词生病,不再来习武场。 他平日就耳闻一些儿子千奇百怪的行为,虽有不满,但因公务冗繁,也就睁一眼,闭一眼的让他过去。书房的事,是自己亲眼目睹,想到自己订的规矩是为儿子好,为他着想,没想到那不肖于是件件阳奉阴违,内心本就一团火。哪经得起再肮一事之物之撩拨,抚宁侯脸上神色越凝肃,内心的怒火则越来越兴旺了。 朱彦奇越看越心惊,越心惊则越骇怕,一双腿有如千钧重,抬都抬不动。但已至此,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,他这时真恨这条路怎么这么短! “砰!” “啊!” 朱彦奇尚未辨明何事,人已中拳横飞滚落倒地。朱永收拳向前跨一步,怒喝道:“起来!让本爵看你有多大本事!” 朱彦奇咬紧牙,踉跄爬起。 只闻“呀”一声,朱永一拳直捣过去、朱彦奇一惊,左手忙格架上去。 朱永不待拳老,陡地右拳向外一绕,往后收回,同时间,左拳已再出,直击儿子左胸。朱彦奇硬生生以右手格开父亲的左拳,左手紧紧护住胸部。他哪格得开,只听“砰”的一声,朱彦奇又被父亲击中,碰飞得好远。 朱彦奇胸口发痛,身子又撞到东西,眼前一黑,几乎晕过去,朱永踏大步,走到朱彦奇身前,稍一弯腰,把他拎起。 “站好!” 朱彦奇尚未站稳,耳边传来一句“注意”,还未领会过来,人已如断线风筝般,被掌风扫到一侧,“啪”地一声,跌撞在石阶上。 朱彦奇满脸泥尘,泪水和汗水和着泥尘,一起沾黏在朱彦奇的脸上,非常狼狈。 朱彦奇的身子一撞上石阶,那群侍卫小厮蜂涌上前,搀扶起他,有的拿出中帕为他抹脸,有的为他审视伤口,有的拍拂衣襟上的泥土。 朱永大喝:“滚到一边去。”一把推开围着朱彦奇的人群,反是一掌劈击过来。 朱彦奇哪经得起这一掌,身子又砰然飞向另一侧。 朱永气得脸色青白,一招招都是狠招。 朱彦奇何等精灵,尽管被父亲打得遍体生疼,但神智仍非常清楚,他稍加判断,暗道:得想个万全之策,否则今天真的会被活活打死。 他心中正在想,朱永的双掌又打将下来。朱彦奇咬牙强忍痛楚,身子机灵地往左边一滚,先脱离朱永的掌圈范围,身子的滚势为石柱所挡,他灵光一闪生机一现,急忙爬起来,顺着习武场边的柱子,左右不停的交叉闪躲着父亲的拳掌。 “哎哟!”又是一掌,结结实实的击中他左下颚。 朱彦奇痛得弯下腰去。 朱永面含薄晒,不知何时已跃至他面前,轻哼一声,头微微偏斜,同时五指成爪抓住朱彦奇的衣领,用力一拎一摔,“咚”地一声,朱彦奇四肢朝天,尾椎发麻,痛蚀心肺。 “躲得好!你行!看你还往哪里躲。”抚宁侯气得七窍生烟,双手不知不觉的紧紧握成一团。 抚宁侯的脸色一变再变,终于再也忍不住,欺身直上,拳掌俱施,俱朝朱彦奇而去。 朱彦奇一看大惊,忙上身后仰,险险避过,冷不防还有一脚跟到,踢中他右腿膝盖,疼得他缩起右腿。 朱永右脚脚尖略向右侧偏斜,上身右转,身体右侧向前,左拳垂于身侧,左脚向朱彦奇的身子踢去。 “哎哟”又是一声朱彦奇的惨呼,接着“哇”地吐出一口鲜:血。 在场的侍卫和小厮看到小侯爷吐出鲜血。一身光鲜的衣服,已破烂不堪,全身伤痕累累,侯爷仍不肯罢手,知道今天小侯爷讨不了好,齐齐围了上来,为他求情。 “侯爷!请歇手!看看小侯爷,他……他一身是伤!” “侯爷!小侯爷会知错的,您别再打了!” 众人你一言,我一语的,扶起朱彦奇。 “放手!谁也不许扶他!”朱永猛地暴喝:“起来!”双眼冷冷地盯着朱彦奇,朱彦奇不敢再躲在那侍卫群中,以手背轻拭嘴角的血迹,无力地藉着洪俊的手站起来时,向洪俊递了个“快去求救”的眼色。 洪俊是他的贴身小厮,何等机灵,一见到他递过来的眼色,马上就会意,点了点头,乘着众人注意朱彦奇的当儿,悄悄地退出人群外。 另一边,小侯爷朱彦奇的房间里侍侯他的丫头婆子们,也正忧心忡忡的——不知小侯爷闯了什么大祸,竟惹得侯爷派亲近侍卫来找去。 服侍的丫头又担心若出了什么事,不报上去给老奶奶——老太君知道,责怪下来承受不起。要报上去,万一无事,又要落个不是的罪名。 左右正为难着,其中一个大丫头春雨断然决定,宁可落个瞎报的罪名,也不愿承担老奶奶的责怪。这么一决定,三个大丫头便急急往里头报。 老奶奶——老太君等一听,知道享有蹊跷,来不及吩咐仆妇,就扶着丫头们的肩,一抖一颤的走向习武场去。 而这边的抚宁侯朱永并不理会儿子口边的血迹,冷冷地走到他身边,那森冷的眼神,慑住了朱彦奇,也将朱彦奇冲到口的呻吟声,硬生生地吞回腹中。 “疼吗?” “不……不疼!” “好!不疼!再来!” “再……再来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 “怎么!你有意见吗?还是你想换另一种打法?可以!你说出来,我们来做!” “没……没有哇……” “怎么啦?想放弃了!我今天才使出‘如意门’的起手式而已,你都没躲过一次,就想放弃,不是大可惜了吗?你想明天再继续打是吗?也好!明天我会来陪你的。” 朱永冷冷地看着受伤中仍站立的儿子,心里实是又怜又疼,但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,因为他知道这个儿子,从小就被府里上下宠坏了,自己如不再教导管束他,他会更加无法无天了。 而朱彦奇却开始动脑筋在想,如何逃过明天这一劫。 朱永看到儿子的眼珠在转,心中已明白这个宝贝儿子又在动脑筋。 朱永道:“明儿起一大早,我就在这习武场中等你,有事你也得来,无事你也得来。病了,宏福就是抬也要把你抬来,还有你若想躲到老奶奶那儿去,躲一天,我就抽你三十鞭,躲二天除了六十鞭外加十鞭……依此类推……” 朱永每说一句,朱彦奇脸色就加白一分,等到他说完,朱彦奇早已吓得脸色发白,张口说不出话来。 朱永说完,也不再多看儿子一眼,双手向后一背,带着一干侍从,离开习武场。 他后脚方离开习武场,那老太君扶着春雨的肩,气喘喘地也赶到了,后面跟着的是洪俊等人。 老大君看到宝贝孙子愣愣地对着前方站立,一个抖颤的呼声,从老太君心肺里喊出。 “奇儿!奇儿呀!” 朱彦奇从怔愕中,回神过来,看到老太君站在面前,心神不觉一松,咕咚一声,摔倒在地。 老太君看到连含在口里都怕会伤刊的孙子,前襟、口角皆是血渍,脸上、手上,有青有紫,衣服又脏又破,竟无一片完整,不觉失声大哭起来。 这时候,里面的抚宁侯夫人暨大小姑奶奶听说老太君匆匆忙忙往外走,阖府内眷也匆匆赶出来。 那抚宁侯夫人一来,看到儿子一副凄惨相,无暇向老大君请安,抱着儿子,放声大哭起来。 朱彦奇正昏沉沉地,听到哭声,张眼一看是母亲,想撑起无奈略一转动,全身疼痛难禁,支持不住“哎哟”一声,仍旧倒下。 朱彦奇叹一声,伸手抹抹母亲脸上的泪痕,说道:“奶奶娘!你们别哭,爹虽然打我,并不很疼,我这个样子是故意装出来哄爹的,其实没那么严重,你们别相信。” 那老太君颤巍巍的伸出手,想来摸孙儿的手,旁边一个仆人上前提醒着:小侯爷应该先抬到屋里去,以免着凉。这一说提醒了老奶奶。 没多久功夫,朱彦奇已被抬回到屋里。 大夫一番诊治,说了这伤只是外伤,并无内伤,只是小侯爷身子娇贵,所以轻轻一碰,身子便青紫肿得比常人厉害。 清晨的风波,直闹到傍晚,方才停歇。 朱彦奇上了药,醒一阵、睡一阵,到了傍晚,再也睡不下去了。 他躺在床上,脑海里反覆想的是“如意门”的起手式,及他该如何才能避开明天那顿打,因为父亲已经把他所能想出的方法都阻塞了。 想啊想的,朱彦奇的脑子有些发痛。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,丫环前来禀告说白老太师父来看小侯爷,朱彦奇连忙喊请。 丫环很快地领了白老太师父进来。 朱彦奇想爬起床,白炎煌白老太师父忙上前按住他,道:“奇儿,不要起来,太师父看了你就走。” “太师父!您什么时候来的,怎不让奇儿知道?” “我中午才到京里,方才没见到你,问左右,才知道你挨了你爹的打,所以来看看你的。” “没什么啦!我……”朱彦奇再也说不下去了。 “为什么挨打?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?” “没有啦!”朱彦奇双腮忽然红了,半晌,他忽然问道:“太师父!有什么功夫可以克制‘如意门’的起手式?” “有呀!有很多招式可破。像‘石矶西钓’、‘桃花流水’三式、‘单于夜遁’五绝招……” “那哪一种最好、最强、最具威力?” “最强,最具威力当然是‘单于夜遁’五绝招。” “这‘单于夜遁’好不好学?快不快?” “这五绝招并不难学,但必须练有我们‘如意门’的基本工夫,否则要练很久。至于‘单于夜遁’只要把口诀背熟,聪明的人只要看几次,很容易就学会了。若资质差些,十天能学会一招,就已经不错了。” “太师父,如果奇儿想学呢?” “你?奇儿!你想学武?该不会是太师父年纪大了,耳朵不灵光,听错了?” “太师父!您就别取笑奇儿了,奇儿是真心想学啦!” “这真的是鲜事。从你这么大开始习武来,总共练了七年我‘如意门’的起手式你都没学会,怎么今天下决心要学呢?白炎煌老师父用手比了比腰际,表示当年朱彦奇的高度。” “你该不会在发热,烧昏头了!”说完,他还伸手摸了摸彦奇的额头,探他的热度。 “太师父,相信奇儿嘛!你现在有空,就把口诀告诉奇儿啦奇儿一定用心记。” 白炎煌看到朱彦奇一脸认真样,于是点点头,答应了。拉过一把椅子,坐在那里,边念口诀,边用手拆比划,告诉了朱彦奇,看得一旁捧茶的丫头目瞪口呆。 朱彦奇真的聪颖无比,到了吃晚饭时分,已将五绝招的诀都念熟了。 白炎煌临去之前,从身上掏出一本小黄册子,递与朱彦奇道:“奇儿,本门向来是将口诀背熟,绘图形以辅助,若有口诀无图形,则成效较慢。有图形,无口诀,则这五绝招学起来会三不像。这册子是我们‘如意门’先代祖师传下来的,你练熟后,再交还给我:切记!不能遗失,或传给别人喔!” 朱彦奇喜孜孜的接了过来,翻开册子,跟着图形一上一下的躺在床上比划起来,看到图形有翻滚之势,不自觉的也想翻动,没想这轻翻,又痛得“哎呀”叫出声来。 丫头们看到他那种比手划脚的滑稽相,早已笑得花枝乱颤,连他的惨叫声都没听到。 还有几个平日和他一起淘气的丫头,甚至断言说,他是神经绞倒了。 大清早,丫头们就被朱彦奇唤醒,为他嗽洗。 任凭丫头怎么劝,朱彦奇还是忍着痛,硬撑着到习武场。 他咬牙练熟了两招,那抚宁侯朱永便已下朝来了。 朱永朝儿子上下一打量,虽然经由大夫口中得知儿子无恙,但还不怎么放心,为了怕儿子藉亲情要挟,以后不听管教,强捺住那一份悬念,昨天一整天不去看他。现在看到他除了脸和手上的青肿,其余皆无恙,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。 朱永淡淡的回应儿子的请安,看到儿子一身劲装,也不多言,马步站稳,稍为活动一下筋骨。 随后,朱永面向儿子,道:“注意!” 声落,拳掌齐施直向朱彦奇面门而去。 朱彦奇早已全神贯注,两眼直盯着父亲。以静制动,朱永的一举一动,他都先在脑里滤过一次,然后反击的招式很快的由手指拍击出。 朱永出招快,朱彦奇格架得更快,一来=往,很快地十来招过去。朱永这时也发现这如意门的起手式,再也制不住儿子了! “砰、劈、啪、砰”地,又是四招过去,朱永出招逐渐缓慢,终于停下手来。 朱永眯起眼睛瞧着儿子,半晌才缓缓地道:“你什么时候练了这套‘单于夜遁’五绝掌?” 朱彦奇紧张地笑笑,并未回答。 朱永甚为惊讶,见儿子不语,于是说:“好!你今天若能躲过我的‘桃花流水’三式,我就服了你!” 说完,立刻改招换式,跨步欺身上前。 “桃花流水”真是非同小可,只见掌影如桃花片片飞,掌飞如流水般绵绵不断。 朱彦奇先前听父亲在说换招式,心中有些胆怯,但见父亲施出之势,反倒吁了口气,整个人心神都为之一振。 原来这“桃花流水”,须掌势轻灵,是属软功夫。若以一个女子来练,较为符合其“轻、灵、巧”三原则,练出来的功夫必不输于“单于夜遁”。 而抚宁侯投入如意门为徒起,专走那刀枪拳掌等硬功夫“桃花流水”三式,虽练得滚瓜烂熟,闭眼也能施出,怎奈那份“轻、灵、巧”劲皆已失,反而使得招式僵化,威力大减了。 朱彦奇并未练好“单于夜遁”五绝招,但因天资聪颖,经过一夕之领悟和练习,前二招已可随意施出,加上其中窍门一抓到,有如那孙猴子大闹天庭,随心所欲,虽仅仅二招,也足够应付父亲的新招了。 就这么一来一往很快的几下,朱彦奇反手一拍,竟然拍中朱永的前胸。 这一掌虽没有力道,但却是直中人的前胸大害,若正式对敌,朱永则必死无疑。 抚宁侯惊异地倒吸一口气,收手回式,说了声:“我败了。诧异地瞄了一眼儿子,不再多言,便抽身一退,领着侍卫走了。 朱彦奇茫然的仁立着,脑海里不停地咀嚼着父亲那声“我败了”,青紫浮肿的脸上浮出一抹得意的微笑。 他拍拍手,得意地跨大步走向洪俊等小厮。他心道:“今天起,我不必再练那什捞子武功了,我只凭两招‘单于夜遁’就能打败我爹,那还有谁能赢我呢?” 他这得意一去,把“单于夜遁”的其他三招也一并甩到脑后去、又开始乐呼乐呼的过日子了! 抚宁侯府的书房里,朱彦奇正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,一边侍立着五、六个随身侍童。 而他的玩伴小宝坐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。 朱彦奇对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厮道:“何青原,你走几步路给我看看。” 那小厮应了声,向前走了几步,转身又走了几步。 这小厮一转身,侍坐在下首的小宝,楞住了,怎么这个小厮长得好像小侯爷,身材是大小相等,脸颊的五官也有八九分像,若换上公子衣裳,不注意瞧,还会将他当成公子呢! 但是总有一些不太像,小宝一时也说不出来。 朱彦奇道:“你别扭啊!脚步跨大些。” 那何青原又走了几步。 朱彦奇道:“记住,走路要龙形虎步。” 何青原又应了声是。 朱彦奇站起身,道:“看清楚了。” 他示范的左行几步,右行几步,然后示意何青原再走走给他看。 何青原不知怎地,就是放不开,老是扭扭怩怩,没办法自然。 朱彦奇不耐烦地道:“好了!好了!说几句话我听听!” 何青原道:“你还要我说些什么呢?”过你,要他天天练么!” 那洪俊道:“是啊!我还亲自教他来着呢!” 朱彦奇道:“得了!得了!你们两个啊——一瓢货。” “唉!”他叹了一口气,对洪俊道:“听着,我要到民间私访去。” 洪俊奇道:“噢!公子!您也要学那开封府尹包大人一样,出京到民间私访去!” 朱彦奇道:“对!去个几天就回来,早课由何青原代我……” 何青原害怕的“哦”了一声。 朱彦奇续道:“你放心,师傅们不敢管你。也不敢瞪着眼朝你看,就算偷偷瞄你几眼也没什么关系,不过千万记住!少说话!等师傅们教完了,就说一句退下。让他们走吧!” 何青原道:“退下?” 洪俊道:“不对!不对!请您们退下!”“何青原!是师傅们您请退下!” 朱彦奇打断洪俊的话,道:“什么你啊!我啊!就说退下!” 何青原道:“退——下——吧!” 声音拉得好长一截。 朱彦奇“嗨”了一声,怒道:“你哪儿不舒服啊,就这么说:‘退下吧!’” 何青原看他发怒,心里惧意添了三分,说话也结舌起来。 “退……退……下……” 朱彦奇无可奈何地道:“行了!行了!能少说就少说,非说不可,就……就朝洪俊这么一使眼色,嗯!” 他眼珠子就朝洪俊一使! 一旁的何青原、洪俊也跟着“嗯”了一声,脖子一转! 朱彦奇气得七窍生烟,道:“使那么大劲作什么?” 洪俊、何青原忙道了声:“是!” “嗯!”朱彦奇道:“我就这么一使眼色,你就说话,” “噢!”洪俊道:“我这么一使眼色,你就说话。” “唉呀!你怎么这么笨哪!我是说何青原这么一使眼色,你就代他说退下吧:” 一旁的侍童和小宝见了,早已暗笑在肚,只是不敢笑出声来。 憋得可真难过! “奴才明白啦!”洪俊道:“来来来!咱们试一遍!来啊!” “对!对!对!”朱彦奇道:“何青原!你到椅子上面去坐,我当师傅,咱们来试一遍!” “是!”何青原应声道,举步走向太师椅坐下。 朱彦奇扮学着两个师傅声,道:“今日之课,已讲解完,小侯爷可明白?小侯爷可明白?” 他一连数声,不见回答,抬头只见何青原愣愣地呆看自己。 他气得说:“你啊!你真是扶不起的刘阿斗!” 一曳袖,又道:“重来一次!” 何青原苦着脸道:“公子!您这……您这……不是折杀奴才吗?” “算了!算了!总之你们要给我随机应变,只要有人特别注意何青原,那就是漏了马脚,赶紧给我装病!反正我去几天就回来!” 朱彦奇又转身面向何青原—— “还有你,要是你给我现了眼,漏了底,看我回来不宰了你这个公子!” “啊!”何青原嗫嚅道:“小的……小的还是当个奴才吧!小的哪有那个命,当个侯爷府的公子命哪!” “叫你当你就得当,从现在起,你就是公子,我就是奴才,给我拿出个小侯爷的样子来!” 朱彦奇怒气冲冲的说。 “放肆!哪有做奴才跟公子如此说话的道理!” 何青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,竟大声喝斥朱彦奇! “是小侯爷!”朱彦奇忽然恭谨地道。 “退下吧!”何青原道。 “是!”朱彦奇恭谨的又道。行个礼,退到门口,哈哈大笑的走了出去。 那一边的何青原却早已昏倒在椅子上啦! ------------ 第七章 北方的京都——北京。天方暗——离抚宁侯府不远处,北边的一个大杂院儿里,靠南边最后一院院角上的一间屋子里,透出昏黄的灯光,纸窗上映着三个人影,似乎是在喝酒。 这三个人正是天桥儿八怪中的快刀司徒、贺老三、赵玉山。这儿是贺老三的家,快刀司徒和赵玉山收了场子,就赶过来,三个人神色凝重,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。 快刀司徒沉声说道:“最近八扇门儿里的狗腿子和东厂,成天在天桥走动,你们难道没有发现?” 赵玉山仰首干掉杯中酒,缓声说道:“你说这些人是冲着咱们来的?” 快刀司徒点头说道:“有可能。” 贺老三边斟酒边道:“不可能,二十几年来咱们隐姓埋名,京城里再说也没有人认识咱们,怎么可能……” 快刀司徒说道:“你别忘了,那小子在兰州府闹过事儿,听说甘肃巡抚许进一见到他那块玉佩,立刻矮了半截,磕头跪拜,这么大的事儿,京里还会没人知道?” 赵玉山心神一凛。 贺老三不以为然的说道:“那小子,虽然是咱们少主,跟咱们走得近,行踪却极隐秘……” 快刀司徒睨了他一眼,接道:“俗语说,鸡蛋虽密还有缝,我担心……” 贺老三双眉一轩,一拍炕桌,沉声说道:“有什么好担心的,大不了冲进内院,一刀把那厮给杀了!” 快刀司徒恨恨瞪了贺老三一眼,冷冷说道:“主公欲杀朱小儿,可以说是易如反掌,想想主公为什么一直没动他?” 贺老三脸上一红,缓缓低下头去。 赵玉山轻声说道:“主公说朱明气数未尽,杀了他,只有使他们防范更严。” 快刀司徒连连点头称是:“对!” 赵王山举杯干了杯酒。赵玉山继续说道:“先别急,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。” 快刀司徒轻轻一叹道:“但愿如此,听说侯府府里师爷早已对少主起了疑心……” 贺者三神色大变,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,喃喃说道:“糟了!”赵玉山急忙说道:“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的?有话快说,有屁快放,让人穷着急!” 贺老三说道:“少主他晚半晌儿到场子里来找我,临走的时候问我,到内城该怎么走,你……你们看……他会不会一个人到内城涉险!” 快刀司徒略一思忖,点头说道:“极有可能……” 贺老三不发一语,伸手从炕席下抽出一把柳叶刀,拔腿就往外跑。 快刀司徒右臂一伸,如闪电将贺者三脉门扣住,低声喝道。 “哪儿去?” 贺老三双眼一翻,不满的说道:“哼!你们还坐在那儿像没事人儿似的,少主若有三长两短,看你们如何向主子交代?” 快刀司徒正色道:“冷静些,年纪一大把,还像爆竹似的,一点就着,少主已非吴下阿蒙,他不行,咱们去了也是白搭,正仔让朱明狗腿抓到证据,你们说咱们还要不要再在京城混下去?” 贺老三一怔!不安的说道:“难道眼睁睁看少主去涉险?” 快刀司徒轻轻笑道:“麻烦或许会有,涉险却倒未必!” 赵玉山不解的说道:“怎么说?” 快刀司徒缓缓说道:“就凭他手上那块玉佩,除了当今皇上朱佑堂,普天之下,还没有人敢动他!” 项老三“扑嗤”一声笑了,脸一红,讪讪道:“哈!还是你的脑袋转得快。他妹子的J卜…-那咱们总不能坐在这里喝酒,袖手不管吧?” 快刀司徒点头说道:“当然,今晚是谁在负责保护少主的安全?” 赵玉山接口说道:“公西胜。” 快刀司徒对赵玉山说道:“你去通知他们几个,我和贺老三去找公西胜,大伙儿在斜街口打铁铺儿碰头,也许少主早就睡了。” “不用去了,少主已经从神武门外摸上山了。” 公西胜边说边走了进来,道:“快走,咱们快跟上去。” 贺老三回身将火吹熄,带上房门,一纵身,四人已飞落在屋顶上,几个翻飞,去得无影无踪。 *** 风吹树动。 夜鸟鸣空。 月光闪耀下,一条淡淡人影,在内院略一打量,只见他全未作势,人已轻飘飘的飞射出去。 展开轻功,极快的直向内院疾跃而去,没有人看见,就算看到,也只不过是条淡淡的白影,如流星赶月,瞬间已失去踪迹。 二更刚过。 在人和殿上,突现一个身穿白布长衫的少年。 只见他临风站在那里,一动也不动,喃喃的自语道:“这紫禁城,何日方能归达延……” 声音很低,非常低,谁也没听见。 蓦地——人影疾闪,他人已如轻烟飘絮般,几起几落,捷如闪电似的落在角楼上。 这距离,少说也有数丈,轻功真是惊世骇俗,武林罕见。 难怪埋伏的锦衣卫和大内高手,看得目瞪口呆,连连色变。 那少年轻一纵身,人已飘落殿外。 少年久闻紫禁城戒备森严,自朱棣进京,守禁森严,但从方才直到现在,却始终不见有人拦阻,不禁十分诧异。 就在他思忖时,身后突响起暗器破空声,直向要穴袭到。 只听暗处有人冷冷叱道:“大胆狂徒,胆敢夜闯禁地,还不与我纳命来?” 少年闻风辨器,已知暗器体积极小,必是毒针之类,想此人武功不同凡响,能在黑暗中隔空打穴,认穴之准,世所罕见,丝毫不差。 刹那间,暗器已离“命门”仅有数寸,躲亦不及……暗处又一声冷笑。喝道:“躺下!明年此时,就是你的忌日。”说话声中,只见那少年脚下一个不稳,身子向右一晃,“卟”的一声轻响,人已倒下。 藏伏暗处的锦衣卫和大内高手,眼看来人倒了下去,齐声欢呼,心想这人不死也身受重伤。 那人是倒了下去,但他只倒了一半儿,又含笑站了起来。 转瞬间,欢呼声变成了惊叫声,禁卫军和大内高手没有人看清楚,他是如何躲过暗器的袭攻。 少年艺高人胆大,想故意露一手吓他们,所以一直站在那儿没躲,直到暗器近身刹那间,故意脚下一溜,向右一倒,让那见血封喉利器巧击在身后斜背的剑鞘上。 这一招实在出乎人意料,太过大胆,也太过冒险,即使武林中顶尖高手,也不敢以身试险,因为时间、部位要配合得恰到好处,差之毫厘,就要伏尸当场。 这时暗处同时传来两声断喝道:“再接这试试!” 只见银光疾闪,冷风嗖嗖,前后数点寒星,旋转飞舞,先后朝少年身前背后要穴袭至。 少年自出娘胎,何曾见过这般阵仗,顿时被弄得手忙脚乱。 这时,传来一声长啸,人影翻飞,快如闪电,转瞬刀光疾闪,鞭影横天,脆响声中,寒星已如泥牛入海,踪迹全无。 少年定睛一看,身旁站立两个蒙面人,待鞭横刀,护卫左右,他淡淡说道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 “找你喝酒去。” “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,喝酒多个伴,喝起来才舒服。”另一人哈哈笑道。 三人你一句,他一句,好像忘了这儿是内城禁地,危机四伏,谈笑自如,似乎不把暗处藏伏的护卫放在眼里。 大内带刀侍卫刘冲,早被气得七孔生烟,火冒三丈,手一挥,沉声喝道:“亮灯!” 火熠子一闪,如儿臂的松油火把,霎时高高燃起,火光熊熊,犹如白昼。 刘冲上前,叱道:“大胆狂徒,胆敢私闯禁地,束手就缚……” 矮胖冷叱,打断刘冲的话,指着他的鼻子道:“呸!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,凭你们几个?算了吧!还是早点儿回家给自个儿的老婆洗脚丫的好!” 刘冲怒火中烧,沉声喝道:“大胆狂徒,这京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,岂可任由你胡作非为!来人,通通给我拿下!” 大内卫士,一拥上前,直向三人扑去。 高瘦冷声一笑,肩闪腰移,快如电闪,人已斜飞而出,直似鬼魅,凌空一旋,长鞭业已施出,厉声喝道:“滚!” “啪啪”脆响声中,只见鞭影如山,如穿天长虹,圈抖中,惨嚎惊呼声响起,众人直似断线风筝一般,飞摔回原处。 三人技惊大内侍卫,招招得手,意气风发,目无余子,冷笑道:“再来啊!” 刘冲心神一凛,但职责所在,硬着头皮沉声喝道:“目无王法,胆敢伤大内卫士,你们自行束手就缚,还是本人亲自动手?” 矮胖子长鞭一抖,一声脆响,在空中打了个鞭花儿,大骂道:“放你娘的屁,小子,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!” 蓦地,人影疾闪,高瘦者已挡在矮胖子身前,笑道:“请暂退一旁替我掠阵,让我活动活动筋骨。” 矮胖子轻笑道:“请。” 话声一落,矮胖于回身退到一旁,和少年一边凝神观战。 暗处中有一人,也正一瞬不动地注目场中。 快刀司徒久历江湖,见多识广,低声说道:“如果我没看走眼,那用鞭的定是武林闻名丧胆的‘无影鞭’孙豹。而那高瘦男子就是一夜间,连败‘漠北七怪’的郑幸生。” 贺者三脸上阴晴不定道:“这两人,久未现身江湖,现在突然连成一气,和那小子搅在一起,真令人百思不解。” 一阵金铁交鸣声,郑幸生振腕出力,架开刘冲当胸一剑,弯刀平贴身,顺势直削而下,右脚飞起,猛向刘冲小腹踢去,左臂疾扬,同时击出。 招招如电光石火,声势惊人。 刘冲肝胆俱裂,一声惊呼,纵身疾退。 郑幸生冷喝道:“你还想逃?给我躺下。” 身如电闪,右臂疾伸,五指齐张,翻腕出掌,已将刘冲左腕扣住。 刘冲只觉身臂一麻,力道全失,“锵”的一声,长剑已脱手坠落在地。 疾光闪闪,扑面阴寒,刘冲定睛一看,一柄精光闪闪的弯刀,已架在脖子人,他暗忖必死,一声长叹缓缓闭上双目。 那少年顾虑打草惊蛇,牵动更多高手,忙朗声道:“伤他无益,我们走!” 飞影横天,刀光疾闪,数十只松油火把,随刀光剑风流转,一一快速熄灭。 月淡星辉。 殿外一片漆黑。 三条人影早已去得无影无踪,谁也没看见他们是怎么走的。 刘冲缓缓睁开双目,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,犹有余悸,人走远了,脑袋瓜子还在原处,才又装模作样地喝道:“王八蛋,怕什么?追!” 这情形他的手下见多了,也不以为怪,可是藏身暗处的人,差点卟嗤笑出声来。 待众人去后,隐身晴处的人,才缓缓的站起了身。 借着月光一照,那人冷冷一哼,双手往后一背,仰首望天,好半晌,才转身踱步直向水榭走去。 抚手侯府,飞檐重阁,极是雄丽。 一阵脚步行走声自水树外传来。 接着传来一阵朗笑声。 水榭内中人抬头一看,来人已穿过回廊,快步行来,忙上前躬身一礼,朗声道:“侯爷,中龙在此给您请安!” 来人正是朱侯爷,他身材中等,稍微发福,一身团花袍,面貌奇杰。 朱侯爷正是方才站在暗处观察的人。 酒过三巡——茶过五味一朱侯爷已有三分酒意,望着中年文士笑道:“云老弟,听说你在关外作了件轰轰烈烈,大快人心的事儿,能不能说给本侯听听?” 中年文士先是一怔,勉强应了声道:“这……” 朱侯爷轻笑道:“别为难,不方便说就算了。” 中年文士见侯爷会错了意,忙正色说道:“事无不可对人言,事情……” 他将在关外巧遇达延汗派到明朝的奸细之行踪戳破,并且杀了一个头子事,约略的说了。 末了他还将达延汗之子在北京一事,也告诉了抚宁侯,要他多加注意。 真把朱侯爷,听得连连称好,举杯一照,正色说道:“我如果没猜错,方才那夜探内城的少年一行人,必是达延汗之子,” 中年文上道:“真大胆,那达延哈鲁真敢捋虎须么了” 抚宁侯道:“这事关于朝廷布军大计,我会好好处理的!” 中年文士准备答道,却眼见侯府总管神色慌张跑了进来,一边打量中年文士,一边在侯爷耳边报告什么事。 朱侯爷突然眉头轩,脸色一沉,冷声道:“叫他进来。” 总管双腿一缩,躬身轻轻说道:“是!” 总管起身离去,中年文士脸上疑问一片。 侯爷举杯笑道。“没事,咱们喝酒。” 中年文士仰首干了杯中酒,就听到外面吵闹吆喝声。 蓦地——人影一闪,一名锦袍大汉,已快步进入水榭。 来人“咚”的一声,跪倒在地,边叩首,边说道:“小的宏福叩见侯爷。” 中年文士一瞬不瞬的望着侯爷,静观局变。 思忖之间,听到朱侯爷肃声说道:“起来!” 宏福恭声说道:“谢侯爷。” 朱侯爷轻描淡写说道:“有事儿慢慢说。” 宏福可没敢轻慢,躬身说道:“禀侯爷,小……小侯爷不……不见了。” 朱侯爷一听此话,双眉一皱,怒容满面,右掌击桌,肃声喝道:“大胆孽子!” 宏福双膝跪地,顿时矮了一截,惶恐的说道:“奴才该死。”朱侯爷神色目感,怒声道:“宏福,你说小侯爷如何不见的?”宏福浑身颤抖,喊道:“侯爷开恩。” 朱永权高位尊,受孝宗皇帝宠信,炙手可热,一般王公大臣,无不敬畏有加,宏福哪敢稍有逾越?这朱侯爷天生睿智,性敏而慧,博览群书,文韬武略,无不精通,俊逸潇洒,豪放不羁,权贵与一身。又是皇族,孝宗皇帝对他极是敬重,肃贼靖边大计,皆与其咨议,而后定谳的。 抚宁侯瞥了宏福一眼,缓声说道:“起来回话,本爵不喜欢这个样子。” 宏福吓了身冷汗,骨碌碌爬起,连连谢恩道:“谢侯爷开恩。”朱侯爷肃声道:“你说,小侯爷在哪儿?” 宏福惨然道:“奴才……” 朱侯爷缓身说道:“你尽管实说,本爵不怪你就是了!” 宏福将近日发生的事情,详细的对朱侯爷说了一遍。 良久,朱侯爷突然纵身笑了起来。 中年文士郎声道:“虎父无犬子!” 朱侯爷仰首沉思,默然不语。 中年文士,面带笑容,含笑独酌。 宏福心神稍定,眼睛偷偷向上瞄。 众人各怀心事,表情亦各不相同,形成强烈对比。 又是一阵静寂。 许久朱侯爷才缓缓说道:“你下去吧!” 宏福朗声说道:“谢侯爷!” 如获大赦般,宏福躬身退出。 中年文士携杯而起,躬身为礼,淡淡笑道:“在下就此别过,侯爷珍重!” 朱侯爷抚髯笑道:“你想走了?” 中年文士双眉一轩:“侯爷找我来,莫非就是为了小侯爷?”朱侯爷哈哈笑道:“事不相瞒,本爵正有此意。” 中年文士道:“侯爷之意……” 朱侯爷道:“这小鬼委实愈来愈胡闹,府里上下连睡觉时,都得提防着他,要吃就吃,要喝就喝,要闹就闹,谁也不敢惹他,惹了他就倒霉,这几个月来,至少有四十个人向我告状,每个人至少诉过六次、。” “本有意要他游历江湖,磨炼性情,不想竟自己先走了,但毛翼未丰,不可以高飞……” 中年文士微微一怔,接着说道:“侯爷之意,莫非要中龙……” 抚宁侯轻拍中年文士肩膀,亲昵之情,溢于言表,答非所问的说道:“我只问你,可否愿意?” 中年文士朗笑道:“侯爷吩咐,中龙全力以赴!” 抚宁侯点头笑道:“云兄弟义薄云天,本爵永铭在心。” 中年文士淡淡笑道:“侯爷对小的好,小的实在无以为报。 蒙侯爷厚爱,托以重任,中龙就此别过,侯爷珍重。” 中年文士双手一拱,转身就往外走! 抚宁侯望着中年文士背影,赞许的连连点头,突然想起事,追上前去喊道:“云兄弟等一等。” 中年文士驻足回首说道:“不知侯爷还有什么吩咐?” 只见朱侯爷捉狭一笑道:“小犬骄纵任性,仆人敢怒不敢言,本爵想借兄弟之手,给他一点教训,让他知道人上有人,天外有天。云兄弟尽可放手治他。” 中年文士含笑点头。 朱侯爷向身后一喊,只见一小厮双手捧上一行囊,恭敬的送到中年文士身前。 朱侯爷道:“这是本爵一番心意,云兄弟请收下来。” 中年文士也不客气,道了声谢,拿起行羹,转身往府外走去。 *** 蓦地——“嗤”的一声。阿奇、小宝,一身狼狈,摔倒在地。 人见猫群飓飓地纷纷飞跳过到二人身上。 阿奇怔住了,愣愣注视跳过身上的猫。 良久,他喃喃说道:“完了!完了!我这身衣服脏了!” “什么水,这么臭。”小宝呐喊着。 二人七手八脚的拨开在身上的猫。 墙头上,突传出“咋嗤”一声笑声。 阿奇双眉一轩,大声喝道:“谁?还不快过来,把猫赶走。”那人哈哈笑道:“怎么,好不好闻啊?” 小宝傻了,不解的说道:“什么好不好闻?” 那人仰首望望天空,才道:“洗脚水啊!两位公子,想必从未闻过,这是非常珍贵的水啊!” 阿奇一听大怒:“你!一定是你搞的鬼!” “不错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不为什么!你们自己不小心走过这里,碰上我正在洒洗脚水。” 阿奇气极败坏的大喊道:“可恶!小宝,替我掌他的嘴!”小宝还在发楞。 只见一个影子轻一纵身,飞落到阿奇身前,倚墙站立,一瞬不瞬的望着他。 那人笑着说道:“你有这个能耐么?” 阿奇刚开口,那影子飕地一转,二人已被制住。 阿奇身不能动,眼珠子不停地在那人脸上骨碌碌乱转,许久,喃喃说道:“妖法,一定是妖法!” 那人笑道:“不,是武功。” 阿奇双眉一皱,星目圆睁,大声喝道:“我不信,快把我放开,咱们再来过。” 那人哈哈笑道:“再来?难道你还要试!” 阿奇傻了,不解的说道:“什么?” 那人轻笑道:“公子爷,凭良心说,这不算是功夫。” 阿奇思忖良久,缓缓说道:“对我来说,算是功夫,因为它让我无法防备,无从还手了!” 那人接着说道:“那……你想不想学?” 阿奇不加思考的说道:“想!” 那人望着阿奇,说道:“为什么?” 阿奇叹道:“我不喜欢习武,是因为我不喜欢看到血,可是,如果我学会了那武功,可以不用杀人流血,像你一样,不需舍死相拼,只要信手一挥,敌人就得躺下,这不是挺好的吗?” 那人赞许的点点头,伸手拍活阿奇的穴道。 阿奇一跃而起,笑着说道:“这种武功,有没有名称?” 那人笑道:“直到现在,我还未替它命名,你爱怎么叫,就怎么叫。” 阿奇满意的点点头,正容说道:“学这门武功要多久时间?”那人望着阿奇,沉吟很久,未曾作答。 阿奇缓缓说道:“是不是很久?不管多久我都要学会。” 那人正容说道:“半个时辰足够。” 阿奇跳了起来,一把抓住他,迫不及待的说道:“你说什么?”那人淡然笑道:“你来学,大概半个时辰都不到,其实这不能算是武功,人人都懂,人人都会,只不过没有人想到,也没有人去想罢了!” 阿奇急忙说道:“快说,别拐弯抹角的!” 那人笑道:“人身的血气,按时在人体内流转,只要你算准时辰和流转的部位,稍微用力一按,血气立即被阻……” 阿奇恍然大悟,哈哈大笑道:“怪不得你刚才一直在仰首望天,原来是在等时间吧?” 那人说道:“不错,这种小技俩,对他人而言,可以说毫无用处,但对聪明慧黠的人来说,只要运用得道,任凭他的功夫再高,也要叫他俯首称臣,栽在自己手下。” 阿奇一躬到地,一射再谢。 阿奇对于修练武学,本不屑一顾,但对这不算武学的雕虫小技,却视如珍宝,小宝觉得这真正是件怪事呢! 阿奇眼珠子一转,笑着说道:“好兄弟,我们就称这种功夫为‘听我话’可好?够唬人了吧?” 小宝和那人失声笑道:“好极了,真够唬人!” ------------ 第八章 常来在养伤的几天里,脑中老是浮起了那天在林字内,古老头伸出食、中二指,连连向前胸点去,血就没有流出来的那一幕。 他心中的好奇心,逼着他一次次的去问古老头。 古笑非并没告诉他什么原因,却拿出一张全身的图形;上面点了许许多多的小黑点,告诉他一大串人身穴道的名称,甚至在什么时辰,什么穴道按下去会痛。 常来觉得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,但是在屋里没事干,古老头又热心,不愿扫他的兴,于是也就勉强的记,但不到一天,所有穴道他都记熟了。 古老头又教了他一套吸气、呼气、运气的方法,他练起来,觉得很好玩,只觉得他一收气、一运,总有一团东西随着血脉,全身上下流动,几天下来,他想要那团气往东,它便往东,要它往西,它便往西,很好玩。 这一天,他捱不住这份点点便可止血的疑问及好奇心,蘑菇着古笑非告诉他。 古笑非拗不过他,告诉他那是武功中的一种“点穴法”。并顺口指点了他几手简单的点穴法。 常来聪明狡黠,不学便罢,一学便会,不到一个更次,已全部学会,而且能灵活应用。 常来欣喜异常,而最可怜,也最惨的却是“杏花香”后院中养的那只小猴子,被常来拿着当练习的对象,折腾的惨叫连连,今古笑非不敢看。 天还没有亮。 外面也还一片漆黑。 常来睁开眼,看到古笑非还在睡,背心正向着他,他灵机一动,食中指一并,朝老头子背后重穴,连连点下。 然后——常来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,一边穿衣服,一边拔腿往外溜。 走出堂屋,跨过天并,见古笑非并没有出声拦他,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。 常来此时心中一乐,回头做了个鬼脸儿,轻轻笑道:“老哥啊,你就乖乖儿躺着吧!我出去逛一逛,别生气,回来我给你带酱时子,再见!” 常来乐不可支,回头就走,谁知右脚刚一跨过门槛儿,就听身后一个滑稽的声音叱道:“站住!” 常来一听,心神一凛,轻轻说道:“站住?门儿都没有!”说完,撒开腿就跑。 “还想跑?” 人影疾闪,常来眼前一花,惊叫声中,只党风儿一拂,接着,人已倒飞回去,摔了个四脚朝天,毗牙咧嘴,爬不起来。 只见那个衣衫半整的古老头儿,端坐在门槛儿上抽旱烟,蓝布短袄上,衣服虽旧,浆洗得倒还干净。 古笑非瞪着常来说道:“小子,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儿好。”常来一头雾水,不敢相信的盯着古笑非,百思不解的忖道:“我明明点了他的穴道,而且还是黑甜穴,这老头子怎么又爬起来了?见他娘的大头鬼!” 可是这老头儿就好好模样的坐在他面前儿,由不得他不信,心里一阵发毛,轻轻笑道:“老哥哥,你怎么起来了?” 老头子一声冷哼,狠狠瞪了他一眼,眼神似电,利如刀锋。常来心里一凉,接着说道:“从我认识你以来,你就没有一天不管我,说说看,为什么?有瘾是吧?” 古笑非冷冷笑道:“呸!别人想让我老头子管,我老头子还不想管呢!” 常来“卟嗤”笑了起来,自我解嘲的说道:“哟!照你这么说,这还是我的福气了?” “不错!” 古笑非狠狠抽了口烟,接着说道:“今天起我要你学打人!”常来道:“打人?我不挨打已够好!还想打人!” 古笑非道:“所以我要你学打人,学不会打人,才会挨人打!”“是不是胡说八道,慢慢儿你就懂了!” 古笑非一声长叹,继续说道:“你虽然在勾栏院中长大,但你的根骨奇佳,辅以至高绝世神功,加上伐毛洗髓,打通奇经八脉,便具有练武的良好根基,可惜你……” 常来一跃而起,指着古笑非说道:“老哥哥,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习武哪?我没有仇人,我也不想杀人,我不去惹人家,当然人家也不会来找我了。” 古笑非冷冷说道:“你不去惹人家,人家也会杀你。” 常来一怔,不解的问道:“为什么?” 古笑非正容说道:“因为你已具有不同往日的身份。” 常来凄然说道:“我是个妓女私生子,还有什么身份?” 古笑非嘴角掀动一下,想说什么,但没说出口。 常来生性爽朗,发愁难过,来得快也去得快。 就听他哈哈笑道:“老哥哥,别替古人担忧,我不想练武杀,人,但别人想杀我,也没那么容易,因为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好的脑袋瓜儿。动武杀人,生气费力,是下乘杀人手法,运用智慧杀人于无形,才是最高境界,你说对不对呀?” “再说,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,我现在练了一门‘点穴’功,可是一把罩的!” 古笑非打心眼儿里听着高兴,但仍绷着脸说道:“不管怎么说,武还是要练的。” 常来无可奈何的说道:“行,不过今天我有事儿,明天一块儿练,行吧?” 古笑非斩钉截铁的说道:“不行!” 常来一下子跳了起来,大声吼道:“老哥哥,你别不知好歹,我是尊老敬贤而已,让让罢了,哈!你以为我怕你?想打架是吧?行!你就放马过来……” 蓦地——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 接着——人影翻飞,惊呼声中,常来已被摔出丈外。 古笑非一步一步向前逼去,沉声喝道:“起来!” 常来一个鲤鱼打挺,双腿已连环踢出,接着大声喝道:“看法宝。” 蓦地——烟雾弥漫,冲天飞起。 古笑非一连干咳,双目紧闭,浑身上下一片灰色,灰头土脸,早就成了个灰土人儿,就像跌到染缸里又出来的人一样。 原来天井里放着两个畚箕,畚箕里盛着烧过的煤灰渣,在常来摔出的时候,已经被他瞧得一清二楚,临时派上了用场。 常来轻一纵身,人已到了大门口,回头冲着老头子哈哈笑道:“抱歉,老哥……失陪了。” 常来把话说完,刚一转身,像见了鬼似的,浑身一颤,倒吸了一口冷气。 原来那个灰人儿,已经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。 这真是骇人已极,速度快无伦比。 常来向来见风转舵,绝不吃眼前亏的,嘴里连声说道:“老哥哥,古前辈,古爷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我真该死,您是大人不记小人过……” 古笑非恨声说道:“少废话,快给我擦干净。” “是,是,是……” 还有不的道理?常来忙把衣服脱掉,走到他身边,手忙脚乱的去擦古笑非脚上腿上的煤灰,不停的说道: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 古笑非怒火中烧,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踢死,谁知他脚还没抬起,膝上“阴陵泉”突然一麻,大半个身子立刻动弹不得。 古笑非失声惊呼道:“卑鄙!小家伙,你……” “我不是故意的,对不起,哈哈哈!” 这浑小子嘴里边说话,手也移动着,手还可真没闲着,竟由下往上的一路穴道直点上去了。 手指乱点乱戳几乎将古笑非的身上脚上所有的穴道全都点遍,站起身子,接着笑道:“老哥呀,你就乖乖儿给我躺下吧!” 古笑非还真听话,“咕咚”一声,倒将下去。 常来忙把衣服穿好,得意的拍手笑道:“我没说错吧?武功有个屁用,我只要稍动动手指,老哥你就得躺下,哈哈哈……” 常来头也不回,扬长而去。 蓦地——响起一声嘻嘻笑声,就在常来身后。 这笑声使人头皮发麻,直冒冷汗,回头一看,躺在地上的古笑非,早已不知去向。 常来目瞪目呆,喃喃自语道:“怪事儿?难道他……” 就在常来目瞪口呆,怔怔出神之际,古笑非已在他身后笑道:“我老头子这‘闭穴移脉’绝技,妙用无穷,说!你想不想学?” 常来一字一字的说道:“不想学。” “好!那你就等着挨打好了。” 说话声中,古笑非躇进前,欺身直迸,快如闪电,右臂一扬,劈头盖脸向常来打去。 常来拔腿就跑,他快,古笑非比他更快,“呼”的一声,已从他头上飞了过去,回手在他头一摸,快如电光石火,连连轻响,常来一个踉跄,头已被拍了七八下。 常来见古笑非行动如风,招式奇诡,如影随形,逃既不能,避又不行,干脆跟他拼了。 常来出手乱无章法,招招乱打,敞开自己胸前要害,门户大开,形同拼命。 古笑非越打越快,掌指拳脚,却暗含蕴了些内家真力。就是一流内家高手,挨上一下儿,也非死即伤不可。 怪就怪在常来身上,他连遭拍击,被打得人仰马翻,连滚带爬,他非但没死,连伤都没有一点儿,也许他真的学会了挨打。 事实上,他越挨打,身体越舒服。 顿饭光景。 常来已挨了百来掌。 真快! 这百来掌,遍击他周身大小处穴道,古笑非脸上笑容逐渐加深,因为他感觉到这大小处穴道,已经产生了自然抗力,下手越重,抗力也越强。 古笑非心头一乐,正要住手时……常来已被打急了,大声吼道:“住手,我学,我学总可以吧!小心你自己身上的伤!” 这下子古笑非喜出望外,两眼一眨不眨的瞪着他,良久,喜极而泣的说道:“苍天见怜,否则我老头子可真要抱憾终身了! 你说的可是真的?” 常来嘻嘻道:“我知道您老人家用心良苦,再说,我不学也不行对不对?不过我有个条件……” 古笑非迫不及待的说道:“什么条件?” 常来接着说道:“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,你教多少,我学多少,不过,你放心,我会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全心全力的跟您学,时间一过,你可别再逼我……” 古笑非盘算良久,始缓缓说道:“半个月?够了,以后你再想叫我逼你,我也没法子再逼了……” 常来一怔,紧紧追问他道:“为什么?” 古笑非轻轻一叹道:“等你功夫练成、我跑一趟北京,去办办几件事儿,唉!什么时候再见面,就不得而知了。” 常来先是一怔,接着眼眶一红,差点儿哭起来,叫道:“老哥,这……” 这浑小子居然还有感情。 十几天了,人生虽有许多十几天?这一老一小,朝夕在一起,吃睡一块,虽然每天斗嘴,但却彼此关怀,亲如骨肉,情同父子,一旦分离,当然心里难过。 古笑非虽然心里难过,但为了安慰常来这小子,仍强装笑脸说:“小鬼,别难过,人长大了,总该出去见见世面,再说我老头子身子骨儿还算硬朗,一时半时死不了,你还怕见不着我?” 常来满怀希望的说道:“老哥哥,你……你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儿去呢?” 古笑非不愿常来再涉险,信口说道:“我有事儿不能分身,事情一完,我会想法子去找你……” 常来笑了,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老哥哥,咱们就这样说定了,你来找我,错不了,天天让你吃香的,喝辣的,哈哈哈……” 古笑非也笑了,右手一扬,做了个掷骰子状,接着说道:“这个我相信,因为你会赌……” 二人同时笑了,这一老一小,总算是暂时忘了离愁。 深夜——古笑非已有了八成几酒意,右手拎着一坛子竹叶白,左手拿着一包酱肘子,摇摇晃晃哼着荒腔走板儿的小调,从外边儿回来。他伤口早好了九分。 抬头一看,屋子里灯还亮着,古笑非打心眼儿里透着高兴,暗暗忖道:“这小家伙,还真的守信呢,他整天呆在家儿,现在可好了,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关在家里专心练功,看来我老头子是瞎操心。” 古笑非心里一乐,抬胆一脚,将大门踢开,人还没进门儿,就拉着嗓子大声喊道:“小鬼,你别躲在屋里装睡,还不快出来瞧瞧,老头子手上拎着的是什么?” 半天,没人搭腔儿。 平常,常来的鼻子比猫、狗还要尖,不管多晚,只要古笑非带吃的乐西回来,他准会像饿死鬼似的窜出来,抢过去,猛吃猛喝一通儿。 今儿个透着反常,古笑非心里直在打鼓,三步并做二步,冲到天井里,大声喊道:“小兄弟,你敢跟我拿翘,不吃算了,老哥哥拿去喂狗唆。” 蓦地——从屋子里传出一阵阵低低的呻吟声,古笑非微微一怔,神色突变,暗暗喊道:“不好了。” 只见他纵身跨步,快如闪电,轻烟般,猛向屋内摸去。 古笑非站在床前,只见常来正侧身朝内熟睡,到了嘴边儿的一颗心,才算放了下去。 古笑非倒了杯酒,打开油纸包儿里的酱时子,正准备再来他一顿儿回笼酒,突然眼珠子一转,快步上前,伸手扳转常来的身子,定眼一看,差点儿失声惊叫起来。 只见常来满头大汗,面红如火,双目紧闭,气若游丝。 这老头儿不禁大惊失色,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,竟像开水烈火一样的烫人,暗暗忖道:“这小子身子骨儿一向健壮,挺硬朗的,无病无灾,再说,有我这个高人在他身上,以本身绝世神功替他打通了奇经八脉,虽然不到百病不侵的境界,但也不至于……” 就在此时——常来己缓缓睁开双目,见古笑非一脸焦急关注之情,竟忘记本身病痛,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,霍地挺身欲起,“哎哟”一声,人又倒在床上。 古笑非这一惊非同小可,伸手一把他腕脉,接着人飞快坐到在床上,扶他盘膝坐好,双掌紧紧抵在他的背心上,将全身功力凝聚,由掌心缓缓发出。 盏茶工夫——古笑非突然一颤,双目紧锁,脸上疑云一片,收掌忖道:“奇怪!这小子体内似有一股巨大真力,四处流窜,我数十年的内家真力,竟被他体内这股巨大劲力给逼退回来,莫非他……” 常来的身体忽然一阵摇晃,差点摔倒。 古笑非伸手将他扶住,急忙说道:“你怎么了?” 常来痛苦的呻吟道:“我……我头重……脚轻,浑身似被火烤,涨得好难受——整个身子好——好像就要炸了似的……” 古笑非一声长叹,安慰他道:“小兄弟,忍耐一下儿,让我来仔细想想……” 常来苦笑道:“从我懂事儿到现在,我一直过得很快乐,唯一的遗憾,就是没有爹疼!看别的小孩有爹娘疼,有时心里真不是味道,尤其是像现在,病了都没爹娘疼看。” 古笑非脸色微微一变,道:“老头子以后可以像你爹般疼你照顾吗?” “但你究竟不是我爹呀!” 古笑非默然无语! 常来轻轻一叹,淡淡说道:“老哥哥,你别替我难过,我知道人的一生是命中注定的,强求不来……” 古笑非泪如雨下,心底暗道:“孩子,有一天,上天会补偿你的,你忠诚有义,苍天见怜,决不会让你……” 窗外,一片愁云密布。 室内,老少垂泪相对。 忽然……古笑非目现奇光,迫不及待的说道:“兄弟,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?” 常来断断续续的说道:“没……没……没……” 常来渐感不支,人业已进入半昏迷状态。 古笑非心忧如焚,轻轻拍着他的面颊,颤声说道:“常来,你醒醒,想想看,快!快想想看!” 常来吃力的睁开双目,怔了半天,突然精神一振,好像记起了什么。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:“我也……不知道是什么,很香……很好吃……还有几颗……在……” 古笑非轻摇他的肩膀,急急的吼道:“还有几颗在哪儿?说!快说!” 常来精神恍馏,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他说道:“在……在我……口袋里……” 老头子一手扶着常来,一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半天,才找到了个粗如小指,长不及寸,样式奇古,极为精致的碧绿瓷瓶。 瓶身镌着“天星丸”三个小篆,因为字体大小,如不仔细察看,实在很难发现。 古笑非喜出望外,暗忖道:“传说这‘天星丸’乃少阳子天星宫上代宫主施右天,他遍游五湖四海。采集天材地宝,隐于华山,穷一甲子岁月,精心冶炼而成,功能生死人,肉白骨,伐毛洗髓,每服一颗则增添一甲子功力,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,这小子又从哪里得来……” 古笑非见常来情况越来越严重,一时心慌意乱,而手足无措,望着手中碧绿瓷瓶,继续忖道:“少阳子羽化登仙,至今已将近百年,‘天星丸’只是江湖传言,谁也未曾见过,莫非这是膺品……” 古笑非一念至此,忙将瓶打开一看,刚旋开瓶盖,一股异香直扑入鼻,泌人心脾,历久不散。 古笑非久历江湖,见多识广,以他的经验判断,这“天星丸”绝对真的!但常来吃了,又怎会如此痛苦难过呢?古笑非奇怪的将盖子盖好,放在床上,小瓶子倒了,滚到床缝中! 古笑非伸手去捡,突然目射奇光,一瞬不瞬的盯着碧绿瓷瓶瓶底。 原来这瓶底镌着几行针尖几大的狂草,文曰:“……四气先合谷后刺,三阴交莫迟如正邪先间……三里阳陵泉如……先刺二间后三里……” 古笑非喃喃的念着数行文字。 他边念边想,这是什么意思呢?古笑非百思不得其解,良久,始喃喃自语道:“看来这似乎是一种运气行功的口诀,但却过于违背常理……唉!事到如今,我也只好姑且一试了。” 一念至此,忙将常来平放在炕上。 古笑非闭目凝神,运起功力,先用一般推宫过穴手法,推拿常来各处穴道。 待他把正面十八处大穴走完,又把他翻转过去,推拿他背后几处重穴。 这几处重穴是人身三百六十五穴中,最重要的几处。 一经推拿,常来立刻感觉到全身痛苦减轻了不少,心头一阵舒畅,人也缓缓睁开双目,清醒过来。 古笑非喜形于色,岂肯坐失良机,忙将“天星丸”磁瓶上的口诀传授给他。同时指点一些行气入门知识。 常来天赋异禀,哪稍片刻,业己心领神会,牢记于心。 古笑非沉声喝道:“快坐好!” 常来忙盘膝坐好,摒除杂念,转眼之间,业已灵台清明,物我两忘。 古笑非运掌如飞,快如闪电,紧紧抵在常来的背心上,全身功力凝聚,由掌心缓缓发出来。 常来突然浑身一颤,感觉到一股热流,忽的由“命门”穴上渗入,逐渐向四周扩散开来了。 常来忙按照古笑非的方法气运功起来,刚一开始,自身气血非但无法和体内那股强大劲力汇合,反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,几乎溃散。 他汗如雨下,脸色苍自。 顿饭光景——常来已悟出其中奥妙,在古笑非内力相助之下,渐渐将那股强大劲力完全控制,融合为一,按照口诀,穿奇经,走八脉直上十二重霄。 这边——古笑非满脸大汗,喘吁不息,浑身颤抖,摇摇欲坠,急促的说道:“不要停,继续下去……” 古笑非说完,将双掌从常来的“命门”穴上移开,闭目运功调息起来。 日出。 阳光透窗而入,暖洋洋。 常来行功已毕,缓缓睁开双目,只见他气透华盖,神采飞扬,内力似乎增厚不少。 常来笑着说道:“老哥哥,有什么好吃的没有?我好饿哟!”但听老头子在天井内哈哈笑道:“小子,有馅饼,有馒头,有酱时子,卤牛肉,说,你要吃什么?” 东西当然是有,但话中似乎另有隐喻。 常来稍一想,知道他所说的馅饼,就是巴掌,馒头就是拳头。 煞风景! 但常来心里想:“管他的!”立即笑着说道:“老哥啊,我是大饼也吃,馒头也要。” 古笑非哈哈大笑道:“小子,那你就出来吧!” 轻一纵身,常来已腾空飞起,暗叫一声“不好”,要想收势,已是不及,只听“咚”的一声,头已结结实实撞在门框上。 常来一边摸摸头,一边暗忖道:“刚才我只不过轻轻一纵,没想到人已飘出丈外,一夜之间,我的功力竟会精进到如此地步,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,哈!哈……” 他人一欢喜,当下又一运气,只觉体内一股气汹涌澎湃,直透出体外,不禁喜出望外,双脚轻一点地,人已飘落在数丈外的天井里。 古笑非气都没喘,一瞬不瞬的望着常来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良久,始笑着说道:“看来这‘天星丸’妙用无穷,仅仅一夜,你的内力何止倍增,现在我要考验一下,你这些日子来所学的各种武功。” 常来一伸舌头,双手直摇道:“算了!算了!你啊你武学精博,举世无敌,我……我哪儿行呀?” 古笑非正容说道:“任何一种武功,不管多精妙深奥初用对敌,总有生疏之感,必须经过历练,才能把全部威力发挥出来,就让我老头子替你喂喂招儿吧!” “好,不过你可要手下留情哟!” “我只是考验一下你的武功进境如何?哪会真的和你动手,还过,考验须力求真实,你只管全力对我出手就是了。别惦着我的伤,我的伤早就好了!” “真的,伤了你,我可不负责!” 说话声中,常来脚踏中宫,欺身直进,双掌已连环拍出。他哪会谦让,他知道若不认真打上这一场,只有多练功呆在屋里,那会闷死他。 古笑非听风辨位,轻一闪身,避过来招,左掌业已闪电拍出。 古笑非多年未曾和人动过手,现在虽是试招儿,但老头子仍是打得十分高兴。 耳边掌风飒飒,眼见狂飚暴卷,古笑非渐渐施出了真功夫,双掌力道愈发愈强。 常来小孩子脾气,同时也想试试自己功力进步到什么程度,因此,尽全力抢攻丝毫不肯相让,这一老一小,竟打得十分激烈。 常来一身武功,都是古笑非所教,他虽全力施为,但古笑非均能抢到先机。 事实上,并非常来笨,武功不足,而是对敌经验不足。 二人交手十儿回合;常来确有七八次遇上险招儿,如果当真对敌,恐怕早已丧命在敌人之手。 古笑非愈打愈起劲,攻势也越见凌历威猛,逼得对方团团乱转,已无还手之力。 常来一边打,一边暗暗忖道,“我所有武功,都是他所传授,自然他能防制机先,处处把我迫落下风,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打伤我,现在武功又增进不少,我干脆敞门开户,不再设防,和他硬拼几招,或许还有取胜的希望。” 心念一转,突然纵身疾退,双掌平胸,力贯双臂,正准备全力一击。 哪知古笑非如影随形,欺身直进,快逾雷电,如山掌影,当头罩下,招招含蕴内家真力,出手快速无比。 “啪啪啪”一阵掌声响,常来已被击中六七掌。 常来连遭重击,但却无痛苦的感觉,试一运气,非但气血畅通无阻,且内力绵绵不绝,泉涌而至,不禁喜出望外。 古笑非看常来被击中六七掌,气定神闲,竟然毫不在乎,不禁微微一怔,暗暗忖道:“天星丸之灵效,真出我意料,我每一掌,至少含有八九成内家真力,这小子居然能挺得住。常来虽非金刚不坏之身,但江湖武林。己很少有人能够伤他,这样我也就放心了。” 常来一提真气,力贯双臂,笑着说道:“老哥哥,你可要当心了。” 说话声中,人影疾闪,快如电光石火,双掌已同时递到。 古笑非想不到这小子会突然攻过来,一时闪避不及,只好双掌一合,运集了全身功力,翻腕疾推,硬接硬架常来这拼命一击。 蓦地——轰然一声大震,狂飚过处,常来已被震退丈外,两臂酸麻,头晕眼花,靠着墙壁喘息不停,摇手喊道:“打不过,我不打了!” 古笑非虽仍屹立原地没动,但身子也在微微摇晃,只听他哈哈大笑道:“兄弟,你能接下我这一掌,已经很不错了,老哥哥正在兴头儿上,你就再接我几招试试吧!” 话声甫落,右臂一挥,快如闪电,“呼”的一掌,直向常来横扫过去。 刚才吃足了苦头,不敢硬接,提气纵身一跃,已从古笑非头上飞过,双脚刚一落地,常来就听见耳边掌风呼啸,古笑非已如影随形,追到身后。 常来急向右侧一闪,避开老头子的迫击,转身挥掌再战。 古笑非已不再担心伤到常来,因此,掌力愈见强猛,几招过后,整个天井,潜力激荡,猛飚四起,飞沙走石,声势惊人。 常来又勉强支持了一阵,已脚步踉跄,汗如雨下,气喘如牛。 古笑非突然煞住掌势,笑着说道:“兄弟,你进境之快,实在出乎老哥哥我意料之外,再也没有想到,你竟能接下我二三十招猛攻!” 古笑非一拍常来的肩膀,高兴的接着说道:“好!太好了,走,咱们进去喝酒。” 常来一笑,跟着走进去! 古笑非望着大吃猛喝的常来,笑着对他说:“这天星丸,从哪儿来的?” 常来一边吃喝,一边说道:“是我从一个叫做古笑非身上弄来的。” “我?”古笑非讶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,道:“我怎么不知呢?”“嗨!我来说给你听——” 常来与古笑非在一起时,在七八天前,古笑非将随身携带的一个极为精致百宝袋挂在床头,他好奇心重,从里面摸出一个玉匣,匣中是一本“赌经”,常来喜出望外,忙将玉匣打开,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;其中有很多字不懂,他便圈起来,等古笑非醒时,再问。偏偏古笑非看他看书,也不打扰他,独自休息去了。 常来好奇心重,很快的就将赌经看完,不懂就找人问,问清楚就牢记于心。 看完,他想放回玉匣时,没想到一不小心,竟将玉匣碰落在地,他将玉匣捡起一看,没有摔碎,但底部却隐隐有一丝裂痕。 常来不知如何向古笑非说。 他伸手顺着裂痕划去,没想到线一划完,那条裂痕竟突然消失不见了。 常来愣了一愣,再用手指一推,玉匣底部裂痕又隐隐可见,试了几次,他断定这玉匣底部另有夹层。 常来好奇心又起,手指一用力推开匣底,果真另有夹层,夹层里放着一个小瓷瓶,和一张呈黄色的小纸片。 常来不禁喜出望外,失声叫道:“老哥哥!快来。” 古笑非不在屋内。 张老爹却闻声而至,望着桌上玉匣,怔立良久,始伸手将夹层内的资瓶和小纸片拿起,看了又看。 良久,始缓缓对常来说道:“这本‘太阳真解’上面所记载,是练气的吐纳之术,字字博大深奥,句句含蕴玄机,我也悟不出其中道理,对你,并无多大用处,带在身上易遭祸,我暂时替你收着。” 张老爹说完,又将那小瓷瓶塞给他,又道:“这是稀世丹九,千万别糟蹋了!” 常来也不客气收下,道:“张老爹,既是稀世奇珍,我就留着!” 张老爹道:“小家伙,有福气的人,才能得到这种灵丹。” 同时他轻轻一叹道:“命中有时终需有,命中无时莫强求,看来是真个一点不假,古老儿从西赌云中龙身上取得这玉匣,想必也很久了,匣子未曾离开过身边,可是却从未发现这玉匣底部另有夹层。缘哪!” 张老爹轻拍着常来的手背说道:“只怕西赌云中龙也没有发现到这秘密,否则你今天打开这匣底,早已不见这瓶‘天星丸’了!” 常来道:“所以我就拿来了!” 古笑非听得津津有味,笑着说道:“原来如此,兄弟那张豪除了给丹九外,可曾教你武功?” “老爹他?您是说他也会武?”常来先是一怔,接着说着:“那他为什么要叫我求你教我两手绝活?” “两手绝活,哪两项?” “‘五指巧’和‘逃’!” 古笑非闻言纵声大笑道:“我已经教你这两项功夫了,以你现在内力,加上苦练,将来在武林中,武功能与你相提并论的,亦不过三、五人而已。” 常来急忙问道:“哪三、五人?” “你已经知道的——东海神机老人、西赌云中龙、北侯朱永,还有……”古笑非的声音消失了。 常来知道,还有一个应该是那“金陵白衣女”,可惜的是她已死在那群“伏神帮”蒙面人的手里。他默默想,有一天他会亲手为那天仙美女报仇。 所以!他决定明天起要加强练习。 ------------ 第九章 城镇的另一边—— “两位客官。喝什么?” “香片”回答的正是司马澜。 自从接到飞鸽传书,司马澜夫妇马上离开松风谷,连忙出来找寻逗妞,本想可以在海边小镇遇到,偏偏事与愿违。这下子可真是人海捞针、 “澜哥,逗妞他们对中原不熟,会上哪儿去?”常洁眉头紧锁。 “我也提心,逗妞人小鬼大又任性,江湖险恶他们又不了解,只怕——唉!” “客官,茶来了。”小二打断他们的对话。 “小二,拿两壶酒来,快点!” 四个混混样的人,大摇大摆在司马澜夫妇隔壁桌坐下,接着就高谈阔论。 “奇怪,这几年只风闻司马家的人重入江湖,但从没见过司马家的人,这次忽然冒出个司马逗?” 司马澜听到谈论司马家已注意了,竟然又听到逗妞的名字,怎不惊骇?立刻凝神倾听。 “帮主和司马家的思怨该算了。” “帮主要我们告诉道上朋友,说什么司马逗已被我们擒住。到底是真是假?” “这样做,说不定只是想逼出司马长风。” 司马澜一听脊背全凉了,逗妞到底怎么了—— “澜哥……”常洁一脸焦虑,却被司马澜一个手势打断了话。 司马澜起身,走近邻桌,抱拳道:“四位大哥,可是伏神帮?”“不错,哪条道上的?”四人斜眼盯了司马澜一眼。 司马澜含笑,客气的道:“在下神机三杰,排行老大——司马澜。” 一听“神机”二字,四人一惊非同小可,霍然站起来,连退二步,一字排开。 “神机宫的人找我们兄弟做什么?”说着手已按在刀柄上。 司马澜仍神情不改道:“在下只想请问几个问题,贵帮帮主如何称呼?” 这时其他的客人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伏神帮的四人。 “还听他罗嚏什么,帮主有令,司马家的一个也别放过。” 说着“碰”一声,将身前的桌子踢翻。跌碎杯盘的声音,和着向门口逃避客人的尖叫声,整个茶铺乱成一团,小二和掌柜躲在柜台后,大气也不敢吭一声。 闹声未歇,忽然黑影一闪,四人闷的一声,分别中了定穴,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。 脸上的蛮横之气尽失,眼里尽是惶恐之情。 司马澜神情自若。嘉许道:“洁妹,你的身手进步不少。” 常洁轻盈的身影,缓缓落在司马澜身侧,笑眯眯地看着司马澜道:“多谢夸奖。” “大爷——不,不,司马大侠饶命,小的们只是——只是。”开口说话的骇得连舌头都打结。 “只是什么!为何贵帮帮主不放过司马家的任何一人?”司马澜沉声问。 “小的不知道,只是奉命行事?” 常洁截口道:“帮主是何人?” “白发翁、白发翁。” 司马澜一震暗道:“白发翁——沈鸣。” “你们帮主在哪儿?”常诘问。 “小的只是听命于黑白双煞,不曾见过帮主。” 常洁佯装欲动手模样厉声道:“还不实话实说?” “夫人饶命!饶命,小的句句实话,向来都是左右护法差人传令,小的真不知情。”四人苦苦求饶。 “好!刚才你们谈到司马逗,她怎么了?”司马澜截口说。 “小的们——小的们,只是奉命送消息,帮主已擒住司马逗的消息,实情小的不知。” “是吗?”司马澜盯着四人。 “是、是……” 常洁上前伸手探了探其中一人的衣服,取出一锭碎银。 司马澜仍立在那儿沉思着。 常洁扬声唤:“小二,小二。” 小二抖着身体,战战兢兢地走出来。 常洁温和笑着拍拍小二,将一锭碎银交到他手上,补偿店的损失。 小二喜上眉稍连声哈腰道谢。 常洁转身解开四人穴道,拉长脸道:“走,快滚。” 伏神帮四人一下子在街角消失。 “澜哥,逗妞会不会真的落入他们手中?” “不敢断定,不过逗妞他们,一定和伏神帮的人动过手。” 司马澜忧心重重接着说:“如果逗妞真的落入沈鸣手中,可真的麻烦。” “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,马上把消息传回神机宫。”常洁征询的说:“不然,二弟、三弟明天该到了,我们先回松风谷。” 另一边,伏神帮放出逗妞被伏神帮擒获的消息,早已传到“神机宫”了。 神机宫的生气,全被逗妞、损仔、嘻胖,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带走了! 自从三个顽皮捣蛋的小家伙出走后,生气全无,司马潮、司马浪又到中原去了,偌大的地方顿时死气沉沉。 神机宫中更是愁云满布。 厅上司马长风和常丘正紧急商讨着事情。 “老哥哥,我看沈鸣是要逼你重现江湖。”常丘站在门边,望着遥远处说。 “十几年前的一掌,他应该是针对我来,我没出现他总不会对逗妞下手吧!”司马长风忧心说。 “逗妞他们不一定在他手里,以损仔和逗妞的武功,以及逗妞的机灵,想擒住他们三个小鬼,还真得费一番手脚。”常丘冷静的分析。 “话是不错,可是沈鸣的为人,你我最清楚,为达目的,他可以不择手段。我担心——三个小孩没有江湖阅历,不懂人心险恶的道理。”司马长风实在放心不下他的爱女。 “这也不假,伏神帮——连他的帮名都针对神机宫而取。可想而知,他对当年的一掌,记恨有多深。” 接着常丘又若有所思的说:“这点倒让澜儿、洁儿说中了,司马家重返中原武林,伏神帮是一大隐忧。” “逗妞真是被我惯得不知天高地厚,惹这等大的麻烦,难不成为了这丫头,我真得走一趟中原。”司马长风落寞的说。 “老哥哥,我看不如我去,先前也说过我必须到中原一趟,就利用这时候吧!” 司马长风叮咛常丘:“常老,以三个孩子为重,如要我出面,我一定去。伏神帮若真的无恶不做,大可替天行道,为武林除害。” 常丘道:“老哥,放心,沈呜如果真的抓住逗妞,会通知我们,引你出面雪恨,所以现在应该还没问题,目前是怕时间拖久,对逗妞他们不利,所以我们必须赶快找到他们。” 司马长风和常丘一直谈到奶娘来请他们用餐才结束。 看到奶娘哭得两眼红肿,他二人只能摇头束手无策。 松风谷是金陵西南方的小山谷,隐干高耸的松树丛里,每次只要微微起风,则松树枝叶摆动,交错所发出的声音,响至天际。 松风谷中的屋内正坐着四个人,三男一女。 “大哥,爹知道此事吗?”正是司马潮的声音。 “已经飞鸽传书,禀告爹爹知道了。”司马澜回答。 司马浪性子较火暴,粗声粗气骂道:“伏神帮是什么东西,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上,看我司马浪让不让他们有好日子过。” “大哥,伏神帮的底是什么?”司马潮问。 “伏神帮,帮主白发翁沈鸣。十几年前听爹说过似乎和他有过节,原因倒不清楚。” “沈呜本来就是黑道上的怪人,在十多年前早已恶名昭彰,爹和他有过节也是正常的。”司马浪愤愤不平。 “三弟,熄熄怒。”常洁出声安抚司马浪。 司马浪思索后道:“这么说,是为了爹才捉逗妞的喽?” “逗妞还不一定在他手上。” 忽然——鸽铃响。 常洁赶到窗台,将信鸽脚上的信解下,交给司马澜看,道:“我爹写的。” “大哥,信上怎么说?” 司马澜将信交到常洁手上,对着两个弟弟说:“洁妹的父亲。要我们加紧找寻逗妞他们。他的意思是逗妞现在不在伏神帮手里,否则他应该会有换人的时间、地点才是。不过怕日子久了就难说,所以我看我们明天就行动。” “大哥,逗妞这次偷溜出来,到这里人生地不熟,我认为她只想到找你和大嫂,所以应该会到金陵来才是。”司马潮提出了看法。 “可是别忘了小孩好玩,一路上还不知要跑到何处去。”常洁提醒司马潮。 司马浪不耐烦的说:“总该有个目标才能找啊?” “我看这样,我派手下四处打探,而我们分成两路,一个月后在金陵吉样客栈会面,我们明天一早出发,朝东海的方向寻下去。” “洁妹,通知你爹一个月后金陵吉祥客栈见。” 司马澜做了最后的决定。 自从司马逗被伏神帮所擒的消息传出,江湖就常常可看到司马世家的人,不再像以前那般改装易容,徽服潜行了。 密密林中,微风轻拂,小河潺潺的流着,这一切应使人觉得心神愉快才是,可是正在林中急走的一对年轻男女,对这风景是那么不经心。 这一对年轻男女正是司马澜夫妇,走得虽然很急,但是他们二人,对于四周的一草一木,却是丝丝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。 蓦然——司马澜夫妇打住脚步。 寂静林中,忽然一条人影,飒飒向司马澜暴雨般的连劈五掌,人影速忽又退了回去。 暴掌声中一群杀手样的人已挡在路前,退回去的人影定立在杀手前。一身白袍在微风中轻飘。 “司马世家武功果然名不虚传,阁下好功夫。”白衣人哑哑的声音道。 “好说,好说,阁下好俊的功夫。看阁下身手,莫非是伏神帮左护法白煞。”司马澜正色道。 “好眼力,佩服!佩服!”白煞道。 白煞怪声道,“兄弟们!司马公子的夫人可是个美人哦!” 杀手般的一群人,听了这话怪暗乱叫,争先恐后的向常洁扑去。 话声甫落,自煞已双掌暴展,因他谋定后动,所以一发动,就如天河倒泻,大漠中卷起的狂沙,如影随形的紧随司马澜,迫得司马澜在掌影的笼罩下,一时间只忙于自保。 唰、唰声不断,白光连闪,司马澜出剑,且连连施展快剑招。 这白煞不愧为“伏神帮”左护法,居然能够在司马澜眩目的剑招下,不为所动,暴闪三步,双掌掌力不减,仍呼呼劈个不停,连环四十九掌,迫得司马澜不敢大意,脚下迅速移动,带动身体也回旋转侧,手上的剑却一招急似一招。 密林中的树木,剑到之处,许多齐腰打断,或剧烈摇摆飓飕疾响,掌风所及处,枝叶落纷纷,耐不了这掌风的摧残。 司马澜仍是处于守势,主要是因他还分了心注意常洁,所以在紧要关头难免失去先机。 司马澜的意念里,深怕那一群杀手一齐动手,会伤到常洁。 这边常洁挺身反击,已和那群杀手打得不可开交。 常洁身法颇快,只见一团人影不住在晃动。 那群杀手不知常洁的来历,个个只想争功,想捡个现成的便宜,所以在左护法示意之下,就一窝蜂争先恐后的涌上。出乎音外—— 常洁身手绝非等闲,再加上林中地势的限制,人多了反而掣肘,施展不开。 这一转机倒使那群杀手乱了阵脚。 白煞见状,因事出意料之外,急得大喝哑哑叫道:“你们这群脓包小心些,别以为她是泛泛之辈……。小心玉面女的玉女快剑。” 司马澜震声笑道:“洁妹,打得好!” 适时,杀手群中突然传出惨哼声! 白煞说话时已分了神,再加上连连几声的惨哼,直气得他连掌势都不顺。 司马澜控制这一转机,将剑势挥洒开,剑芒四射,连攻十六剑! 十六剑,剑剑逼得白煞身如陀螺,脚下连闪,疾身后跃了三、四丈,“唰”一声,衣袖被司马澜剑锋划破。 白煞身形未定连喝:“退!”声甫落,人已入林中,传来一阵哑哑笑声:“好剑法佩服,后会有期。” 常洁娇喝一声:“哪里逃!” 应声一名杀手“咚”双膝着地。其余逃钻入草丛里,司马澜此时亦跃近。 这一次交手,着实带给司马澜夫妇压力,但见二人微喘便可知一、二。 “伏神帮帮主沈呜人在何处?”司马澜以严峻的口吻问道。 却见,那名杀手一语未发,身子往前伏下。 司马澜赶忙靠近,只见嘴角黑色的血流出,已无鼻息。 “他已死,我们走吧!” 司马澜和常洁,向前行而去。 司马潮和司马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,司马潮忽然瞥见街头转角,有一对锐利的眼神一闪,迅捷的身手,立刻在街角处消失。 司马浪也惊觉到,兄弟二人提气加快脚程追上去。 到城外林中已不见踪影,司马潮暗想这些人的功夫不弱。 司马浪亦看出隐藏在暗处非一人,所以豁然一笑,朗声道:“司马家司马潮、司马浪在此,躲在暗处是何人?为何将我兄弟二人引来此?” 只听远处传来尖锐的冷笑道:“司马家的纳命来!” 声落,五条人影已在十丈外陆续现身,领头的是一身黑色长袍。 在司马潮眼中的黑衣人,他推测可能是听说中的黑煞——“伏神帮”的右护法。 性急的司马浪不曾留心想,只想激来人自报字号,因此说:“你们是冲着司马家来的!而我们兄弟两人如无两下子,也不敢跟你们到此,我看你们这些八成是无名小卒,要见本少爷才用这种方法。” 只听黑衣人用尖锐的声音道:“传说中的司马浪是个莽夫,今日一见果然不假。” “你的好日子到了,还不知!” “哦!是吗?”司马潮截口道。 然后压低声音对司马浪耳语道:“三弟小心!我看这领头的可能是黑煞。” 司马浪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是伏神帮的!” 于是哈哈一笑道:“少爷是莽夫,总比你们这些杂碎、败类强,只会伏着人多欺人,连自己的字号也不敢亮出来,我看你们大概是沈鸣那老头的狗腿爪牙吧!” 一声尖锐的喝断声:“司马浪,敝帮帮主的名讳岂是你直呼的!你够狂,没想到舌头也利,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狂到几时?” “四恶,上。” “哈!哈!果然是‘伏神帮’来的正好,省的少爷四处找你们。” 那被称为四恶的一跃已站在司马浪前,个个精壮强悍,都散发着无形的“杀气”。 “伏神帮”的四恶,是江湖上闻名的杀手,他们一出现就笼罩上一层死亡的阴影。 司马潮深深吸一口气,提醒司马浪:“三弟,小心!”,自己亦全神戒备。 司马浪凌历的目光迅扫对方一眼,道:“想先躺下的就上吧!” 对方哇呀怪叫:“小子,四爷爷先剁了你。”势如猛虎的向司马浪飞扑过来。 白光一闪,司马浪剑出鞘:“好让你做第一个祭剑的畜牲!” 话声未歇,司马浪纵身向前直刺,剑人和剑笔直地逼得对方心中凉。 “老四小心!” 迟了——字还在舌尖,只见一道血柱,一声如扭断鸡脖子的惨叫划过林中。 司马浪身影甫定,“碰”一响,偌大的身躯无力地落在他面前三尺外。 太快的剑法,其他三人连想抢救的念头,都还来不及发生,一切已经结束。 其他三人略一震,都发出了慑吼厉啸,同时发动攻势,由三面向司马浪猛攻。 “毙了他!” “拿命来!” 那三恶强烈的指力和掌风,在半空中交汇,震得林中呼呼作响。 司马浪狂笑:“来得好——!” 倏忽疾旋,在旋转的时候,一连攻出十八招,只见全身为一道银光所缠。 半空中连闷哼三声,三条人影坠下,个个狼狈不堪。 司马潮和黑煞亦熬战正浓,黑煞急攻五招,鹰爪爪出手狠毒,眼看都要抓在司马潮身上了。 司马潮叱喝一声,内力全注于剑上,身形闪动避开每招险招。突然—— 身影倏忽上升,突化数个虚像,自上而下似乎由前后左右同时发剑,出剑急快。 黑煞心中一紧,射箭似地滚出十丈外。 “好身手,退一后会有期。”尖锐的声音,在林中消失。 其余三人也立刻弹出林外。 “好快的身手!”司马潮惊叹。 “二哥,看来‘伏神帮’真的是针对司马家来的。”司马浪恨恨的说。 “嗯!不知大哥和大嫂那边情况如何?逗丫头这个鬼灵精不知疯到哪儿去!”司马潮颇担心。 “下次找到逗妞,非揍扁她,不然也得让她哇哇大叫才过瘾。” 司马浪似怒似忧他说。 “走吧!加紧些脚程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章 小宝和朱彦奇一路往中原而来。 一路上的花费,都是用以前阿奇在京里每天的零花钱存下来的,要知道那有钱人家的零用钱一天就比平常人一个月的花费来的多,何况是王侯世家的朱彦奇。因为钱来的快没有历世经验的两人花起钱来,出手大方,去的也爽快。 这日来到一山边。 远远望见半山腰有一人,正坐在一块大石上,托腮凝神沉思。 小宝和阿奇不想打扰那人,而且想趁天气还好的时候,多赶下程,到前面的小镇甸打尖投宿。 两人绕过山底小径,正想走到穿林而路的山道时、 乍听到一声喝声,来自半山腰。 “小兄弟!且留步!” 那人说话声音,缓缓而铿锵有力,使人觉得和易而又有威严的感觉。 只见人影一闪,那人已轻飘飘地落在小宝和阿奇立身不远之处。 小宝和阿奇不约而同的顿住脚。 “小兄弟!你们过来!” 阿奇看那人穿着打扮有点诡异,心中不觉有些戒意。 听到那人叫他们过去,阿奇心中有点怒意,反问道:“你是谁?” 那人轻笑道:“小兄弟,不要多疑,你过来。” 阿奇心底有些怯意,但仍壮胆道:“你先报上名来。” 那人听了仍笑着说:“到这边来,自然告诉你们。” 小宝看这人慈眉善目,说话声调柔和可亲,虽穿着有些诡异,但仍觉他是个奇人逸士。 小宝轻轻对阿奇道:“阿奇,我们还是先过去吧!” 阿奇斜眼一睨,道:“为什么?” “不为什么,我只觉得他不像坏人。” 阿奇再睨那人一眼,觉得有理,但仍哼了一声。 那人看着两人,微笑不语。 蓦地——- 声狗叫,不知何时两只黑狗,已伺伏在两人身后丈余左右之处。 阿奇看着两只黑狗嘿道:“这个月出门不利,倒了邪霉,不是碰到臭鱼水,就是撞见恶狗。” 再一回头,不由惊叫出声。 “噫!” 小宝也露出一脸疑惑。 阿奇道:“小宝,人到哪儿去啦?怎地一眨眼就不见?” 小宝和道:“不知道,好像跃到咱们后头去了。” 阿奇不信道:“我怎没瞧见,哪有那么快?” “真的,我看见人影一窜,飞进那片树林。” “那你怎么不拦住他。” “怎么拦?我又……” 阿奇一转身,衣角一拐,露出御赐锁片。 拉着小宝跟进树林中去瞧。 突地—— 树林中,暴出阵阵大笑道:“原来小兄弟,还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,难怪这般刁横。”那人说着,从林中悠闲地款步而出。 阿奇被说得满脸胀红,懊恼万分,脸就像大红柿子。 小宝看这人走出树林,脸上愣愣,仙仙的呢哺道:“他是……是抚宁侯府……” 阿奇突然对小宝叱道:“谁要你告诉他,闭嘴!” 小宝被喝叱打断话头,更胀红了脸,呐呐不知所言。 阿奇忽道:“小宝,咱们走!” 小宝一时不知所答,呆呆的钠声道:“这……” “你不走,我走。” 阿奇脸一横,说完真向前纵去。 那人飞身一跃,突然截住阿奇去路,笑说道:“小侯爷、小世子,这碧玉谷中,难得来客,坐会儿再走!” 略一顿,又正色道:“看二位虽年幼,可是天生资禀甚佳。” 那人又指着阿奇道:“这位兄弟身手俐落,璞质未凿,所以故露身形,特引请小兄弟来此谷中。” 小宝倏然惊悟,道:“呀!刚才你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!” 那人未待小宝说完,即微笑点头接着道:“是的,小兄弟放心,在下决无恶意。” 阿奇脸上虽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,但心中却暗暗怙 小宝道:“那么,这些狗啦、羊啦,都是你的罗?”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,笑着说:“小兄弟,你不喜欢它们吗?这黑狗、山羊,养它们,不知花了我多少心血,方才有点成就呢!” “有什么用,不能专跟狗羊打架呀!”阿奇说时,嘴虽仍嘀咕着,然语声稍缓。 那人哼道:“小兄弟,不要小看了它们,虽然它们是些畜牲,但攻击起人,放眼江湖能挡得了它们的人,恐怕还不多呢!” 阿奇心里不以为然,嘴上不说,眼神不免流出睥睨之色。 那人看阿奇一眼,已知他心里不信,心中暗暗打定主意,要杀杀他的锐气。 小宝半信半疑,偏头忖思,眼珠一转,笑着忙道:“唔!可惜比起‘听我话’的绝招,还差得多呢!” 那人微露一笑,两眼专注在小宝身上一扫,道:“什么叫‘听我话’,从没听说过。” 阿奇说道:“你没听过,要不要试试。” “好吧!只不过,小兄弟,你肯不肯赐教?”那人说话时一面打量着阿奇,等着阿奇回答。 阿奇瞪眼不答。 小宝急得满脸羞红,手足无措讷讷道:“别……别……这位英雄……” 那人连忙摇手,道:“不要英雄、侠士的乱称呼,酸溜溜实在不惯,在下痴长二位几岁,叫我一声老哥哥就得啦!” 阿奇噗嗤一声,笑道:“你不老呀!” 那人先是一愣,随即哈哈笑,道:“那不要紧,顺口好称呼就行了。” 再又对阿奇道:“小兄弟,来,来,让老哥哥见识见识这‘听我话’的功夫。” 阿奇犹豫,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行不行?” 那人略有嗔怪,道:“什么行不行,若没认错,老哥哥我在昨天的刘家集上,看到你们惩罚一个土霸,露过一招,虽然没见到你们脸,但身形是不会错的,是你们吧?你们大概是施展‘听我话’的功夫。” 小宝面有得意的道:“当然啦!” “嗯!不差,还有点意思!” “哼!岂止有点意思,看你能挡得了几招?”阿奇说话时,略带卑夷之色。 那人听后微有不悦,但仍带笑道:“有十多年了,没跟人过招啦,手脚都硬了,真怕挡不住你两招,不过,相逢便是有缘,不试试,还真可惜!” 随即催促阿奇,说道:“小兄弟,不要客气,咱们俩切磋切磋,点到为止。” 小宝在一旁低声道:“阿奇,你让他见识见识,否则他不服气。” 阿奇露出为难之色,嗫嚅道:“这……我……” 那人即道:“怎比女孩子还忸怩,来!来!” 阿奇这人最恨人家说他像女孩子,跨前一步,说道:“老小子,你来试吧!” 那人看他并无架势,也不运气,不觉疑道:“咦?你就这样?” “嗯!”阿奇不答理。 小宝在旁笑道:“尽管出招,阿奇可会打人的。” 那人嗤地一笑道:“真的,那我就出招啦!” 话声未落,人影微闪,已纵到阿奇跟前,虚晃一招。 阿奇双目炯炯,不眨不转,盯着他看,对这虚招,视若无睹,神定气闲。 那人见阿奇这等稳练神情,不觉讶异:“真不愧是侯爷小公子,凭这份气势,我就服了三分。”嘴里说着,脚底不停,直向前猛扑。 这几招使的当真又狠又准!又快又险,拳、脚,无一不是擦着他衣衫而过。阿奇来不及施出“听我话”的功夫,急忙使出“单于夜遁”,侧身一闪。 那人边出招边说道:“虽没见你出招,凭你这等身法,别人还真打不过你!” 小宝看得一瞬不瞬,倏见眼前身飘影飞,一点看不清楚,所以插不上嘴去。 只听那人道:“你那‘听我话’功夫怎么还不施出?” 身形又转了几转。 那人嘴仍不停道:“不差,已经两招啦!” 阿奇始终闷声不响。 一会儿,那人又道:“好身法……诡异、威猛,可惜运用还不够灵活。” 阿奇此时忍不住,喝道:“吹牛不打草稿,看你能打几招。” 小宝高声叫道:“阿奇,加油!” 那人又道:“小兄弟,别客气啊!来!来!来!” 突然间,一掌直劈而上,无论时间、部位,俱拿捏得正确而又准,他算准了这一掌便可将阿奇擒拿住,哪知阿奇不知怎地,身子突然一缩,掌风飒飒自在他面前劈下,却丝毫未触及阿奇毫发。 “嗯!六招啦!” 稍顿,又听到:“十招啦!” 小宝此时一声不哼,心情十分紧张。 那人似乎又讶异道:“小兄弟,你的功夫好像不差,怎么你老是二招反复使用。” 阿奇讶异,稍有迟疑,突扬声问道:“你怎地知道?” “我看你身形敏捷,只躲不攻,只闪避,不出击,可是打架比武单闪躲还是不够的。” “十八招啦!” 阿奇倏地一跃,二人突然分开。 那人身形一停一顿,便道:“小兄弟,拼了半天,你还是不出招,也罢!我们歇手了吧!” 话刚完,只见阿奇走到他身边,突地十指连点,点遍他全身穴道,那人一时不防,着了他点住穴道。 阿奇捉押道:“这就是‘听我话’功夫。” 那人重复道:“真的,这就是‘听我话’。” 说完他仰天哈哈大笑。 半晌才对阿奇道:“你这小子,聪明足够,可惜太顽劣任性。趁人不备,点住他人穴道,这哪算真功夫?” 阿奇心中不悦,叱道:“什么小子,谁认识你?‘兵法’上常说‘攻其不备’,难道这样不对吗?” 那人不觉哈哈大笑,道:“好!好!对!对!小子算你有理!可惜我练就了‘移位转穴’大法!”说完,竟然伸展四肢,滑稽的做了一个怪动作。 小宝在一旁也被逗得噗嗤大笑。阿奇却不高兴的撇过脸去。 那人略作付思,又正容道:“不打不相识啊,二位折腾一天,可愿到舍下歇歇?” 阿奇一撇嘴道:“我不去!” 小宝歉然说道:“老……哥……哥,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?” 那人先瞄阿奇一眼,然后说道:“那也好,先告诉你们,在下姓杨名诸。又名龙中云。” “啊!” 小宝突一声惊异,凝视着杨诸。 杨诸不知何事,惊问道:“小兄弟,什么事?” 阿奇看到小宝这等神情,不觉一怔,摸不着头绪。 小宝呐呐半晌、又一侧头,哈哈大笑。 小宝嘴一撇,眼睛一转,忍唆不住。 杨诸忍不住问:“小兄弟,怎么啦?” 小宝正色道:“‘羊’‘猪’,牛羊的羊?山猪的猪?” 阿奇、杨诸闻之,齐声大笑。 杨诸身长七尺,偏留一脸大腮胡,看起来比铁还硬,狮子鼻,衣服是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绸缎缝成的,竟像是野猪的皮。 杨请朗声笑道:“小兄弟,好学问。” 小宝汕然,呐呐道,“老哥哥过奖。” 杨诸用手一指林中露出一角草房,道:“到屋里坐着谈吧!” 说完,不等二人回答,领前向草房行去。 小宝兴高采烈笑道:“阿奇,咱们先歇歇,不急着赶路吧!” “嗯!” 阿奇复应一声,不置可否。 三人进了茅屋,阿奇老实不客气,把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一遍。 这是栋一连三进茅草屋,左边一间空室,右边门窗紧闭,看不清里头状况,当中一间,一排五个石凳,再也没其他装饰。 杨诸见阿奇一进门就上下打量,于是笑道:“小兄弟,我们小山居可不能和你们侯府相比。” 阿奇撇嘴笑道:“各有干秋,只是我看这石凳很古怪。” 杨诸笑道:“山上人家几块石板凳,你也奇怪,山居可比不得你的侯府哪,坐的上好榆木太师椅!” 也不等阿奇再说,迳自走到门后; 一忽儿!取出三杯山泉,一碟雪花酥,往石凳一放,对着二人道:“这里可没什么好吃的,随便充点饥吧!” 阿奇走了一天,早已饥肠辘辘,不客气,拿了便吃。 小宝也随手拿了一块酥饼咀嚼。 忽听阿奇叫嚷:“这是什么做的?太好吃了!尤其这杯水!” 小宝也觉得这酥饼,人口即化,又酥又脆,再喝口泉水,直觉清凉沁人心肺,一阵舒畅感。 杨诸喝了口,道:“要不是为了这泉水,我才不搬到这里呢!” “为什么?” 杨诸道:“我曾住湘北天王庄附近的一个牧场,与牧场主人‘瀚海神龙’冷刚为邻,他为人温和、慈善。” 小宝突然插嘴,道:“你不是说泉水吧?怎他说起冷刚来啦!” 阿奇正想知道这冷刚的来历,忽被小宝打断,有些不快,道:“小宝,急什么?听这老头子说下去啊!” 杨诸看了二人一眼,又道:“我因为了经营这个牧场,辛苦了好多年,一年天降大旱,羊群尽数干渴而死,牧场中人不得不离乡背井,出外谋生。” 小宝又问道:“怎么还没说到泉水呢?” 杨诸笑道:“小兄弟,可真是急性子啊!” “第二年春天,离乡出外谋生的人陆续归回,有人谈起,在这附近,有一峡谷,险势天成,有一股清泉流贯,异香甘甜,但因在荒山野岭之中,所以无人久居。” 阿奇静听到此,忽然咧嘴一笑。 杨诸笑道:“你笑什么?” “我想你一定是听到泉水,馋了嘴,赶紧到中原此地定居。” 杨诸点头道:“馋嘴倒是真的,但最重要,催促我来此的原因是,我曾听说过:‘天下甘泉,除得地利之外,必另有神物在旁,得其灵气。’” 小宝好奇道:“什么神物宝物的?见到没有?” “没有。” “我帮你找。” “不!”杨诸坚决的摇头。 “为什么?” “找到了,我们也不会跟你抢。”阿奇道。 杨诸道:“小兄弟,你不懂,奇异珍宝可不易得!” “要让别人得去,我这老头子,不是白白的在这里呆了好几年?” “有缘自会得到!无缘莫须强求!” 小宝道:“既然如此,你又为什么把我们引来此地?” 杨诸道:“事情是这样的,我有一个老友,很不幸生了个不肖子,平常没有事都要惹事生非,现在又私自离家出走,看见你们往这里来,才故意现身引你们来。” 阿奇心中仍存有偏见道:“你引我们来此地,又为了什么?我们又不是他。” 杨诸大笑道:“小兄弟,别生气,我引你们来此,主要是想将所学授与你们,等你们通悟,再将武功招式演练一遍给我看,好纠正缺失,你们再熟练几回,不是自夸,在江湖上够你们横行了,但你们若有机会碰上他,叫他赶紧回去。我的武功,你们愿学吗?” “与我的‘听我话’比呢?” “这‘听我话’如能学全,天下不做第二人想,非我能及,那又另当别论,但目前你只学会了皮毛,真正精华地方,你并未学到,再说这招也不叫做‘听我话’!” 小宝奇道:“到底叫什么名字,你知道吗?” 杨诸道:“这招式正确名称,应该叫‘乾坤定穴法’,是神机宫的绝学,和北侯师门‘如意门’绝学并称于世。” 阿奇道:“我不知道什么是‘神机宫’?什么是‘北侯’?” “武林中人都知道,神机宫在东海,北侯就是北京的抚宁侯朱永。” “什么!武林中人称我爹为北侯?那我爹武功很高喽?” “高不高,很难说!但武林中人很佩服令尊靖边御胡的能力。你不清楚令尊武功高底,我这平民百姓又如何得知?” 杨诸说到此,吁了一口气。 “这‘乾坤定穴法’学得怎么样?” “噢!这是在出京不久,路上碰到一个人,可能是投缘,我求他教,他就教我,至于他是谁,他也没告诉我。学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。反正他教我就对了!” “可能是缘吧!”杨诸微笑道。 “入江湖数十年,阅人无数,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,索性连这招下半套的‘乾坤定穴法’攻击部分教你,一并成全你吧!” 略一思忖,又道:“至于能否领会,就要看你的机缘了!” 小宝拍手乐道:“好!好!我也要学!” 杨诸笑道:“小兄弟,不要高兴得太早,可不好学哪!” 阿奇咕哦道:“我不信,别瞧不起人。” “不信,就试试看。” 正说着,杨诸立身站起,对两人道,“世子、小宝看招。” 两手一振,右足向前踢出,道:“这是第一招。” 二人看杨诸这一招,虽是简单,但直觉含玄机无穷,风起云涌。 二人照样比划,虽相似,但看起来平淡无奇,威势全无。 小宝更是不成招式,学得四不像。 “第二招!”杨诸喝道,手脚不停比划。 小宝怎么比划都不像,闷声道:“第一招没学好,第二招就来,不学了。” 杨诸比划着第二招姿势,低声对小主说,“小兄弟,仔细瞧,慢慢练啊!” 小宝演练了一会,叹口气道:“唉!真不容易哪!” “第三招。” 小宝呆愣愣叹道:“啊!没练完?怎么又来第三招了。” 阿奇立时招式一收,一瞪小宝,气鼓鼓道:“你站着不动,谁知你要练吗?” 杨诸笑道:“好了,就这三招,已够你们学上几天了。” 阿奇奇怪的瞄了杨诸一眼道:“怎么,其他十五招不教了?” 杨诸肃色道:“阿奇,这‘乾坤定穴法’深奥难解,不是一朝一夕学得了的。” 阿奇冷哼道:“哼!老头子,以前我可是很快就学会的!” 杨诸苦叹道:“小兄弟,你们现在正是最适当学武的年龄,不过是否学得成就靠机缘和灵感,还要看自己有没有决心和毅力。” 小宝睁眼,钠询问道:“老哥哥,那你呢?” 杨诸突然哈哈大笑道:“我吗?虽然经历和阅历都够了,但是骨头老了,学什么都不如年轻人,若真要强求,急功求进,反易误入歧途。” 阿奇做了个鬼脸道:“不会就不会,什么理由一大堆。” 杨诸笑道:“阿奇你涉世未深。我们眼观、耳听、心到,但口不能太快,否则难免惹祸。” 阿奇倔强道:“怕什么?” 杨诸对阿奇这蛮横样,付之一笑,不予理会。 稍息凝眼对阿奇道:“你我对招时,幸好我也会这种身法,否则真难以对付你这‘听我话’功夫呢!” 小宝一本正经道:“老哥哥,你这身法真快,看起来比仙禽飞舞还好看。” 杨诸瞄看两人道:“小伙子们,这犬羊灵猿掌,妙用无穷,一并教予你们如何?” 阿奇哼道:“这猫爪羊踢,怎像样!” 杨诸故作不在乎神态道,“不学也就算了。” 小宝露出一脸真诚道:“老哥哥,你这灵禽身法,虽玄奥奇诡不如‘听我话’,但轻灵飞快,令人望尘莫及。” “真的?” “嗯!”小宝正色答应。 阿奇听着心里蠢蠢欲动,但又不肯开口相求。 杨诸敝了阿奇一眼,忽作悲抢之态道:“可惜,这身法将随我隐居此碧谷中,再无缘在江湖重现了。” 阿奇忍耐不住道:“你教我,不就好了。” “啊!你不是不喜欢这种狗功夫吗?” “你肯教,我就练。” 杨诸暗笑,但作出无可奈何状,叹道:“好吧!” 小宝心里欢喜。正色对阿奇说:“阿奇,老哥哥这身法真好……” “这还要你说!我知道……” 杨诸看着两人一笑,站起身来,招呼两人向草坪行去。 屋外草坪上,杨诸不厌其烦,详细地将“灵禽身法”逐步演练解说一遍。 阿奇此时也不再倔强,一反顽横个性,专心一意听着,偶有难解处,问一声外,照着杨诸的姿式,专注比划。 因一时神情专注,心无旁惊,自然平日骄纵性情一扫而空。杨诸暗晴赞赏:“这可不像是那小子啊!” “蓬莱二药仙”,大仙周令,小仙周方,终年采药为生,很少涉及江湖。 蓬莱二药仙,早在十多年前,听说碧玉谷有宝物。 便远从蓬莱西来,吃尽不少苦头,才发现这宝物——“地王参”。 “地王参”性甚热,承受日精月华,及地之阴气,不论人或是兽,只要吃上一点,便能延年益寿。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珍异宝。 于是蓬莱二仙,好不容易把“地王参”弄到手。 二仙周方一时欢喜,发出一阵大笑,引来了暗中跟随的“伏神帮”魔头——黑白双煞。 黑白双煞两人,摆出志在必得的姿势,顿时使蓬莱二仙倒抽了口凉气。 大仙周令沉声道:“伏神帮恃强凌弱,不觉过份吗?” “你们把宝物让给在下。不仅护送你们两兄弟平安回蓬莱,附加送你们黄金千锭,良马百匹!” “如果不愿意奉送呢?” “简单得很,只要能在我手下去出百招,同样放了你们!” “欺人太甚!” “这不是欺人,而是理所当然。” “这恳‘伏神帮’的地盘,自应由我获得,你们千里迢迢跑来挖宝,可事先经过本人的同意?” “嗨!这是谁?说话口气竟如此之大,我看了一辈子‘风水’可从来没听人说过地有东西南北之分哩!” 这突来的声音,使得双煞、周令、周方三人不约而同地齐向发声处望去。 双煞中黑煞忍不住大骂道:“哪来的缩头乌龟,有种爬出来让大爷瞧瞧!” 话音方落,陡见从岩石上走下一位身穿蓝布大褂,足登芒鞋的老叟。 周令一见此老,忙一躬身道:“癫癫前辈别来可好?” “还好,怎么样,是不是又迷了路,也让我给你们定个方向?” “谢谢老前辈,不用了!” “那你和谁说话?怎么听起来没有一点人味!” 这老人是谁?说话疯疯癫癫,可把一旁的双煞气恼了。 黑煞闻言,立即暴叫道:“老鬼是谁,竟敢跑到本护法面前胡言乱语,活得不耐烦。” 那老人道:“待我瞧瞧这是谁,怎他说话鬼气这么重,好像将爬进棺材的样子?” 白煞方才听周令称呼他“癫癫前辈”顿时使他想起一人,喝道:“你可是癫癫老儿呀?” 癫癫老儿对他虽不相识,但近日在江湖中却经常听到“伏神帮”双煞之名。听白煞一说,不禁往他多看了两眼。 语音刚落,便听人冷笑道:“前门驱狼,后门入虎,宝物见者有份,也算上咱们兄妹吧!” 话随人现,另一块岩石后,又跃出三个人。把黑煞的去路拦住。 原来黑白双煞中的黑煞,趁周令不防之际;突然下手抢了过来。以他的想法,凭“蓬莱二药仙”及那个癫癫儿的功力,当然迫不上,更不用说夺回了。 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”想不到早就有人在那里,虎视眈眈监视在一旁了。 癫癫儿见这种态势,不自语自叫苦。于是心念一转道:“原来是陈家兄妹,有什么话直说就是。” “我们兄妹向来不讲交情,乖乖将宝物留下!” “可以,可以,等调理好之后,以四份均分,贤兄妹以为如何?” “这个……” 陈东正想答应,但仅说出了两个字。 立于一旁的陈西却接口道:“大哥别听他的,要合作就先把宝物交过来,由我们兄妹保管!” 原来陈家兄妹,正是江湖上人人头痛的“三不全”。 老大陈东,是个跛子。 老二陈西,是个聋子。 老三陈南,是个女的,年纪最小,可惜是个哑巴,不然的话,仅以此女娇媚的模样,就不知能迷倒多少人。 现在听二弟如此一说,已明白他们的心意,即道:“我们兄妹从不和人攀交情,今天是例外,若有诚意合作,就将宝物交出,不然的话,胚是手底下见真招,免得拖泥带水!” “这样岂不欺人太什么?” “愿者就来,谁也不勉强谁。” “若要诚心合作,谁保管都一样,只是老夫到手的东西,假若将来反悔起来,又该如何处理?” “信得过就交过来,谁也不能替你担保将来!” “好!唱子一言,拿去吧!” 陈东冷笑道:“难得你今天如此慷慨,放在地上好了。” “好,来取吧!”癫癫儿说着便把匣子放在地上,表示真的要交出似地; “不愧是享誉武林的替宿。防人之心不可无,各位请退开去吧!” “你们兄妹未免大多心了!”癫癫儿果然退后了两步。 陈东微微一笑,正示意三妹前去拾取。 忽然有人大叫:“既然都不要,俺来捡个便宜吧!” 只见人影一闪,接着地上便失去了匣子。 这一着出乎意外,不仅癫癫儿,就连“三不全”也同样为之骇然。 大仙周令,直喝道:“黑煞,快把宝物放下。” 黑煞携宝奔行,一看情形不对,只见前面截拦者,除了“三不全”外,尚有“蓬莱二药仙”及癫癫儿,皆朝自己奔来。 于是心念一转,仗剑大喝道:“挡我者死!” 这眨眼间,四周已围有六人,大家的目光,全都集中在匣子上,谁也不愿放过。 大家都明白,像这样的场面,只要谁敢轻举妄动,立刻将会引起一场大仗。 所以,谁也不愿动,谁也不敢动。 大仙周令突道:“这样僵持不是办法,就由咱两兄弟暂行保管,过两天择一合适地点,柬邀天下英雄,以比武方式,决定宝物属谁!” “不行!” “陈兄若不同意,可另选一个较为公正的人就是。” 陈东接口辩驳道:“在下并非有意打扰,只是我们应该先了解一个人的用心,免得大家上了当,再翻脸,事情便更麻烦了!” “陈跛子,既然对他不放心,就是另请别人也一样。” 因为在场的人,除了“蓬莱二药仙”较为正派外,其余的不是一代魔头,便是黑道魁首,癫癫儿虽属正派,但行事常不依正理。 癫癫儿突然说道:“为今之计,最好是找一个不谱武功的人,由他保管,他既不敢存独吞之心,且量他也没有独吞的胆量,免得尔虞我诈!” 二仙周方开口道:“癫癫前辈之意,固然不错,但在这里,哪能找到不懂武功之人?” 此时陈东向身旁的陈西瞟了一眼,又用手一阵比划,示意要他快去。 常言“一聋就有三分哑”,陈西既是个聋子,大家争执了半天,他是一句话也未听进耳内。 可是对他大哥的手势,却一望即知。 所以,当陈东手势刚刚比划完,他那冷漠的脸上立刻泛出一丝笑意,叫了声:“小弟这就去。” 话声一落,人便直往山下奔去!,眨眼之间,消失于山坡之下。 陈西一走,白煞即扬声道:“陈跛子,你可要仔细些,若敢故弄玄虚,小心把你们给杀了!” “就凭你自己吗?” “你认为老夫怕你吗?” 白煞一边说,便慢慢向陈东跟前移去。 两人大概都存有试试之意。 不料就在二人即将动手之际,山下忽传来叫骂声:“死聋子,拉本少爷作什么,喏……幄……” 下面的话听不到了,大概是被堵住了嘴,仅闻一阵唔晤哇哇,不知乱叫些什么。 陈东听完晤哇声后,即向白煞,道:“二弟已经回来了,等事毕之后,我们再算清这笔帐,看我们‘三不全’是否真的好惹?” “哼!本护法随时候着你们!” 突然一一 双煞中黑煞叫道:“就是这放羊的娃儿呀?” “不错,快交给我吧!” 这时大家才看清,陈西胁下正挟着一个十来岁大小的牧童。 牧童口中却塞满干草,大概是陈西怕他喊叫,才塞进去的。 陈东接过牧童之后,即向大家说道:“我们兄妹既不能信任别人,自然不得不想出这个法子,这个牧童不仅和我们兄妹素不相识,相信各位也不会知道他的来历,只是方才来时,曾在山下遇到这放羊的,现在忽然想起,就委屈他一阵了。 他边说,边掏出牧童口中的干草,将牧童放在地上,又面向大家问道: “各位是否还有异议?” 大家见牧童惊怔的脸色,已明白了一切,自然不会有异议。 不料,牧童怔了一阵后,忽然站起来,指着陈东和陈西气鼓鼓的大骂道: “你们这些又跛又聋的强盗,劫持本公子做什么?想讨一碗剩饭,或是一件破衣服,那是妄想,因为本公子自己都还没得吃的哩!” “哼!再胡说八道,小心一掌毙了你。” “哈哈!陈老大何必和一个吃奶孩子生气、交给我好了!” 这是白煞的口气,看样子他想和这牧童拉感情,使这孩子倒向他的一边。 怎知小孩却不管这些。 一看他是个满脸阴鸷相的怪人,立即腮帮子一鼓,指着白煞大骂道: “凭你那副长像,八成也不是好人,骂别人吃奶,你大概是喝尿长大的吧!”所以一开口便臭气熏天!” “狗小子,再乱说,小心毙了你!” “哼!你要毙了我,他也要毙了我,本公子只有命一条,有种就来吧!” 原来这小牧童就是阿奇。 阿奇把小宝留在杨诸的住所,自己跑了出来。 那时,来到碧玉谷北坡,看到满山遍野的羊群,一时兴起,想尝试一下牧羊人的滋味! 不料上工不到半日,就被这个聋子陈西给绑架了。 阿奇一下子火大了。但又好奇眼前的事情,想一探究竟,所以又把火气给捺下去。 陈跛子和气对阿奇道: “小哥儿,你别生气,咱们几个人,因为发现一株仙药,无奈找不着人为我们分摊作证。所以将你请上山,请你当个仲裁人,回头分完,我们再送你下山,我们会给你好处的。” 阿奇心中也想看这场热闹,趁机留下来。 于是他点点头,并道: “你们可不能食言。”说完,就在大石上坐了下来。 黑煞手握匣子,笑着走到阿奇面前道: “小哥儿,我把宝物交给你!” 在阿奇伸手接过来时,他左手突伸出二指欲点向阿奇心脉处,阿奇早已学得“乾坤定穴法”,哪有不识之理,心底一惊,悄悄地移穴,口中却哎呀一声,顺势倾倒。 那黑煞本意想点倒阿奇,然后乘机突围下山而去。 偏偏阿奇也打定主意,想整这群人,故意在倾倒之势,使力一扯,抢过匣子,顺手往山下一丢。 黑煞落个宝失,又引起无穷后患。 因为这小鬼被他这一点倒,在场诸人,岂肯干休。纷纷呐喊,围住他,拳施脚踢,对着黑煞攻了过来。 在忿怒之际,黑煞成了目标,阿奇被众人掌风一击,身子顺风翻下山,咕噜几转,他已滚到山边下。 他睁眼偷瞧,众人正打得火热,哪有空暇理会他,忙爬起,在草堆中一阵寻找,果然在石缝下寻得匣子。 打开厘子,见是一根长形果茎,略呈红紫,阿奇拿出揣在怀中,略想不妥,干脆在旁边草丛中,寻得一株草茎相同长度及色泽相近的草茎,攀折下,搓干净泥巴,再塞入匣内。 他揣着这珍物,一溜烟地溜走了! ------------ 第十一章 半月又过去。 杨诸忽道:“现在已学得差不多了,你们可以走啦!白天赶路与黑夜不同,不可太炫耀身法轻快,沿着清泉,一直南走,太阳落山前可到金陵。” 又慎重道:“小兄弟,记住,这掌法与身法,决不可说我杨请教的,更不可替我宣扬的。” 阿奇嘴一撇,哼声道:“有什么稀奇,不说就不说。你以为大家都知道你这个杨诸还是龙中云的?”小阿奇哪知道这化名杨诸、龙中云的竟是父亲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云中云龙呢! 杨诸微笑道:“时候已经不早了,你们可以走啦!” 小宝依依不舍道:“老哥哥,过些时日再来看你。” “嗯!” 杨诸闷应一声,满脸惜别感伤之情。 三人在谷中,虽然只有半月的短短时日,可是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。 阿奇心里有无限感触,但嘴上仍倔强道:“小宝,要走就走啊!” 杨诸不自然的哈哈大笑道:“你们快走吧!喜欢就来玩玩吧!” 小宝黯然答应,“唔!” 阿奇刚走出丈许,杨诸又大声叫嚷道:“路上小心,异日有缘重逢时,我们再好好地切磋一下‘乾坤定穴法’及‘灵禽身法’,见个高下。” 二人同声应好,依照杨诸指引方向,匆匆离去。 走完山径小道,翻过溪谷,就转入大道,已是炎阳当空,路上人车稀少。 阿奇然然笑道:“小宝,这里宽畅,这灵禽身法不知如何,我们比比看,谁快?” 小宝摇头道:“不,这里是大道,来往人多,像什么?” “怕什么!” 阿奇争论道:“方才小路上,走不快,老没机会施展,不知身法如何?” “阿奇,老哥哥不是说不能大炫耀吗?” “怕什么?” 阿奇忽地又道:“你不肯比,那我先走了。” 一晃身往前急窜而去。 小宝叹口气,只好快速跟在阿奇身后,不即不离。 阿奇因初学“灵禽身法”有心卖弄,尽情施展,急驰前去。 二人一阵急驰。 转瞬间,已到金陵城郊,看阿奇仍无放慢之势。 小宝急道:“阿奇,你看前面就是金陵城了,慢慢走吧!” 阿奇只当没听见,仍急驰不停。 小宝急道:“公子……” “干什么?” 小宝见阿奇又要发脾气,讷讷着,不知如何回答。 稍停,方嚎懦道:“前面……是金……陵,我怕……惹出事……” 阿奇怒意未消道:“惹事就惹事,怕什么!” 小宝更呆钠,讪讪道:“泊……侯爷……要……怪……怪罪我……” “嘿!又是侯爷,我不爱听。” “侯爷……他……” “又是侯爷,再罗嚏,要你滚蛋!”阿奇毫不考虑,厉声叱喝。 哪知小宝脸色骤变,倏地停步:“好!原来公子讨厌我,那……”说着侧身一转,又黯然道:“那我回侯府去了。” 阿奇倏地一惊,看小宝真的伤心,不由急道:“小宝,算我不对好了!说好叫我阿奇,不要叫公子了。” 二人互相对视着,一阵默然。 好一会,小宝脸色仍含不豫地道:“阿……奇……走……” “好啦!走啦!” 这金陵城外,亦是商贩云集,酒楼茶肆林立。 从这里看去,一条大街看不到尽头,因午后烈焰酷热,街上行人较稀,但热闹格局仍在的。 阿奇、小宝走了段路,来到凤翔茶楼。 这是一间二层楼茶馆,卖各式酒菜点心,看倒还清静雅洁。 此时,午饭已过,但茶楼之内,仍有七成酒客,在饮酒品茗。 小宝正走到凤翔茶楼门口,一眼看到热腾腾的蒸笼及各式点心,不自觉驻足瞟了一眼。 小宝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,低声道:“怎么办?钱全用光了!” 阿奇忽满不在乎道:“那有什么关系!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你不要管,跟我进去!” 二人走到凤翔茶楼门口,伙计见阿奇气质华贵,气派不俗,赶忙过来打招呼。 阿奇带头,神气十足,眼睛向楼下客座一扫,对伙计不搭理,走上楼去。 小宝提心吊胆,也只得跟上去。 楼上十余张桌子,大半坐满了茶客,只临窗有二张空着,这些茶客,见二人年纪虽小,可是气派十足,不由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二人。 阿奇只当不见,率先向临窗空桌行去。 哪知伙计立即上前拦阻道:“小客官,这二张桌子,已由包大胜大爷包啦!” 阿奇忽兀自瞪着伙计,奇道:“咦!怎么我不知道?” 伙计听得一愣,道:“二位公子认识包大爷?” 小宝驻立一旁,退缩不前,露出一副畏缩相。 “嗯……” 阿奇漫应一声,傲然往沿窗一坐,对小宝笑道:“小宝,来,吃什么?叫伙计拿来。” 小宝犹豫地走过去坐下,只觉脸热心跳,道: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 阿奇先瞪小宝一眼,又对伙计道:“先来一壶乌龙,有什么拿手点心!各来一份。” 伙计见阿奇年纪虽小,可是气派甚大,一时摸不清头绪,又不敢开罪,只好连声诺诺道:“是,是,不过……这包大……” 阿奇不待他说完,猛手一挥,微怒道:“我知道,把茶送上来,快去!” 伙计被骂,只得悻悻而退。 小宝见阿奇装模作样之态,内心忐忑,坐立难安。 待伙计走后,阿奇见小宝这等木然模样,不觉哈哈笑道:“小宝,你怎么啦?” “唔……” 小宝不安的斜眼回转,讷讷不知所言。 突见左邻,坐着一个白发蓬松,脸色漠然的怪老头,一套白布衫,全是补了,右手执一枝白旱烟管,三尺左右,左手端茶,侧头往这边看,刚好四目相对。 只见怪老头,两眼湛湛神光,对小宝微微一点头招呼。 小宝倏地脸红,赶忙别过头去。 阿奇怡然自得,创览窗外。 一忽儿,又上来一位满脸横肉,手执大刀,神态凶霸,“嘭”一声,就往阿奇身旁空桌上一坐。 伙计见状,匆匆赶上前,惶恐笑道:“客官,真对不起,这桌有人定了。” 那大汉只当没听见,横眉竖眼道:“上好龙井。” 伙计装出一脸谄笑道:“客官,高升一步,这桌已由东街包大爷定了。” “什么?” 小二露出一副愁眉苦脸之色,手指怪老头桌上,道:“请多担待!勉强在那客官桌上挤一挤……” 那人突然手一拍桌,勃然大怒道:“告诉你,上好龙井。” 这一吼,满楼皆惊,引得所有茶官观望,而这人又怒目向全室一扫,洋洋自得。 阿奇对这人,那满脸凶恶像,颇生一恶感,见他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,大大不以为然。 那怪老头视若无睹,仍悠悠然闲哉,自顾袖着旱烟袋,脸上毫无一丝表情。 阿奇故作惊慌道:“呀!真凶,吓死人。” 那人朝阿奇瞪了一眼,不好发作。 此时,小二仍怯生生的站着,喃喃道:“客官,何必生气,小的……” 那人一声冷哼,怒骂道:“嘿!放屁!少罗嗦,快拿茶来。” 阿奇看了有气,不由眉头一轩,道:“唔……好臭。” 那人听得有人寻衅,双手一按桌面,一晃窜到阿奇面前,怒道:“哪来的小杂种,敢在本大爷面前撒野。” 说着伸手就是一拳,击向阿奇头部。 阿奇刚学灵禽身法,有心显露一手,见这一掌己到面前,毫不在意轻轻一闪,仍坐着不动,这一掌从他耳侧滑过。 那人一掌击毕,倏地一惊,上身一倾,突击阿奇下颚,怒喝道:“小杂种,再看本大爷这招。” 阿奇眼看这招来势,不敢小觑,身微微一侧,身体斜着窜出,轻身纵落到小宝身侧,仍嘻皮笑脸,调皮的把手在脸上一刮,羞道:“嘿!不怕羞,什么大爷?我看你倒像是大公鸡嘛!” 这时,两人已隔开了一张桌子。 那人见两招落空,大感吃惊,再听阿奇当众羞辱他是一只大公鸡,怎容忍得下? 突然一声怒喝,已是恼羞成怒,手下不再留情,展开生平绝艺,正面对着阿奇扑来。 阿奇眼看他一脸盛怒,布满肃煞之气,心中一惊,再看他这招来势,真正是情急拼命。 阿奇待他双掌来到面前,看准来势,突然一招“乾坤定穴法”一摇一引往旁边一晃。 虽然只是轻轻一引,那人已是招架不住,只感身摇脚晃,支持不住,往桌下直坠。 刚触及搂板之间,赶忙施出一记鹞子翻身,方能拿桩站稳。 阿奇见那人被引送跌落地板,样极狼狈,不由见状大笑道。“懒驴翻身。” 但见那人双眼突出,眼中冒火,钢牙一咬,随手抓起桌上大刀,朝二人一指,怒声道:“小杂种,有你就没有我孙大刚。” 阿奇道:“是你自己不小心啊,我还没有用力呀!” “嘿!” 孙大刚鼻内一声冷哼,双肩一耸,正挥刀作势欲扑,突觉腰带被一物钧住,力道奇大,动身不起,更挣扎不脱。 耳中忽听有人隐约对他说道:“小子,大庭广众之下,竟想杀人哪?” 孙大刚心中倏地一惊,暗想:“想不到这楼上,还有高人隐藏?” 回头一看,突见身后怪老头,正不经意的,手执烟袋,烟袋的一头还钩在他腰带上。 那怪老头,看他回过头来,细眯着眼睛,呵呵笑道:“小子,眼睛蒙屎啦,连老夫都不认识了。” 怪老头呵呵一笑,若无其事收回烟袋,不慌不忙的装烟点火,呼呼地抽起烟来。 孙大刚怔怔地看着一悟,顿时窘得脸红到脖子,讷讷无语。 小宝看那孙大刚那副滑稽相,几乎笑出声来,再瞟一眼阿奇,忽露出一脸惊愕状,不免奇道:“阿奇,你……” 阿奇被小宝一喊,倏然醒悟,轻声抢说道:“我认识他。” “谁?” “孙大刚,那大公鸡……” “他是……” “是府里的护卫。” “咦!……” “咦什么?我只听说过,又没见过面。” “那……怎么办?” 阿奇惶恐他说道。 “怕什么?不管他。” 阿奇说着,坦然的坐回临窗桌位上,对小二一翻白眼,没好气叫道:“喂,我们的乌龙茶呢?怎地还不送来。” 那小二连声诺诺,但仍不曾动身去拿。 哪知这怪老头,突一翻怪眼,对着阿奇、小宝二人,阴阳怪气道:“你们二个小子,与我有点关连。” 小宝小嘴一撇,正想说话,倏见孙大刚正怒目瞪着他,立即骇然,低下头去。 阿奇听这怪老头,依老卖老的语气,心里十分不自在,朝怪老头脱一眼,仍坐着不动。 “小子,过来,你们是何人门下?” 阿奇听了更有气,哼声道:“凭什么过去?” 孙大刚在旁,已是耐不住性子,大声喝道:“叫你们过来!” “哼!”阿奇瞪孙大刚一眼,道:“要你管!” 那怪老头唁咕怪笑,正声道:“好,等会不过来就不过来,老头子问你,你身上的玉佩从哪里来的?” “从哪里来的要你查询,我反正不是偷来的!” “不是偷的,那么是你家长辈给你的?” “哼!” 阿奇懒得甩他,夹起一块点心,迳自朝嘴巴里塞。 “那是我们侯爷给的!” “小宝,要你多嘴!”阿奇喝止道。 小宝吐了吐舌头,噤声不语。 怪老头桀桀笑道:“那么你是侯府总管葛汉的儿子葛进宝,小名叫小宝的孩子啦!” 小宝和阿奇讶声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怪老头道:“我怎会不知道,我是侯爷派来带你们回京的京都指挥使帐下副统领庞公度。” 小宝和阿奇一听,面面相觑。 “葛进宝,你好大胆,竟敢扇动“王孙少侯爷”私自离京,“宗人府”追究下来,除了少侯爷须擒回京交给皇上发落外,你也少不了要定斩首的罪名。” “谁敢?”阿奇喊道。 一旁的小宝早已吓得怔在一旁了。 “老头子敢!这是上令,见令如见皇上,我奉圣令出京抓你们回去,难道你们要抗命不成?” 阿奇没料到老头子有此一招,呆了一呆。 “少侯爷,你们还是乖乖跟老头子回京去吧!” 阿奇眼珠子乱转,心中在想脱身之计,口中却道:“我若是不回去呢?” “那就恕卑职无礼,要抓人了。但卑职希望少侯爷不要抗圣命!为难卑职。” 阿奇心生一计道:“当然跟你回去,你先下去付账吧!我们休息一晚,明天再走。” 那老头子转身吩咐孙大刚,带着阿奇二人投宿到悦来客栈。 天方亮。 阿奇、小宝二人缓步施施然走出了“悦来客栈”大门。 阿奇目光向后一掠,暗暗笑了笑,向东街大步行去。 两名黑衣大汉一见,自不怠慢,连忙快步紧跟前行。 二人如果要找用早点,便应该拐弯向东走去才是。 然而他没有,却相反地拐弯向了西。 这时,跟踪在后的黑衣大汉,已由两名增加到了六名。 但是,出人意外的,后面竟然还有人。 这三批人,一批跟踪在一批的后面走着。 二人脚下不稍停的一直出了城门。 片刻之后,己离城五里多路,到了一片荒无人迹的地方。 阿奇霍然停步转身,突哈哈大笑道:“各位!咱们就在这里谈谈可好?” 六名黑衣大汉,一齐在丈许停住身形,但,却无一人发声说话。 原来这六名大汉,经过一阵子的全力奔驰,早已累聘气喘吁吁,上气不接下气,一时之间,哪能够说得上话来! 阿奇掠了六名青衣大汉一眼,笑道:“喂!诸位都很累了吧,你们就先休息休息,喘口气,咱们再慢慢谈吧。” 转眼望着停在二丈开外的白发老人道:“白发者爹是路过么?” 白发老人道:“不错,老朽正是过路的。” 阿奇笑道:“白发者爹,还是赶快走开,别在这里耽搁了事情。” 白发老人摇头笑道:“不,老朽要在这里看热闹。” 阿奇双肩一轩,道:“老头儿,依我看,这热闹还是不看算了。” 白发老人道:“为什么?” 阿奇道:“因为不值得一看,看了之后,你会感到很失望。” 白发老人笑道:“少年人,你又料错了。” 阿奇一怔,道:“老头,我真料错了吗?” 白发老人大笑道,“对了,注意,那些小猴要发动了。” 阿奇嘻笑道:“随他们吧,这几只小猴儿,还不够大耍呢!换几个大马猴来耍耍也比较有趣味些。” 阿奇话声未落,一名黑衣大汉已发出了一枚信号弹。 瞬时,天空爆开了一蓬红蓝色的火焰。 白发老人仰头看了火花信号,大笑道:“少年人,看来你的胃口满大的呢!” “哈!哈!” 阿奇笑道:“老头儿,我怎好意思让你看得兴味索然而去呢?” 自发老人道:“小子,你真是个古灵精怪,难怪……哈哈……” “难怪”以后,竟突变成了一串哈哈大笑声。 为什么? “难怪”什么,底下的话,为何不接下去? 是碍难出口? 还是有所不便?…… 这——只有白发老人自己知道。 阿奇当然不知道。 驻立一旁的黑衣大汉,更不知道。 阿奇并没有注意这些,眼睛掠过那个丢出信号弹的黑衣汉子脸上。 “你是这些人的头头吧?” “不错,你猜对了。”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“孙大德。” “孙大刚是你兄弟?” “是的!” 阿奇道:“刚才老爹的话,你都听见了?” “听见了!” 阿奇道:“你觉得怎样?” “没有怎样啊!” 阿奇斜眼道:“你不觉得侮辱吗?” “孙某自知技不如你,忍了。” 阿奇嘻笑道:“你倒颇有自知之明嘛!” 孙大德嘿嘿笑道:“不过,孙某也有孙某的打算。” 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 “孙某今天就算拼死了,也要请小侯爷回京。” 阿奇不以为然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,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回去了!” 孙大德道:“求小侯爷成全卑职们,不单是你,还有贵介葛进宝。” 阿奇笑了笑道:“若我不回去呢?” “卑职们只好逾越冒犯,若不行,后面还有统领们!” 阿奇故意惊声道:“随后到的人武功很高吗?” “比我们六个人高出很多!” 阿奇道:“嗯!有几个人?” “现在还不知道。” “都是什么人?” “要等他们到了才知道。” 阿奇怪声道:“大人物?不可以先说说来人的名字吗?” “你不妨先耐着。等到他们来了,当面问他们自己呢!” 阿奇忽哈哈一笑道:“其实,不问我也知道是谁了。” “我不相信你会知道。” 阿奇道:“要我说出来吗?” “都指挥使麾下,正、副统领。” 孙大德愣住,半晌才道:“小侯爷知道。请小侯爷不要为难小的们,卑职们是奉上命差遣,若不能达成任务,皇上怪罪下来,小的们实在担待不起。” 其他五人亦同时抱拳躬身道:“求小候爷成全。” 朱彦奇哈哈笑道:“行!我跟你们回去。不过……” 六人原听说他要回去,脸上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,但听到不过……二个字,便齐齐紧张起来。 “不过什么?”六人齐声问道。 “不过须等我办完事!” 这一说,六人才松一口气。 “那简单:我们可以等您办完再一起回京。”孙大德道。 “但不知小侯爷要办什么事?要几天?” “事情须本公子自己去办,要几天目前很难说,说不定十天,半个月,也说不定三、五个月,或一年……” 六人刚放下的心,又吊升得老高。 “请问小侯爷是什么事?须那么长时间?” “是件很重要的事……” “很重要的事?” 孙大德狐疑地反复一次朱彦奇的话。 “是的!那就是我想游遍江南风光后,再跟你们返京。” 孙大德六人一听,紧张道:“不行!上面就是怕小侯爷逗留江南,才派我等前来……” 朱彦奇一摆手道:“我说会回去,就是会回去,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样!” 说完,反身对小宝道:“走!” 领先飞掠而出,小宝起身慢些,却也和阿奇一般,被六个指挥使手下包围住了。 两人学会“乾坤定穴法”的防守与攻击招式后,加上杨诸授受的“灵禽身法”,这一般侍卫哪是他们的对手。 三两下,便遭二人定住了。 阿奇拍拍手,道:“诸位!抱歉!委曲你们等你们统领到再为你们解穴。” 又对小宝道:“小宝!这下子,我们可以走了!” 这时那白发老人缓缓走近场中。 小宝奇道:“老爹可是怕他们中邪,所以才过来看看。” 白发老人走上前,道:“我倒不怕他们中邪!我只怕公子走掉,连老朽也无法回京复命。” “什么?你……” 小宝和阿奇一愣,就在他们发愣在弹指间,那自发者翁已快速地解开那六人的穴道。 六人迅速包围住阿奇小宝二人。 白发老人自怀中取出一锦缎袋,道:“这是圣命,小侯爷……” 朱彦奇何等精灵,一看他取出锦缎袋,便猜到那里面装的不是圣旨,便是宗人府谕令。 未见谕令圣旨,溜亦可。见到了,哪还能溜,一溜岂非成了抗旨。 当下,来不及说什么,拉了拉小宝手,急道声:“走!” 身形纵起,领先飞驰而去。 “哪里走!”那白发老人喝道。 几个起伏,截住小宝,几回合下来,便把小宝擒住。 转身将他交给了六个侍卫。 翻身再望,此时朱彦奇,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! ------------ 第十二章 树林里传来打斗的声音。 “损仔你听,前头有人在打架,我们过去看看。”逗妞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。 “逗妞,打架没什么好看!” 逗妞哪听损仔的劝告,早急急忙忙的赶上前去。损仔拉着嘻胖无奈的跟上。 林中黑白双煞正彼此对打练武功。 “唉哟,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丑的人!”逗妞冲口而出。 “损仔、嘻胖,你们看那个穿黑衣的人,好丑,又一脸凶相。”逗妞在前头招着手。 黑煞听得骤然变色,眼睛猛睁凶光外射。叱道:“说什么?” 逗妞见情形,心中一凛,却故意视若无睹,反瞪黑煞,气呼呼说:“凶什么?谁柜你嘛?丑八怪!” 黑煞突然纵声大笑,声音异常尖锐,他跨前几步。 三个小孩已吓得脸色大变。 损仔直朝逗妞眨眼示意,要她别再逞口舌。 逗妞却看都不看损仔,要强说道:“你笑什么?” 黑煞脸色又是一沉,缓缓一字一字说:“女娃,你好大的胆子,你知道我是谁?” 逗妞见黑煞盛怒已极,虚心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 退一步,逗妞对损仔和嘻胖说:“我们走——吧!” 黑煞哪能就这么放她走,手一伸,手爪就要落在逗妞身上。 是太快?还是逗妞被震慑住了!竟然无法闪避,这时白煞出手挡开这一爪。哑声道:“何必跟毛头小孩一般见识!” 白煞问道:“娃娃,你叫什么?家住哪里?” 逗妞见气氛一缓,性子又来,倔强道:“不,为什么你不先告诉我,你住哪里?叫什么?” 黑煞怒气大发,尖锐吼道:“野丫头,还撒野,今天不给你颜色瞧瞧,黑白双煞在道上白混了!” 说着鼓动双爪,欺近逗妞。 损仔一个箭步也上来帮忙,可是逗妞和损仔被逼得手中剑乱挥。能闪过几招,已经是很幸运! “有两下子。”黑煞不屑的说。 “老弟,教训教训他们就是,该办正事去了。” “哇”“哇”两声。 逗妞和损仔挨了几爪掌,而黑煞仍然没有歇手的意思。 逗妞一面保命,头脑却飞快地动着。 忽然—— 逗妞注意到前头水流甚急的河流,灵光一闪。 急道:“损仔,这丑八怪要我们的命,我们快逃!” 损仔分神看了逗妞一眼,明白她的意思,而分神之时,又挨了一爪。 白煞在一旁颇为惊讶,这两个娃儿的身手如此不凡。 黑煞心中亦急欲制眼这两个小娃,出掌相形愈快! 逗妞脚步蹒跚,却迅速往河边退。 白煞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大喝,“老弟,别让他们逃走了。”纵身跃起。 逗妞察觉到情形不妙,毫不犹豫的往河里跳去,损仔拖着哭得泪汪汪的嘻胖,也一跃跳入河中。 白煞赶到河边已迟。 “怎么啦?”黑煞暴怒,声音更形尖锐。 “这三个娃娃可能是神机宫的人。” 不错,自小在东海长大,逗妞和损仔的水性极佳,和他们二人比,嘻胖虽逊色不少,但游过这条河流,对她来说,并非难事。 不识水性的黑白双煞,苦于没有舟子,只能守在岸边,久久不见三个小孩浮出水面。 逗妞三人怕黑白双煞由水路追来,气一闭,就拼命地往前游。 三个真正的落汤鸡,从头到脚全湿透了,湿衣沾在身上着实很不舒服,只是他们随身的包袱,在跃入水中时,一不小心被急流冲走,也只好将就了。 三个小孩经这番折腾,真的是累了,在河边动也不动地躺下。 “逗妞,怎么办?银子全在包袱里!”损仔还有精力忧心。 逗妞和嘻胖早已昏沉沉的入睡了。 已经是掌灯时刻,街上一家家酒旗高张的酒店,飘出阵阵饭香的客栈,整条街充满着酒食香。 逗妞一行三人躲在街角,眼睛死命盯着对街,此地的名客栈——双禄客栈。 嘻胖哪能在腹空辘辘的时候,忍受这等强烈的看香诱惑,两眼珠都快盯凸,还不可止的吞着口水,哀求道:“好姊姊,好哥哥,我们口袋可以没钱,可是不能没饭吃啊!” “我快饿昏了!想想办法救我嘛!” 损仔像哥哥般呵护道:“嘻胖,再忍着点,我正在想法子,一有法子我马上弄吃的去了。” 嘻胖委曲的说:“我已经等了好多个马上,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办法?” “馋嘻胖,在半路上你还吃掉半个剩饼,还吵!”逗妞手捂着肚子,若有所思的蹲在一旁。 不久—— 逗妞在损仔耳边说了几句话,高兴得笑了出来。 然后得意地眨眨眼道:“看我的!” 损仔紧张的说道:“你能吗?” 逗妞起身往客栈走,说道:“没问题!” 损仔跟了几步压低嗓子,关心的说:“小心哦!” 逗妞头也不回,大摇大摆地往双禄客栈走了进去。 逗妞脚才踏进客栈大门,就被扑鼻的饭香逼得连吞好几口口水,她实在是饿得慌。 逗妞向四周巡视一次——高朋满座,瞧着满店飞舞的小二,皱了皱眉头,小二竟不来招呼她。 于是—— 逗妞挑选店中央最明显的位子坐下,大声呛喝掌柜。 小二应声就来,逗妞连点千层糕、白合酥等十样精致的点心食。小二在一旁听了张口结舌,很讶异的口气说:“小姑娘,你点对了吗?这十样可全是干菜料的,你不用来个汤润润喉吗?” “不用。”逗妞故作不耐烦状。 小二接着道:“你一个女娃能吃这么多?” 逗妞眼珠子一转,故意提高嗓门,作不悦状道:“小二叔叔。我是小娃儿,你就不让我吃吗?” 客栈的客人,闻声纷纷将眼睛往中央方向瞥了一下,掌柜连忙赶了过来,问明原因。 掌柜带着不相信的眼神,从头到脚打量逗妞一番,道:“小姑娘,这些全是你点的?你一个人吃吗?” 逗妞哇哇叫:“你们怎么欺负我一个小女孩,人家肚子饿死了,还不炔点上菜,你想饿死我啊?还是狗眼看人低,怕我没钱吗?” 掌柜心想:这娃儿衣饰虽不十分干净,但衣着是上等的裁制,想必是逃家出来玩,娇生惯养的! 于是说道:“小姑娘,不是的,我们是好心怕你撑坏了,全吃完,好多哦!” 客栈人渐渐有人围观过来,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,逗妞向四周扫了一眼,心中暗喜,已经控制了情势。 所有的人以不可思议的口吻低呼:“十样全吃!” 逗妞昂昂头,故作赌气的样子说:“十样而已,算得了什么!” 掌柜心想小娃果然耐不住刺激,于是把握连忙接口道:“好!我加送你两道,一共十二道点心。如果你全吃完,今天算我请客,你不用付分文。如果你吃不完,帐得照付,还要在这儿帮我洗一个月的碗。怎样?怕不怕?” 围观的人中有人开始出声催促:“娃儿,赌了!赌了!” 好多人应和:“对!对!” 逗妞抬头朗声道:“我请诸位在场的叔叔伯伯、阿姨,为我做见证,好不好?” “没问题!没问题!” “当然!当然!” 逗妞接着道:“掌柜伯伯,如果我赢了,我要求你们请在坐的叔叔、伯伯、阿姨,各皋一杯双禄客栈闻名的阵年女儿红,可不可以?” 常柜冷笑道:“好!” 客栈的人全都哗然,忘了逗妞只是个小女孩,个个莫不为她加油。 逗妞把眼神投进入群中寻了寻。 掌柜连忙插嘴说道:“是要你一个人吃光才算,不能请帮手。” 逗妞抓住话柄说:“你是说让我一个人吃光就算?” “没错!” “让你们大开眼界,我一口就可以将它们全部吃下。”逗妞眨眨眼对大家说。 “快点!快点!”许多混混在一旁催着。 大家都盯着逗妞,满脑疑点,更替这可爱的小姑娘紧张着。 逗妞心喜——损仔和喜胖马上有食物吃了。立刻伶俐的采取行动,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,将一盘的点心往衣服时倒,又赶紧拉好衣服,捂着鼓鼓的肚子,叫道:“饱了,饱了,总算吃饱了!” 最初众人都愕住了,接着大家恍然大悟,暴起响亮的掌声和笑声。掌柜一脸铁青立在桌前。 逗妞假装喊道:“唉哟,俄太过头现在又吃太饱了,肚子开始作怪了。” 立即唉叫连天,带喘气道:“掌柜痛死了,痛死了掌柜。” 掌柜拉长了脸沉声道:“该痛是你痛,怎会‘掌柜痛死’呢?” 逗妞嘻皮笑脸道:“掌柜伯伯你输了,该破费请在坐的人喝酒啊!这可要好几坛女儿红哦!你一定会心痛的,不是吗?” 在场的人莫不相视大笑,乐得直叫拿酒来。 掌柜火冒金星,冲着逗妞吼:“胡说,你又没吃下去,我输什么,怎么输了?” 逗妞佯装被吓了,一转找了个壮汉就往他身后躲,探出头好似泪就要流下来说:“掌柜伯伯,别发火,事先你也没言明一定要用嘴巴吃,你只强调‘我一个人吃’,我的衣服吃了,你事先没说明就该输,你可以舍不得几坛女儿红,但不可以不守信啊!” 逗妞吸吸鼻子又道:“在场的叔叔、伯伯、阿姨,都可以做证,你!你!不可以欺负我这小孩啊!” 说着,说着,就在壮汉背后抽泣起来。 这一番话,说得在场众人迷迷糊糊的。众人不禁怜惜起这小女孩,纷纷指责掌柜的、支持逗妞。那壮汉见逗妞躲到他肩后,感到很了不起,整间客栈乱成一团。 掌柜怒火中烧,却又苦于哑口无言,一伸手就要揪住逗妞。 逗妞身子灵活的一扭,又躲到壮汉背后。壮汉见到掌柜的举动,正义感油然而升,挺身而出替逗妞打抱不平,在这节骨眼儿,逗妞不淌浑水了,她回头斜眼瞧瞧掌柜的狼狈相,喃喃念道:“菩萨原谅,我走了。”得意洋洋的溜出小店。三个小衫在破庙中吃饱了,有点儿力气,笑得扭成一团,解都解不开。 “逗妞你可真行,竟然能想到办法,弄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。”嘻胖崇拜他说着。 逗妞大感得意,不可一世——今天可真全依仗她。 突然,损仔一脸黯然地道:“今天真难为逗妞,可是,我爹说太过聪明外露,容易招惹麻烦上身,尤其是江湖经验不深的小孩。” 嘻胖也担心道:“对!好像蛮有道理的,你看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事情,都是逗妞惹的……” 逗妞截口天真的说:“不用担心,用我聪明的头脑,想出聪明的办法,不就没事了!” 损仔忍不住提高声调,想象着模仿双禄客栈掌柜的臭表情,比划着要揭逗妞的皮,吓着她说:“以后走在路上小心,否则——哩、哩……” 逗妞笑骂着迫打损仔,嘻胖也加进来凑热闹,直闹到月西料,破庙内的菩萨直到天欲明才得安歇。 天微阴,又略刮着风,天气并不十分好,可是街上倒是行人不少,而且全往城西走去、人人手中都拿着香烛纸箔。 逗妞见一位老先生正在摊上买香烛,赶上前去问:“老爷爷,您要去进香是不是?” “对啊!今天街上这么多人,为什么都往城西去?”嘻胖迎上来也问。 老先生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语的损仔,用非常不协调的声音,笑着说:“小娃儿,你们不知道吗?今日是佛祖生日,西城外的凌云寺有庙会,热闹得很,凌云寺的后面很高,更好玩,很难得才让人上去,你们不去瞧瞧吗?” “想哟!我们刚来这里,谢谢老爹相告!”逗妞笑着道谢。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老先生笑一笑,蹲下身挑起身旁的一担——柑橙,挥挥手打前走了。 逗妞转身说:“反正我们也不急着一时找到大哥,不如先去凌云寺瞧热闹,好不好?” 损仔点头赞成,嘻胖高兴得跳起来。 三个小孩就随人群出了西城门,路上果然都是行人,约走了五里路,抬起头远处便可看见前山上一片竹林,竹林稀疏处一座规模不小的寺院。 距寺庙尚有半里,损仔看见前面路旁树荫下,坐着一个老人,脚旁还有一担柑橙,正是街上的老先生。 损仔指给逗妞和嘻胖看,三人就跑到老先生面前,大声叫:“老爷爷!” 老先生似乎被这一喊吓了一跳,抬起头眯着眼睛,端详好一阵子,道:“哦!是你们啊!” “老爷爷,你挑这担柑橙到凌云寺做什么?”嘻胖老是只注意到吃的东西。 老先生呵呵笑道:“挑到寺庙前卖,人多生意才会好呀!” 损仔道:“好辛苦,您年纪这么大了,为什么您的儿媳还让您这般劳累?” 老先生连忙辩道:“今天这种大日子,比较特别,我才出来平常我是不会出来的!” “来,来,来!每人一个柑橙,老爷爷请客。”说着在逗妞嘻胖、损仔的怀里各塞了个橘子。 接着说:“我再休息一会儿,你们年纪小,脚程快,就别等我了。” “那我们先走罗!山上见。” 逗妞一行,朝山上去。背后老先生眯起的眼睛,却闪过一抹锐利的眼神。 才和老先生告别,嘻胖就迫不及待把柑橘往肚里填,又直嚷嚷好吃,连损仔都忍不住那香味的诱惑,走没几步全下肚了 逗妞一行来到寺外。 凌云寺在半山上规模不小,善男信女进进出出,一脸虔诚。 “凌云寺”乃是因此寺之后殿在山顶而得名。且山路行来极不易,到后殿的人自然少。 损仔提议:“我们既然到凌云寺,不到真正的凌云寺实在是白来。” “对,我有同感,我们走。”逗妞说着就往后院绕去。 “小姐,我恐怕爬不上去,你看好陡哦!要是容易,为什么大家都不去?”嘻胖既懒又怕。 “嘻胖,上面更好玩,风景更好,再说,洪大叔不是说过,人少的深山常有很好吃的野果子。”逗妞运用老套的方法。 “会有吗?”可怜的嘻胖又动摇了。 “真的!不骗你,如果没有下来买给你吃!”损仔推波助澜。 可是行没多久,连损仔都觉得力不从心,全身一股酥软的感觉,不断的扩张,而且头重脚轻,脚下愈来愈虚浮。 “逗妞、损仔,我不舒服——爬——爬不动了。”嘻胖快倒下。 “逗妞,你觉得怎样?”损仔一个踉跄,伸手抓住嘻胖欲往下倒的身躯,回头看逗妞。 只见逗妞倚在竹干上,喃喃说:“不行了,真奇怪?怎么会这样?” 损仔把嘻胖拖到路边坐下,自己亦颓然倒地,心中好生疑问。 忽然山腰上有人尖锐哈哈笑道:“傻娃儿,你们在这儿干什么?” 损仔闻声回头,心中一阵不祥的感觉。 逗妞用力张开眼皮,无神地看了对方一眼,道:“老爷爷!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 老先生伸手往脸上一抹,冷笑道:“娃儿,这么快就把我全忘了!” “上次不知情手下留情,放了你们,现在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你们。” 逗妞歪歪倒倒的跌到损仔身旁,气得骂道:“黑煞,丑八怪,王八蛋,卑鄙鬼,不要脸……” 气得黑煞一把将逗妞抓小鸡般地拎起,猛抖她无力的身子,恨恨道:“死丫头,嘴这般利,要不是帮主有令要活的,早让你吃吃老夫的拳头,还留你在这儿撒野?” 说完就要把逗妞往地上掼去。 损仔用尽余力连忙阻止道:“不可以!” 嘻胖无力道:“我们会怎样?” 损仔将逗妞和嘻胖拉进怀里。 黑煞尖声的说:“小子!放心!要不了你的命。” 无法克制的睡意。 损仔渐渐恢复神智,脑中轰然一声,抖然坐了起来,赶忙在四下寻了寻。 逗妞和嘻胖还睡着,这才宽心。 定神观察环境——这是漆黑的铁牢房,栏杆外壁上的火把,照得四周黑影幢幢。 损仔推推逗妞、嘻胖。 “嗯”一声,逗妞警觉得弹了起来,嘻胖却还睡着。 “我们在哪儿?” 损仔摇摇头,没劲的说:“八成是黑煞的巢穴。” “小子够机灵!”尖锐又得意的声音从石阶上传来。 “黑煞!”逗妞气得整个身体,从地上弹起来,两手抓着栏杆直摇,两脚时蹬时踢。 口中不停地骂嚷:“臭黑煞、丑八怪、丑八怪、丑八怪……”逗妞心中明白,这三个字一定会激怒黑煞,反正她就是要骂个痛快。 “丑八怪,放我出去!放本小姐出去——” 逗妞闹得厉害,黑煞气得火冒三丈;一爪就拍出。 逗妞被爪劲逼得连退三步。 “老弟,何必麻烦,让她蹬死、踢死不更妙!”既缓又哑的声音。 逗妞这一闹,终于把嘻胖吵醒。 嘻胖不明所以,呆呆坐望着。 逗妞再八度跳上前,闹着:“这倒底是什么鬼地方?” “伏神帮江南分舵,专门关快要变成鬼的人。”黑煞实在气不过。 “东海神机宫的人,水性果然没话说——”白煞无表情地插口道。 “咦!你怎么知道?”嘻胖得意脱口道。 “不要讽刺!大人打赢小孩也不是光荣事!”逗妞故意把话给扭曲。 黑煞又要扑来,白煞手一挡,不怀好意笑道:“神机宫——司马逗小公主,初见面兄弟有眼不识,失礼!失礼!” “放屁!你们伏神帮到底和神机宫有什么过节,老找本姑娘的麻烦?”逗妞把新学的词句全用上。反正嘻胖失言,已被套出身份,不如大吵一顿,消消火。 终于确定逗妞的身份,白煞在一旁乐得清闲。 “什么过节,问你老子司马长风去。” “恐怕……你已没机会问你老子了!”黑煞阴冷尖笑。 逗妞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,神气他说道:“既然知道我爹是谁,还不快放了我们。等我爹来了,我一定要我爹揍扁你们!” 黑煞笑道:“最好!你爹来了,我们再看是谁揍扁谁!” 这时喽罗匆匆进来,恭敬报告道:“帮主已在大厅等着。” “嘿,嘿,想见你的人到了,乖乖的跟我们走。”黑煞眯起眼睛道。 逗妞豪气他说:“跟你们走,可以!先放了他们。” “哼!好大的口气,臭娃儿!自身都难保,还想保他人?” 铁门哗啦打开,黑煞使劲把逗妞拖出来。 损仔一把抓上来,叫道:“放了她,我跟你去——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?想把她怎样呢?” “呜!呜!呜!放了我家小姐……” 黑煞汕汕笑道:“哭什么?给你小姐送终啊?” “嘻胖,别哭!我马上就回来。”逗妞反倒冷静。 大出黑自双煞意料之外,逗妞不哭也不闹,只是好像在观光浏览,不断地四下张望。 灯火通明的大厅,满头银灰发的老者,背上有个隆起的驼峰,佝偻着腰坐在正堂,眼底射出的精光,似火炬随时会把人灼伤,此人正是“白发翁”沈鸣。 逗妞大摇大摆的走上前,昂着小脑袋,迎向白发翁的目光。 一老一小,一上一下,就这么眨都不眨眼的互盯半天。 “哈!哈!哈!”白发翁纵身长笑。 震得逗妞耳膜受不了,忍不住捂住耳朵。 逗妞心中有气,口没遮拦就骂道:“看到你这怪老头、丑老头,我就觉得恶心。” 身后的黑煞喝道:“放肆!竟敢对本帮帮主无礼!” “哦!你就是这一群邪魔歪道的头子,伏神帮里,全都烂透的坏东西,比狗屎还臭,比王八还王八,只会欺负小孩——”逗妞比手划脚,又插腰又跺脚,一副百无禁忌的样子。 白发翁正斜眼瞅着逗妞。 逗妞脊背一凉,却仍倔强的挺着。 “有种不愧是司马长风的掌上明珠,正合我味口。”白发翁向逗妞一挑大拇指。 “用不着假惺惺,你要杀便杀,我绝不皱一下眉头。”逗妞故意说江湖味十足的话。 黑煞不悦道:“哼!你不用在这里卖乖,帮主要你死,你就别想活,帮主要你活,你也死不成。” “黑煞!娃儿,放心,在我还没夷平神机官之前,你!死不了,哈!哈!”好像神机宫已被夷平,白发翁得意的狂笑。 “你梦想!神机宫岂是你说要夷平就可夷平的?”逗妞反讽。 “把她带下,好生伺候,别亏待了我的小贵宾——”白发翁不动怒的说。 逗妞被带下去。 “左右护法,通知神机宫,要司马长风来换人。”白发翁的脸上蒙满寒霜。 “是!” “张舵主。”白发翁叫道。 “属下在!” “本座要你找司马家在江南的据点,可有消息?” “回帮主,还一一还没有。” “混蛋!司马家三个小子会跑,怎么连地方也会躲不成!” “属下马上去查——马上去查。” 逗妞并没被送回牢中,而是被送到院后的石洞里。 “丑婆婆,好生伺候这娃儿!”喽罗将逗妞推进去,身后的石门“碰”一声关上。 石门关上后,洞内并不黑暗,可是岩壁的火炬并未点着,逗妞定定神,才看清楚原来洞顶,自然生成一个约一尺宽的洞,洞极高,光由这里进来。 石室不小,壁边摆着一张大石床,石床上坐着一位婆婆。 逗妞一见吓了一大跳——真是名符其实的丑,整个脸上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,眼斜嘴歪,甚至可以说分不明五官。 那人一动也不动。 逗妞实在无法认出,她是死人还是活人,连忙退到右门边。竭力喊道:“放我出去,我耳和损仔、嘻胖在一起。” 回声无力地在石室荡着。 逗妞缩到石门边——哭了。 哭着哭着迷迷糊糊睡着了。 逗妞朦胧中被刺眼的光亮扰醒,揉揉眼睛适应室内的亮度。四壁的火炬已全点亮,而逗妞睡在石床上 丑婆婆依然坐在那儿,身前摆看饭菜。 逗妞惊讶的张口结舌,却被扑鼻的饭香,刺激得肚子咕噜咕噜叫,这一觉睡得真沉、真长。 丑婆婆开口说话,声音如蚊蚋叫,但语调好柔和:“嗯!饿了吧?快吃。” 逗妞听来满心温暖,心中释怀不少。 丑婆婆拉起逗妞的手,把饭拿到她手上。 逗妞微感一惊——这只手只是骨完全没有肉,可是又异常温暖。 逗妞把饭送到嘴边,两眼发直盯着丑婆婆——到底她的嘴该是在哪里? 饭后,丑婆婆将狼藉的碗盘整理好,手一扔出了顶洞,不一会儿,听见人声将其收走。 太惊奇了——丑婆婆恐怕是逗妞生平见过,最奇特的人,这一天遭遇亦最奇遇。一向利口的逗妞,竟然无语。 次日清早醒来。 逗妞依稀记得昨夜里——丑婆婆为她盖被,轻轻抚摸她的脸颊。 一股暖流流过逗妞心头。张开眼睛,四处找丑婆婆。 丑婆婆仍然坐在那儿,顶上一股烟缓缓冒起。 逗妞在长春岛见过父亲练功,知道打扰不得,于是静静坐在一旁,不敢出声。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丑婆婆缓缓张开眼睛,把头转过来,对逗妞牵动者嘴角的肌肉——微笑。 随即逗妞靠近她,仰头嫣然一笑,问道:“丑婆婆,你是谁?” 丑婆婆嘴角义一动小声道:“嗯!小女孩,你先告诉我,叫什么名字?住哪儿?” 逗妞呶呶嘴巴,撒娇道:“好,我先告诉你,我说完,该你说!” 丑婆婆抚摸着逗妞的头,点点头。 “我是神机宫的司马逗,我爹管叫我逗妞,我爹是司马长风,我被伏神帮的人抓来!” “我家本来在东海的长春岛,我偷溜出来找大哥和大嫂玩可是到现在都没找到。” “对了!我和损仔、嘻胖一起出来。他们被关在地牢里,下次我出去一定把他们救出来,我也要救你出去!” 蚊蚋般的声音响起:“嗯!你可知道,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吗?” 逗妞摇摇头道:“那白发的老头儿只跟我说,要把神机宫夷平。” 丑婆婆突然身体颤动,眼眶满满热泪。 “丑婆婆,你怎么了?”逗妞着急的问。 丑婆婆摇摇手,又开始运功,不再理会逗妞。 下来的这一时辰,逗妞在四下寻找出路,急得道: “都没有门,我怎么出去!” 逗妞忽然觉得,身后有东西飘动的声音,赶紧回头——只见丑婆婆已迅速飞爬到她身旁了。 逗妞张大嘴呆在那儿,哎哎道:“丑婆婆!你——你的脚 “哇”一声,逗妞扑在丑婆婆怀里哭了起来。 丑婆婆双脚己废,行动全靠爬行,但是爬行的速度却飞快! 逗妞哭的差不多,耳边传来硬冷的声音: “凭你的三脚猫功夫,一辈子也别想出这石室。” 逗妞自尊心受到伤害,不悦他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是三脚猫功夫!” “我们又没比划过!” 丑婆婆道: “我已经十年没和人过招啦!你要试试看吗?” 逗妞要强的点点头,剑唰的一声出鞘。 “嗯!架势不差,颇有点样子。” 丑婆婆尚满意的点了点头。 “哼!岂止有点样子而已!” 逗妞说话时略带得意之色。 丑婆婆听后,默然好一阵才道:“我手已不灵光,点到为止,陪你玩玩又何妨?” 逗妞一旁说道: “就让你试试我的剑招,好令你服气。” “好吧!”丑婆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。 逗妞听了,鼻子哼一声,道:“我这就攻来了!” 同时逗妞跨前两步又道: “丑婆婆我来了!” 丑婆婆木然的答应一声“嗯!” 说着,话声未落,逗妞人影微闪,己至丑婆婆跟前,剑虚晃一招,剑势忽一变。 丑婆婆两眼炯炯有神,盯着逗妞的剑招,镇定如常。 “丑婆婆,你怎么不闪?”逗妞不党奇道。 嘴里说着,身形不停,剑剑逼近丑婆婆。 丑婆婆人影开始乱晃。 逗妞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影,剑招有些乱。 逗妞愈来愈紧张,握剑的手愈来愈紧,剑招显得十分生涩。 逗妞剑一收,倏忽跳开。 “嗯!招式不太熟练,招招间连贯不够完美——” 丑婆婆嘴角又是一动,道: “你这丫头!司马家的剑法果然高明,你长得也够伶俐,可惜太顽劣,不够用心,可惜——” 顿一顿,又道 “折腾半天,稍为休息一卞,等会儿再玩。” 才说完,丑婆婆身子一闪,飞爬回石床,两眼一闭,开始调息。 逗妞也爬上石床,学丑婆婆调息的模样。 丑婆婆再度张开眼睛,教逗妞循着奇经脉络运行。 丑婆婆道: “我一招一招的演给你看,以你的悟性,应该不难学会——” 丑婆婆爬下石床,耍起剑来。 在逗妞的眼里,这是一套极奇异的剑法——或许该说是和司马家剑法截然不同。 司马家剑法主刚,但丑婆婆所使的剑法却是主柔。 逗妞一旁见了高兴地跳了起来。 丑婆婆正声道: “逗扭,别高兴得文早,看来容易学来可得费心血。” 逗妞嘴一翘,道: “是吗?你不是说我有悟性?” “光靠悟性不昔练还是不成的!” “不信,你现在可以试试。” 逗妞依丑婆婆的笔划,第一招姿式大抵相像,但剑和人就觉得格格不入,只因未掌握到其中的玄机。 到第三招已经是囚不像,简直不成招式。 逗妞颓然倒地,放下剑道:“唉!真难。” 丑婆婆道:“耐着性子,慢慢练,良然领会到精髓。” 逗妞撒赖说:“丑婆婆,那我要练多久才会?” 丑婆婆声音一冷道:“你站着不动,永远别想学会!” “想早些日子出洞,就认真学。” 在洞中没外界的干扰,而逗妞更一心想出洞,心无旁顾,加上本身悟性极高,武功进步极速。 ------------ 第十三章 这些日子来,丑婆婆用全部心血教逗妞,纠正姿势,紧盯逗妞熟练。 逗妞不但熟练了剑法,其中无穷的变化也渐能领会。看在丑婆婆眼中,心中愈喜。 逗妞每日陪丑婆婆调息,内功亦精进不少。 这日丑婆婆将逗妞唤至跟前道:“逗妞,你想出去,唯一的出口是顶上石洞,所以你必须直跃十丈高方能出去。今日起要加紧练习轻功。” 说着,丑婆婆点亮火石,顺着掌风火源推出,顿时洞内大亮。 “逗妞,纵身跃上,用掌风将火一一打灭。” 最初逗妞一跃不过三尺高,但日子渐久越感身轻如燕。 逗妞现在已经可以轻易地跃起,掌风所至,使丑婆婆突然打亮推出的火把,应声熄灭。 “逗妞,你快有能力出洞了,在你出洞前,我想增加你的内力,助你一臂之力,好早日脱困。”丑婆婆温柔地搂着逗妞。 丑婆婆缓缓从衣裳里取出一个小黑瓶,瓶内倒出一粒红色丸子。 “吞下去。” 逗妞无法抗拒地,将红丸子吞下。 不久,她只感到一股其热无比的气流,从丹田里升了起来,向她身上的各处经脉,乱冲乱撞起来。 “唉哟!”逗妞难过地叫了起来。 而丑婆婆在一旁催促:“快!快!快按照我教你的内功心法做吐纳,才能和本身真气相合,效果才能发挥。” 逗妞就地坐了下来,依照丑婆婆的指示运气行功。 果然不差,经过一番运气行功,逗妞渐觉那股热力,逐渐与自身真气相合,不再那么乱撞一气。 转瞬间,逗妞只觉通体温和,神清目明,不一会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。 不知过了多久,逗妞从定神中回醒过来,身心一份莫名的舒畅感——此时逗妞已是内家高手。 往后三天,逗妞在石室中潜修。 第三日,逗妞在修练内功时,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巨烈阵痛,痛得几乎使她坐不下去,而走了真气。 “唉哟!唉!”逗妞双手捧胸,一脸泛紫。 丑婆婆赶忙运气,从逗妞身后,缓缓将其真气送入逗妞体内。 逗妞脸上紫气渐退。 最后,逗妞长长吐出一口气,胸口的震动,刹那间消失,逗妞觉得身体轻飘。 丑婆婆和逗妞收起功。 逗妞将气一提,脚下微点,身体宛如飞絮般飘了起来,毫不费力地窜升到十丈顶的洞口了。 逗妞可以脱困了,高兴得抱着丑婆婆直摇。 丑婆婆却如棉絮般往壁上一靠。 “丑婆婆!丑婆婆!你怎么啦!”逗妞急坏了。 丑婆婆缓缓张开眼皮,拉起逗妞的手,叙说往事,本已经如蚊呐的声音,现在更显无力微弱。 原来丑婆婆本名冷霜,是白衣门第五代传人冷刚之妹,十多年前,伏神帮蒙面人攻击的“金陵白衣女”是她的师姐,而那死去的青年即是冷刚,那日他正携带方丧母的爱子去探望师妹白衣女,没想到也遭受池鱼之殃,侍女携着冷刚的儿子,不知流落何方。沈鸣见冷霜姿色姣好,欲强娶为妻,被冷霜抵死拒绝,以致遭其软禁。 冷霜数次刺杀沈鸣不成,沈鸣一怒,毁其容貌,废其双腿,将她禁在此石室中。 “逗妞,十年前我就是现在这狼狈样,十年来全赖白衣门秘传的内功心法,维持生命的。” 逗妞着急地问道:“丑婆婆!你为什么不逃出去?” 冷霜泪眼道:“我双腿已废,内伤太重,全凭真气支持生命,移动身体,每次都会消耗大多的真气,我根本无法出去。” “十年来我以白衣剑法为基础,悟出了‘雪恨剑法’,就是我教你的那一套剑法,这套剑法的精神是在——绵绵不绝。” “那——你让我吃的红九子是什么?” “那是‘玄冥丹’,是我父亲用毕生功力炼成的丹药,配合白衣门内功心法,可增强数十年功力。” “我看你享性极佳,不愿你终生困死于此,所以才帮你!” “丑婆婆,那沈鸣是谁?我替你报仇。”逗妞已哭得泪连连,恨得咬牙。 “伏神帮帮主——白发翁!” “哦!就是把我捉来的坏老头!”逗妞很惊讶: “他武功极强,现在恐怕——逗妞,我希望你保重自己,你是我十年来唯一的朋友。” “丑婆婆,我是神机宫人,虽学你的武功,但不能叫你师父,你又不老,以后改叫你姑姑,好不好?”逗妞眼中充满希望,溢满孺慕之情。 冷霜爱怜的道:“随你——” “姑姑,我带你出去,你就不必耗费真气了!”逗妞眼神闪动着光芒。 “不行,我出去是累赘,再说我真气现在几乎已全失,必须马上重新修练,如果妄动,性命难保。” 冷霜坐直身子无情道:“你现在就走,不准回头!否则我永远不再见你。” 话说完,就闭目调气,不再理会逗妞。 逗妞泪眼婆娄望着冷霜道:“姑姑,逗妞要走了,等我救出损仔和嘻胖,把坏人全打死,就回来接你!” 逗妞一纵出了洞口。 冷霜仰起脖子,含泪目送逗妞的离去。 *** 司马澜夫妇守着将燃尽的烛火,无言相对。 窗外人影一闪,“淋”,射进一支飞镖。 司马澜破窗追了出去,窗外除了枝叶摆动外,已不见人影。 屋内的常洁看到镖书,脸色一变。 司马澜察觉妻子脸色不对,忙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?” “逗妞他们已经落入伏神帮手中,方才是派在水牛庄的伏底打的通知镖书。” “该死!”司马澜狠狠地在桌上捶了一下。 常洁思索后道:“逗妞他们如果真的在伏神帮手中,那——定被囚在伏神帮的江南分舵。” “不错,明早打听一下伏神帮江南分舵的布置,晚上我们夜探,伺机救人——” “只有这样了。”常洁的心仍悬在半空。 天刚亮,司马澜夫妇就匆匆走出客栈。 街头转角处,司马澜和马车夫耳语数句,急忙转身往城南去。 神机宫有心重返中原,早在江南密布眼线。 由于东海盛产珍珠,在江南几家著名珠宝店,就是神机宫的江南据点。 司马澜夫妇,很快找到苏州城南第一大银楼——宝珍银楼。 店主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,翘着二郎腿坐在厅堂吸着烟壶,一口口吐着烟。 “哗啦!”珠帘掀开,进来一对男女。 店主一见正是司马澜夫妇,身手敏捷地站起来,恭恭敬敬地道:“大少宫主,少夫人,请上坐!” “嗯!”司马澜夫妇,大大方方的坐下。 “大少宫主,何时到?有何指示?” “王强,小公主可能被囚在伏神帮江南分舵,马上查看他的位署,我要夜探——” “是!” 司马澜夫妇已到东城外。这是一面倚着小丘的水牛庄院,门禁十分森严。 司马澜夫妇双腿一点,跃过墙,隐身在花丛里,四下寻巡察视。 “洁妹,你发觉没?院西的戒备特别严。”司马澜压低嗓子说。 “嗯!我们过去探探!” 二道黑影急速往院西移动。 “舵主?” “嗯!娃儿还闹不闹?” “闹!十多天下来,早没精力了。” “好!小心点!护法已放出消息,这些日子要加强戒备,只怕神机宫的人会来劫人质的。” “最好这一次将他们一网打尽。” “是!” 舵主领着一群哆罗走远。 躲在一旁的司马澜和常洁,彼此看了看。 黑影一晃,把守的六名喽罗闷哼一声,一一倒下。 轻轻地把门推开,顺着石阶往下走。 守牢房的喽罗发觉有异,才要过来已被制住。 这阵异动,损仔被惊醒。 “姊!姊夫!”损仔的声音既兴奋又惊讶。 “不要出声。” “嘻胖!嘻胖!醒醒。”损仔努力要唤醒嘻胖。 牢门打开,损仔拖着嘻胖出来。 司马澜和常洁笑容在脸上僵住,同声道:“逗妞呢?” “我们刚被抓进来时,逗妞就被带出去,好久了,都没回来。”损仔一脸难过。 上面人声渐吵杂,不容逗留。 “走!快点!” 司马澜夫妇不敢恋战,抱起损仔、嘻胖,纵身跃出院外。 转身往回奔,追赶的人声愈落愈远。 将两个小孩带回宝珍银楼,决定数日后再探伏神帮江南分舵。 逗妞跃出洞口,正直二更,只见四下漆黑。 逗妞一提气,无声无息且迅速往前院接近。 忽然—— 人声大做。 “有刺客!” “有刺客!” 兵刃交锋的声音不断。 只见火把照得如白昼般的前院,一群人将两个人围在中间。 逗妞发觉是大哥、大嫂,心中欣喜就想扑上前,耳边却响起黑煞尖锐的声音,连忙把脚步打住。 “哼!司马澜,天底下有这等好的如意算盘,才救走两个娃儿,今日又来。” “想见司马逗,叫司马长风自己来。来晚了,就准备替司马逗收尸。” “你敢!”常洁咬牙道。 “嘻!嘻!人在大爷手上,有什么不敢!”黑煞用尖锐的声音吼道。 “当!”“当!”彼此对话中,手上脚下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含糊。 “啊!”连着三声惨叫,司马澜夫妇开出一条血道,脚使劲双双出了庄院。 黑煞大喝:“别追了!一群饭桶哪一个追得上!” 逗妞知道损仔和嘻胖获救,不舍地向后院瞟了一眼,赶紧追上司马澜和常洁。 逗妞躲在窗户下,听着屋内的对话。 “损仔,你知不知道水牛庄哪里有密洞?”王强问。 “王大叔,我真的不知道!”损仔委屈的回答。 “水牛庄这次已有准备,戒备十分森严,再探也不可能成功。”常洁的声音。 “王强。”司马澜道。 “在,大少宫主有何吩咐?” “明天清晨,我们必须赶回金陵,水牛庄的事先交给你办,唉!实在放心不下逗妞。” “损仔和嘻胖我带走,早日送回长春岛早日安心。” 逗妞在窗外,好希望能向大哥和大嫂撒娇,好让他们宽心。可是想到会被送回长春岛,马上打消这念头。 自语道:“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,害你们为我担心。” “姊,伏神帮的人会不会伤害逗妞?”损仔问。 “我们就是担心这个,等到了金陵见着爹和二弟、三弟,商讨个对策再说。” 逗妞暗叫:“常大叔、二哥、三哥,为了我都来江南啦!” “王强,你尽力查,切记不可先泄自己的底!”司马澜提醒王强。 “是,小的知道。” “没事大家休息吧!明早动身。” *** 逗妞用煤灰把脸涂黑,找了一套粗布衣换上。 一路随行在司马澜后,很快就到金陵。 逗妞看着司马澜一行进入吉祥客栈,而自己却不能进去,转身往街上溜达去。 走到平安赌坊前,里面传出阵吆喝声。 逗妞驻足,探头往里头窥了一窥,只见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。 人人情绪高亢,个个嚷个不停。 逗妞在门外徘徊老半天,却不敢进去。 赌坊内传出打架的声音。 常来今天又输个精光,嚷道:“别打!别打了!我写张借据,出去拿个钱,马上回来了。” 一对贼眼咕咕乱转。 “出去拿,你这小子几两重,大爷我清楚得很,把你下油锅炸了,也炸不出几分!” 赌坊保镖不屑的说,却全然没察觉,口袋的钱包已在常来的怀里。 保镖挥拳下来,常来抱头往大门逃。 逗妞全看在眼里,在门口拍掌叫好。 眼看常来和逗妞撞满怀,保镖又追赶出来。 逗妞一闪把常来一拉,眨眼间已在两条街外。 常来哇哇大叫:“黑丫头,快放我下来!” 逗妞听了气不过,将常来往地上一掼,道:“你叫谁黑丫头?” 常来整个人跌躺在地上,叫道:“唉哟!你是哪儿蹦出来的野孩子?” “你知不知?少爷是金子身,摔不得!” 逗妞双手插腰,不屑道:“摔不得却打得,你才是野孩子!” 逗妞爱娇的道,“我刚才看到奇景,有一个人被人揍得当狗爬。” “你管!我又没叫你管我闲事!”常来不服他说。 “是啊!反正你有钱了!”逗妞顺手将常来怀里的钱袋取出,在他眼前晃呀晃的。 常来很生气,一副要打架的样子。 “臭小子,我不是来打架的。”说着把钱袋丢还常来。 这倒出乎常来意外,道:“黑丫头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 “不可以叫我黑丫头!”逗妞大声抗议。 “那你怎么叫我臭小子!”常来反讥。 两个小孩相视一会,终于大笑起来。 “好吧!你叫什么?”逗妞和解他说。 “常来!” “哈!难怪!常来挨打。”逗妞取笑他。 常来伸手想抓逗妞的辫子,却被逗妞躲过。 “你叫什么?” “往后叫我逗妞就可以了!” “嗳!原来你的野也是命中注定——斗牛!” 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常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,左脸颊已多了红肿的手印。 逗妞万万没想到,自己的劲道这般大出手这般快! 愣住的逗妞,被常来连挥到的拳头惊醒。 逗妞左闪右躲几下,常来似乎顾忌什么——硬生生把拳头收回,愤愤地转身就要离开。 逗妞摸不着头绪,一见常来要走,身子往前一拦。 夸张地叫道:“喂!打不过人家就跑啊!” 常来双眼一瞪,摸摸火辣辣的左颊,恨恨的说:“好男不跟女斗!别让我再碰到你,下次饶不了你!” 逗妞打了人家,心中实在过意不去,所以软下声说:“常来,对不起,你带我到平安赌坊玩玩,好不好?” 听到“赌”,常来气全消。 深怕听错,张着大眼睛,询问的看着逗妞,道:“你想到——平安赌坊玩,所以才救我?” 逗妞天真地连连点头,诺诺道:“嗯!我看里面好热闹,很想玩,可是我不会——” “玩——?”常来歪着头,全身上下打量逗妞一番。 “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赌?”常来觉得有趣,故意逗她。 逗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,故意提高声音道:“不准你笑我,你教了我不就会了吗?” 常来兴致来了,问道:“你身上有没有钱?” 逗妞寻遍全身,只掏些碎银。 这是逗妞出石室前冷霜给她,一路下来也花得差不多。 逗妞看着手中碎银,心情不禁黯淡下来。 常来看了,以为逗妞因钱少而难过,心中不忍故意开玩笑。 他道:“你身上的银子和你还真相衬!” 说完不分青红皂白,拉起逗妞的手,快步往平安赌坊去。 “好啊!常来你可真不知死活,还敢来。”保镖看到常来出现在门口,就恶毒的走过来。 没等保镖闭上嘴,常来很快地把银子塞进他嘴里。 大摇大摆牵着、乐得哈哈笑的逗妞往里头去。 留下出丑的保镖,傻愣在门口。 逗妞被一屋子的吆喝声吓倒,紧紧抓住常来的手。 常来充作大哥般,拍拍逗妞肩膀,豪气他说:“别怕!今天我请客,看我的!” 说着,说着,两个小孩就往人群里钻。 逗妞只见一人,摇动大碗里面发出“咔咔”的响声,放定后大声喊:“下注!” “大!大!” “小!小!” 常来放下银子,也跟着人群吆喝。 “开,小!” 常来狠狠跺了一脚,摸摸鼻子骂道:“妈的!” 逗妞看呆了——常来怎么和刚才都不一样。 常来连输好几次。 “下注” “喂!黑丫头!别光傻看,下注啊!没钱就别站在那儿碍手碍脚!” 常来如大梦初醒,抱歉地看着被冷落的逗妞,陪着笑脸道:“我付钱,赢了,算你的,下大的还是小的?” “怎么?我们常来少爷,今天在哪儿发了横财?”庄家眯着眼睛瞧常来。 “少爷有钱赌,你怕了?” 逗妞打心里讨厌这庄家。 “常来,我下小的。” “开!小的!” 奇怪—— 逗妞第一次赌博,运气特顺,银子只进不出。 常来跟前的银子愈堆愈多,忙着收银子部快来不及。 “逗妞下大还是下小?”常来急着问。 一旁的赌客,都紧张的等逗妞决定,也好沾些运气,吃些红利。 逗妞觉得无趣已极,碰碰常来道,“常来,没意思不好玩,我们走了啦!” 常来安抚道:“最后一次,好不好?” “对!对!再玩一次!”一旁的赌客鼓动着。 “哼,尝到甜头还卖乖——”庄家口气很坏。 逗妞看他愈加讨厌。 “押啦!大。” “开!大!” “哇”一屋子,哄堂欢呼声。 常来收好银票。银子,悄悄对逗妞说:“快溜!否则就跑不掉。” 太迟了,己有十来个大汉挡在前头。 逗妞心中有气说:“你们什么意思?” 庄家阴笑说:“再玩一把,将你们所赢的钱全下注,敢不敢?” 常来眼睛一亮,道:“好!好!” 逗妞吊儿郎当的说:“可以,我赢了有什么好处?” 庄家道:“照赔外,你们想走绝不为难!” 常来道:“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,在场叔叔、伯伯可以做证哦!” “对!如果反悔就得自己打嘴巴。”逗妞心里打着鬼主意。 常来看了逗妞一眼,似乎知道她的点子,对着逗妞眨眼笑笑。 鸦雀无声就等着紧张的一刻到来。 “我们押大。” “小!小!”庄家喊着。 可是骰子却是“十点,大!” 赌坊内一声欢呼。 “使诈!”庄家大骂一声。 “啪!啪!”庄家左右颊各挨一巴掌。 没人看到她如何出手。 只见逗妞回到原地,笑嘻嘻道:“你说谁使诈?” 一见气氛不对,赌客纷纷走了。 “给我拿下!”庄家下令。 一声令下,十几个保镖涌上。 逗妞和常来互相做个鬼脸,嘻嘻哈哈在十个保镖间钻来钻去。 整个厅堂乱成一团。 “碰!” “你为什么踩我?” “没有啊?” “唉哟!小鬼打我的头——” “啪!啪!” “谁打我耳光?” “可恶!你敢咬我!” “在这里,打不到,你打不到!” “噢!我的肚子。” “怎么老打自己人!” “你又打我。” “我们早说过,反悔就得自打嘴巴!哈!哈!哈!”童稚笑声犹回荡,两个小孩早不知去向。 “真好玩!” “常来,你武功不弱,看不出来你还深藏不露嘛!”逗妞爱娇他说。 常来搔搔头,揉揉鼻子道:“没有啦!” 常来把话题一转道:“逗妞,你真是我的福星,不然就是赌仙。” “我赌钱从没赢过,想不去——哈哈!” 逗妞无聊的说:“赌钱不好玩!” 常来奇道:“啊!不好玩!不会吧?” “你是不是头脑有毛病?” 逗妞一听就要踢常来,骂道,“你才有毛病,赌起钱来整个人都走了样,三八兮兮!” “唉啊!讲什么,真难听,这叫‘陶醉’。” “真奇怪!你真是没慧眼,怎么又是个天生的赌仙?”常来一脸迷惘。 常来把怀里的银票、银子掏出来,洒了一地。 逗妞用手撑着头,蹲下身,呆呆的看着一块的银子。 无语良久—— “逗妞,你不赌花钱就少,而且本钱是我的,我吃点亏分你四分之一。” 常来紧张的看着逗妞,深怕她想到先前自己的承诺。 “嗯!随你!”逗妞一点都不在乎。 常来一听高兴极了,道:“好!好!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。” “我们本来不是朋友?”逗妞歪着头不解的问。 常来胀红了脸,钠钠道:“不——不——,是朋友。” 逗妞忽然记起,大哥他们恐怕已离开吉祥客栈。赶忙把钱收好。 “常来!我有事,先走了!” “你上哪儿去——” 不等常来说完,逗妞早已不见踪影。 逗妞往死巷里奔去。 才一转角就看到常丘一行人迎面而来。 逗妞赶快往旁一躲。 看到常丘牵着损仔,逗妞心中忽然好想她父亲——司马长风。 逗妞不敢跟下去,怕被发现。 可是又担心,常老爹和哥哥们为她挂心。 所以射出镖书,人匆匆逃走。 “好快的身手!”司马浪追几步人已不见。 “啊!是逗妞的笔迹!”司马澜道。 “大哥镖书上怎么写?”司马潮追问。 “逗妞已平安逃出——” “爹!逗妞小小年纪会有什么事要办?”司马澜请教常丘。 “啊!刚才那身影好像逗丫头。”司马浪在旁沉思良久,忽然大叫出来。 “莫非——逗妞这段日子有了什么奇遇?”常丘道。 “爹!刚才那人的身手,可非等闲之辈,短短时间逗妞武功可能如此精进吗?”常洁疑惑的问。 “江湖事难料!” “目前对逗妞的安危,我们总算可略宽些心,”常丘如释重负。 “不过,还是得把她找回来!” “损仔!逗妞自己逃出来啊?”嘻胖问着。 “嗯!”损仔点了点头。 嘻胖崇拜的说:“逗妞真了不起!” ------------ 第十四章 黑云翻卷,刹那间,倾盆大雨不断往下落。 逗妞正在街上晃,雨忽然下来,而且看来一时还停不了,所以只好就近在杏花香屋檐下躲雨。 因为大雨留客,杏花香的生意正兴隆。 逗妞心中好纳闷,怎么这般多男男女女送柱迎来好不热闹! 突然间—— 七、八名手持钢刀,铁棍,全身湿透的大汉,涌进杏花香。 逗妞在外头站得实在没趣,所以跟在大汉后混进杏花香。 涌进的大汉,其中一名较年长的,暴喝:“里头所有的嫖客,马上滚出去,大爷今晚把杏花香全包了!” 偌大的杏花香顿时鸦雀无声,众嫖客,妓女满脸诧异。 老鸨堆满笑,从人群中走出来,道:“稀客!稀客!大爷们里边请,可有相好的?要多少姑娘,我给您找——” 说着,说着,老鸨偷偷推身旁的桂花一把,使了个眼色。 桂花迎上前,嗲声嗲气的说:“哟!大爷跟谁发这么大的火,大家一起享乐,享乐,到我房里来!” 一名大汉抢上一步,狠狠推了贴身上前的桂花一把,骂道:“他妈的,贱货,我老大怎么说,你们怎么做,罗嗦什么?” 桂花被这一推,跌个眼冒金星,眼泪顿时流下来。 逗妞讨厌这些欺人的坏东西。 大堂突然钻出一个男孩,朝大汉的脚猛踢,骂道:“你欺负我娘,你这死乌龟,死王八,出去就给电劈死。” 老鸨厉声道:“常来,滚一边去!” 大汉右手往常来背上一拳就要捶下。 一个身形极灵敏的女娃,迅速钻出朝大汉肚子推一把,大汉顿时跌得四脚朝天。 妓女们正想尖叫,但眼前情势变化太快,根本来不及叫。 “你怎么可以欺负常来的娘?”逗妞板起面孔问。 话说完也不等大汉反应,迳自转身对常来说:“常来,这里是做什么的?怎么这等热闹?” 又一名大汉朗声笑道:“哈!女娃儿!这里是玩女人的地方,男人的天堂,过两年你也可以接客,大爷一定来捧你的场……嘻!嘻!” 其余的跟着大笑。 逗妞不懂还一脸娇憨。 “我打烂你这张脏嘴——”常来纵身一扑,往大汉脸上猛挥拳。 大汉既然连躲都躲不掉,“哇!”一声,脸上已全布血痕。 年纪较长的大汉,喝道:“混小子,不知死活,竟然敢和伏神帮做对。”伸拳就想打。 常来一听“伏神帮”就想起了天仙美女,胸脯一挺走上前去。 桂花尖叫求道:“大爷留情,不要伤他。” 常来身子一闪,一脸盛怒,道:“娘,别求他,你儿子今天要揍扁这些狗娘养的,替你出气!替白衣仙女报仇。” “伏神帮——什么混帐帮派。”提到伏神帮,常来竟气得全身发抖。 逗妞也气得双颊鼓鼓,道:“邪魔歪道,大坏蛋,我要替我姑姑报仇。” “好狂的口气。” 妓女和嫖客全缩到墙角。 “常来,我们上!” 桂花被人扶到一边,哭着道:“常来,不可以!” “娘,你放心。” 一名大汉想从背后把逗妞拎起,却被逗妞滑溜地避开,逗妞转到大汉身后,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。 那人翻出几个筋斗,“砰”一声,和桌椅成一堆。 逗妞高兴得拍手叫好。 “逗妞,玩真的毗!”常来担心的提醒逗妞。 “没问题!看我的!”逗妞仍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。 常来这一边早已交手数回。 整个屋子晃动起来,烛光更是摇动不定。 常来几个旋腿,踢得大汉连退数尺,口中鲜血直吐。 三条人影挡在常来前头,常来双掌凝聚真力一送,二人应声倒下。 双腿一提,反手一捞,将大汉摔得昏了过去。 堂上兵刃相交声不断。 逗妞举刀格开,来袭的大刀、铁棒,左掌翻出“呼”一声,大汉直飞出厅外。 堂上众人都是“啊”声不断。 张豪在后院听到前面大堂的兵刃声,连忙赶出来。 看到常来心都悬起来,细看常来身手灵活,还处于上风,才放下心。 焦点一移,被堂上一身邀遏的逗妞吸引住。 只见逗妞剑剑虎虎生威,剑速愈来愈快。 张豪好生讶异,才没多久,常来武功竟然进步这么快。 逗妞剑势突然一缓。 剑势看来极缓,却凝无穷的内力。 逗妞微哼一声,执剑画圈,几名大汉皆被无形压力笼罩着。 逗妞现在所使的正是“雪恨剑法”。 “唉!”张豪看了不禁大愕。 堂上七、八名伏神帮大汉,伤的伤,死的死,有的溜了。 堂上忽然静了下来,满眼桌翻凳倒,杯盘打得粉碎。 “嗳唷!”“你看这两个毛燥小子,爱惹麻烦,把我的店搞成这样!”老鸨刻薄他说。 “桂花!你总给我个交待吧!”老鸨吃定了院里的姑娘。 常来气得双手紧握,脑中尚未想出怎么整这老鸨。 逗妞身形一动,两声清脆的耳光声。 逗妞退回原位,老鸨两颊各留下,五指红印。 “哈!逗妞,干得好!”常来喜形于色。 老鸨脸丢了,她除了瞅着常来、逗妞外,也不敢乱吭。 常来转身扶起惊吓过度的桂花。 逗妞搬张椅子放在老鸨前,老鸨吓得不敢动。 爬上椅子;逗妞指着老鸨鼻子,道:“你为什么瞪我?坏女人!你以后敢再欺侮常来的娘,我还要打你耳光,哼!踢你屁股!” 逗妞一副人小鬼大,教训人的模样,妓女和嫖客“卟嗤”一声,全躲着偷笑。 常来扶着桂花到后院休息,逗妞、张豪跟了进去。 “逗妞,你真够朋友!”常来抓了抓逗妞的辫子, 逗妞摆出侠士样子,道:“没什么!在下只是略尽江湖道义罢了!” 常来指指张豪道:“是他自小把我带大,我叫他张爷爷!张老爹!” “老爹,我叫逗妞,是常来的朋友。”逗妞仰起天真的小脸。 “逗妞,刚才看到你使剑,真是好身手。”张豪夸赞着。 逗妞得意洋洋道:“哪里,张爷爷过奖。” 张豪谨慎问道:“逗妞你和神机宫可有关连?” “张爷爷好厉害,怎么知道我是神机宫的人?” “我是神机老人的小女儿。”逗妞佩服地回答。 “哦!原来是神机宫小公主。” “可是,我刚才见你后面使的剑法——不是神机剑法?”张豪一脸狐疑。 逗妞整个心情沉到谷底,眼眶中泪珠打转着,回答:“那叫‘雪恨剑法’是我姑姑教我的。” 常来看到情形不对,道:“逗妞,你为什么要哭?” “常来,我姑姑好可怜!”逗妞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。 “你姑姑叫什么?”张豪紧张地问。 “我姑姑叫冷霜——” 有如晴天霹雳,张豪双脚一软,登时跌倒椅上,喃喃道:“难怪!” 常来见到张豪满脸复杂的表情,道:“张老爹!没事吧?” 逗妞忘了难过,扯扯常来衣服,诺诺道:“常来,我说错什么?” 张豪回过神,抓住逗妞手臂,问道:“你姑姑还在不在?” 逗妞缓缓点点头。 “在哪儿?” 逗妞真的吓呆了,道:“在……在……” 于是,逗妞把如何被伏神帮抓去,和石洞的一切告诉张豪和常来。 “霜姑娘!”张豪哭出声来。 常来奇怪地叫道:“张老爹,你——你——” 桂花半昏迷状态下,听逗妞和张豪的对话,愈听心神愈不宁。 张豪的哭声,终于让桂花清醒,桂花悠悠道:“张豪,霜姑娘可是白衣门的——” 逗妞抢一步道:“对!没错!我姑姑是白衣门主冷刚的妹妹。” 张豪止住泪,点点头,道:“逗妞说的对,冷霜是少爷的同胞妹妹。” 桂花亦失声哭出来,喃喃道:“老天有眼……” 常来无法明白怎么一回事,轻率出口道:“白衣门是什么狗东西?让你们这样不对劲呢?” “啪”一声,桂花泪如雨下,给常来一巴掌,道:“常来你年纪不小了,说话怎么还这么没规矩?” 常来摸着脸颊,不高兴道:“娘!我一向都这样说话的呀!也不是今天才如此,您为什么打我?” 逗妞不高兴双手插腰道:“大娘打你,活该,你为什么说我姑姑的白衣门是狗东西!” “要你多嘴!”常来吼道。 桂花气极了,举起的手又无力地放下,无奈地别开脸愉偷拭泪。 张豪稳定多了,劝道:“桂花,不要怪常来!他什么都不知道啊!” 常来“卟咚”一声跪下去,哭道:“娘您别生气,别哭!是常来不对,惹您生气。” 桂花扶起常来道:“别的都可以乱说,独独白衣门之事不行。” 常来把一张写满问号的脸转向张豪,道:“白衣门到底有什么了不起?” 张豪将常来和逗妞拉到自己身边坐下。 沉默半晌,心里快速地整理着如何将往事,说给两个毛头孩子知道。 张豪思绪飘得好远,缓缓说出…… 张豪随着述说,脸上一阵阵阴、晴、怨、愤交错…… 当年—— 他的主人张姑娘——金陵白衣女投身白衣门学艺,白衣门供奉的是“观世音菩萨”,门人一生都要效法观世音菩萨行善救人。那是因为白衣门第一代门主曾得一梦,梦见菩萨指点他到一地,救回被骗走失踪的爱子,他救回爱子后,立誓供奉菩萨,一生一世,代代世世行善救人。 所以白衣门前后六代门人,从未伤害过人,而且念念不忘行善事救人。 常来听到这里已明白自己心目中的天仙竟是白衣门人,不禁吐吐舌,表示抱歉。 张豪一说,逗妞也很高兴她学得白衣门武功,并引以为做。但一回头,看见常来她娘,哭得涕泪四垂。 逗妞讶异道:“大娘,你为什么哭?” 桂花搂过常来,啼位道:“我也是白衣门人呀!” 张豪闻言一愣,半晌道:“你……你莫非是那护主逃走的侍女?” 桂花放声哭道:“是呀!” 张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,指着常来,半天才道:“那小孩莫非是他!” 桂花点头,泣不成声。 好半天,桂花才开口说道:“当年,我们被蒙面人攻击,少门主叫我先带小少爷走,在山下会面。没想到,我才走到半山,就碰到两个横脸大汉,见我孤身好欺,侮辱了我,二人意犹未尽,竞把我卖入青楼,天可怜我,因我要挟死,才没将少门主也卖掉,我伪称是我的儿子,在妓院中将他养大。” 张豪道:“你为何不将他送回白衣门?” 桂花道:“等我攒够钱,托人打听,才知道不但冷家被毁,白衣门一门也全灭了,为了少爷的安全,更不敢告诉他自己的身世。” 两个小孩惊得张口无法言语。 逗妞不敢相信猛摇张豪,说:“张爷爷!张爷爷!你说白衣门少门主是不是常来——” 逗妞浑身上下打量着常来。 张豪道:“不错,常来真的是少门主——冷刚的遗孤。” 常来吓呆无助地望着桂花,道:“娘!我是——我是——” 桂花将常来拥入怀里,哭道:“你姓冷本名文远,是你爹亲自为你取的名字。” “可是!可是!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真相?”常来有着很明显的不满之意。 张豪接口道:“伏神帮四处追杀的很紧,她没有能力给你周全的保护,怕你人小不分轻重,不轻意暴露了身份,那冷家真的要——” 顿一顿又道:“今天在厅上看到逗妞的剑法,极似白衣剑法,我才怀疑白衣门尚有人幸存,没想到竟会是霜姑娘。” 逗妞天真道:“常来你有了姑姑怎么还哭?” 常来满脸凄苦,道:“我姑姑被伏神帮的人害得那么惨,我心中好难过!” “我姑姑真的好可怜!”逗妞真的很怀念冷霜。 “是我的真姑姑,逗妞!告诉我水牛庄在哪儿?我去把姑姑救出来——”常来满怀希望说。 “在水牛庄!” “可是你还不能去救她!”逗妞直摇头阻止。 常来怒气冲冲说:“为什么?你害怕啦?还是你根本不希望姑姑快点出来?” “才不是!姑姑说她双脚已废,内伤太重,再加上助我练功时,损耗真力大多,现在不能动,如果勉强一不小心又耗损了真气的话,姑姑性命会不保!”逗妞很明事理的模样,一口气说完冷霜交待她的话。 “伏神帮这群恶魔,为什么要害白衣门?”常来狠狠挥动双拳,在空中乱击。 “伏神帮真的很坏,他们也要杀神机宫的人!”逗妞同样满腔怒火。 逗妞强调说:“常来!我告诉姑姑要替她报仇,一定会把她救出来。” “逗妞,从今天开始,我们一起打伏神帮。” “好!就像今天一样,打得他们七零八落。”逗妞的语调又活泼起来。 “我一定把伏神帮打得翻过来。”常来狠狠地比划。 张豪注意到桂花满腹的忧心。 张豪语重心长对常来道:“桂花告诉你身世,是要你为白衣门自重,想想自己的重担,不可以随意胡闹断送冷家的希望。再说,桂花为你们白衣门牺牲这么大,常来你应该上去磕头才对!” 常来道:“岂只是磕头,今后她仍然是我常来的娘,只要我常来活在世上一天,我就会好好孝顺她。一日叫娘,终身就是我的娘!” 张豪听了连连点头,道:“对!对!生的不如养的,恩情大如天。” 而小桂花早已欢喜的珠泪涟涟,一手牵起正要下跪的常来,但常来现在已练了一身功夫。稍一使力,硬生生地跪下去,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。 看着泪涟涟的桂花,张豪本已干的眼角,又湿润起来。 *** 福神庙。 在长江之南。 庙并不大,仅仅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。 奉把福德正神。 本来这土地公庙,在江南一带非常多。 庙是依山面而建。 这里本来十分冷静,在深夜,越发冷静得有点可怕。只闻松涛沙沙,有时一、二只野狗,像鬼魅一样,在林间搜巡觅食。 “喳!喳!” 突然从远处传来脚步声。 脚步走得很慢。尤其在寂静的深夜里,远远的就能听得到。 “唉!” 这个人是谁? 怎么边走边叹息,莫非迷了路? 或者是错过了宿头? 近了! 已逐渐瞧出入影! 个子并不高,低着头,垂着肩。 无精打采,有点孤单和落寞。 是个少年人。 他走到福德正神庙前,停下脚步,向破庙一打量,自言自语道:“唉!何去何从,想不到我朱彦奇,竟落到这种地步!” 朱彦奇?堂堂抚宁侯府的世子、小侯爷? 阿奇一个人孤伶伶的走着。那天他躲在街角,看小宝被一行都指挥使的侍卫给押回京。一大堆侍卫在旁边拱卫着,他不敢露面,因为他怕是个圈套,要引他出来。 他打量过破庙,向庙走去,想在此休息一下。 忽然! 庙内伸出个毛茸茸的头,惺松的眼眨了眨,对阿奇不住瞪视。 阿奇大吃一惊,喝道:“你是人?还是鬼?” “妈的!你吵醒大爷的好梦,不向你问罪,已经够客气了,竟开口骂人是鬼,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才怪!” “哦!原来是个叫化子!” “呸!什么叫化子,我是这里的山大王,正抱着我的美人在睡觉呢!” “山大王?那、那算是打扰你了!” 阿奇弄不清什么山大王,哪有什么美人,想这人脑子有问题,便准备转身离去。 不料,那人一声喝道:“回来,山大王有话问你!” “什么事?” “给本大王砍些柴来,本大王快要冻僵在这里了!” “自己不会去砍?” “哈!哈!本大王是吃十方,你来的不是时候。” “没工夫!” “小鬼,你说什么?” “告诉你,没工夫,一个叫化子,也想耍威风!”阿奇不耐烦的顶撞。 这叫化子闻言,喇的一声,拦住去路道:“叫你砍柴,是瞧得起你,别人想给我砍柴,我还不一定要哩!” 阿奇才不理那一套,立即将手往腰中一插,大声道:“既然有人想给你砍柴,去找他好了,本少爷说没工夫!就是没工夫,想吓人,可办不到!” “哈哈!反啦!敢再说个没工夫试试!” “没工夫,没工夫,还是没工夫!” “现在,就给你打出工夫来!” 那叫化子,随手一掌,直向阿奇有来! 阿奇见状,依佯画葫芦,学叫化子的招式,迎了上去。 叫化子,其实并未用出力气,他看阿奇,只不过是小鬼,实在看不出他是否会武功,他相信即使会,也不过小儿把式罢了! 他看阿奇学他的招式,迎划上来,以为阿奇是年幼任性罢了! 双掌一交,他陡然身子一震,暗叫一声“不好!” 忙加了几成力道,并将身子稳住。 一接招,表面是叫化子略胜一筹,但是叫化子自己明白,完全是胜于内力,若不是对手经验不足,真不敢断定谁胜谁负。 “原来是个会家子,本大王今天倒看走眼了。” “再接一招!” 这次他可不敢大意,说着,掌风一转猛推而去! 阿奇想他掌式,像是与他的“乾坤定穴法”攻式相像,他忖测犹豫未已,“啪”的一声,己被摔了个狗吃屎。 这一掌可不轻,阿奇摔倒在地,半晌起不来。 好长一段时间—— 阿奇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,破口大骂道: “死叫化子!有种我们再打!” 阿奇连声大骂。 顿使叫化子左右为难,不知是打得好,还是忍让一步好, 打下去赢了,也不见有什么光彩,若让别人知道了,还以为自己以大欺小。 不打,看那小子倔强模样,若不给他一点教训,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哩! 同时心里一团疑团,心想不妨试试再说,随即道: “凭你这两下子,不要说打,我要是跑,你追都追不上!” “追上了怎样?” “能迫上,我们就再打!” “好!一言为定,让你先跑!” “不行,我们得先说个规则!” “什么规则?” “若追上了,我就陪你好好打一架,不然的话,就拜我作师父,你当徒弟,好好地伺候我几年。” “就凭你这副德性,休想!你伺候我,还嫌你笨手笨脚呢!” “不答应?那你走你的独木桥,我抱我的美人去了!” “倒想得美,平白打人一掌,就想溜开?” “你不同样打我一拳吗?咱们扯平,两不相欠!” “说得好听,我人小手轻,可没把你打摔在地上!” “你要怎么办?” “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!” “简直作梦!” 叫化子也大火道。 “若不看你是个小子,老子一掌毙了你,看你还能胡说八道不成!” 叫化子一时气结,不料却触动阿奇的灵机。 只见阿奇道: “现在不打也行,待会儿再打,包打得你倒地上学狗爬。” “怎么?你想待会儿再打了,可以,本大王事情可忙得很,没工夫逗你这个小鬼玩!” “什么小鬼,我可不小了,你那见风就倒的老骨头,一定打不过我。” “罢了!算我不该惹上小鬼,你再准备儿年,才打得过我。” “不是我吹牛,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了!” “哈!哈!” “小子,索性大方些,让你想久一点,天亮以后,咱们再比划两招。” “只要能打得我倒退三步,从这里到金陵,包你吃住,并情愿跟在你屁股后,伺候你,你看条件如何?” “进了金陵呢?你不管?” “进了金陵,那就不是我的管辖区,不过,你真要有本领,我虽管辖不到,托个朋友照顾,倒也可以!” “算了吧,吃你讨来的冷饭,晚上窝破庙,那可不是滋味!” “懒得跟你说。” 说着叫化子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,对阿奇晃了晃: “就凭这个,够你一路吃喝了。” 阿奇不屑地撇了撇嘴: “那不是偷的,便是抢的。” “我可不要跟你去坐牢房。” “小鬼,少废话连篇,比不比?不比的话,我那‘美人’可能还未冷,连同‘宫室’都暂时给你享用好了。” “你吃?” “我另有事要办,去去就来。” “可别想开溜!” “笑话,我年纪比你大,还怕你不成?” “敢不来,与我碰上了,可要拉你的胡子当狗牵。” “好!好!就这么办!” 那叫化子倏地,去得无影无踪。 阿奇看了一怔,心想,这人的身法怎么和我学的“乾坤定穴法”闪躲身法如此相像。 他急忙往小庙走去,庙小得可怜,以阿奇的身材,进庙门仍须低下头。 阿奇一进门,便扑面一股烟味冲来,呛得他直想咳。 他原想,庙内一定还有个叫化婆才对,因为方才那叫化子三番二次说他有个“美人”。 谁知进来后,四周一打量,只是一个空庙而已。 一把干草铺。 一堆快熄的火。 这一来,却看清了一件事,不由暗喊叫化子缺德。 原来叫化没找到木柴取暖,把庙里的栅栏拆下来当柴烧,同时在柴堆旁,摊开一张少女的图相,难怪他说有“美人”相陪。 阿奇心中梗着几个问题未解,哪有心情去看那幅少女图,索性不理那幅图画。 靠在人边,正襟危坐,闭目凝思起来。 阿奇虽逢奇遇,到底缺乏经验,一时间,仍不能了解那人的身法招式怎么会和他差不多呢! 他这一想,把约定的时间都忘了。 叫化子已返回,在他面前盯了很久。 阿奇仍懵懵不觉。 那叫化子也迷惑了。 自他回来,本想吓唬阿奇一下。 但看到阿奇之后,暗暗吃了一惊,心想。 打了一辈子雁,却被雁啄瞎了眼,这小子,是何来历,内功竟练到这么高境地?” 因为阿奇若不运功,一点也看不出他有练武功的迹象,现一静坐,不知不觉就运起功来了。 叫儿子一瞬不瞬的注视阿奇。 事实上,他心里也正纳闷,为什么这小鬼的出手招式和他那么相像,难道他和自己有什么渊源不成。 蓦地—— 那小鬼忽然在自己膝盖上重重一拍道: “成不成,就在此一举了!” 这一拍,使得叫化子吃了一惊。 叫化子正准备抽身离庙,因为一般人练气运功,是不愿有人在一旁偷窥。 这已是武林不成文的规律。 他身于江湖,是个老江湖,当然知道这种武林禁忌,所以不想让阿奇发现他在偷窥。 不料,他尚未来得及抽身,阿奇己看到他了。 阿奇呼声道:“你回来了,那我们打吧!” “休息够了,有精神了?” 叫化子随便问了句。 “管他有没有精神,包一掌把你打得学狗爬!” “吹牛!” “试试看便知。” “那就出手吧!” 阿奇已经大喝: “臭叫化看招。” 说打就打,这是哪门规矩,一举掌便袭过来。 叫化子也双拳击出,依叫化猜想,虽不一定赢,接上三五十招,大概不成问题。 不料—— 双拳刚推出,胸口似被捶奇似的,眼前一黑,喉头一哽, “哇”哇出一口鲜血,人便往地上倒去! 昏迷中,只听阿奇拍手大笑道: “哈!哈!叫化子学狗爬喽!” ------------ 第十五章 东方泛白。 离日出不远。 这个叫化子,蓬头垢面,两只黑眼圈,嘴角有几道血痕,看着阿奇发呆。 他实在想不通。 这小鬼武功是怎么突然增进的呢? 昨天晚上接掌时,自己还未用全力,就能把他打倒在地? 难道问题发生在福德庙中? 难道破庙也会发生蹊跷、不可能,不可能! 叫化子只顾不停的想,却把运功疗伤的事给忘了。 最后还是落魄少年先开口奚落道:“先学狗爬,现在倒装起死狗来了,不哼不响!” “怎么样,要不要实现你的承诺?” “当然,当然!” 叫化子有气无力答道:“不过,以我‘神机宫’司马浪的武学,怎么会输给你呢?一夜之间,你功夫怎会突然增加呢?还有很多地方还是想不通。” “想什么?” “你的武功怎么学来的?” “有人教我呀。” “谁?” “你管不着!” “那你的内力怎会在短短数个时辰内增加呢?” “我只是吃了一棵‘地王参’而已!” “‘地王参’,药中至宝,吃了一整棵还而已?” 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,就能有此福份吃了一整裸“地王参”,他的内力即可瞬时增添一甲子,即使他不懂将这股真力引用,但至少也一下子增添二、三十年真力。 一般练武之人,欲达到此一境界可得经过三、四十年的日夜苦修勤练。 听到阿奇的轻描淡写之后,化身为叫化子的“神机三杰”之一的司马浪,不禁大摇其头了。 司马浪叹道:“稚子无知。算了!不说了,但你总得告诉我,你的师门来历,否则此后数天,我们要同行的呀!” 叫化子见阿奇不肯说,转而想从师门上,得到他的一点来历。 司马浪的想法是对的,自己既然答应随行照顾,总不能对他的来历一点也不知道。 再说若这小子来历不正,万一发生事故,可否会损一生清誉? 对家里也不好交待,糊里糊涂弄个小子当上宾看待。 只是阿奇一听,茫然摇头道:“什么师门?只知,赢了你一掌,你就要实现你的承诺。天亮了,咱们也该上路了!” 司马浪听了大为气恼。 堂堂神机宫三少宫主哪能受得了,仔细一想后,说道:“好,化子技不如人,自然依约行事,不过有一点先说明。” “又有什么点子?” “不是点子,江湖上诡云橘雨,防人之心不可无。化子只管给你负责吃住,其余的事,老子可不负责任!” 阿奇得意哼笑道:“除了吃住,谁要你管什么事?” “很难说!” “天有不测风云,化子在此地树仇不少,一但遇到冤家仇人,我可能会自顾不暇,你自己可要当心罗!” “你是说,这一路下去,还有‘胡子’,或打家劫舍的盗匪不成?” “不错,不过我的仇家比胡子更凶狠十倍。” “他们很厉害吧?” “岂只厉害!” “化子你怕事,少爷只要你管吃住,若有事绝不埋怨你就是。”阿奇豪爽他说。 司马浪乘机捧捧阿奇道:“不是不愿负责你的安全!实在我的武功比不上你。” 阿奇斜眼道:“两肩抬一脸大胡子,叫化于一个,给我当小厮使唤,我还不要呢,当什么保护的人,快起来走吧!” “别急,挨了你一掌,五脏六腑差不多要碎了,不要说走,让我爬,也无能为力!” 老江湖要对付阿奇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子,易如反掌,三言两语,便把阿奇唬得低头沉思起来。 阿奇灰眉一皱道:“叫化子,当真受伤了?” “瞧,化子都爬不起来了,骗你这小子不成?” “那怎么办呢?肚子饿得咕咕叫了!” 阿奇此时,只想到胃里空空,肚子饿了,哪顾得了别人死活。 司马浪暗自好笑,心里道:“真是个小子,别人正在算计你,你却为肚子担心!” 司马浪虽在暗笑,但突改变王意,要想在这个落魄少年身上下点功夫,查个水落石出。 心念一转。 立即从怀中取出个包包道:“大丈夫说话算数!” “既答应管你吃,就不会让你受饿,来,这个拿去垫垫肚子。” 阿奇虽不知里头包了什么,既然可以饱肚子,随手便接了过去。 阿奇打开纸包,见是只烧鸡,便高高兴兴坐一旁吃去了。至于叫化于是真伤?假伤?均无暇顾及。 司马浪入江湖也有七、八年了,从这些小动作上,已看出阿奇并无什么心机,便运功疗伤起来。 神回功成,睁开眼,看到阿奇正瞪着他望。 阿奇道:“咱们可以上路了?” “可以啊!不过我须先弄点吃的,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走!” “你想耍赖是吧?”阿奇已开始冒火。 “不信,你听!我的肚子正咕咕叫哩!” 果然不错,叫化子的肚内,确是一阵咕咕乱叫声。 阿奇指着地上半只烧鸡道:“早想到你肚子会饿,把它吃了吧!” 司马浪闻言,虽未说出口,心里却嫡咕:“好小子,幸亏现在对江湖一窍不通,过几年那还得了?” 他想着,伸手拿取了那半只烧鸡。 阿奇领先行去,司马浪不敢怠慢,忙起身直追,沿小径向南而去。 不料—— 刚转一个弯道。 司马浪即大叫:“前面有人来了,快躲起来!” 阿奇站着不动,道:“真是怪事,人行大道,见个人有什么稀奇,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?” 前面一阵蹄蹄踏踏声,迎面冲来五匹大马。 为首的大肉脸,一见阿奇站在路中不动,即大骂道:“不长眼的狗小子,站着不动,找死吗?” 边骂,右手马鞭一扬,朝阿奇抽来! 阿奇见状,倏地一闪,避过这一鞭。 “咦!” 忽听后面的人咦了一声,忙叫声道:“马老大慢着,这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吗?” 这姓马的一瞧,哈哈大笑道: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,朱永的小兔息子,认命吧!” 迅地!一条丈余长的马鞭,朝阿奇卷来。 阿奇想到来人如此不讲理,话未说完,一条马鞭向脖子拴来。 阿奇手一拉,却将那人拖下马来,那人措手不及,竟栽在一块大石上,脑浆溢出,立时身亡。 “强盗,强盗杀人啦!” 阿奇大怒道:“无缘无故,诬赖人啦,少爷跟你拼了!” 话声未落,马上大汉甩出铁链,事出意外,阿奇一缩身,铁链一回转,挟着一股凌厉劲道,向大汉肩头袭去,大汉撤手不及,肩胛一紧心胸一闷,倒地毙命。 此时,山前又先后奔来八匹大马,马上之人,个个虎背熊腰。 他们一见死了两个人,向阿奇喝道:“这两个人谁杀的?” “我杀的又怎样?” “你知道他们是伏神帮的人吗?” “管他伏神帮,‘伏魔帮’,把我惹火了,就皇上老子也一样不饶他。” 为首那人冷笑道:“年纪不大,口气倒不小,报上名来!” 阿奇怒道:“怕你不成,朱彦奇就是我。” “朱彦奇就是你?” “怎么?行不改名,坐不改姓,还冒充不成?” “好,有骨气!” 为首那人喝道:“还呆什么,给我拿下!” “是!” 马上众人纷纷下马,顿时把阿奇团团围住。 “这叫‘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自闯之’,爷们正愁找不着你,不想却自己送上门来!” 阿奇听得怪道:“什么事,先说清楚,省得罗嗦!” “哈!哈!” “朱永的小兔息子,若不是来抓你,大爷们难道跑出来吃西北风不成?” “老贼,怎么消息这么灵通?”阿奇嘻笑道。 “咱伏神帮,五湖通四海,难道还假的吗?” 阿奇向叫化子藏身石块一瞄。 只见那叫化子躲在石后,连大声也不喘一声。 阿奇鄙夷的看了一眼。 “伏神帮?伏神帮与我何干?” “呵!大大有关系呢!” “有什么关系?” “抓了小的,老的就会出面?” “出面,出什么面?” “小子!你是真不懂?还是假不懂?出面,就是要你老子出面!” “那又为什么要出面呢?” “很简单,只要你老子出面,北半边的兵符拿来换你这个小子,否则,就让你老子断了根,绝了种!” “哈:你说话像在唱,挺容易的!” “擒下你不过是举手之劳。” “那过来呀!混球!” 阿奇挑衅地朝那个人脸颊上打了一下,身形之快,出手如风,奇的是那人却没闪躲过。 这一来,为首那人脸上可挂不住了,一一阵红、一阵青,钢牙一咬,手上掌风曳出,直劈向阿奇而去。 阿奇是聪明人,看他的脸色、举止,便知道这个人被他这么一打,早已恼羞成怒,不会放他干休。仅管脸上笑嘻嘻地,其实早已蓄劲准备好了,只待一看情形不对,便要施出“乾坤定穴法”来,来得先攻为妙。 所以那人一动,他便疾如旋风般转了起来。 就这么一转再转、越转越快,几圈下来,那群圈住他的人、非但未能伤到他,反而被他转了个头昏脑胀,满眼天星。 也就这么一失神:“卟、卟、卟”地,一个个麻穴被他点了个正着。个个呆若木鸡,有手势正上扬的,也有脚跨出一半的,有怒眼的,有使劲全力两颊鼓起的…… 哎哟哟!真是好看,阿奇越看,越好笑,一发觉好笑,真的就敞怀大笑起来。 另一旁,故意躲在石后观战的司马浪却是更加疑惑起来,他想不通这个阿奇的少年所使的手法,怎么这么像“神机宫”的神机三绝式中的点穴闪躲法呢? 一路上,他更加留神阿奇,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。 进入金陵地界,他便和阿奇分手,不为别的,只因为他已接到讯息,逗妞在金陵地界出现了。 阳光下—— 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,人人脸上带着喜气,肩摩踵接,街道宽广,一片繁荣的景气。 位在城东的一座建筑物,楼并不高,但样式相当雅致,可惜——有些阴阳怪气。 不错,它就是金陵有名的生财当铺。 “当铺”,似乎不是个好地方,人穷了,拿东西典当之处,少糟的是,偷儿惯窃的藏物也往这儿送,总之,有个霉味就是了。 那主人叫游多,人矮胖圆头,虽给人和气的感觉,但双目精光闪动,似是个会武的人。 原来他家世代是横行淮河一带的巨袅,鬼影来,鬼影去,遇上他准倒霉。更妙的是,他家武技世代相传,这是众所皆知的事。 自从明太祖朱元漳走都金陵后,因国部所在的关系,这些肖小之辈也敛迹了,敢情是慑于天子神威。 当年与游多一起棱行的另一个江洋大盗叫金南,此人脸形瘦削,鼠目稀髭,是个不折不扣的黄鼠狼。 提到金南,就使人想到城南的大赌坊——聚财赌坊。 它虽是个赌坊,可是外观之华丽,比起平安赌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闪耀的玻璃瓦,金碧辉煌的门额,连掷用的骰子也是金打的,里面仆役数百,吆喝声震屋瓦。 是个一掷千金的地方。 江洋大盗总是臭味相投,而巨是地不分南北。 江淮一带的神偷惯窃与北地的强龙会厮混在一起,切磋技艺,是不足为奇的事。 游多、金南和伏神帮“白发翁”沈鸣有来往,这并不是一件奇事。 自古来,人们常是臭味相投。 沈鸣所组的伏神帮,是官家听了都头大的事。 他聚众数千,建立伏神堡,侵蚀蚕吞,大河两岸百姓无不惧伯,加上为利不择手段,百姓畏之如虎。 沈鸣深知一帮之浩费巨大,故在江南设立了分舵,聚敛钱财,尤其金陵一带,大大小小也有五六个分舵,只是其中有明有暗,有能垂直联系地,也有只能横面联系的。 生财当铺与聚财赌坊就是伏神帮在金陵的二分舵。 只是他们平日无事皆不相往来,一般人也无从得知罢了。 吃饭时间又到了,阿奇俄得胃壁都贴在一块儿,连这餐,已经有五餐不曾有一丁点东西下肚。 阿奇无力地倚墙席地而坐,两眼犹豫的望着对面——生财当铺。 “人是铁,饭是钢”,打娘胎起阿奇就没机会了解这句话,在家里别人求阿奇吃饭,他还嫌烦。 今天阿奇总算替自己找了一次体验生活的机会。 阿奇实在无法撑下去,使尽全力站起来,朝生财当铺颠颠撞撞地跌进。 阿奇从怀里取出一块掌心大的翠玉,递给三柜。 多大的羞辱,阿奇被瞧得怒火中烧,伸手将翠玉抢回,话也不说,转身就要出去。 “小公子,请留步,我进去向店东报告一下,再和你谈价钱,可以吧!”三柜嘻皮笑脸地欠欠身。 也不等阿奇回答,急忙往里面去。 阿奇心中非常不好受,这块玉是他十岁生日,父亲送他的礼物,阿奇一直很珍视它。 没想到——为了填肚子竟—— 阿奇很想回头走出去,可是两脚不知是无力还是生根,却是不听使唤。 “老爷!请!这边来!”三柜毕恭毕敬地为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引路。 “就是这少年!”三柜指着阿奇说。 三柜口里所称的老爷就是店东——游多。 “少年人,听说你有一块翠玉要当?”游多将手伸到阿奇跟刚。 阿奇一脸犹豫,他的理智还在挣扎。 游多打量着犹豫不决的阿奇,沉声道:“我是生财当铺的店东,要当就快!把东西拿出来,我还要作生意——” 阿奇委屈地将翠玉交到游多手中。 只见游多双眼发光,满眼赞叹,不舍惊讶的眼神,这一切就在不易察觉间产生又消失。瞬间代之而起的是狡桧而贪心的眼神,心里想这乞丐般的小孩不知哪里偷来的翠玉,一定不识货。 游多故意把翠玉拿在手中,反反复复的审视,摇摇头恶道:“暖唉!少年人,你打哪儿捡来的?这翠玉是最下品的,值不了多少钱。” 三柜斜眼膘了阿奇一眼,嘴角狡猾地了弯,拉下脸想吓住阿奇,厉声道:“好小子!你以为生财当铺是什么地方!拿这烂货还想充数——” 阿奇一脸铁青,气得全身发抖。 “还我!” 游多稍不留意,手中的翠玉被阿奇夺回去。 “好小子,来这儿闹,还想逞狠!”三柜跨一步上前。 这时外头听到里面的吵闹声,铺外已有些人围观。 “我不当可以吧?我闹什么?你又凶什么?”阿奇瞪着眼道。 游多连忙打圆场,道:“少年人,我看你日子也不好过,你卖掉算了,我吃点亏,小三,一两银子给他,我买下——” “一两银子!你当少爷我是乞丐呀!什么‘合理估价’我看全是骗人的。”阿奇恨得心都快炸了。 “不当!不当!少爷我宁可饿死也不当——”说着阿奇转身无力地举步往外走。 “站住,兔息子你把话说清楚,谁骗你?” “生财当铺在金陵十几年,谁不知全作大本买卖,今天我家老爷慈悲,赏你银子花,你这臭要饭想吃甜头还想耍性格……” 三柜像发连珠炮似的骂个没完。 阿奇生平哪受过这等屈辱,碍于饿的发昏,脑子里想不出。反讥的话,眼泪都快流下。 心中唯一的念头——赶快离开这可恶的地方。 阿奇心中转念,脚下的步伐踉跄地往外走。 三柜跨前几步追上来,一拳就朝阿奇背上打来,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,口中骂道:“大爷叫你站住,你聋啦!” “碰”一声,一拳结实地打在阿奇身上。 在平日这拳怎样都别想沾到阿奇的衣角,可是现在不同,阿奇连走都走不动,哪还能躲呢, 阿奇奋力站起来,擦擦吃了一嘴沙泥的嘴。瞪着快突出的双眼,使尽全身所有力气,朝三柜扑上去,道:“少爷今天跟你拼了,你这个奴才——” 围观的人群,许多人心中不忍,却没人挺身出来说句公道话。 “好!够气魄!”人群中传出稚喝的声音。 一对小孩排开众人站出来,正是逗妞和常来。 常来一把扶起扑了空又摔倒在地的阿奇,道:“喂!你真够种。” 三柜看这两个一身邀遏的小孩,鼻子冷哼道:“又来两个臭要饭的——” “谁向你要饭了?”常来突然出手一推。 三柜重心不稳,连连退三、四步。 他下不了台,红着脸吼:“你们想找碴?” 手一挥,从铺内走出十余名大汉,将三名小孩围在中间。 人群看到要打架,怕事的逃了,爱看热闹的也退到一旁。 逗妞和常来却无动于衷。 逗妞撤娇的说:“我们不找碴,我们只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——而已——” 逗妞一面做鬼脸,故意把尾音拖得好长。 常来在旁打哈哈,道:“哇!对!对!我们给这些欺压善良百姓、吸人血的臭虫一点颜色瞧瞧。” 说着说着就给三柜的肚子一拳,还乐得嚷道:“不饿了吧?” 常来手中晃着小钱包,道:“这个就留着孝敬少爷我吧!” 三柜瞧着好眼熟,连忙找身上的钱包,不知何时竟在常来手中。 “兔崽子,找死!” “啪”,三柜双颊高了起来。 “常来,等一下你可要请我,这臭虫骂你,我替你修理了!” 一旁的大汉全看呆,忘了要动手。 “打啊!打啊!一边站着看什么?”三柜捧着脸,哇哇乱吼。 十余名大汉一起攻上来。 常来像泥鳅在拳头间钻来钻去,大汉的拳头全落在无形的空气中。 逗妞迅速抓住三柜,把三柜当成盾牌挡在前头,大汉纷纷落下的拳头,硬生生刹在半途了。 刹不住的就落在三柜身上,三柜却像着魔似地护着逗妞。阿奇空有一身本事,却因四肢发软使不出,连个拳掌也打不出,阿奇在混乱中也躲不掉,挨了好几脚好几拳,连叫疼的余力都没了。 逗妞靠近一名大汉,提起他的拳头,朝他同伴的肚子上打下。 “暖哟!你怎么打我?” 逗妞咯咯笑又把三柜拉过来挨拳。 常来闪到一大汉身后,提脚往其屁股喘,笑道:“这叫少爷踢皮球。” 逗妞和常来玩得正乐,逗妞瞟见阿奇的苦状。 三柜挨拳哇哇喊疼又骂道:“你们这群笨蛋,怎么老打我,唉哟!” “小三哥,你别老护着这丫头啊!” “放你妈的屁!我什么时候护着她?” “快!快!一个进去禀告老爷,说……说有人在这儿撒野,再……唉哟!再调些打手来。”三柜大气都不敢喘,赶忙求救兵。 “是!好!好!” 逗妞一听瞄头不对,再看看坐在地上的阿奇,对正玩得开怀的常来道:“常来,我不想玩了,现在我的肚子咕咕叫得厉害,请客吧!” 常来根本还不想走,道:“逗妞,别只想吃,小心你变成胖娃……” “你想赖皮不请客啊?喂!坐在地下的,可不是我不救你,是那个好打架的常来,要你变成饿死鬼——” “暖!我忘了他快饿死了。”常来听话才恍然大悟。 “不玩了,不玩了!少爷要走啦——” “不可以让他逃了,抓住他们。”三柜顾不得疼痛紧张地嚷嚷。 逗妞听三柜这般说,心中很生气,连赏三柜四个耳刮子,道:“你还多嘴,本小姐要走,你唠叨什么?” 三柜下令,十余名大汉不敢松懈,个个又抢上攻击。 常来,逗妞拳脚齐动,哀叫声此起彼落,旁观的有人拍手叫好。 生财当铺里出来几名劲装的大汉,逗妞和常来拖着阿奇快溜。 后面一群人穷追,三个小孩就往城外逃。 “这时候生财当铺的人,说不定还满城找我们,这次他们脸丢大了。” “逗妞,我们带他进城吃饭,如能碰到生财当铺的人,再打一架,好不好?”常来就爱凑热闹。 “不好!你不嫌累,拖他出城,又拖他进城。”逗妞直盯着小溪看。 阿奇也没好气的说:“你以为我喜欢被你们拖来拖去啊?”这时的阿奇早已认出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常来,但为了自己一身狼狈样,基于爱美的心态,故意不认常来,而常来更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几个月前,一身光鲜的富家公子朱彦奇。 常来忙陪笑脸道,“对不起!可是这儿没饭馆。” “哈哈!我有办法。”说着说着逗妞脱下鞋袜,朝小溪跑。 “常来,你赶紧生火,我抓鱼去,我们烤鱼吃。” “野丫头,我看你是想玩水,凭你能抓到鱼吗?”常来惊讶的看着逗妞没入水中。 突然逗妞从水中冒出,嘟着嘴道:“别把我瞧扁,我还怀疑你没能耐生火呢!” 说完整个人又没入水中。 “喂!叫常来的,你可别真输给她——”阿奇恨不得马上有东西吃,故意刺激常来。 “对!对!她的水性好像很不错?” 不一会功夫,逗妞双手提着六条鱼,全身湿淋淋,嘻嘻哈哈跑上岸,道:“常来,火生好没?” “好啦!”常来放下手中的干树枝,抬起头竟呆住不动。 逗妞已经到常来面前,骄傲的高举手中的鱼,在常来眼前晃啊晃的,道:“怎样,六条哦!” 逗妞发现常来不对劲,问道,“常来,你被火呛呆了啊?” 常来很响地拍了手,好像发现什么新鲜事,大声义兴奋的叫道:“唉呀!逗妞你好白哦!” 逗妞呆了半晌,脸微红,咂着嘴得意的说:“本来就很白我爹常说我是小美人,长大一定是大美人——” “不害臊!皮肤白也没什么了不起,还自称美人!”阿奇饿急了,口没遮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。 “不,不!逗妞你真的很可爱,真好玩!以后别把脸弄得脏兮兮,才有人要。”常来左右瞧着逗妞。 “没人要又怎样,哦!我以前就不可爱啊?”逗妞不服地质问常来。 “喂!喂!快烤鱼给公子我吃,还站在那儿罗嗦什么……”阿奇盯着逗妞手中的鱼,看着逗妞和常来斗嘴好像把烤鱼的大事给忘了,心中好急。 “你叫谁喂?你以为你是准,这样对本姑娘说话?”逗妞没好气说。 逗妞向来也只命令别人,从没被人命令过。 阿奇也被服侍惯了,出口就是命令。 “我在家都是这样说话的……”阿奇不甘示弱。 “这不是你家,否则你就不用做小乞儿。”逗妞气得跺脚。 “好啦!好啦!鱼给我,你们继续吵,我自己先吃。”常来抢过逗妞手中的鱼,架在火上烤。 “谁说我是小乞儿——”阿奇还想辩解,看到鱼上架,就把兴致转到鱼上,也就不再说了。 “对!你打哪儿来?”常来抬起头询问阿奇。 “我从京里来,你们叫我阿奇好了。”他失望瞪着常来,因常来对这名字似乎无所感。 “我叫逗妞,你家是做什么的?” “我知道你叫逗妞,我爹在京里为官。”阿奇好似谈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,没有半点表情,只是死命的瞅着烤鱼。 “哦!难怪。”逗妞也不再说话。…… “好喽!好喽!” “拿来!先给我,我——我——我两天没吃东西了。”阿奇闻到香味,整个喉头,胃,忽然紧缩。 又是命令口吻,逗妞存心逗阿奇,伸手就要抢,道:“我先吃,鱼是我抓的,而且我也饿了,凭什么说你先吃?” “你——”阿奇气得说不出话。 “怎么?”逗妞皱皱鼻子,得意地甩动两条辫子。 “给你,阿奇,逗妞跟你闹着玩的!”常来出来打圆场。 逗妞不肯认输,道:“谁和他闹着玩!” 常来道:“逗妞你今天表现得真没风度。” 逗妞忍着一肚子的气,不再说话,嘟着嘴吃烤鱼。 一阵沉寂—— “唉哟!”阿奇叫道。 常来开玩笑道:“慢慢吃,别把舌头吃了。” 阿奇精神好多了,和悦笑道:“鱼刺还真多!” 逗妞噘噘嘴道:“不是鱼刺的问题,是娇生惯养。” “说你不害臊,自称美人,你就闹个没完,烦不烦?”阿奇有的是精力斗嘴了。 逗妞哪甘示弱,道:“谁烦?倒霉救了一个骗吃骗喝的空心老倌。” 这话是逗妞和常来在杏花香时听来的。 “你敢说我骗吃骗喝?”想起刚才挨打阿奇心中真不是味。 “说你又怎样?你那个佩玉是烂货。” “你敢说我的是烂玉,不怕本公子罚你——”阿奇咬牙切齿地道。 常来看两人精力充沛,不劝架反而火上加油,道:“你说翠玉是上品,为何不拿出来瞧?证明逗妞胡说八道。” 阿奇从怀中取出翠玉。 常来接过手来玩弄,摇摇头道:“看不懂。” 逗妞一把抢过来,赞道:“好玉!” 阿奇在旁冷笑道:“哼!算你识货,小心点捧着,损伤了你可赔不起!” “你若肯定这是好玉,那你前面的话就是胡说八道哦!”常来搓搓双手紧张他说。 “我在长春岛从小玩这些宝石长大,我哪会看错。”她摇摇着头,继续道:“其实我早知道生财当铺想欺负小孩。”逗妞竟然不动怒。 常来没好戏看,好生失望。 阿奇骄傲的说:“女孩子就是这德性,无聊!” “我就看你不顺眼,老是命令人,教训人,讨厌!”逗妞火气又上来了。 “谁稀罕你喜欢,还是讨厌,恶心!”阿奇吐了吐舌头。 “吐出来!吐出来啊!不稀罕你还吃我的鱼,你才是不害臊——”逗妞反唇相讥,激动得整个人快跳起来。 “少爷我才懒得吃那难吃的鱼,要是我在家瞧都不屑瞧!”阿奇从没想过有人敢顶撞他的。 逗妞真火,好大胆,敢这般违怪她。 “这不是你家,别卖乖,懒得吃,六条鱼你一人吃四条。下次你饿死也没人会救你。”逗妞的翘嘴巴快抵住鼻尖了。 阿奇硬着头皮挺骨气,道:“谁求你救我,好管闲事还邀功,自以为了不起。” 阿奇起身就要走。 “吃饱了?有力气啦!拍拍屁股想溜喽!”逗妞双手插腰扯高嗓门喊。 常来关心问:“阿奇,你要进城?不怕生财当铺的人不放过你?” 阿奇心里本来就犹豫,常来一说倒提醒他。 阿奇心想:身无分文,离开他们下一餐又没着落了。 逗妞取笑道:“常来你担什么心?他有的是金银,饿不死的……” 阿奇哪能忍受这等屈辱,一赌气就自个高去。 常来呆呆地看着阿奇渐远的身影,转头瞧逗妞。 好似很有趣地笑着说:“逗妞,你发觉没?你和阿奇的脾气很像嘛!” 逗妞嘟嘟嘴道:“放屁!我那么倒霉!” 常来歪歪头,想了一会儿。 纳闷道:“逗妞你为什么和阿奇吵架?” 逗妞低头思索片刻,抬起头看常来,摇摇头一脸无辜,耸耸肩道:“我也不知道,反正看他不顺眼。” 然后两人相视大笑。 生财当铺—— 游多在后厅,右手拥着爱妻——娇娇,正在饮酒。 三柜急急忙忙跑进来,扰乱原有的气氛。 “小三子,怎么回事?满脸青绿?那块翠玉呢?”游多皱皱眉头道。 三柜畏畏诺诺道:“小三子无能,那块翠玉没拿到,人——那臭小子被救走了。” 游多暴怒拍桌子,骂道:“连一个快饿死的小要饭的你都摆不平,挂满脸彩,还有脸来见我——” “下去,滚下去,别让我看到你,叫武猛来。” “是!” “嗳哟!老爷子干嘛火气这么大?小心伤着身体。”娇娇撒娇地说。 “能不生气吗?养一群笨蛋!” “那是一块极品的翠玉,手工之精必是大内精品,有钱无处买。我本来想拿它送给帮主,讨他老人家欢喜,这下——一群狗娘养的!”游多想到他的如意算盘,心中更火。 “老爷唤小的有何吩咐?”一个恭敬的声音。 “武猛啊!进来!” 进来的人一脸斯文和名字截然不同。 “小三把事情跟你说了吧?” “说了!” “好!我要你尽快把那小孩和翠玉给带回来——” “是!” “没事,下去吧!” 游多挥挥手示意。 武猛静静地退下。 “老爷!那块翠玉到手,你可得放在我这儿保管,让我把玩几天,否则我不依!”娇娇在一旁献媚。 “好!好!依你!”游多怜惜的说。 ------------ 第十六章 常来从和那少年见面起,就一直觉得那少年很眼熟,但就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,看到过。 常来握着逗妞的手,一路往杏花香走去。 两个小孩,一样的心性,一路上左瞧瞧,右看看,嘻嘻哈哈的来到大街上。 逗妞自来到金陵,就爱上了吉祥酒楼的甜点,每次路过吉祥酒楼,总是拖着常来进去,满足满足她的馋虫。 这一次,从大街走过,当然是免不了! 常来倒不在意到哪里去,从哪里走,他从小就没有多少玩伴,一般人家不许孩子跟他玩,他所能结交的都是那些小混混或不成材的子弟,现在有了个逗妞每天跟他一起玩,作伴,他可高兴的很。 但此刻他的内心里,却总是在想着那少年。 阿奇赌气地离开逗妞和常本,内心实在后悔。 捧着直翻酸水的胃,阿奇更加想念逗妞的好处。 阿奇不敢再上当铺,口袋仍是空空。 痴呆的望着热腾腾的包子,阿奇更拉不下脸伸手去偷。 忽然阿奇发觉有人拍他的背。 回头—— 竟是生财当铺的三柜,阿奇既惊又怒。 提脚向三柜小腹喘,回身想跑。 一个长得还算斯文的人,挡住阿奇的去路。 “让开!”阿奇紧张的喝道。 “小兄弟别害怕,在下武猛有事想和小兄弟商量。”武猛抱拳哈腰,堆满一脸温文的笑容,对着阿奇。 “你从哪儿冒出来?我又不认识你;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事?”阿奇惊觉地揪着武猛。 “放肆,对武爷竟然无礼!”三柜抚着小腹,苦着脸怒道。 武猛向三柜示意的挥挥手。 “小兄弟,我看你饿慌了吧?在下也正饿着,小兄弟可否赏光,让武某作个小东?” 听到吃阿奇连连吞口水,两眼发光。 竟无意识地跟在武猛后面。 阿奇坐在吉祥酒楼里,桌上摆满佳肴美食。 阿奇贪心的吸着冒上的菜香味,口水快不听使唤。 “请!” “不用客气!” 在武猛热切地邀请下,阿奇顾不得武猛的居心,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。 “小兄弟尊姓大名?” “我姓朱,名彦奇,往后叫我阿奇好了!”吃了武猛的东西,阿奇的性子软多了。 “朱彦奇!”武猛喃喃的念着,眼神好一阵子不稳定的闪动。 “大叔!怎么啦?你怎么称呼?” “我——阿奇你打北京来的?”武猛小心地问。 阿奇警戒的说:“是!你怎么知道?” 武猛忙陪笑脸,道:“听你的口音像是北方人,随口猜猜。” “我叫武猛。” “哦!原来是武大叔,你说有事和我商量,到底是什么事?”阿奇斜仰着头问,马上又把头低下吃东西。 说话的当儿,逗妞和常来也进入吉祥酒楼,二个小孩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。 武猛小心翼翼他说:“我家主子发觉自己看错,你身上的翠玉是世上稀有的珍品,所以想和你谈笔交易——” 阿奇恍然大悟,拉长声音道:“哦——原来是生财当铺的人。我早该想到——” 说着说着,还拿斜眼瞟三柜一眼。 阿奇的声音引起逗妞和常来的注意。 “逗妞,阿奇的玉卖掉啦?怎么吃起大餐来了!”常来不可置信的说。 逗妞不以为然,道:“付账的不是他!” “你没听见刚才阿奇说,那个一副假好人的中年人,是生财当铺的,一定是想买阿奇的翠玉——” “我觉得那个人虽然斯文,但总不够正派感!”常来在杏花香长大,观察人比逗妞敏感多。 “我们先看看,他想搞什么把戏!”逗妞扯扯常来衣袖,压低嗓门说。 武猛听出阿奇口气不好,向站在阿奇身旁的三柜使个眼色。 三柜从柜台取来一盎酒,替阿奇、武猛斟上:“我家主人愿意出高价——,你考不考虑?”武猛小心他说着。 “本公子那天就说过,饿死翠玉也不卖给生财当铺。”阿奇没好气的说。 武猛正正衣服,道:“好!一句话,我们今天不再谈交易,以后也一样,但作个朋友总可以吧!” 武猛的表现,出乎阿奇意料。 三柜急得想插口,却被武猛喝住:“站到一边去,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?” “小兄弟,我敬你!”武猛举起刚斟满的酒,一饮而尽。 阿奇在北方长大,自小就有小酌的习惯,品酒能力不差,酒力也不在话下。 当酒斟上时,阿奇闻到酒香扑鼻,心下已知是上等好酒。 阿奇脖子一仰干杯,两眼有神道:“好酒!” “这是什么酒?我以前怎么没喝过?” “这叫‘闻醉’。” “哇!真的是酒香四溢!” “小兄弟喜欢,在下再敬你三杯。” 阿奇不疑自己的酒力,但才饮第二杯,已不省人事,醉伏在桌上。 武猛迅速将阿奇怀里翠玉揣入自己怀里,道:“背回去。” 三柜阿谀他说:“武爷,高明。” 逗妞一旁看了暗骂:“卑鄙!” 常来想窜上去救人,却被逗妞拦住。 常来怒急道:“阿奇人不坏,你不能看他不顺眼,就要我也见死不救啊?” “嘘!小声点。”逗妞捂往常来的嘴。 逗妞拖着常来,小心的跟踪。 逗妞轻声告诉常来道:“如果阿奇给人下药才昏迷,没有解药恐怕有危险,所以我们必须打探清楚。” “可是他们会杀阿奇!”常来好急。 “应该是不会,否则不用将阿奇带回他们的巢穴,如果会,我们跟来了呀!”逗妞安慰常来。 武猛一行从生财当铺的后门进入。 逗妞和常来正在犹豫是否马上跟进去。 这时候,一对老夫妇从里头出来。 “怪事!吴老爹他们怎么在这儿?”常来惊讶叫了一声。 逗妞问:“你认识他们?” 常来点点头。 逗妞灵机一动,天真笑道:“看我的——” 二个小孩手牵手走出来。 “吴老爹,吴奶奶!”常来亲切的呼唤。 二位老人顿了顿,好一会才看清,常来已站在他们面前。 “常来啊!又长高了!”吴奶奶拍拍常来的头。 “吴奶奶,你们怎么在这儿?” “我们在生财当铺当厨房的差事,已经十几年了。”吴老爹回答。 “原来如此!你们大清早上哪儿去?” “买菜!” “我们帮你们提菜!”逗妞插口道。 “好乖的女娃,常来,她是谁?”吴奶奶摸摸逗妞双颊。 “她叫逗妞,是我的好朋友,住我家隔壁。”常来说着对逗妞眨眨眼,得意的笑着。 “快点上路,否则会误了午饭,老爷又要生气了!”吴老爹催促着。 “好!这就走!”吴奶奶拉着逗妞的手,逗妞回过头,俏皮的朝常来挤了个眼。 “吴老爹,我帮你劈柴!”常来熟练的举起斧头,在杏花香,常来也常帮张豪劈柴。 逗妞帮忙洗菜,满脸水珠,兴致勃勃,这可是她头一遭做家事。 “吴奶奶,您和老爹年纪都大了,还做这些粗活,怎么受得了?”逗妞不解的问。 吴奶奶红着眼道:“都怪我没给吴家添个一男半女,年纪一大把才没得依靠。” 吴老爹将柴添在灶里,安慰道:“老伴,这是命!别难过,给娃儿看到,要笑话你。” “逗妞,你多嘴!”常来在外面骂道。 “奶奶,人家不知道才问,您别难过,以后有空我们就来帮您,好不好?”妞撒娇着说。两老笑开怀。 一连好几天,逗妞和常来都来帮忙。 两个小孩清洁得干干净净,和先前小乞儿模样,判若两人,倒没人认出。 逗妞、常来和生财当铺的下人,混得很熟,大家见二人天真,都很喜欢他们。 二人在那儿进出久了,风闻些游多的家务事,也知道阿奇被囚在厢房。 数天后,有两个下人生病,忙不过来、所以逗妞和常来有了机会…… “夫人今天不和老爷一起用饭,逗妞你帮忙阿彩将午饭送到夫人房里!好不好?”吴奶奶望着逗妞。 “好!” 阿彩是游多失宠正室的贴身婢女。 “夫人,可以用饭了。”阿彩小心的侍候。 夫人回过神,恨恨道:“想到娇娇那个狐狸精,就一肚子火,哪吃得下!” 逗妞故意要引起夫人注意,接口道:“夫人,气坏身子划不来嘛!” 阿彩阻止道:“逗妞别多嘴,下去。” 夫人这下才注意到逗妞,见她俏皮可爱打心里高兴,道:“阿彩,别吓着小孩——” “小妹妹,你叫逗妞?” 逗妞睁着大眼睛点点头,道:“夫人您很讨厌狐狸精?” 夫人道:“是那个贱人!” 阿彩低声道:“是二夫人,快别多问。” 逗妞看着夫人想:夫人姿色太平庸了,不知二夫人长得什么模样。 夫人喝住:“什么二夫人!” “夫人,你讨厌她,为什么不整整她?”逗妞天真他说。 “逗妞别胡说话,小心被……”阿彩怕逗妞惹事。 夫人十分有兴趣地拉起逗妞的手,打断阿彩的话,问道:“整她?怎么整?” “让她出丑,或是挨骂呀!” “那是小孩拌嘴吵架、恶作剧,大人怎么……”夫人失望的说。 逗妞深怕夫人没兴致,急忙插嘴道:“大人也会有做错事、讨人厌的时候呀!” “我们把她做的事捣乱,不让人知道,就是她没做好了嘛!”逗妞理直气壮的说。 阿彩看了逗妞,摇摇头为她担心。 “对啊?道理没惜。” 逗妞歪着头,瞧着夫人,心中暗叹:这夫人看来不怎么聪明。 逗妞在旁提醒,道:“夫人,那二夫人做错什么事,老爷会不喜欢她呢?” “我想想!我想想!阿彩快帮我也想想!”夫人寻思着喃喃道。 好半天,夫人仍没头绪,逗妞硬着头皮说:“夫人,最近老爷不是抢到一块翠玉,你知不知道藏在哪儿?” 夫人一听沉声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阿彩连忙为逗妞辩道:“逗妞是听大家谈,才知道的,她就是爱多嘴,夫人息怒!” 逗妞捏一把冷汗,怪自己差点弄巧成拙。 阿彩为逗妞出面,逗妞顺势假装被夫人吓住,躲到阿彩身后,探出小脑袋委屈道:“我以为新的东西,老爷会比较在乎,所以才——” “嗯!逗妞你真聪明。” 逗妞舒口气,总算把目的给引出来。 夫人很兴奋的说:“没错,那块翠玉现在一定是在那狐狸精房里,不过,两天后连励抓来的小孩要送给帮主了!” “正好!夫人如果翠玉丢了,老爷一定会震怒,那二夫人就——”阿彩平日常受娇娇欺负,眼看有机会整她,倒热心起来。 “对!对!”逗妞高兴得拍手。 “阿彩姊!你也真聪明!” “可是——要谁去偷呢?还必须不是家里的人,又必须是心腹才行呀!”夫人又难为着说。 逗妞静静站在一旁,夫人和阿彩一副无计可施的表情一 良久—— “夫人,我可以帮您找到人,可是……我不知道二夫人把东西藏在哪儿?” “逗妞,你要找谁啊?”夫人急急追问。 “找常来啊!” “逗妞,不可以胡闹!”阿彩以为逗妞不知事情的严重性。 “常来,他眼尖手巧。”逗妞充满自信的道。 “只要能成功就行,找谁去,都随你意。”夫人看来很高兴。 “今天下手,免得夜长梦多,可不可以?”夫人紧迫盯人。 “应该可以,但是夫人您得先告诉我东西放在哪儿?”逗妞提醒夫人。 “好!不过我只知道那贱人房里,床头边有个机关,东西可能就摆在里头,至于——”夫人苦笑,继之又摇摇头。 “那二夫人房间,什么时候下手最好?”逗妞希望为常来我个最好的时刻下手。 “午睡后,老爷子到前厅去,她一个人在房里休息,再晚些,就有丫环进出,要是到了晚上——”夫人好似不愿提,看了阿彩一眼。 “晚上老爷都在房里陪二夫人。”阿彩会意地低着头说道。 “很好!我去通知常来——”逗妞转身就要走。 夫人却一把抱起逗妞,让她站在椅子上,感激道:“事成之后,我要怎样谢谢你——这小恩人?” 逗妞暗暗抱歉。 她也只是在利用夫人罢了,女人真可怜。 想了想,逗妞即道:“夫人,您赏一笔钱给吴老爹和吴奶奶嘛!他们年纪这么大,还——” “好孩子!”夫人心想这条件好办。 “对了!夫人,你可别先自慌阵脚哦!” “没问题!” “夫人,下午尽量别让闲杂人在后院和二夫人房里进出。”逗妞深怕夫人泄了密,更怕出了意外。 “那不难。”夫人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。 常来已事先采取行动。 逗妞已想好办法,要救出阿奇。 逗妞先来到夫人房间,报告:“常来已开始行动了!” 夫人紧张地坐立不安。 逗妞找藉口溜出来。道:“我出去瞧瞧。” “逗妞!小心些。”阿彩低声提醒。 逗妞一转角捧起了事先放在那儿的泥鳅。 由夫人房里到阿奇被囚的厢房,极近而且无人守卫。 逗妞闪了几下,已经看到阿奇被囚的厢房外站着两人。 “大头、黑脚!”逗妞高声呼唤,守在门外的二人。 “逗妞,你来这儿做什么?” “我无聊嘛!常来不知跑哪去玩,没人陪我!”逗妞笑眯眯道。 逗妞走近似乎被厢房门吸引了,道:“大头,人是不是跑掉了?否则怎么没锁?” “哈哈!笨逗妞,这要聪明人才会开——” “那教我,我也要做聪明人。” 逗妞上次已偷偷试过打不开,所以只好赖大头或黑脚帮她开门。 “不行!” 逗妞捧起泥鳅,在黑脚和大头面前晃过,道:“算了!我也不跟你们玩。” “大头,泥鳅!泥鳅!”黑脚好兴奋。 逗妞知道大头和黑脚非常喜欢用炸泥鳅下酒。 “逗妞别这样,别这样!”黑脚讨好的说道。 “这样好了,我把泥鳅倒在地上,我们比赛看谁抓得多,我多的话,你们就要教我开门哦!” 大头还在一旁犹豫。 “玩不玩?” 大头看看黑脚,互相点个头。 逗妞嫣然一笑,道:“谁代表?” “我来!我来!” 黑脚在一旁问:“大头,没问题吧?” 大头肯定点点头,道:“逗妞输了别赖皮。” 逗妞满意他说道:“别光说我,你们也一样。” 说着逗妞把泥鳅往地上倒。 嘻嘻哈哈三人玩成一堆。 “黑脚!你不可以帮大头。”逗妞抗议。 “哈哈!我看逗妞很像泥鳅——”黑脚在旁取笑逗妞。 逗妞要性子,抓一条泥鳅放在黑脚的衣服里。 黑脚直叫:“好毒的逗妞!” 三两下,抓完。 “我十八条。”逗妞得意的说。 大头不好意思的搔搔头,道:“我才十二条。” 逗妞毕竟自小是玩抓鱼,抓小动物长大的。 “输了,教我吧!” 黑脚老大不愿意,取出一根银针,往门最顶一插,门豁然打开。 逗妞以极快手法点住大头和黑脚的睡穴,二人立刻昏睡过去。 阿奇在房里,早听出逗妞来救他。 门一开阿奇就冲出来。 “快!快带我离开这儿!” 阿奇一急,本性流露,命令人的口吻又出来了。 “你闭嘴!小心我生气就不救你。”逗妞不满意的说。 阿奇伸伸舌头,想:现在他可不敢惹逗妞生气。 逗妞四下张望,避开别人耳目,谨谨慎慎地将阿奇藏在柴堆后。 怕开后门会被发现,所以逗妞留在后院等常来、和阿奇,她心里实在着急,深怕大头和黑脚会被发现。 常来蹑手蹑脚进了娇娇房里。 扑鼻而来浓烈的脂粉味,常来觉得很熟悉。 环顾四周,常来暗自好笑,怎么格调和杏花香姑娘的房间如此相似。 常来揉揉鼻子,靠近床边。 斜倚在床上的娇娇,似乎警觉到有人进来。 娇娇来不及张开微闭的双目,己挨常来一拳打昏了过去。 常来四下寻着床头机关。 床慢间垂着一条细细红丝线,常来眼尖盯着它,心中纳闷,所以试着轻轻一拉。 “嘶”一声。 床头装饰的一朵大红牡丹卷了起来,里面突出一粒金色的卡子。 轻轻了按,“咋”床头整个打开。 常来寻遍所有珠宝盒,才找到阿奇的翠玉,常来顺手取出几样放入怀中。 常来想了想,为了怕娇娇大早发现翠玉不见,自己和逗妞、呵奇逃不出去,连忙点了娇娇的定穴和哑穴。并将她身子翻转,面向床内,又将床头恢复原状。常来跑到妆台前,翻遍抽屉。 这时娇娇悠悠醒来,动不得也出不了声,耳听到常来翻动抽屉,将自己的心爱的饰物和银子取走。 常来要跨出门,忽然折返到床前。 娇娇以为要伤害她,紧张得双唇直打颤。 “二夫人,你很像窑子里的姑娘。”常来上下打量她,忽然冒出这句话。 气得娇娇脸色青一阵、白一阵。 只恨身子动弹不得,想大声叫,也叫不出声来。 “我要走了!免得连累你们!”逗妞一副正义凛然的模佯。 “阿彩姊,要夫人装得什么事都不知道,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可以……”逗妞一副仗义行侠的口气。 “吴老爹,吴奶奶,拿看夫人给你们的银子,找个地方,置间房子,安享晚年吧,可别让老爷找到!”逗妞故意蝶蝶不休。 常来利用这时,让阿奇溜出去,然后叫道:“快点!女孩子就是婆婆妈妈!被发现就跑不了啦!” 逗妞回头看常来对她眨眨眼,赶着吴老爹和吴奶奶快走。 才出门就听到生财当铺内传出闹哄哄的声音,在门口逗妞一行三人和吴老爹夫妇别过,三个小孩往杏花香逃。 “先回张老爹那儿躲躲。”常来提议。 “好主意!”逗妞欢呼。 “谁想的办法,你们真行。”阿奇故意恭维说着。 “当然是姑娘我啦!”逗妞一听别人捧,心里就乐。 常来脚下不停,手抚着鼓鼓的胸腔,道:“嘻嘻!我今天可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。” “哦!常来你真是手脚不干净。”逗妞佯装不悦。 “怎么回事?”阿奇好奇地问道。 逗妞指指常来的胸腔,道:“他帮你我回你的翠玉,而且还……” 常来打断逗妞的话,道:“我们这下又多了一张嘴吃饭,我是筹生活费!” 阿奇恍然大悟,道:“原来这么回事,我了解!我了解!常来——谢啦!” “阿奇!你知不知道,他们想把你送到帮主那儿!”逗妞歪着头说。 “知道!生财当铺又是伏神帮的一个分舵,你们听过伏神帮没?”阿奇脸色非常不悦。 常来和逗妞脸色亦转为不屑。 常来恨得咬牙切齿,道:“呸!玉八乌龟孙!又是伏神帮。” “阿奇,怎么你也惹了伏神帮?”逗妞平平气,纳闷问道。 “我哪晓得,反正我以前没见过他们。” 就在此时,只听身后传来风声,似是有人落在墙头,三小忙蹲下身去,噤口不语,注意来的动向。 忽听一人道:“怪啊!分明听见三个娃娃的说话声,朝这边来,怎么就这么一瞬间,没声没息了。” “只怕我们听错了!” “我们再往前搜搜看!”先前那人沉吟了一下说道。 “看!可能是从那灶房那间小屋传来的。” “不管怎样,我们瞧瞧去。” “说的也是,今天是我们兄弟二人守园,不能不谨慎些,万一出事,才不会说我们怠忽职责。” “对!主人的脾气,你我都知道。” 咚咚两声后,墙上两人,似已远去。但说话声还隐隐传来。 “事实上,里头那些人也只会骂人摆架子……” 好半晌,墙下三个小鬼才站起身来。 常来哼了一声,道:“现在你还想去报仇,你惹得起他们吗?” 阿奇道:“哼!本公子惹了他们,他们奈我何?” “哈!这下可好!我们三人可以联合对付伏神帮!”逗妞喜形于色。 “我打前锋,本来我只想教训一下游多那小于,既然——非把伏神帮给拆了。”常来很想马上回头打一架。 阿奇见情势不妙,连忙道:“打他们我赞成,但得周详计划,计划。” 常来不耐烦道:“那么罗嗦!” 逗妞接口道:“我赞成阿奇说法,可是耽误太久,可不太好!” 阿奇正色道:“我们人单势孤,还说兴致——小心连命都不保!不过没关系,我有法子,跟我走就是。” 逗妞、常来一时无言以对。 ------------ 第十七章 金陵城政务由应天府尹统辖。 “小侯爷恕罪,下官——下官不知小侯爷大驾亲临,未能远迎;请。”只见应天府尹的头已贴在地上道。 阿奇大摇大摆坐在正位,满脸地不奈烦道:“够了!够了!起来说话。” 阿奇摇着手中的玉佩道:“在本公子未亮出玉佩时,魏大人您的官架还真大!” “下官知罪!”魏府尹才站起的身子又要跪下。 阿奇怒目一瞪,魏府尹立刻吓住不敢妄动。 “本公子问你,城里的生财当铺为非作歹,你可知道?”阿奇问道。 “本府咯知一、二——” 不等魏府尹说完,阿奇勃然大怒道:“略知一、二,本公子差点为其所害,幸赖二位好友搭救才免于难,你这官是怎么当的?” 阿奇顺手指着坐在一旁,笑弯腰的逗妞和常来。 逗妞笑道:“阿奇神气的模样真鲜!” “就是嘛!活像戏台上学来的台词!”常来笑道。 逗妞和常来听到阿奇提及自己,赶快止住私语,向魏府尹点头道:“魏大人好!” “不敢!不敢!” 看到魏府尹恭敬的模样,逗妞和常来忍不住大笑。 魏府尹不加理会,竟逞自道:“本府为游多——生财当铺的店东所扰已久,苦于没有证据治其罪。” “哦!” 阿奇回应一声,不再答出声,很有兴趣地盯着青龙瓷花瓶瞧。 魏府尹察觉,上前陪笑脸道:“公子如果喜欢下官——” 阿奇回头看他一脸不舍,道:“魏大人,你可知这古花瓶并非真品?” “不可能,此乃唐高宗内府所收藏之珍品,本为一对,据说另一只在游多手上。”魏府尹不信道。 “瓷瓶仿得极妙,若非本公子自小赏玩古物,换了别人还不容易察觉。”阿奇叹道。 阿奇指出瑕疵道:“就在这瓶底缘上,这小段出现复纹,否则真无法辨认!” 魏府尹张口结舌,道:“小侯爷好眼力,下官收藏二十余年,竟不知此花瓶为膺品。” 逗妞和常来也走过来瞧。 “魏大人,你说游多也有一个?”阿奇道。 “是!是古董铺的小儿拿去当了抵赌账。”魏府尹道。 “魏大人,应天府尹专管这种事,放着正事叫谁管?”阿奇口气有责备意味。 “公子明察,下官只是醉心收集古董,所以才对此事略加关心。”魏府尹辩道。 “好!大人说没有游多的罪证,本公子会为你制造机会,到时候我倒想看看大人的表现!”阿奇胸有成竹的道。 “多谢公子,下官自当全力以赴。”阿奇不再多言,拿着古花瓶,领着逗妞和常来离开。 “阿奇!想不到你是有来头的人呢?抚宁侯的世子。真可惜,没有早点认识你。” “更惊奇的呢?常来!我们见过面,打过架的朱彦奇啊!”看着吃惊的常来,他笑了。 这天午后,阿奇拿着那个古花瓶到生财当铺。 “当什么东西?”三柜问道。 “这古花瓶!”阿奇道。 三柜眼神一惊,打量阿奇,只见一身光鲜的衣服,手工极巧,像大富人家的公子哥儿。 阿奇和那白饿得半死的小乞丐,已全然不同的模样,三柜根本认不出来。 三柜笑嘻嘻指道:“到店东那里当吧!” 四方的小窗口里一张肥脸,精明的双目正凝视着花瓶,游多急着想把花瓶配成对,贪念大起也没细心考虑花瓶的来处,和阿奇的身分。 游多忙道:“你打算当多少?” 阿奇道:“这是唐高宗时的珍品,我想当两百银子,过两日公子手头阔些,便赎回去了!” “我一毛都不给!” 游多突然大喝一声,身形暴起,飞过窗口,向阿奇当头扑来。 阿奇向旁边闪开,故意显出武功:而身形缓慢。 游多得意一笑,五指齐张,向抓小羊似的,一把扣住阿奇的肩。 游多喝道:“小子!竟敢弄个膺品来诈财!” “膺品、店东你可看仔细,它可是如假包换的青龙瓷瓶。”阿奇挣扎道。 “生财当铺的字号,在江南响了十多年,我岂有连真假都分不清的道理!”游多怒道。 “小二、小三,把这小子关起来。” 常来和逗妞看计划成熟,忙叫跟来的人到知府报讯。 逗妞和常来在外略作徘徊,然后昂首大步迈进生财当铺。 “伙计!刚才是否有个少年,拿个古花瓶来当?”常来一脚才踏进当铺,劈头就问。 三柜被这话一惊,猛抬头望去。 两个年约十一二、三岁的小孩,似乎有些面善,无暇思索,脸一沉道:“没有!” “真的吗?”逗妞问道。 “骗你们作什么?” 常来游目四顾,如预期般发现一方手中在椅脚下,正是如和阿奇预先的约定信号。 常来对逗妞使个眼色。 逗妞故意大嚷:“这不是阿奇的手中吗?” “唉哟!那古花瓶价值连城,你们该不会起贪念,谋财害命了吧?”常来跟着嚷嚷。 怔忡间—— 三柜大喝:“两个娃儿竟敢在这造谣生事,还不快滚!” 逗妞不怕道:“这儿是买卖场所又不是官府,公子小姐爱来就来,凭什么赶我们走?” “罗嗦什么?再不走我可要揍人。”三柜恐吓道。 此时游多和武猛已走出来。 突然—— “咦!”三柜吃惊地轮流指着逗妞和常来鼻间,一句话也说不上来。 武猛一脸木钠,冷森森地向前迈了一步,道:“请两位辛苦一趟,可否借一步说话!” 常来拉下脸道:“少假道学少爷听不懂,说什么?我才不要和你这听人使唤的奴才说话,更别说要跟你去哪里!” 武猛脸色十分难看,冷哼一声。 游多冷做的声音说道:“死到临头还嘴硬,到了阴曹地府你们自然全明白!” 常来“哼”一声道:“你要说什么鬼话,少爷勉为其难听听。” 这儿必竟是营利的店面,人来人往出个人命难摆平。 武猛道:“老爷!这儿不是地方。” 逗妞接口道:“对啊!胖鬼,你们这儿当真不是好地儿,都是不干不净的人。” 游多目光扫向逗妞道:“臭丫头,嘴真利!说个名号来听听。” 常来本想搬出神机宫,吓吓这帮人。 逗妞一时不愿常来说出自己的名字,伸手捂住常来的嘴,忙道:“别问!别问!我这‘臭丫头’名如其人,不值得很,说出来惹人笑话!” 武猛冷笑道:“敢上生财当铺挑事,必然自信颇深,报个名儿,我们也好按身份接待呀!” 逗妞耸耸肩膀,斜眼瞅着武猛道:“怎么着忽然客气起来,敢情是伯了你姑奶奶!” “唔!”那游多低吼道:“快从实招!再磨菇就讨打!” 常来不当一回事道:“胖鬼,你可真夸口,动起手还不知是谁打谁。” 哪知逗妞向常来摇手道:“别跟人家吵,我说就是!” 游多冷笑道:“说吧!” 逗妞游目四顾道:“我说了!你可别生气!” 游多双目倏睁,射出两道慑人的寒芒,冷然说道:“在我面前少占口舌便宜,否则会得到应有的教训!” 逗妞嘻皮笑脸道:“再说吧!” 武猛道:“死丫头,快报上名字来!” “我嘛,小名‘你婆婆’。” “武林人称——打孙儿。” 游多整个脸垮下来,目露凶光道:“黄毛丫头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 话声一落,起身向逗妞扑抓过来。 西厢三间房,中间较大,旁边较小。 大边一间正是阿奇被囚处。 阿奇面朝里斜躺着一动也不动,看他那张稚气的脸上,正得意的笑着。 看守着在外的又是黑脚和大头。两人因上次的事,受到很重的处分,这次两人紧张兮兮,深怕再度失职,性命可难保。 “没事,那小子睡得正死。”大头吐口气道。 阿奇趁大头和黑脚交谈,手中一枚小石,穿过窗户射在树枝上。 “沙沙”树枝交碰发出一阵响声,在静夜里特别地响。 黑脚警觉道:“树枝在动,好像有人?” “我们过去察察看。”大头说。 阿奇利用守门人离开半刻时,耳子一挺,推开顶窗提气飞跃出去。 一时大意,竟发出响声。 十来个起落,已到园墙之下。 阿奇怕园内潜伏的护院大多,所以倚在墙下,四处寻找。 阿奇正在寻找大夫人的下落。 上次常来自娇娇处偷走翠玉、细软,娇娇哭闹以死相胁好几天,并且一口咬定是大夫人唆使人下的手。 游多心疼娇娇,命人毒打阿彩,将大夫人和阿彩同关进柴房,两天后才命入送粗茶剩饭到柴房。 游多的下人,不忍见夫人的苦状,在私下打抱不平。消息传出街坊。 大家议论纷纷:“游多宠爱妾,虐待糟糠。” 逗妞风闻此事,就如坐针毡,每天咀咒娇娇,恨不得到生财当铺,一口气把游多和娇娇吞了。 沿着墙走不久,不远处恰巧是间小屋,阿奇才缓缓靠近。 阿奇听耳后唰响一声、伺时眼前乌光一闪,腰上被一条冷冰冰的东西卷住。 阿奇心中顿时一骇,还未容他看清那冷冰冰的东西是什么?呼地一声,人已被拉入小屋内。 小屋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,阿奇身子一个跌撞,倒在一堆干草上,正想一纵而起,却听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道:“娃儿!你好大胆,不要命了么?” 顺着声音阿奇一看怎么是个玩绳的怪老头。 此时,外头响起有人追近之声。 大头着急道:“快找,那小子一定是来救人的,别给跑远了!” 黑脚道:“应该跑不远,找找看!” 阿奇心中一怔,心想:“我怎么这么不小心,差点露了行踪。” 兀自想着,那怪老头道:“娃儿,听见了吧!若不是我略动手脚助你,现在你这小子已被人逮个正着,回厢房睡大头觉,还要耍什么花样。” “别把人只当傻子,别人吃过亏就学一次乖了。” 阿奇纳闷怪老头怎么对他的确了若指掌,但又不知怎地,不但不想去防他,反而对他有一份信任。 阿奇的做性作祟,受怪老头暗助,觉得脸上挂不住,冷哼一声,暗运真力,身子蓦然一挣。 那缠在身上的绳子,禁不起挣,“叭”应声断裂。 只听怪老头笑道:“好倔的娃儿,我老人家要不是看在你老子份上,才懒得多管闲事呢!” 阿奇听到老头提起父亲,而且也救过自己,不好恶言相问,缓声问道:“阁下何人?” 老头失望道:“阿奇!你小时候不知在我身上撒过多少包尿,现在却不记得我老人家了。” “就算小时候的事记不得,你也在江湖上混了好几个月,也该听说武林中有我这个玩绳的老人才对!” “你算老几!凭什么少爷得听过!”阿奇道。 “也罢!没听过没关系,你这小子欠打关系可大!”怪老头道。 “你说本公子欠打?谁敢动?”阿奇不屑道。 怪老头汕汕道:“你这小子,不知天高地厚,任性妄为,冒冒失失乱闯,除讨打外还配救人?” 阿奇实感奇怪,这老头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份,可是又那样不尊重自己。 此怪老头正是云中龙伪装的。 怪老头句句调侃的话,实在让阿奇气不过。 阿奇陡然起身欺近怪老头身边,跟随“啪”着,怪老头伸出右掌,狠狠接了阿奇一已掌来。 阿奇不自主的退了两步,只觉手心火辣辣的疼痛。 阿奇生气道:“你竟敢如此跟本公子说话,该掌嘴!” 怪老头悠哉道:“端什么架子,凭你那三脚猫功夫,敢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?” 其实云中龙,跟阿奇一对掌之下,受了反震力道不小,心中暗暗吃惊,他没料到阿奇内力,身子竟如此精进。 怪老头口气突变道:“公子,多掂掂自己的斤两,自重些,别一味想充英雄,仗着小本事就粗心大意。” 他严肃地看了看阿奇。 阿奇一头雾水,这怪老头是谁?敢训他又敢损他,这下又如此关心他—— “看你这样怎么救人哪!” “救人!”阿奇突然警觉,差点误了逗妞的大事。 怪老头道:“你要的人在院子西边的柴房。” 阿奇又是一怔。 怪老头咧嘴一笑,轻发松道:“记牢了!就走吧!再迟你们为计划就要泡汤了。” “不过,小子往后从事,凡事小心些,否则丢了小命,抚宁侯府上下没人承得住这打击。” 老头正想转身离开。 阿奇问道:“你不去吗?你也会怕吗?” 怪老头眨眨眼,道:“你们小鬼玩的游戏,我老人家凑什么热闹!” 阿奇点头道:“好吧!咱们各走各的。” 两人似淡烟般,双双扑出小屋,一个往墙外去,一个朝院里奔来。 转瞬间阿奇已来到柴房前,稍使劲门豁然打开。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,夫人和阿彩主仆二人,吓得紧紧抱在一起发抖。 阿奇看得怔住,年纪较长的披头散发,衣衫褴褛,眼睛陷下成了黑窟窿,另一名年纪较轻,却全身伤痕累累。 阿奇实在无法想象,游多的夫人是这模样。 “小——小兄弟,你——你想做什么?”夫人颤抖问道。 “是逗妞央求我来救你们的。”阿奇道。 “逗妞,她还记得我们——”阿彩高兴得哭了。 “别罗嗦!从现在起不要开口说话,一切听我安排。”阿奇不喜欢看女孩哭,不大耐烦道。 说完不分青红皂白,左右拦腰抱起夫人和阿彩。 阿奇以极快脚程,穿过后院来到西厢。 大头和黑脚寻不到人正往回走。 阿奇只好再动手脚,作出了假像,果然分了大头和黑脚的神。 趁此时,阿奇将夫人和阿彩由顶窗带入房内。 “你们两个躲在床幕后,我躺下装睡。”阿奇道。 “小兄弟,我们怎么不出去?”阿彩问道。 “叫你别作声一一”阿奇低喝道。 只听房外传来黑脚和大头的声音。 黑脚道:“没见到半个鬼影,是不是逃出去了?” 大头道:“不会吧?外头的人难道全睡死了,说不定我们自己疑神疑鬼。” “唉啊!调虎离山——” 黑脚和大头赶忙靠近窗户向内窥伺。 阿奇仍然歪睡得很熟。 “黑脚,别那么神精紧张。”大头抗议。 “小心为上!” “你听——” 前厅传来打斗的声音。 十几名大汉挥动木棒,朝常来齐打下来,常来脚下游移,伺至存置当物的古董架房。 常来嘻嘻笑地顺手将许多价值惊人的古董抱满怀,作势要——砸出去。 十几名大汉全呆住,有人甚至转头向游多求主意。 在这时逗妞跃上常来肩上,双脚用劲弹起,剑同剑鞘朝大汉的脑袋瓜猛击。 这一下,生财当铺叫痛声四起。 “啊哟!” “哇!痛死了!” 大汉各个抱头哀号,满脑昏胀。 “哈哈!” “嘻嘻!” 逗妞和常来一个是使出白衣门的“仙袂飘飘”的绝招,一个是使出南偷“逃”字诀,满场飞舞,飞得一群人眼了乱,飘得那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大脑。 武猛沉喝道:“呆着作什么!上!” 说完身形一掠,阻在逗妞前,铁棒抡向逗妞右肩。 逗妞一偏闪,剑鞘一迎,也向铁棒击去。 “锵锵”声连响,火花乱迸。 逗妞被武猛的铁棒上力道一震,退了两步。但她是何等的慧黠聪明,一看比力气不行,比巧总可以吧,身形一变,轻走轻灵小巧的攻击路术。 这下子,武猛可惨了,他唯有不停地抡动铁棒,往逗妞方向砸去。 常来看武猛展开攻击,手中的古董作兵器,毫不犹豫的向围攻靠近的人砸去。 一件、又一件,古董落地…… 游多心疼地焦急着喊道:“护着古董,再有任何损失,我要你们这群混蛋的脑袋。” 这一来,所有生财当铺的打手,更加小心,越小心就越会出错,不是这个人撞到那个人,就是这个人退后碰上另外一个人。 这种情况下,一团颤抖的肉,不小心地撞上常来。 “暖呀!我的祖奶奶!”大汉为了抢救古董,跌个狗吃屎,幸而古董已牢牢地抢救在手,顾不得疼,他高兴地叫了出来。 “啊!啊!你怎么撞我?” 手中抱住古董的大汉,被旁边的大汉一撞,身子立刻歪歪斜斜,手中的古董在他踉跄的脚步下,发发可危,吓得大叫,汗水直冒。 逗妞看常来古董抱满怀,一边丢,一边甩,很好玩,心底真想学他,无奈那武猛就是盯着她,铁棒直砸向她,害得她没有时间去学样。 游多一方面心疼古董,一方面气不过,也加入攻击。 逗妞一瞥武猛抡下的铁棒,她嘻嘻地古怪一笑,左手一捞,捞起一名正抱头哇哇叫的大汉,迎上武猛这一棒。 “哇!啊!” 大汉硬挨一棒,逗妞顺手将他往地上一掼,大汉因接近她,而遭了殃,没想到会挨自己的人一棒,又挂彩了。 武猛一棒未击中逗妞,逗妞左掌已运集内力,凶狠地反拍向武猛的胸膛。 武猛身形未定,忽觉胸前一股突涌而来的劲力,远胜自己,他一揣测知道自己绝对承受不了这一掌,抽身狼狈地往后趋避。逗妞一掌逼退武猛,双足一点,凌空翻滚。 眼看游多这个肥肉团直压向常来,常来身形却那般巧,早不避,晚不避,直到游多距他身前不到半尺处,才那么滑溜一闪,让游多来不及停,直撞上墙,常来却哈哈大笑。 游多这一撞,说轻不轻,说重不重,却足足引起他怒叫连连。正想改变战圈,不料他那圆滚滚的身子,反常地往上升,游多一惊,四肢乱抓乱舞。 逗妞凌空将游多从衣领拎起,凌空又将其甩下,跌得游多一脸紫黑。 常来见逗妞的手法,叫道:“小鹰抓老鸡!” 逗妞乐得“咯咯”长笑,玩心更不可收。 “武爷!武爷!” 武猛狼狈的跌在大汉身上,大汉苦苦哀求。 “不中用的东西!鬼叫什么!”武猛没面子骂道。 武猛歪歪倒倒地才爬起,常来身子一掠,来到武猛身后。 常来脸上带着恶作剧的邪笑,提脚往武猛屁股一喘。 “哟!”一声武猛这下子可狼狈了,他身子凌空飞起,直往店门外飞去,“叭”地一响,跌在大街上,跌了个狗吃屎。 大街上往来的人早已停下来,站在当铺门口看热闹。 武猛这一跌,跌得狗吃屎,四脚朝天,大家却看得哈哈大笑。武猛爬起来,看到这么多人围观,脸上挂不住,口中大骂,提脚又往店里去。 “一、二、三!” 逗妞和常来一齐数至三,将古董架子一把拖倒。 打手齐扑上抢救。 “乒!” “哇!” 架子一倒,有的珍品跌得粉碎,有的将打手击昏,有的将打手打的哇哇大叫。 “哈!哈!哈!” 常来和逗妞在旁为自己的杰作,得意的捧腹大笑。 游多和武猛岂是简单人物,只是没料到这一疏忽,在混乱中跌了筋斗。 满眼狼藉的古董破片,游多和武猛哪忍得住气,一提劲杀将过来。 四周杂闹声此起彼落,等逗妞和常来察觉身后“呼呼”衣袂飘动声,想闪避己不及。 常来身子尚未来得及移动,背后己挨了游多一腿。 幸好常来敏捷,忍着痛急翻两个斛斗,将游多脚上的劲势化弱不少,可是额头因此撞到地上的古董,顿时肿个不小的包。 游多冷笑一声,在常来未起身时,想一把将其拾起。 逗妞一歪才要抽身,左肩极沉,逗妞明白挨这棒已难免,于是顺棒势身子左倾一沉,棒子已打在左肩。 虽然棒劲骤减,却也让逗妞痛得忍不住叫出声,“暖哟!” 逗妞口中叫疼,“刷”一声长剑出鞘。 只见逗妞愤怒到极点,一招快似一招,将“白衣剑法”舞成一片剑光。 武猛没料到逗妞倒反应如此之快,剑尖在自己身侧出没,赶忙挥铁棒左支右出地抵挡。 逗妞一面挥招一边付着:“魏大人怎么还没到?” 心中有所思,逗妞剑势也缓了许多。 这时已有人马走近的声音。 逗妞眼珠一转,向武猛逼攻六招,但招架不快。 武猛暗笑:“臭丫头!我看你能撑到几时!” 这时—— 逗妞瞥见魏大人和兵士衙役,已下马走进当铺来。 生财当铺的事向来无人敢管,游多和武猛根本不把外头吵杂的呛喝声当回事。 逗妞长剑右斜刺,胸前大空。 武猛见有机可乘,逗妞左肩受伤,护不了胸,大喝道:“死丫头,躺下!” 逗妞佯装不知所措,左肩迎上这一棒。 “住手!”魏大人喝道。 捕快扑救不及,“唉哟!”逗妞惨叫一声。 看似逗妞挨了一棒,其实逗妞在武猛欺近时,自己往他怀里送,左手制住武猛右腕,右腕一翻剑柄在武猛小腹狠狠撞了一下,左肩上这一棒只是滑过肩头而已。 魏大人的侍卫,冲上前打了武猛一掌,推开武猛喝道:“大人命你住手,你还敢下手伤这位小姑娘。” 武猛闷喝一声,连退数步弯着腰跌坐在地。 常来被扶站起,见官兵已到没得玩,挨一腿之仇未报,心有来甘,于是两手反扣在后颈游多的手上,游多反而受制于常来。 “哇!救命啊!胖鬼:你——你想掐死我!”常来大叫。 “游多放手!”魏大人喝道。 捕快赶来将游多拖起来。 常来仍然制着游多在他后颈的手不放。 “臭小子!”游多手抽不回来,骂道。 “游多,还不快放下你的手。” “听到没!大人要你放手,你怎么老抓着我不放。”常来故意苦着脸,可怜兮兮的挣扎着。 “叭”游多脸上挨了侍卫一巴掌,脸色要有多难看就多难看。 常来终于满意的松手。 “小兄弟!小姑娘!受惊了,伤着没?”魏大人客气道。 侍卫上前恭谨地查看二人道:“大人,这两位伤得不轻。” “游多,你好大的胆,竟敢在本府面前伤人。”魏大人厉声道。 “大人,游多乃安分良民,是这两个娃上门找碴!将我的当铺毁成这般。”游多毫无表情道。 “我们是找小侯爷来的!”逗妞道。 “说!你把小侯爷怎么了?”侍卫道。 这时候捕快们已将生财当铺的打手制住。 “小侯爷?”游多一脸茫然。 “搜!”魏大人下令道。 不多时阿奇、夫人和阿彩被带出来。 “小侯爷,下官来迟小侯爷受惊了。”魏大人弯着腰,恭敬的鞠躬讨饶道。 其他的官兵更是头不敢抬。 “免礼!”阿奇道,顺手一挥。 “谢小侯爷!”魏大人道。 游多不相信的张大双眼,瞪着阿奇瞧。 武猛坐在地上,抬头打量阿奇,暗骂道:“那小子果真是朱彦奇,实在很难将他和饿得半死的小乞丐联想在一起。” “游多,见着本公子,是这么样的吗?”阿奇尖损问道。 魏大人跟上来,骂道:“大胆刁民,竟敢对小侯爷如此无礼!” “他何曾将本公子放在眼里,抢了本公子的青龙古花瓶,还敢监禁本公子。”阿奇一字一字皆从牙缝里迸出来。 “刁民!该当何罪?”魏大人厉声道。 逗妞和常来躲在一旁偷笑。 “来人啊!还不快点将公子的古花瓶找出来。”魏大人下令道。 一阵忙,官兵从里头抱了一对花瓶出来。 “其中一只是小民所有,小侯爷可认得哪一个是小侯爷的?”游多虽然受制,口气仍然恶劣。 阿奇冷笑一声,拾起武猛的铁棒,将其中一个打碎。 “啊!”全部的人同声惊呼…… 阿奇不慌不忙道:“碎的一只是膺品,真的当然是本公子的。” 游多脸色由惊转怒,知道自己上了当,除恨自己一时大意外已无策。 “魏大入!本公子将这个青龙古花瓶赠予你,带走吧!”阿奇道。 “谢公子!谢小侯爷!谢——”魏大人高兴到了极点。 “好啦!好啦!你可以走了。”阿奇道。 “是!来人!将一干人犯押回府审理。” “下官告退!” 官兵全撤走。 “夫人!逗妞来晚了!”逗妞看到夫人和阿彩的模样心中好难过。 “逗妞!多亏你还记得来救我——”夫人哭了出来。 “其实也算我害了你们,那个狐狸精呢?看本姑娘怎么教训她!”逗妞很生气道。 “常来!”逗妞笑道。 “唉!上哪去,刚才还站在旁边。”阿奇也跟着四下寻人。 “别我了,我在这里。”常来无精打采的从后厅走出来。 阿奇上前间:“你到哪儿去?” “娇娇跑了!”常来惋惜道。 “消息灵,动作快!”阿奇打趣道。 “别让我找到,否则我会好好修理她。”逗妞咬着牙道。 “现在怎么办?”常来问道。 “阿彩姊,从今天起你帮着夫人好好经营生财当铺,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。”逗妞拉着阿彩的手道。 “哇!逗妞怎么正经八摆的说起大人话?”阿奇不敢相信地摇摇头。 “要你管!”逗妞对阿奇吼道。 “别吵啦!夫人作生意多凭良心,可别学你老公作吸血臭虫!”常来嘻皮笑脸道。 夫人道:“别提那死没良心的,逗妞真的感谢你。” 阿彩接口道:“往后欢迎三位小——三位小恩人常来玩!” “不!不!别咒我们,上当铺可不是好事。”常来直摇头道。 “我们现在在常来那儿落脚,有空阿彩姊你可以陪夫人来代我们!”逗妞学着阿彩的口吻道。 “这更不行!杏花香女人来不得。”常来怪里怪气道。 阿奇拍了常来头笑道:“你哪里不对劲,她们到后院又不上前厅。” 经过常来一闹,夫人心情轻松不少。 不多时,三个小孩便告辞回去。 ------------ 第十八章 娇娇得知消息,收拾细软匆匆逃到聚财赌坊。 聚财赌坊的前院人声嘈杂,后院灯火通明却静得出奇。 不仅静,更笼罩着一份不同寻常的气氛。 厅上首座坐着一位中年壮汉,脸型四方,面色凝重,此人正是金南。 金南两旁站着他底下的哼哈二将:吴抄、李式。 娇娇坐在堂下,一脸凄楚,“嘤嘤”的哭泣,却不见半滴泪水滴下。 金南猛拍椅背道:“他奶奶的!游多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,在金陵纵横这么多年,想不到就这么完了!” “金爷,照娇娇姑娘的说法,游爷是被三个小孩所陷害的!”李式道。 吴抄说道:“那三小鬼,该不会是总坛前些日子里说要抓的人吧?” 金南道:“也有可能,如果是,那来头可真不小。” 娇娇止住哭,道:“准没错!今天来的三个中有一个还是小侯爷,名叫朱彦奇。” “朱彦奇没错!”吴抄道。 金南道:“总坛消息指出,经常在场子里窝着的常来,像极了冷刚年轻时的模样。根据此推测,他极有可能是白衣门余孽。” 李式道:“照这样说,拉扯常来长大杏花香的张老头和小桂花可能是白衣门的人。” “没想到!白衣门的余孽,为了苟活竟缩到杏花香妓院中,难叫人相信。”李式自言自语道。 金南问娇娇道,“里面可有十一、二岁的小丫头?” “好像有一个。” “是神机宫的小丫头司马逗。”吴抄喃喃道。 吴抄道:“金爷!这三个小鬼头怎么会凑在一块儿?” 李式抢道:“你问金爷,金爷问谁去?” 金南瞪着二人道:“好啦!别吵了!只怕对方就要找上门了!” 李式道:“金爷!我已经下令要大伙严加戒备。” “我须想到万全之计,诱引他们上钩——”吴抄低着脑袋道。 李式冷道:“三个小鬼可机灵的很,只怕从你脑袋中出来的办法,我们占不到便宜——” 金南不耐烦道:“妈的够啦!通通下去,去给我想出个万全之策,要不然以后就别在我跟前嚼舌根。” 李式和吴抄没趣的退下。 “娇娇!我可怜的小宝贝。”金南垂涎道。 “金爷!娇娇命好苦。”娇娇偎到金南身上。 “没游多,我金南疼你怎么命苦,我哪一点比不上那油老头?”金南没好气道,一把拉过娇娇。 娇娇咚咚笑,一指金南鼻尖道:“朋友妻不可戏,金爷您忘了?” “妻?游多那老太婆早进柴房,怎么会栽在我身上呢?”金南眯着眼笑道。 “金爷好口才,小女子甘拜下风——”娇娇道。 娇娇话没说完,金南早就一把抱起她,走进房里了。 “阿奇、逗妞,你们陪不陪我去抓几把治治手痒?”常来说着,开始作势抓痒。阿奇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。 “不要,没意思!”逗妞嘟嘴道。 “阿奇!你看过讨厌赌的赌神没?”常来煞有其事地问。 “什么意思?”阿奇摸不着头脑道。 常来将带逗妞到平安赌坊一事告诉阿奇。 “真的!今天非带她去,我们的手风才会顺。”阿奇笑道。 “说也奇怪,近几日许多场子都不作生意,聚财赌坊捡个现成的便宜,生意兴隆得很。”常来道。 “常来,这事有点踢跷。”阿奇忖道。 “阿奇又别理他,让他横着从赌坊里出来才妙!”逗妞笑嘻嘻道。 常来也对着逗妞笑道:“好毒的丫头,总算你小有良心,没咒少爷输钱。” “逗妞,今天即使不赌,我们也要陪常来出去转转,看看街上是否平静……” 逗妞耸耸肩,跟着二人来到街尾的聚财赌坊。 常来领头,才要跨进门。 “咦!”常来惊出声。 “什么不对?”阿奇道。 “逗妞,我刚才看到你念念不忘的娇娇。”常来低声道。 “在哪儿?”逗妞甩动长辫子,转头四下张望。 “见到我就闪到后头去了。”常来道。 “我说有问题!”阿奇得意道。 “搞不好这也是伏神帮的分舵!”逗妞道。 “常来,你装作没事和平常一样进去赌钱,我和逗妞找个地方隐身,好暗中看他们玩什么把戏,也好保护你。”阿奇神秘道。 “你们别出事,否则我溜了,到时再抱怨,友情真的淡薄如纸睦!”常来戏滤道。 “有赌万事足,命你可以不要啦!朋友可不行!”逗妞道。 “快!等办完事你们再摆长舌战阵好了。”阿奇催道。 说完将常来推进去。 常来回头已不见阿奇和逗妞,心中气得直咕哝。 玩几把下来,常来已经忘了自己是谁,身在何处,只觉口干舌燥,心浮得很。 “少爷今天手气好,来!来!快下注。”常来吆喝道。 常来他的桌面已堆满白花花的银子,手风顺心情好,常来压根没注意到赌坊中的变化。 “快走!快走!明天清早!明天清早!” 聚财赌坊的伙计,将赌客一一请出去,将大门关上。 偌大的赌坊只剩常来一桌仍围满人,围观的人全是赌坊的打手假扮。 “金爷!只来了常来那小子一个。”李式道。 “来一个就擒一个,用这小子要胁他们,不怕他们不上钩。”金南立在门边道。 “小子今夜有如神助,骰子已动了手脚,他还能通吃。”吴抄恨恨道。 常来从“赌经”中学来的赌技已逐渐领悟,今夜全发挥效用。 “采第二方法,速战速决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!” 金南说完转身入内,李式和吴抄交待手下几句后亦跟进去。 一人走近庄家,对他耳语几句。 庄家眼神一闪,嘴角一斜点点头,朝常来觑了一眼。 “别光看啊!掷骰子,该不会聚财赌坊,也输不起噢!”常来赌得入神,全没察觉四周气氛已变。 “小兄弟哦,火气怎么这般大!”庄家恶笑道。 庄家脸上边挂着笑,手腕略振振,一白色小包落入掌中,庄家正准备以此偷袭常来。 庄家腕才略提,一道黑线影凌空划下,谁也没留意庄家腕上如针刺般,腕上的手指使不上劲,小白包落在桌面。 “好啊!输不起使诈啊!各位评评理。”常来大嚷着。 四周的人听常来大嚷,全部无言怒目瞪着常来。 “笨手笨脚!芝麻事也办不来。”四周传出骂声。 “我!我!”庄家诺诺一句话都说不上来。 “光磨蹭何用!生擒这小鬼——” 常来这下才发现只身在虎穴,暗惊道:问题大了,看来是专冲我来的。 紧张地四下搜寻,哪有阿奇和逗妞的影子。 “××!你们敢耍我!”常来骂道。 “常来别光火,念在老顾客份上,只要你乖乖就擒,我们不为难你。” “哼!少爷还怕你们为难不成!”常来没好气道,迳自抄起桌上的银子,揣入怀里。 “想走!” “当然走,有本事再留你少爷。”常来似乎不把这二十名打手当一回事。 “兔崽子!好狂的口气。” “兄弟们上!看他能睁眼说瞎话到几时?” 打手蜂涌而上,十余人将常来围在中间,其余的如人墙般挡在门口。 “全上少爷也不会皱眉头。”常来拍胸道。 “有种!” 话尚未歇!打门声已起。 梁上的阿奇和逗妞还在争论不休。 “阿奇!我说你刚才那一手,是我们神机宫的‘乾坤点穴法’。”逗妞低声道。 “我不知你说什么,本公子只管称它‘听我话’。”阿奇摆摆手道。 阿奇道:“回去再争,常来和人动手啦!” “你不信,看我也会。”逗妞道。 逗妞抢下阿奇手上的部分小石,手指一弹,小石射出穿过厅堂。 常来挺腰、缩腿、滑步、旋身,身子如蛇般的灵活闪避而过,众打手拳拳皆落空。 在常来身形半转之际,身侧的打手拳夹劲风,横击来,猛向常来腰眼打到。 逗妞的飞石已至,闪电般射中打手后腰的“志堂穴”,打手陡觉酥麻感由后腰传布全身了。 打手僵了片刻,马上恢复自如,好像撞到鬼般,左顾右盼寻真相。 “太差!看公子表演。”阿奇撇撇嘴道。 “恶心!”逗妞道。 打手数人联手,摆开阵势各取一方,齐捣常来多处要害,而且下招比刚才快上数倍。 常来没想到对方竟联攻,一时大意,险险避过,但屁股仍被劲风扫中,止不住的一个踉跄,些微距离,拳风偏过。 另一个打手趁机反围攻上来,常来稳住反手架开两拳,背后两拳常来拧腰避开。 “走!”阿奇道。 常来转身迎上两人,只见—— 两名打手如雕木般,右手握拳在半空,人却动都不动的忤在那儿,只有眼珠还不明所以的转着。 “哈!阿奇、逗妞,你们没溜啊!”常来高兴喊道。 “动!”阿奇的声音在大厅上回绕。 二道黑点一闪而过。 常来见两名打手身子晃动,赶紧补上两拳,逼退二人。 常来骂道:“朋友有难同当,你敢在上头纳凉,消谴,少爷我?” “他在表演呢!”逗妞道。 “服不服?”阿奇低声道。 逗妞一脸不屑道:“我自小玩剑,不玩那套,有什么好服的?” “没风度!输不起!”阿奇撇嘴道。 厅上的人听到这些娃儿的对话,莫不大惊失色,厅上还有人在说话。 有些打手已辨出声音来自屋梁。 内院听到外头的打斗声,金南领着数人走出来。 “金爷!三个小鬼头全来了。” “哦!好!一网打尽——人呢?”金南道。 “还没现身,可能躲在屋梁上。” 常来看到金南出来,道:“喂!乌龟伸头喽,快下来抓头!” “我来了!该轮到我了!” 逗妞说完,纵身自梁上跃下来。 “身手不错!”金南道。 “那是当然,还用你来废话!”逗妞不领情。 李式喝道:“不知死活的丫头,竟敢如此和金爷说话。” 阿奇倏地落地道:“夸夸本公子吧!公子绝不嫌多。” “臭小子,看老子怎么收拾你!”吴抄说着已跨步上前。 聚财赌坊这一战,不像生财当铺容易得手,对手早已准备,等着他们三人落网。 金南脚下飘飘,迳向逗妞逼来,身法颇为灵敏,他右手一探,似乎想以长者身份,哄哄逗妞,实际出手已运聚内力欲扣拿逗妞。 逗妞左脚倏的后退半步,快捷无比,将金南手甩开,来到金南身侧和他并站。 逗妞歪着脖子道:“想抓我?你那一点心思,全在我眼底。” 金南刹时脸色一变,“卡”手中多了一对大刀,左右个一交叉于胸前。 逗妞横掠一步,金南以为逗妞怕了,哪知“唰”一声剑鞘已撤,道:“别想唬我,姑娘不吃这套,亮招吧!” “哼!”金南耐不住怒火,双刀砍动一片刀影,自逗妞上下直袭来。 逗妞见金南来势不弱,而环伺在旁的打手不少,心中思索能怎么同时拒挡这些人。 金南双刀已砍到,逗妞剑光乱闪出手,剑上下架开二刀,手腕翻转将二刀压于剑下。 情况不太妙—— 各持单刀的打手,不断互换位置,弯腰单刀取逗妞下盘。 逗妞见状左掌作势拍出,金南抽回双刀身子避闪。 逗妞趁此绕身跃起,双脚在打手的刀上飞动,右脚尖一伸,扫向打手右腕。 “啊!” “当!” 打手右腕中击无力,刀纷纷落地。 李式领着近十名打手围攻常来。 常来手无寸铁,左右各一柄亮晃晃大刀往削肩而来,常来双肩迳缩,反掌扣住右左来刀者的手腕。 前后却有四把刀毫不放松砍将而来,被制的左右二人,见状,冷笑一声向左右纵退,想反制住常来。 常来身子被左右撕扯,眼看门面二刀已至,常来长啸一声,运集六成功力,将左右二打手猛地拖近,腕一转加足劲道“当!当!”二声,左右二打手的二把刀迎上砍来二刀,腕向前推,翻手便将二把刀制于地下。 “锵!锵!”刀落地。 常来恨恨道:“没种!专乘人之危!” 常来手身同时向前倾,受制的四名打手,无力反抗地扭弯着腰。 此时,常来藉此力,双脚一顿身子凌空横挺,常来双脚想向左右横劈而开。 “碰!碰!”二声,两名杀手被常来脚劲所扫,应声横跌出数尺。 常来双足才点地劲道顿减,四名打手汗如雨下,全身虚脱如获大释。 常来猛然加劲,倏忽敛劲,一吐一收间,四名打手已颓然倒地。 李式只在外围和常来游斗数招,忽见常来刹那间所使出的打法,两脚一软,李式险些而跪下,心中的惊惧骇怕更不在话下。 吴抄手中铁环脱手而出,铁环周围有刺,直向阿奇颈间而来,阿奇身子一矮头一歪,脚下荡开五步,轻易避开这一环。 可是铁环陡升起,在阿奇头上徘徊不去。 包围阿奇的圈子迅速的缩小,铁环又将套下来。 阿奇在大刀未扫砍下去,“飕”小石射出击上铁环。 “当!”火花四迸,铁环不稳定地晃动,斜歪飞出。 阿奇利用此刻,双足徽顿一拔、跃出包围圈,身子尚在半空中,手中六粒小石同时飞出去。 石速极快,化作六道金线。 “唔!” “哦!” 四人闷声定住,另二人脸上各一点紫黑色的小点,阿奇内力之强不容置疑。 阿奇心想:双拳难敌四手,更何况这种打法,若能全身而退,回去必倒头大睡三大三夜的。 思绪飞快转着,阿奇脚下更快,乘势到大门房,铁环又跟上来。 阿奇射石阻势,“砰”一声将大门打开。 聚财赌坊营业一会儿,未能满足赌客,再加上门内灯火,打斗声愈来愈烈。 许多人伫足等着看好戏,有人甚至趴在门缝往里瞧。阿奇将门豁然打开,不少人跌进厅内。 “好!”阿奇笑道。 二名杀手砍杀过来,阿奇身形一个暴起,旋身双腿一个剪踢,两人“砰”的倒地。 “门外的乡亲,谁到应天府衙报个信,说:抚宁侯小侯爷命他派官兵到此,踩平聚财赌坊,井向魏大人领十两赏银!”阿奇边打边喊道。 外面围观的人有的不信,但也有贪图十两银子,就走上一遭报讯,即使白走,亦没有什么损失,于是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应天府报讯去。 常来向阿奇竖起大拇指,赞声“好”。 逗妞在另一边,也笑得好开心。 聚财赌坊中的人,听了这话,脸上不由得浮上一层阴霜。 金南喝道:“在官兵未到之前,先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制服住,这一来那狗官也奈何不了我们!” 一干喽罗听了此言,纷纷振奋起精神,猛攻而上。 三个小鬼却互看一眼,背对背地相互靠拢而来。 “我玩累了!”逗妞没兴致地道。 “没意思得很!”常来也抱怨。 “阿奇!你自认聪明绝顶,你就想个法子好脱身啊!”逗妞用手肘顶了一下阿奇道。 “等魏大人来,才能离开呀,否则我们今天不就全白打了!”阿奇不以为然他说。 “可是他们这么死缠,真烦!”逗妞嘟囔着。 三个小鬼口上说着,手脚可没闲,仍一开一阖,劈哩啪啦地打出去。 阿奇眼珠溜溜一转,扬声道:“诸位乡亲,还有门外的有正义感的兄弟,进来帮帮忙扫好除恶,事成之后,魏大人多少会赏些银子给大家花。” 门外的人,本抱着事不干己,不惹事生非的心理,这时一听说可能有赏银,手底下有两下本事的,全涌进聚财赌坊凑热闹,好分一杯羹。 逗妞一听阿奇如此说,心底一高兴,把前几天商街上看人卖艺的口头禅,稍一修改,也朗声大喊。 “对!对!有人帮人场,有力帮力场,没力的朋友乡亲们就请围住这赌坊,别让他们给跑掉。” “有意思!有意思!”常来一听逗妞的几句江湖门面话,说得好像真的是走江湖的人,不禁高兴起来。 “打!打!……” “别打!别打我呀……” “我逮到一个了!” “大伙再上呀!嘿!那边又有一个想溜!” “别让他溜呀!打呀!” “哎哟!” “饶命呀!” “这个混蛋是我的,你别抢呀!” 有几个被三个小孩点住穴道的打手,已无反手余地,被压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。除了哀号外,再也说不出话了。 刀已脱手的打手,抡起双拳乱打,但因人多,往往因为混乱,拳头反打向自己人。加上三个小鬼拳脚并施,打手们往往被突如其来的闷拳袭打,而惨叫连连。 更有些打手,眼看情势不妙,便溜之大吉,怎奈何,门外那些人更糟,为了得些赏银,看到有人溜出,更是一涌而上,拳脚、棍棒齐施。把溜出来的人打得更是混身是血,幸运一点的人,被一棒敲昏,被捆起来等领银子。不幸点的,只有眼看着那乌压压的拳头、棍棒提心吊胆了。 阿奇、逗妞、常来呢?他们正玩得起劲。 金南、李式、吴抄呢?全部心惊胆裂。 “喂!姓李的!少爷今天只听到你在说大话,还没和你交过手,怎么,你不想正式和少爷一战!”常来道。 李式一身冷汗,硬着头皮挥掌快攻,希望抢个先机。 常来眼珠一转,身子没动,“砰砰”接下李式两掌。 对不到几掌,李式有如打摆子般,全身抖个不停。常来一阵得意,收掌沉下身子,脚下一刷,李式被绊个四脚朝天,好半天爬不起身。 “哈!哈!哈!” 阿奇和吴抄也在对掌,不过是遥遥相对,只见吴抄铁环忽上忽下的动着。阿奇以单掌相抵,右手弹出小石。同时口中喊道:“尝尝本公子的回礼!” 小石迅速打在铁环内缘,忽然铁环迥旋转向,向吴抄攻去,朝吴抄的脑袋削去。吴抄见大势不妙,急忙卧倒,一个懒驴打滚,勉强避过这反打自己的铁环。 “当”铁环碰到柱子,嵌入木头中。 吴抄倒抽一口冷气,这时,他败象已明。 逗妞和金南的缠斗,较常来阿奇们为激烈。刀光剑光将二人圈拢在一起,旁人只见光影中一大一小两条人影起伏高低及偶而迸出来的火花,刀剑磕撞声外,一时分不清谁胜谁负。 逗妞兴起,一套“白衣剑法”,舞得天衣无缝,只见她衣袂飘飘,上下飞舞,煞是好看,只见她脚踢、旋身、剑转,一剑快似一剑,剑花朵朵被卷起,形成一道剑幕。金南想切入都无法办到。他只觉剑气近体,森寒迫人,只有退路,而无进路。他不死心,再上前,只觉头上、全身都有被侵袭的可能,只得聚集全身功力,贯于双臂,举刀护住全身。 “呛啷”一声,刀剑相碰后,剑幕突逝,逗妞天真的甩着长长的发辫,在面前嘻嘻地对他笑着。 金南傻了眼,双刀刀刃齐断,他一惊后退,撞到了一个人,再一看是一个身着官府的武将,未醒觉,已被侍卫们推倒在地,捆绑起来。 阿奇对那身着官府的武将道:“本公子要你办的事,你快去办,问安这一套,免啦!” “是!”这武将可不敢得罪这位小侯爷,他可助他立了功啦!想来他这次升官是没问题了。 “告诉魏大人将聚财赌坊,诈赌讹来的不义之财,分些给这些除恶有功的百姓。”阿奇命令道。 “是,小侯爷!” …… 谢声未歇,逗妞身子轻飘,闪到后院。 常来和阿奇见状连忙跟了进去。 逗妞四处找不到人影,心中正急怕娇娇又溜了。 娇娇拎着小包包,慌慌张张的从房里出来,想从后门溜了。 娇娇才出房门就撞见逗妞,道:“哪来的野丫头?” 常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:“逗妞,她就是娇娇。” “狐狸精!”逗妞学着夫人的口气骂道。 “野丫头,你敢骂我。”娇娇气得脸泛青。 “叭!叭!”娇娇美艳的脸庞,由青转为红肿。 “我不只骂你,还打你,你想怎样?”逗妞高昂着小脑袋道。 娇娇泪水潸潸流下。 “常来!阿奇!她哭了。”逗妞竟然六神无主。 “逗妞你是女孩,也怕看到女人家哭?真鲜!”阿奇不敢相信道。 “逗妞你别被哄了,像她这种女人把眼泪当武器。”常来十分老成道。 阿奇笑逗道:“你又知道了!” “在杏花香见多了,窑姐掉几滴眼泪,嫖客怀中白花花的银子就保不住喽!”常来一副笃定的模样道。 “她真的假哭?”逗妞仍不相信道。 “当然!否则她怎么把夫人害成那样。”常来道。 “对!”逗妞接受常来的说法。 阿奇兴趣道:“逗妞你赏她两已掌满意吧?” “我还想修理她!”逗妞道。 娇娇听到逗妞仍不放过她,两脚发软跪下求道:“小祖宗饶了我!我再也不敢了。” “不行,死罪可免活罪难饶。”常来装模作样道。 “你以为你是官老爷吗?”阿奇道。 常来询问道:“逗妞,你说把她再送回到惜春院好不好?” “惜春院?”逗妞不解道。 常来挤挤眼道:“和杏花香一样的地方。” “馊主意,干脆把她送到杏花香不更好。”阿奇瞪了常来一眼道。 “自然不好!我可不愿三天两头看她这张倒霉脸。”常来不以为然道。 “有道理,把她送到惜春院。”逗妞点点头同意。 娇娇心中悬石顿落,从那儿出来,再回到那儿,天经地义。 ------------ 第十九章 常来每次见到张豪,就想起了“金陵白衣女”的风采,心目中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孺慕:尤其是在得知白衣女与自己的父亲还是师兄妹,心中更添了一份亲切感。 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姑姑在世上,他虽然想看看,但逗妞逃出伏神帮的地洞后,因慌乱并未注意地形,以致无法明确他说出地洞的地点。 常来盼望着自己的武功能进步,怎奈“南偷”古笑非一别至今数月,全无信息,而自己的武功只和伏神帮的那些小丑们打过,不知深浅如何。 他躺在玄武湖畔,对着天空发呆。 逗妞看他满腹心事,放下手上正摘着的花,走近常来的身边,坐了下来。 逗妞拿了根草,放到常来的鼻孔上,搔弄着。 常来的鼻孔发痒,“哈啾”一声,喷嚏打了出来。 逗妞却嘻地笑出声来。 朱彦奇咬着一根小草在嘴里咀嚼,他口齿不清晰地道:“常来,你在想什么,想得都痴了!” “没有哇!” “还没有!连我逗妞都注意你半天了!有什么事、说出来给你逗妞姊妹听!” “哇!好臭!好臭!” “什么好臭哇?”逗妞不解地向四方闻嗅着,然后转头问:“阿奇你有没有闻到呀?” 阿奇笑笑不语。 逗妞又转向常来,说:“我没闻到呀!到底有什么臭的?” 常来还是仰望天空说道:“什么臭?有人在放屁哪!” 逗妞赶紧捂住鼻子,大声嚷道:“真差劲,谁放的?是不是你自己?” 常来摇摇头。 逗妞又指了指一边躺着的阿奇。 阿奇露出洁白的牙齿,笑着反指逗妞。 逗妞不解的随着阿奇的手势比向自己,好半晌,才领悟了过来。 逗妞不依的蹭蹭腿,一双手捶打着常来的胸膛道:“打死你!打死你这个拐弯抹角骂人的烂嘴巴!” 常来起先还忍住痛,挨了几下,后来一看逗妞不歇手,他哪是肯吃亏的人,一翻身滚了几滚,脱出逗妞小手臂捶打的范围圈。 逗妞一时捶打不到常来,气未消,反身转捶阿奇。 阿奇惊讶地道:“怎么打我,是他惹你的,又不是我惹你,要打你就去打他呀!” 逗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捶猛打,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二个是一丘之猪。” 阿奇一听,纵声大笑,笑得抱着肚子,在草地上连连打滚,这一幕,让常来看得目瞪口呆,逗妞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捶到他的神经线,所以他疯了。 常来带着怀疑的眼光,走近阿奇身边,瞪着阿奇道:“小侯爷,行行好,你可别在这个地方发疯,你要发疯可以,要等你回到京里再发疯!” 阿奇抹抹脸颊上笑得溢出来的泪水道:“我没疯,我只是在笑逗妞骂我们的那句话而已!” 逗妞指着自己的鼻子,莫名其妙地道:“今天怎么啦?怎么老是冲着我倒霉?” 阿奇道:“谁让你不爱念书,偏又装夫子,‘一丘之貉’都弄不清楚,竟然说成‘一丘之猪’了!” “什么一丘之貉,我偏说你们两个是一丘之猪!” “是‘貉’,不是‘猪’!” “我偏说是猪!猪!你这只混蛋猪、笨猪、蠢猪……” “好!好!猪就猪!我是笨猪!蠢猪,你呢!你则是一只小母猪,小母猪胖嘟嘟!最爱哭!” “你欠揍!”逗妞一听,火气又上来了,一双拳头冲着阿奇,没头没脑的直捶下来。 常来倚着树干,趣味索然地注视着正在打打闹闹的二人,最后他拍拍手,转个身,朝山下走去。 逗妞和阿奇发现时,常来已走到小山下了。 阿奇拉着逗妞的手朝常来追过去,不多时,已赶上常来。 “到哪里去?” “回去准备行李!” “干什么?” “到灵香湖去!” “灵香湖?” 逗妞突然超前,面对常来,倒退着走,问道:“看你父亲的坟?” “嗯!” “我也去!” “你?你去作什么?” “我也去看那白衣仙女的住处呀!” “不行!你一个女孩子,出门不方便!” “有什么不方便,从前,我和嘻胖和损仔就这样子来到金陵!” “那不同!” “有什么不同?” “他们不知道出门难处,所以跟你出来。而我这次去,不知道要行多少路,你若跟去,万一少吃的,少喝的,你们女孩子一走会受不了,而且吵死人!” “乱讲!以前都是我在弄吃的、喝的,而且我走过的路,只怕比你一辈子走的还多?” 阿奇在旁听到“一辈子”三个字,不由得又一笑。 这一笑,引起逗妞注意力,逗妞忙扯上阿奇,道:“阿奇!你告诉他,从东海到金陵有多远!” 阿奇点点头道:“是的!很远,坐骡马也须一、二个月。不过这都不重要,常来,为什么你要去灵香湖?那地方有什么吸引你?” “不是啦!只是听张老爹说起我爹是埋在那里。” “你不是金陵人?” “不是!” “那儿还有你的亲戚?” “没有!” “那你又为什么回去?呆在你娘身边不好吗?” “我只是想看看我爹埋葬的地方!从小我就听惯别人骂我婊子的儿子,窑姐的私生子,没有被爹疼过,也没有人告诉过我姓什么,没有家,没有亲人,只有一个娘,娘又不能常跟我在一起,我只有天天下厨房灶边,跟着张老爹,以前我小,不懂事,只想有娘在身边,总比没娘在身边强,拼命忍着让别人嘲笑的痛苦。现在,我知道,在灵香湖畔有一座坟里面葬的是我爹的骨,我虽然记不得我爹的脸,但我可以去看看。” 常来说话的神色,异常地严肃,丝毫没有平常的嘻皮笑脸顽皮像。 他说话的声音,是平平板板的,不带一丝感情,似乎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,但尾音的颤抖,却泄露了深藏在他内心中多年的痛苦。 逗妞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,但被阿奇一个眼色制止住了。 阿奇陪他走了一段路后,毅然地道:“要走,大家一齐走,三个人在一起习惯了,没理由让你一个人自己去。再说,我若再呆在这里,我爹的人,一定很快就会找上门来,不如趁此机会避开来的好!” “我也是!” 常来的愁绪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 这一会工夫,他已将愁绪又抛开了,快快乐乐地拉着逗妞的手,冲下山去了。 天边,淡淡的一抹白色;天,快亮了。 常来轻轻的吐了一口气。 这夜,好长好长,等得他累死了,而他自己就好像经历了一大段人生般。 决定到扬州灵香湖畔去,这件事让他心中有无限的欢喜,不过他私底下决定要一个人去,所以他一夜未眠,悄悄地在等待着天亮。 他留了一封信,画了一个大湖、一座山、一个人。他相信逗妞阿奇会懂他的意思一他要自己一个人去—— 他心中暗自决定,等到天稍为发白,看得见路,他就上路。果然天稍发白,他便上路。 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,以最快的速度,冲到柴房,拿起藏在柴房内的行李,往身上一背,人不知鬼不觉地走了。 那灵香湖是在扬州境内,常来没到过,自然不辨方向,往人家指点的方向,盲目的走去了。 常来头也不回的走了。 一路急行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,但他急于到灵香湖,所以只要看得见路,便一个劲儿往前赶。 那灵香湖附近,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,只因这一带,是一个十分难走的小山麓,虽有一条小路可直通那灵香湖,但其间的几个树林却蕴藏有十分凶猛的山兽,奇怪的是这些山兽从不离开这座山。更不会危害到这山区外的百姓。 常来一步一步的走着,十分轻松,虽然小山路难行,但也不在意。 他十分奇怪自己的体力,竟然能背着一大袋干粮,竟然还能走得这么快,而且轻轻松松地便能避开脚边偶而突起的山石,甚至于不会跌倒。 对于自己独自离开,未偕同逗妞和阿奇一起走,心中是有些愧意,但并不后悔,他想私下拥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及一份回忆,这种心情,不是那二个生长在幸福生活中的好友所能理解的。 他一路奔行,只觉得越来越舒服,越来越畅快。体内似乎有一股源源不竭的真力,直涌而出。 他在奔行间,不时地想起“南偷”古笑非,他的笑容和他的一切。 天色已不再那么明亮了,远方天际已有一群群归鸦在那儿呱噪,常来看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,有一缕炊烟在上升。不由得加快脚步,直往前赶走。 绕过山角,果然看到一座村庄,心中非常欢喜。今晚至少住宿是有着落了,有了村庄,就容易找到人问路。明天,他可以不用瞎摸瞎撞的寻灵香湖了。 这半个月来的奔波,比起在金陵的日子是苦多了。长久来住在杏花香的后院,做的是零星的活,真正的粗活,并没有做过,尤其是像这种长达半月的长途跋涉。 常来是累坏了,他决定一进村子,就先向村民借住一宿,买一点粮食吃了。 他一路疾驰狂奔,不到半个时辰,已来到村庄口了。 “喂!”一个稚嫩的小孩子声音,从井边传了过来。 常来在井边,注意好半天,就是没有看见半个小孩,这时他的心里真有点毛毛的。是鬼吗?不太像,可是在这山林间,荒郊野地的,很难讲幄! 常来摇摇头,摇落这个荒唐恐怖的想法。 “喂!你发什么呆啊?”这次的声音还是从井边过来。 常来站在井边注意看,还是没看到人,这下子,他真的慌了,除了心毛毛的外,似乎脖子后面也有凉飕飕的感觉,混身上下直打哆嚎。 常来毕竟是个孩子,平常听说书先生说的鬼怪之谈,不知不觉中全浮上脑子,平常不觉得怎么样,但在这个时候,常来又是一个寒颤。 常来是吓呆了,以他这种年纪,若不是胆力过人,恐怕早已吓昏了。 忽然头后传来那个稚嫩声音:“喂!看你长得挺好看的,像个小大人,原来这么没胆子呀!你还发抖啊?” 常来从小就在黑夜里也在外面溜达长大的,虽然对鬼神之类有些害怕,但心中总有个意念,那就是“鬼神是不找苦命的人的。” 虽说心里异常害怕,但仍回过身去看,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,这一下惊怕的程度就更加厉害了,两只脚也开始打抖起来。 因为常来若是回头看见有人的话,心中虽害怕,但也要好点,起码知道那是个人。但回过头去,看不到人,心底、脑袋那一些勉强抑制住的害怕之意,全浮上来了。 “嘻!嘻!……”那稚嫩的声音笑得好开心,好得意。 “嘻!胆小鬼,我在你面前啦!你看前面啦!别再转头看后面……” 常来一听那稚嫩声音又响起,连忙急转身,朝声音方向看去。 吁一一 常来他嘘了口气,那说话的人,竟是个小孩子! 看他年纪,最多不过六七岁,穿着一套青色衣裤,头上两根冲天辫子,好可爱。 那幼童看到常来愣愣的模样,突然好笑的笑了起来,两颗刚掉落的大门牙洞漏了出来,非常天真无邪。 常来愣往了,为的是这个小孩子是在什么时候来的,自己怎么不知道,尤其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孩。 这个小孩,到底是妖怪呢?还是鬼呢?或者是山精呢? “他一定是山精。”常来暗中对自己说道。 那小孩也眨着大大的眼睛,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着常来。 “喂!你看够了吗?我哪里不对呀?” 常来定定神,才说道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 常来的声音,又小又慢,还带着几分怯意。 小孩子顽皮的一笑,指着自己道:“我?我就是我。从小就在山里长大,是由天地灵气所蕴生的。” 常来的嘴巴张得好大,好大,几乎阖不上去。 “你……你是山精?” “山精?” “不然就是妖怪?” “妖怪?” 那小孩捧腹大笑起来,笑得好开心好开心! “我是灵香湖仙童!是天地精血所孕育出来的!”说完,那小童身形一晃,不见了;又一眨间,他又活生生、开心的在那里笑着。 常来眨眨眼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天底下真有仙灵的存在。 “喂!别眨眼啊!看清楚本仙童的模样没有?看清楚的话,你快跪下来求,有什么心愿,本仙童可为你达成,否则本仙重要去了!” “真的?” “当然真的!而且有求必应!” “有求必应?那你告诉我,到灵香湖怎么走法?” “这个简单,你顺着这条山路往前走,等你看到山路有个三叉口,挑左边的小路走,拐过山角,穿过树林,看到一面岩壁挡住去路,你就爬上那岩壁,再朝右走,就可以看到岩壁东方的小湖,那湖就叫灵香湖。记清楚了吗?” 常来记性可不比悟性差,那小孩说的话,句句都嵌入他的脑海中,连方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 “记住了!” “好!记住了!那就叩头吧!” “等等!” “等什么?叩头还用得着等?” “不是啦!我只是想问,从这里到那里还需要多久。会不会碰到危险?需不需要注意什么?” “这个嘛!须再多加叩两个头喔!” 常来心想,反正你是个仙嘛,多叩几个头也无妨,好吧!说叩就叩吧! 想到就做到,常来真的叶咚一声;双腿跪了下去。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,那仙童就站在那里等他磕完头。 “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,我告诉你,若脚程快的话一个多时辰便到,慢的话可能要耗上两三个时辰。本仙童指点你一个秘诀,那就是无论你碰到什么猛兽,千万别伤它,只要缓缓的走过去,保证你平平安安到达,你若是露出敌意的话,那它伤不伤你,可就难说了!” “多谢仙童!” “你要借宿吗?与其在这里借宿,不如到灵香湖去再休息。” “对!就这么办,省得明天一早再跋涉,多辛苦。” “那就走吧!” “走?你跟我一起走!” “当然!我也住在灵香湖畔!” “什么?你也住在灵香湖。” “没错呀!我就住在那里呀!” “那你不是什么仙童,你是人!” “嘻!凭什么说我不是仙童,难道仙童没有住的地方。”那自称仙童的说着,身体竟然轻飘飘的往上飘起。 常来仰起头,看看飘浮在前方缓缓而行的仙童,心底升起的怀疑,已由五分减弱了四分,还剩的一分则是因为脑海中有一个小小的棒锤在敲击着他,告诉他这个仙童是假的,是个人。 那仙童就一直那样轻飘飘地飘浮在半空中,有时是在树枝上掠过。有时是在小圆丘上,有时是在石块上,不是挤眉弄眼的,就是张开那少了大门牙的嘴巴在那儿嘲弄嘻笑着。 说也奇怪,任凭常来他加快速度追上前,那仙童总是走在他前面三尺多处,双方的距离并没有因常来的加快速度而拉近。 山上天黑得很快—— 等常来攀上那岩壁,天已经黑了。 岩壁下的另一侧,隐隐露出一座屋角,越走那屋子的影子也越清晰,这时因为天已暗,夜色迷蒙中,明月已升起。 山风吹在树叶上,发出簌簌沙沙的声音,听了令人心悸,常来壮起胆子跟在那仙童身后,飞驰而前。 那屋子已豁然就在眼前,常来精神一振,快步冲上平坦的小坡地上。 那仙童指着左边的一间小屋,道:“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吃的,旁边有个小门,穿过小门,有一同小房间,今晚你就暂时在那里睡吧!” 不待常来再问,说完话,只见影子一晃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果真他所指点的那般,常来找到食物,吃完还找到卧榻,常来头一靠在枕上,便沉沉地酣睡了过去。 一夜的甜睡,常来醒来时,太阳已升得好高了。 他在小屋找东西吃了,走到湖畔,随手掬水洗了把脸,在湖畔寻找起来,很快地找到了张豪所说的一个小石家。 只有一块小小的石碑,一个圆圆的石冢,家堆似乎有人照顾得很好,常来小心翼翼的坐在石冢前的地上,拱起腿,双手抱住脚,把下巴支在膝盖上,对着石家发呆。 常来多年来,他曾渴望像邻家的小孩般能拥有一个家,有疼爱自己的家。但在听到桂花和张豪的谈话后,知道自己的身世,自己有名有姓,父母已死,心中猛地一阵激动,但长久来,过的日子就是没有爹娘疼、爹娘照顾的日子,虽然是心情激动,却没有感觉伤恼。 现在坐在自己父亲的石冢旁,心底竟然没有一点悲伤,没有激动,若要说有什么,恐怕是一丝解放的感觉。 “不孝吗?”常来自问着。 不!不对!只是在记忆深处,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,试着在脑海中勾划出父亲的形象,也无法勾划出,是高?是矮?是胖?是瘦?是塌鼻子呢?还是大眼睛? 常来用力的摇晃着头,试着把那副空白的形象挥掉。 那形象是挥掉了,代之而起的是一个身着白衣,带着一脸温柔笑容的少女,如天仙般的驭风而来。 那少女,手挽着一个药篮,瞬间已来到常来的身边,常来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,不禁伸手揉揉眼睛。 老天!这不是脑海中想出来的,而是真的,活生生的一个人呀! 少女带着一脸盈盈笑意,低着头看坐在地上的常来。 “小弟弟!你是谁呀?坐在这里衣服会弄脏的呀!” 声音是那么的轻柔,娇脆,有如流水的睁琼,有如金玉的敲击,听了让人着迷。 “我叫常来,姐姐你是谁呀?” 少女抿嘴轻轻一笑,道:“我忘了,好久一段日子,我没用过名字了,随你叫好了!” “忘了!不可能呀!小猫小狗也会有人为他取名字,连我常来,一个在妓院中长大的孩子,都还有个名字,何况像你这么美丽漂亮的姐姐呢?” “常来,告诉我,你认为姓名重要吗?” 少女款移莲步,来到一块岩石边,轻轻手一挥,石上的泥沙都被拂落在地,那少女才坐了下来。 “我不知道。也许重要,也许不重要,不过,假使没个名姓,碰上人多的话,你叫一声——喂——,却有十多个人答应,很麻烦的呀!” “嗯!除了这个外呢?” “……我想不出来了!” 少女膝盖上放着药草篮,微倾斜着头,等待着常来的回答,直到常来再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。 少女微微笑道:“如果是单纯的怕别人误会叫错人,那么张三、李四都可以叫!” “什么都可以叫?” “是呀!如果你认为需要的话,那么你就为我取一个好了!当然是什么都可以!” “但是这就不是你啦!” “不是我?” “对!你原的名字是代表你,我若是随便为你取个名字,那就不是你了!” “错了!那还是我。我是我,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。今天你叫我姐姐,那是我。你叫我喂,那还是我。你为我取个名字叫阿猫阿狗,那还是我。我就是我,万流同源,就是这个道理,所以你为我取任何一个名字,那还是我!” 常来被一大串的我,搞得有些糊涂,心想:管他的我不我,反正你要我随便取个名字,我就随意取。 “嗯!那我就叫你……叫你湖姐姐好了!” “湖姐姐?好!挺顺口的!” 那少女微笑的点点头,看到她笑容,常来只觉得心里好舒服好舒服,心情跟着轻快起来了。 “常来,你为什么坐在这石坟堆旁发呆?” “因为有人告诉我,这个石坟里葬的是我爹。” “你爹?你爹是谁?可不可以告诉我?” “张老爹和桂花说我爹叫冷刚,我叫冷文远!” “张老爹是谁?桂花又是谁?” “张老爹叫张豪,桂花是我娘,也不是啦!应该这么个说法,桂花是养我的娘,我亲娘听说早死了!” 原先说到“冷刚”时,少女的神色微微一怔,瞬间又恢复正常。但说到“张豪”时,少女的脸色又是一变,这一次,常来可注意到了,他心中颇觉诧异。 “张豪怎么知道这坟冢中,埋的是你爹呢?” “当年,他到这里找他家小姐,没找着,在崖边看到一个垂死的少年,说是白衣女中计,跌下石崖中的灵香湖,在葬完了那少年,结果被那群去而复返的蒙面人打伤,现在功力都使不出来,逃到杏花香里,碰到我娘,最近他们才说出来的。” “现在张豪的身体好了吗?” “没有!上次我听他和古老哥说的,经脉淤血过久,穴道阻塞,这辈子是医不好了!” “不见得吧!”那少女笑着说:“如今你到此,见到你爹的坟,以后预备怎么办?” “见是见到了,可是心里反而什么感觉也没有,不像我在金陵那般。在金陵时,我一直想来这里看看我爹的坟,可是我在这里呆了半天,却什么感觉也没有,你说,我这样子,是不是不孝?” “傻孩子!怎么会呢!这是人之常情呀!你从懂事起,就不曾见过你爹,父子间没有感情,所以面对石坟时,才会有空白陌生的感觉呀!” 少女慈祥的对常来招招手,示意他坐到她身边去。 常来很温驯的移近少女坐下,等到坐下,常来忽然发觉这不像自己,生平除了娘外,他从来没这么乖驯,听人指使过,这少女似乎有一股魔力,使得他心甘情愿地听她话而做任何事。 少女将药篮放一旁,伸出一双纤纤玉手,抬起常来的脸,仔细看了半晌,又伸出那修长的手指,无意识的摩娑着他的脸颊。 少女缓缓地道:“依稀是当年旧轮廓!” 常来不懂,张开口想问,少女摇摇头,一手拿起药篮,一手牵起常来,起身朝湖畔方向而行。 常来闻着身旁少女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,已醺醺然了,不管少女牵着他走到哪里去,他都不在意了! 少女牵着常来直往湖中行去,奇怪的是当他们走入水中时,水竟然向两旁自动分开。 少女拉着常来的手,道:“走吧!” 两人已进入水中,接着少女身子一晃,带着常来穿进湖中央。 常来只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住,不停的旋转,四周是黑嘛嘛的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,想开口说话,却又被那股巨大的力道,压得张不开口,干脆闭上眼睛。 过了片刻,忽觉眼皮一亮,身子已经停了下来…… 那少女放开拉着常来的手,等常来睁开眼一看,自己竟然站在一个潭边。 这是一个大潭,方圆有二三十丈宽,潭水清澈无比,可是竟然看不出有多深…… 潭的四周,是一片片陡直的岩壁,有数十丈高,从岩壁口射下的日光,照的四周光亮无比。 那少女袅袅的走到一个大洞口,一声轻笑,那洞里头便冲出一条小小的黑影,速度真是快得无以复加,奇的是那条小小的黑影,竟向那少女直扑过去。 常来大为着急,口刚开,话未出—— 那少女已弯腰抱住那冲过来的小小黑影。 “姑姑!姑姑!小灵儿想死你了!” 说完,抱住那少女的脸颊亲了又亲,发出“啧……啧”的声音。 那少女含笑任凭那叫小灵儿的亲亲抱抱,眼角却扫到看到常来落寞的神态。 “好!乖乖!小灵儿!别撒娇了,不要让哥哥笑话喔!”少女放下那小灵儿,牵着他的手,走近仍站在潭边的常来。 常来一看到穿青色衣裤,头上两根冲天辫子,缺大门牙的幼童时,不禁愣住了,好一会儿—— 他才手指着幼童,诸声道:“你……你不是‘灵香湖仙童’吗?你怎会在这里?” 那幼童却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。 “什么‘灵香湖仙童’?他是小灵儿呀!”少女莫名其妙的来回看着他们俩人。 “他说他是‘灵香湖仙童’,还让我跪下磕头,才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走到灵香湖!” “小灵儿——”少女拉长声音叫着。 “姑姑,是他自愿磕头,又不是我逼他的。我也没骗他呀!每次小灵儿问你,我是谁生的,你总是说:小灵儿是天地精血所孕育出来的,老天爷把小灵儿放在灵香湖边让姑姑收养的。” 小灵儿一本正经的说着,少女哑口无言。 “上次,那个玩‘小点点’的云叔叔也说过,姑姑是白衣仙女,小灵儿是灵香湖的仙童。” 少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,道:“那不叫‘小点点’,那叫做骰子,以后不可以再顽皮了,快跟哥哥道歉去!” 小灵儿眨着一对大眼睛,笑着对常来道:“哥哥!对不起啦!谁叫你那么胆小,上次癫爷爷来,就用这个方法,吓走好多坏人,很好玩,所以小灵儿才会这样子,学起来开玩笑,你是第一个啦!以后,我不敢了!” 常来生性豁达,对这种小事根本不在意,反觉得这幼童聪明得可爱,说那少女是天上仙姑也很切意。 小灵儿拉着常来,往洞里走去。 那洞很高、很大,也很深。 四壁都像水晶砌成的,到处都很亮,这前洞并没有什么摆设,靠近洞口处,放着两座药橱,左右分摆着。右橱前上尺,有一张长方小桌,几张木凳,桌上放着些药杵、药钵,药碗之类。 左边却是一只大鼎炉,旁边有石凳。石椅之类,浓烈的药香四溢,看情形似乎正在炼药的。 再走进去,是天然的石钟乳柱将内外隔成二室。 内洞的壁上,满壁都是雕刻着图像,有飘浮在上空的,有坐的,有立的,有卧的,个个举手投足的姿势都非常美妙、灵巧。 再进去则是两个利用钟乳石隔出的小房间,里面各摆了一张竹榻。 少女指了一张竹塌,道:“你和小灵儿一起住,明儿起,我想教你一套武功。” 常来摇摇头道:“不要!” 少女诧异道:“为什么不要!” 常来道:“我已经学了武功,现在没有人敢欺侮我了,那就够了!” 少女称赞的点点头道:“无妨!你只要记住!学武是强身健体,若进一步则应该是行善防身,只要你不利用武功为恶,那就行了!” 常来还想再说话,少女却姗姗然,转身走了。 随后几天,那少女教了一套又一套的武功招式,只是讲解、拆招,并不让常来有抗议的余地。 白天,她让小灵儿陪常来练壁上所刻的一套图形,原来那是一套身形,注重的是以气驭气,而不是“南偷”古笑非的那套以力驭气的方法。 仗着天资聪颖的常来,短短的几天,已将这套功夫,完全学会了。夜晚,常来和小灵儿就坐在洞口,听那少女讲说一些典故及为人行善之道。 这天,常来和小灵儿练招完,高高兴兴的走出洞外,那少女满面笑容地坐在外洞石凳上面。 一见常来、小灵儿走出洞外,便走了过来,一边笑着说道: “想不到你如此聪明,竟然那么快就把这套身法学会了,这套身形失传已久,我想当今武林中能认出来的也没几个了,就是现在也只有小灵儿、加上你我三人会而已。” 常来连忙说道:“谢谢湖姐姐!” 少女拉着常来走到长方形的桌边,桌上早已摆了几盘菜饭,三副碗筷。 “快!坐下来吃!姐姐和小灵儿不杀生,前些日子你吃的荤菜,是托山下人家煮好,再带上来的,今天这一餐是姐姐利用这些山上药材做成的,多少吃一点,虽无法像山下做的那么好吃,但起码吃了可以强筋益骨,有助你的健康。” 少女为常来盛了碗饭,递过去。又转过头来想为小灵儿盛,小灵儿却笑嘻嘻地用手掩住饭碗,不让少女盛饭。 “好姑姑,让小灵儿吃菜好嘛,这有好多好吃的菜,姑姑叫小灵儿吃饭,那就吃不下菜了。” 小灵儿仰起小脸,一脸馋样的表情,逗得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 小灵儿一看她笑,知道她已应允,拿起筷子,风扫落叶般的挟了一大堆菜,狼吞虎咽起来。 常来咬下第一口,只觉菜味鲜美,再一口,更觉滑润可口,入嘴香甜,也不客气,和小灵儿你一筷,我一筷,争着挟菜吃。 秋风扫落叶,刹那间,只是盘底朝天,小灵儿还不放手的把汤汁倒在碗里,啧啧的喝着汤。 少女站起来,把碗盘收好,常来这才发现那少女的饭碗根本未装饭,筷子也未动。 “湖姐姐!你没吃饭呀!”常来有些难为情的摸摸头,道:“湖姐姐!是不是我们把菜都吃了!” 少女含笑地摇摇头道: “不是,事实上,我这半年来已逐渐在习辟谷之术,但刚才我是被你们那种吃得津津有味像,甜迷住了!” “可是没菜了!”常来更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。 “没关系,我等会儿可以吃些玉蜀黍。” 少女摇摇手,道: “别起来,姐姐拿件衣服给你。” 莲步轻移的走入内洞,只听环佩叮当响起,那少女已转回,手上拿了件似丝非丝,似绸非绸的长衫,道: “常来,这件衣裳,是当年白衣门的东西,虽非至宝,但穿在身上,却是冬暖,夏凉。” 说完,将衣服交给常来。 常来将衣服拿在手上,看了半晌,再抬起头来时,眼眶里蓄满了泪水,哽咽着道: “大姐姐,你真好!谢谢你!” 说着,将衣服,紧紧的抱在怀中,泪水也不争气的流下来。 少女似乎了解他为什么哭泣,但小灵儿不懂,即使小灵儿的刁钻古怪早已超出他实际的年龄,但还是有些地方,不是用言语所能形容的。 少女稍微用力地捏住小灵儿的手,制止小灵儿开口。 “我在外面的潭边等你,你把衣服收好,再出来。” 微一使力,扯着小灵儿直往外走。 等常来来到潭边时,小灵儿已不见了。 “湖姐姐!” “坐!坐下来!” 少女指指面前的小石头,示意常来坐下来。 “常来,你看到水面上的影子吗?” “有!” “你知道这影子是怎么来的?” “天上来的!” “是的!这是天空的云彩倒映下来的。” “你觉得水中的影子美吗?” “嗯!” “你知道它会很快的消逝的!” 这次常来不作声,只是点点头,他弄不清楚,这少女一连串的问话,是作什么用。 “它就像人生一般,很短暂,很平静。” 少女弯下腰,伸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,斜斜使劲一抛,抛在水面上,连跳了几下,每跳起一次,总会荡起一圈圈的涟漪。 “看!这粒石子就像一个灾祸般,搅乱潭水的平静,常来,人生就是这样,你若想让它平静!它就会平静,你想让它起波涛,它就会起波涛。宇宙间的一切,尽皆在我,身世、背景、姓名,一切只是虚幻中的假像,在永恒中,只是一个过客而已。” 常来似懂非懂的听着。 “让逝去的永远逝去,让平静的永远平静,常来!这是姐姐所能给你的最大的劝告,现在你不懂,将来你会懂的。” 少女从怀中,掏出一个小瓷瓶,递给常来,又道: “这一瓶是我研制多年,炼装而成的药九,你回去后,拿给张豪,告诉他,早晚各服二粒,待淤血化开时,改服一粒,每日午正,做一次调息,会加速复原的。” “等他复原,告诉他,不要记挂那些恩恩仇仇、人世间万事万物,皆有兰因絮果,自有定数,凡事以和为贵,以无事为安。” “明日一早,你跟小灵儿出去,就回金陵去。忘掉这里的一切,回到小桂花身边去。” “明天?” “是的,明天一早你就走!” “可是姐姐,你对我的……” “我没对你做什么,你只是碰巧来到这里,这是‘缘’,常来,人生要‘随缘’,别做那些歌功颂德,报恩报仇的俗事。” 少女站起身来,用手摸摸常来的头,道: “人生何处不相逢,也许他日在某一地方,你会和我们相逢,回洞去练熟那些功夫,去吧!” 只见她长袖一甩,身形飘飘然而起,朝数十丈高的直壁上飞去,刹那间已飞上岩壁,朝外飘去。 常来张大眼睛,打死他,他也不会相信,这少女是凡人了。 第二天一早,小灵儿牵着他的手,朝潭中走去,只听到呼呼风声,再睁眼时—— 小灵儿不见了—— 他自己却傻傻的立在灵香湖畔—— 逗妞、阿奇对常来的回来,虽然高兴,却总有一些不痛快,因为他瞒着他们先走,不可原谅。 但小桂花却高兴地抱着常,来大哭,哭得常来手足无措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章 大地一片漆黑,杏花香却是灯火通明,仿如白昼。 杏花香大厅上人声鼎沸,莺莺燕燕地送往迎来,娇声此起彼落。 逗妞早想出去看热闹,胡乱饱餐一顿,道:“常来,吃快点,吃完带我们到厅上凑热闹去。” 阿奇新鲜道:“对!我从来没瞧过,住了好几天,也一直没到前厅去玩!” 常来缓缓扒着饭,无动于衷道:“窑子就是那德性,有什么好瞧!” “前面好热闹!”逗妞不依。 “想凑热闹?逗妞你想当窑姊?”常来损逗妞道。 逗妞板个脸道:“你胡说什么嘛!” 阿奇打圆场天真道:“女孩当窑姊不好,男孩当嫖客比较没关系吧?” 常来一听口里的饭喷了出来,苦笑道:“哇!阿奇你真行,这么丁点大就想当嫖客?你想上窑子找娘啊?” “阿奇!我们别理常来,疯疯癫癫!” 逗妞拖着阿奇往前厅去。 逗妞和阿奇躲在门后,歪个头盯着来来往往的人。 “嗯!这大厅的布置还满讲究。”阿奇点头称道。 常来不知何时跟上来,道:“这是老鸨拉客人的门面,和院里姑娘的脸蛋一样重要。” 阿奇惋惜道:“可惜!格调不怎么,很……” “阿奇少爷,你以为这是皇宫大殿啊?这叫妓院,窑子!”常来心里笑阿奇土,故意打断他的话。 逗妞看到满屋的女人在走动,忽然想起未曾见过生财当铺的二夫人——娇娇。 逗妞叹口气道:“可惜!我没能见着娇娇在惜春院的样儿!”“在那儿还不是一样——窑姐一个。”常来对逗妞突然冒出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。 “对了!常来,你去过惜春院没有?” 常来点点头。 “告诉我,她在那儿怎么样?”逗妞兴奋地问道。 “逗妞!你怎么老是忘不了她,是不是嫉妒她讨人爱,你想跟她比啊!拜托!你们女孩子别老是喜欢比谁长得漂亮,烦不烦!”阿奇不耐烦地挥挥手。 “你穷嚷嚷什么?谁在比?我只是不喜欢她过好日子嘛!谁让她以前欺负大夫人她们呀!”逗妞嘟起嘴道。 “逗妞,想知道的话,看看厅上的小红去!”常来邪恶地指着大厅上,穿着一身红衣裳正婀娜走动的小红。 “哦!你是说……嗯!我明白喽!”阿奇点头笑道。 “像小红?小红比她强多了!”逗妞嘟着嘴瞪着两个油嘴的小男孩看。 “笨哦!同样‘骚’你懂不懂?”常来瞪眼解释。 “常来!你娘出来啦!”逗妞扯扯常来衣襟。 “看到了。”常来脸上表情淡淡地,但声音却很粗嘎。他看着桂花正走过门边和老鸨谈笑着。 逗妞爱表现道:“阿奇!那老鸨挨过我的耳光——” “常来,她还敢不敢欺负你娘?”逗妞一副保护者的模样。“咦!”没等常来回答,逗妞脸上表情全僵住了。 逗妞不可置信地喃喃道:“二哥怎么到这儿来了呢?” 阿奇好奇地顺着逗妞目光望去。 “门口那个是你二哥呀?” 常来不屑地道:“只要是男人都爱来!” 司马潮和老鸨热络地谈着,然后小红迎向前挽住司马潮上二楼的厢房。 常来逗着道:“逗妞,小红是不赖哦!” 逗妞愤愤跺脚道:“二哥怎么也上窑子?” 常来半嘻皮笑脸,半不悦道:“窑子是男人的温柔窝,有什么不好?” 常来对杏花香有一份厌恶却又依恋的复杂之情。 “喂!你们两个快看,别吵啦!”阿奇头也不回地道。 只见二人陆续由其他厢房出来,走进小红的厢房。 “逗妞,你二哥今天是这儿的大宴宾客啊!”阿奇觉得挺有趣的。 逗妞一声不吭飞奔到大厅上,常来和阿奇正想阻止都来不及。 厅上来往的人大多,各有各的需求,也无人顾及到在男男女女中穿梭的逗妞。 常来看着逗妞的背影,摇头无奈地笑道:“我的祖宗姑奶奶,当真连她二哥的逍遥事也想管!” 这时逗妞已跃上屋梁,倾听厢房内的动静。 婢女端酒菜进入厢房,不久小红和婢女一起离开厢房,并将门小心地关上。 “二少宫主!小公主曾经找过伏神帮几处聚点的麻烦。” 接口的是司马潮:“哦!有下落了!” “没有!还不知小公主落脚在哪儿。”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,道:“二少宫主,小公主似乎和二个男孩在一块儿。” “对!据探子的报告,每次都是三个小孩一起捣蛋,可是还不知他们的底。” 逗妞在屋梁上听到“捣蛋”,气得狠狠捶屋梁,发出轻微响声。 厢房内立刻有所警觉,顿时中断谈话。 逗妞不敢动,大气也不敢喘。 房内有人察看动静。 司马潮压低嗓门道:“前些日子遇到这鬼丫头,也不知她上哪儿练了身好俊的功夫。” 逗妞听到司马潮夸赞自己武功,高兴一失神差点从梁上坠下来。 等逗妞定神再听,房内已改变话题。 “二少宫主,伏神帮近来蠢蠢欲动,据探子来报许多黑道的人,都应伏神帮的邀请到了金陵一带!” “对,而且到处都有伏神帮的手下,四处打听神机宫的消息。” 司马潮冷静回答:“这我也警觉,所以这次见你们,怕泄你们的底,所以才选在杏花香。” 逗妞知道二哥上杏花香是权宜之策,好不高兴。 “你们先探探各帮派,对伏神帮近日的举动,有什么反应。”“还有!逗妞人在金陵,多布些眼线寻寻,免得又让伏神帮拿她当要胁。”司马潮指示手下。 “是!” “好!我前行离开,你们稍后或明日再回去,小心自己行踪,别让伏神帮的人盯上。”司马潮谨慎地提醒道。 二人出厢房,分别回到原来的房间。 片刻司马潮也走出来,小红迎上来,送司马潮出去。 逗妞看到二哥,好想偎在二哥怀里撒娇。 连忙跃下屋梁,跟了出去。 她想看看二哥在哪里落脚,更想看看其他亲人。 才转过一条街,逗妞已发现有三名黑衣蒙面人,一路跟踪司马潮。 逗妞以为司马潮没发现,所以得意地决定暗中帮助司马潮。其实司马潮一出杏花香已察觉身后有四人跟踪,其中一人离自己颇远,但武功较另外三人高出许多。 司马潮心中纳闷得很。 有如此好轻功的人江湖上已不多见,但为何经常暴露行踪,莫非有什么用心。 逗妞江湖经验太少,连跟踪都掌握不到要领。 司马潮决走探个究竟,猛然转身,向身后三人攻击。 来得太突然,三个蒙面人手足失措,大失先机。 “当”“当”一阵兵刃交会声,司马潮一口气攻出十八招,逼得三个蒙面人连退数尺。 转瞬间! 司马潮身形一飘,消失在黑暗中。 又恢复宁静,好像什么事郡没友主,只留下三个蒙面人喘息不断。 在三个蒙面人警觉地张望下,一个小人影飞身过来。 正是逗妞。 逗妞听到交手的声音人以为他们偷袭司马潮,所以奋不顾身上前。 三人一看竟是小女孩,身手倒是蛮俐落。 喝道:“臭丫头,敢找伏神帮的碴啊?” 逗妞一脸不畏惧,回道:“三个见不得人的!你们把我二哥怎样了?” “好!神机宫,找死!兄弟上。” 三人未再多言,就挥动手中大刀。 在黑暗中司马潮看到熟悉的身影心头大震,再听到逗妞的话心下大喜。 心想:逗妞武功在这三人之上。 司马潮也就不急现身,想看看逗妞武功精进如何,逗妞双脚迅速地走动,手中所使的是一套夹杂别家武功的神机剑法,剑气森森。 三个蒙面人武功亦不弱,大刀连砍“飕飕!”之声不绝于耳。逗妞真正应敌的机会太少,在旁的司马潮为她捏把冷汗,只是每每在紧要关头逗妞皆能巧妙化解。 司马潮恐逗妞有闪失,所以由屋墙下走出。 “二哥!你没事啊?”逗妞看到司马潮心中高兴,竟忘了自己的处境。 逗妞的脚步缓了许多。 只见流星闪至。 “逗妞,注意!”司马潮心急喊道。 “意”字还在喉头。 “哎哟”流星镖已射中逗妞小腿。 司马潮双脚轻点,扑身要救逗妞。 三条黑影起身相逼。 数十招后由于司马潮心急,而且蒙面人早已作准备,所以司马潮一时无法占上风。这时司马潮本来还想和这三个蒙面人周旋一番,希望能盘出伏神帮的底。 可是看到扑坐在地上的逗妞,一脸难耐的表情,也顾不了太多。 司马潮拔出手中的剑,清啸一声,运足六成功力。 势如旋风疾旋至蒙面人耳旁,挥出神机宫上乘剑法,招招将三人包围在剑气里,但是三个蒙面人眼看情势不大乐观,互相使个眼色。 三人大刀齐砍,左掌接着抢攻,右边之人刀势忽然刹住身子矮,连退三步。 铜刀向逗妞攻去,逗妞想闪一阵稚心刺痛复跌坐于地。 “识相的话,就住手!”一把铜刀已架在逗妞脖子上。 这声暴喝让司马潮硬生生收住半空中的招式。 “你们想做什么?”司马潮跨前一步,不悦问道。 司马潮忧心望着逗妞的脚伤,只见中镖处黑血直流。 “这死丫头是司马逗吧?”一声好笑。 “二哥,我没关系。”逗妞要强,咬着牙忍痛道。 “哈哈!我倒要看看有没有关系?” “放了她!”司马潮又向前逼进。 三蒙面人抓着逗妞缓缓后退。 “放人可以!明日午时,要常丘带着项上人头,到黄歧谷来换,只准他一人来。多了,这丫头片子就别想活命!” “十二时辰后,这臭丫头将毒气攻心而死,可别晚了!否则就到黄泉路找人。你看着办吧:哈哈!”蒙面人耍狠他说。 说着不顾逗妞的挣扎,像抓小鸡似地将逗妞提起,消失在黑夜里。 司马潮策马狂奔,心急如焚。 可是急速往后的情景,任何异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。 一片密松林,除非识路,否则想到人口,真不容易。 马奔入松林,速度略减。 “什么人?”松林里回荡着话声,根本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。司马潮头也不抬,拿起腰间令牌,道:“松涛遏云天。” 这句正是进入松风谷的密语。 通过密松林,很快进入松风谷。 勒住缰绳,马一声长嘶。 司马潮跳下马,急步往屋里去。 屋里有三人守着烛台,沉默不语。 屋外的骚动,扰乱了这一份宁静,三人同时抬起头向门口望去。 三人都发现司马潮的脸色不对,不禁异口同声道:“什么事?” 司马潮拉出椅子坐下,双手不停搓着,片刻道:“逗妞被伏神帮抓去,而且身中毒镖,十二时辰后会毒发身亡。” 司马潮大略将事情前后陈述一次。 三人听司马潮一口气说完此事,莫不大骇。 常丘毕竟遇事多,马上镇定说道:“他们的条件是什么?”“对啊!二弟快说!”司马澜催促着。 司马潮整理好辞汇道:“他们要常叔明天午时,到黄歧谷换人,而且不准带人。” “好!明天午时我准时到黄歧谷。”常丘若无其事的答应。“爹!……” 常洁紧锁双眉似乎还想说什么,却被常丘手势打断。 “明天一早,你们先到金陵城内打探,看看是否有特殊消息,已时末在吉祥客栈会面。” “我想应该早点到黄歧谷——”常丘思索着做周全的安排。“不错,对于附近的地势应该先有个了解。”司马澜佩服道。常丘微笑点下头,道:“你们守在黄歧谷外接应。” 环视司马澜三人一眼,常丘笃定道:“放心,说什么我定在逗妞毒发前将她救出。” “爹!您十多年没……”司马澜握往常丘的手。 常丘重拍司马澜背佯嗔道:“傻女婿!信不过我这老丈人啦!” “再说沈鸣不可能明天就会赶到金陵,别担太多心!”常丘神凝气定。 司马潮感激道:“我相信常叔的能耐!明天起无心先生又要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啦!” “哈哈!早些安歇吧!”常丘笑道。 常来和阿奇在杏花香等不到逗妞,常来趁夜在附近找了几回,都不见逗妞踪迹。 两人想:逗妞大概和他二哥走了。 等着等着迷迷糊糊便睡着。 东方才吐鱼肚白,两人皆不安地醒来。 急忙赶出去寻访逗妞的消息。 “阿奇,逗妞是不是不高兴所以才不回来?”常来实在不愿想逗妞出事了。 阿奇也是迷惘得紧,人世间的险恶无情,他见得少,他反倒没有常来那份忧心。 常来想着逗妞的好处,道:“逗妞和别的孩子不同,从来不会欺负我!” “我觉得她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可爱!” “除了逗妞外,没人敢跟我斗嘴,没她斗嘴还真无聊。”阿奇想想觉得逗妞也很可爱。这时两人绕了大半圈,觉得肚子咕咕叫,才警觉早餐还没吃。 两人决定先填肚子再说。 二人走进一家馆子,叫了两份早点,阿奇和常来低头吃着早饭。 门口走进司马澜一行人。 “啊!常来,那个不是逗妞的二哥吗?”阿奇轻轻握常来,低声道。 “逗妞怎么没和他一块,难道……”常来整个神经绷紧了。“先别作声,听听他们说什么?”阿奇阻止常来胡思乱想。司马潮叹口气道:“都怪我不小心,否则逗妞也不会受伤被抓!” “潮弟!别太自责,伏神帮处事恶毒,让逗妞学次乖,好收收她的野性子。”司马澜安慰司马潮道。 “常来!逗妞被伏神帮抓去了!”阿奇很生气。 “多么受伤的?逗妞一向很机灵!武功也很好。”常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“大嫂!常叔才到中原就得麻烦他老人家!”司马潮歉意地说:“潮弟!快吃饭好办事去,重要的是伏神帮今天午时的黄歧谷之约。”常洁低声提醒司马潮。 “阿奇!我们也到黄歧谷去,帮他们救逗妞,顺便打伏神帮?”常来难耐满腔怒火。 “好!吃饱饭就走!”阿奇应和道。 阿奇和常来等司马家三人走后,才付帐离开。 逗妞被拖进一间民房里,蒙面人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在地上。 逗妞痛得好想哭,可是她忍住泪爬坐起来,抚摸着疼得如针刺般的腿,迅速打量所处的环境。 这是一间毫无设备可言的空房子,一望便知是临时的落脚地,木椅上坐着个野兽般的莽汉。 “恭喜大哥!”蒙面人上前作揖道。 “恭喜什么?这女娃是谁?”粗声粗气的吼着,整个屋子尘屑纷纷震落、“她就是司马逗!” 野兽般的人豁然站起来,道:“神机宫的人?好!好!哈哈哈!” “大哥奉命才到金陵,眼看就要立大功啦!”蒙面人蓄意奉承。 莽汉挥动双臂,全身的肌肉都跟着跳动,口沫横飞沾满在乱七八糟的络腮胡上。 莽汉道:“他奶奶的!老天还真帮忙少主差我们出马助沈驼子,第一天就立功了。” 其余的人跟着笑了起来。 逗妞正眼都不瞧他,不屑地冷“哼”一声。 “死娃儿,怎么赖在地上就不起来啦!”莽汉凶已巴喝道。 “死胡子!你这卑鄙部下用暗器伤了你姑奶奶!”逗妞和常来在一起久了,他的话也学上口。 蒙面人上前一巴掌挥过去,逗妞身上毒性渐发,根本无法躲闪。 “啪”清脆响声,逗妞嘴角渗出血丝。 逗妞顾不得脸颊火辣的痛,狠狠转头,恨恨道:“好!不要脸的!等我常叔把我救出去,我非打得你两颊烂掉!” 蒙面人又要挥下去。 “好了!” 莽汉吼道:“娘的,这女娃舌头是什么做的?这等利!” 接着又问道:“你常叔是谁?” “大哥,这妞中了我喂毒的流星镖,活不过十二时辰。” “小弟私自作主,要无心那老家伙,明天午时到黄歧谷换人。” 蒙面人将事情略作叙述。 蒙面人心中好纳闷,这女娃中毒还能这般神气活现。 “好!好!明天一早到黄歧谷设陷阱,要常丘那老家伙吃鳖。”莽汉自我得意道。 “喂!臭胡子,你怎养了些无礼的疯狗,竟然敢污辱常叔,亮出你的名号来听听!”逗妞脑中搜寻些江湖味的话说。 常丘一直是逗妞敬爱的长者,她不容许别人对他不尊敬。 “老子江湖人称‘大胡子神锤’,够吓人吧?”大胡子凶巴巴道。 逗妞咬咬唇,佯装不怕道:“你姑娘没听过!” “该死,我大哥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时,你还没蹦出来呢!竟敢无礼,口出狂言。”一名蒙面人指着逗妞鼻子骂道。 逗妞胀红脸反驳道:“真正的盛名是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! 他算老几!” 逗妞嘟着嘴,斜眼盯着大胡子。 众人不再理会逗妞的吵闹,聚集在桌旁商量大事。 逗妞身上的毒性愈来愈扩散,人也折腾一天,眼皮渐沉就迷迷糊糊睡去了,不知睡了多久,昏沉沉中,逗妞被带离民房,来到城外。 朦胧中逗妞猜想:这里应该是黄歧谷吧?想到黄歧谷,逗妞的意识,逐渐清醒过来。 “这娃儿怎么像死了?” “死不了,时辰还没到!” 这时逗妞索性假装昏睡不醒,却细心地观察他们安排的陷阱。 逗妞愈看愈惊,担心常丘落入陷饼的后果会怎样。 伏神帮的众人各自忙自己的,反而疏忽了防卫。 常来带着阿奇找到黄歧谷,曲着身子无声无息爬近伏神帮的帮众。 二人决定找个隐蔽的地方观察一下情势。 常来看到颓倒在地上,脸泛青黑的逗妞。 “阿奇!你看到在树下的逗妞,裤脚上全是黑色血迹!”常来拉拉阿奇道。 “她动都不动,会不会——”阿奇脑中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。“少乌鸦嘴,别咒她!”常来打断阿奇的话。 “常来你看,架那么多刀子,好狠毒哦!”阿奇害怕得身体微抖。 常来咋舌道:“这扎在人身上,一定成蜂窝!” 大胡子举手喝道,“时间差不多了,照计划各自守着自己的职位。” 谷中恢复平静,静中透着诡异的寒意。 常来和阿奇害怕得手紧牵在一起。 一个喽罗急急地跑近大胡子,道:“常丘一个人进入黄歧谷了!” 话才说完,一个轻飘的身影,缓缓地降下来。 在场的人全被这等轻功吓呆。 常丘环视现场,见到逗妞的狼狈像,好生不忍。 常丘微笑着,声音却有力道:“贵帮消息确实快,老夫还没在江湖上走动,你们就能将老夫逼出。” 大胡子抱拳仙仙道:“好说!好说!无心先生果然好胆识!”蒙面人道:“老家伙!要这死丫头的命,就乖乖听话,否则……” 常丘脸色不变道:“哦!听话!我还能救出司马逗吗!” 大胡子作了个手势,道:“少跟他罗嗦!” 常丘左右各射出二把飞刀。 常丘早已警觉危机,更注意到草丛中有许多对眼睛盯着自常丘双脚略移,轻松地避开四把飞刀。 身形未定“伏神帮”的杀手已蜂涌而上。 常丘没有留情的意思,银剑出鞘,第一剑就刺在奔上杀手的咽喉,连哀叫都没就“噗咚”倒下。 常丘手中银剑连连刺入杀手怀中,只见白练袭人,常丘身形飘忽不定,而“伏神帮”的杀手却惨叫连连。 在一波波激战中常丘渐踏入危险地。 在兵刃交会声中,突然一声划破时空的惊唤:“常叔,快退!有陷饼。” 身边的风声夹着细微“飕飕”的声音——常丘心下大骇。 逗妞见常丘生命危急,一道寒流窜至头部,于是逗妞用尽仅剩的力气叫了出来。 半秒之差常丘暴退三丈,飞刀如雨下。 “逗妞,真的没死!”常来兴奋异常。 阿奇指指树上道:“上!如何?” 树上有二个“伏神帮”的喽罗,正准备洒网困往常丘。 常来脸上发光,道:“我们帮着把逗妞救出来。” 两人身形一提纵身上树。 闷哼二声,两个身子硬挺挺坠下来。一张网无力地飘下来。 常来和阿奇得意洋洋地跃到地面。 但觉脚踝一紧,“飕”一声两人均被倒吊起来。 “哇!老子怎么生得这样呢?”常来吊在半树上晃啊晃。 阿奇同样晃得哇哇叫,道:“逗妞!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,害少爷被人耍猴子!” 常来荡着身子向逗妞望去。 只见逗妞右颊肿得好高,鲜明的五条指纹,印在脸上,口中连吐鲜血。 听到常来和阿奇的吆骂,逗妞张口无言,双眼满溢的怒火,转成无邪的笑意,在脸上扩散出来。 逗妞在提醒常丘后,又挨蒙面人一巴掌,被点住了哑穴,心中着急却口不能言。 常来看到逗妞的可怜状,气愤填膺咒骂道:“伏神帮的龟孙子,只会欺负受伤的女孩,有本事冲着你爷爷来!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听到没?” 阿奇同样生气骂道:“伏神帮的狗奴才,敢在怜逆本世子,看本世子怎么收拾你们!” “龟孙子,放你爷爷下来!” “奴才、奴才、好贼……” 常来和阿奇骂声不断,气得大胡子火冒三丈。 大胡子气得两眼喷火,络腮胡站了起来,挥动双锤,暴喝跃起,朝阿奇和常来扎过去。一边常丘沉着机警的避开许多机关,看到常来和阿奇的出现甚为讶异。 明白这两小孩必是逗妞的好友,而且暗助过自己。 虽然正和三蒙面人交手,瞥见二个小孩命在旦夕,手中银剑急抖,森森剑光朝蒙面人欺近,蒙面人连退五步。 利用分秒空档,常丘身子连起,左掌运集六成功力,击向大胡子的胸膛。 “砰!”地一声,大胡子闪避不及,被击地在空中翻个筋斗,踉跄地跌下来。 常丘身子还未落地,听常来喊道:“常叔,小心!好多刀子飞来了!” 常丘连忙将身斜射出去,双脚在树干上一抵,借力横飞出去。 只见两个架满五十支飞刀的架子,夹攻而来常丘身形已飘离。 三个蒙面人也赶快躲闪。 大胡子身形略隐,又使着一对大锤,动作骁勇,扑向常丘,剑锤交击,迸出火光。 大胡子的一轮挥击狂风大作,常丘突进乍退,不为所伤。 “砰”声,大锤击中吊阿奇、常来的大树。 大树应声倒下来,阿奇和常来倒晃得头昏眼花,双手在空中乱抓道:“大树会压死人啊!” “娘啊!我快死啦!” “妈!爹!我回不了!” 常丘突然身旋如螺,“唰”一剑将绳子斩断,伸手捞起阿奇和常来,远离险境。 大胡子举锤攻过来常丘挡在两个小孩前,银光连闪,到时逼得才迫近的三蒙面人,顿足无法前进。 常来和阿奇两眼直冒金星、头重脚轻一时掌握不住重心所在,东西南北不分就喊道:“常叔!我们来帮你!” 大胡子举起一双锤,往常丘头上便砸,一脸残酷用上九成功力,似乎恨不得一捶将常丘击扁。 常丘亦毫不客气,招招出手皆是往致命要害攻去。 常丘躲掠过头顶的双锤,银剑寒光猛闪,三蒙面人中发出一声似尖似泣的怪叫,黄泉路上又添了死鬼。 常来和阿奇恢复灵活,和喽罗大打出手。 两人一面打一面接近逗妞,阿奇一个箭步向前解开逗妞哑穴,道:“逗妞快说呀,你让人急死啦!” 逗妞意识已模糊。毒性已侵入体内。 “逗妞别懒!快点表演你的本领啊!”常来心中好焦急。 常丘身形侧移,左掌击向大胡子,逼他一个分神。 大胡子感觉咽喉泛起寒意,喉头鲜血泉涌——好快的剑法。 大胡子双目突瞪,“咚”跌死在地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一章 两蒙面人见状脚底泛凉,大喝壮胆一齐攻上来。 阿奇微喘喊道:“逗妞,我叫你起来,生意被常来抢光啦!常来留个给我!” “打架凭本事,逗妞你怎么做缩头乌龟?”常来急急应和。 阿奇和常来边打,边还不忘护逗妞。 蒙面人又一人倒下,“伏神帮”帮众只剩二、三人。 “啊!”最后一个蒙面人惊喊一声,心底透寒。 常丘的剑抵住蒙面人的心口,道:“毒镖的解药在哪儿。” “没有解药!贱丫头没指望啦!”蒙面人咬牙吐出这句话。 “要杀就快动手,再磨菇也没用,我什么也不知道。”蒙面人看看胸口的剑,心一横道。 逗妞记得这可恶的声音,两颊似乎还火辣辣地。 逗妞昏沉中呕得哭出来。 常丘冷冷道:“敬你是条汉子,老夫让你走得痛快些!” 逗妞听多“常丘的话,下意识尖叫道:“常叔!留这个给我……” 常丘听到逗妞的尖叫声,剑尖迅飞,点住蒙面人的几处穴道。 转身看到常来和阿奇还在缠斗,举剑刺那两个杀手一人一剑。 常丘扶起逗妞,阿奇和常来也扑过来,两人眼神流露出真挚关心。 逗妞竟似淘气又撒娇的口吻,道:“常叔,先别杀他——,留——留给我!” 说着说着放心地晕死过去。 *** 松风谷—— 常丘替逗妞把脉,轻轻放下逗妞的手。 “怎样?”厅上人皆忧心忡忡,尤其是阿奇和常来不约而同地出口。 常丘锁着双眉,道:“毒性很强,已进入到心脉,我马上帮她逼毒。” 转头道:“澜儿!辟毒珠在哪儿?” “洁妹,快把辟毒珠拿出来!”司马澜催促着常洁。 常洁匆匆出去,一会儿又进来,手中多了个锦囊。 取出辟毒珠,只见晶莹剔透,宛若鸡蛋大。 常丘对常洁道:“洁儿!等我把流星镖取出时,你把辟毒珠放在伤口上。” “澜儿,你们到外面守着!” 一边说话,一边将逗妞扶起。 常洁小心地将逗妞的裤脚卷起,一条乌黑的腿上,流星镖深陷在肉里。 常丘慢慢提气,缓缓将双掌抵住逗妞后心窝。 若非这等内力,逗妞现在恐怕—— “咦!”一声,逗妞微微地颤抖。 常丘额头渐冒汗珠。 突然—— 常丘掌劲略略加重,“飕”一声流星镖应声钉于墙上。 “哇”逗妞吐出一口乌血。 常洁连忙将辟毒珠放在逗妞的伤口上。 过了一柱香。 常丘双目紧闭,头上白烟微现。 逗妞原本黑青的脸上,渐泛红,但腿上仍一片黑。 常洁手中的辟毒珠,已呈青色。 又半个时辰——, 常丘收住掌气,缓缓吐口气,慢慢张开眼睛,下床铺让逗妞平躺下。 逗妞毒素已完全法除,她一脸苍白神色。 常洁手中的辟毒珠,竟成黑色珠子。 常丘和常洁走出房。 “还好吧?”分不清是谁问。 常丘经过几番折腾,却仍然精神奕奕。 他微笑道:“很好!休息几天又要关不住她了!” 听了这话众人才松口气。 司马潮望着辟毒珠,恨恨道:“好狠!” 司马澜取来一钵酒,常洁把辟毒珠放进去。 一股黑烟夹带异味冒起。 不久,司马澜将珠捞起,辟毒珠又恢复原来地晶莹剔透。 常洁注意到在旁别扭坐着的知来和阿奇。 她温柔道:“我是逗妞的大嫂,谢谢两位小兄弟搭救舍妹。” 常来从见到常洁起,就对常洁印象非常好,尤其是他的心神,完全被常洁的一颦一笑给控制住了。 常来着过的歪着头,望着常洁道:“大嫂!你跟我讲话?” 常洁笑着点点头。 阿奇斜眼看着常来插口道:“他不习惯别人文绘给跟他说话!” 常来搔搔头傻笑道:“他了解我!” 一旁的人跟着笑了。 司马澜问道:“两位如何称……” 顿时忽然改口道:“你们叫什么名字?” 惹得大家捧腹大笑起来。 二人也跟着自我介绍。 “老夫也姓常。”常丘慈爱道。 “不!不!不一样,我的常来是小名。”常来连忙解释。 一番叙语,自是免不了,这一寒喧直到了掌灯时分。 “哦!难怪逗妞武功精进如此之快!” 司马家的人总算知道逗妞流浪这段日子的大概情况。 朝金陵的官道上,尘土飞卷。 七骑狂驰而来。 领头的竟是古笑非,骑后紧跟着六名劲装护卫。 “古头儿,您老人家看——这次可能找到什么宝藏?”已赶半大的路,齐行打破沉默问道。 齐行是这六位护卫的大哥。 古笑非自佟贤善身上盗走藏宝图,一方面为了洗刷自己罪名,另一方面怕佟贤善察知,会采取不利于自己的行动,所以将藏主图送回忠勇侯府。 古笑非虽极力解释,仍难脱欲盖弥彰之嫌。 忠勇侯表示,有一方法可证明,就是要古笑非寻出宝藏,然后再将宝藏送回侯府,以示清白无辜。 忠勇侯命的齐行为首的六名护卫随行,表面上是说让江湖中人不敢与官府为敌,骨子里却有临视古笑非之意。 “都已寻这么多次没下文,我看八成又是一趟瞎忙!”曾立无奈道。 “是啊!十多年前侯爷游江南,大雾中失足坠落山谷,获救时已奄奄一息,康复后竟直说他看到宝藏,大概是伤重眼花吧?”已定和道。 “可是,侯爷说那地方奇岩怪石耸立,寸草不生,却散发出灵透的光华。”晋贸反驳说道。 曾立道:“侯爷被救是在林子里,没人见过他说的怪地方。” 梁云道:“没错!问题就在我们都不曾渡过乌虹潭,怎么知道潭的对岸,不是侯爷说的地方?” 齐行道:“我和梁云有同感!古头儿您老人家以为呢?” “过了乌虹潭,可达哨云山,向来无人烟,传间中是个诡异的地段,和侯爷的叙述倒有几分雷同!”气古笑非忖道。 古笑非说着,朝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谷坚一笑。 谷坚是新进的护卫,长得短小精干,武功底子十分了得。 谷坚见古笑非对他笑,略带慌乱道:“我——我不清楚!” “哈哈!谷坚你紧张什么?”已定笑道。 齐行道:“巴定别逗了!你知道,谷坚是第一次和我们出任务较生疏!” 除古笑非外,其余五人均不以为然。 “古头儿,凭您老人家对珍宝有灵敏的感应,您感觉这次的宝藏价值多少?”曾立兴趣问道了 古笑非歪着头道:“凭我干这行多年的经验,这次恐怕不是你们想象的宝藏!” “怎么说?”晋贸问道。 谷坚听了这话,眼神一闪,尽在古笑非眼底。 “宝藏虽藏在隐密难寻的地方,但却必须是人所能到达之处。” “对!” “藏宝图中的地方,恐非常人能至,要嘛!只有江湖人物,而江湖人物所藏的,必定不是单纯的财宝。” 古笑非神秘兮兮地道来,坐骑的速度也放慢,已进入金陵城了。 谷坚似乎很感好奇地问道:“莫非是武功秘藉或神兵利器?” 古笑非笑着打断他的话道:“不错!正是你想的那些!” 巴定忧心滇:“乌虹潭是个毒潭、四周瘴气毒性超强,我想侯爷凭记忆绘下的藏宝图是否有误?” 齐行询问道:“古头儿,我们要怎样才能法除瘴毒和乌虹潭?” “嗯?别急!今晚我帮你们去抓副解百毒的药。”古笑非道。 “你一个人?”齐行道。 “谁要陪我去?”古笑非半征求、半疑问道。 梁云道:“我陪古头儿去!” 古笑非点点头,六人中他看梁云最顺眼。 古笑非在齐行耳边道:“我把藏宝图留给你保管!” 齐行安心地点点头,古笑非自然知道他的苦处,齐行也感激他。 神机宫和伏神帮正面交手的消息传遍江湖。 逗妞、阿奇、常来三个孩子,名声轰动江湖。 “梁云,我们到杏花香去!”古笑非当着大伙道。 古笑非不等大伙反应,迳自走了出去,却注意到谷坚脸色微变。 “我们上杏花香?”梁云匆匆跟上来,扬眉问道,他的神色中夹着一丝暧昧的味道感。 “找人呀!你以为要干什么?”古笑非斜着眼问道。 古笑非心中却想着:才半年多而已,常来是怎么和神机宫攀上交情的? 近来,金陵地头上,常来声名大噪,老鸨对桂花和张豪也另眼相待,桂花和张豪仍留在杏花香,是为了隐藏身份。 古笑非在老鸨指引下,来到后院,赶巧常来从松风谷回来,探望桂花和张豪。 “常来小老弟!”古笑非叫道。 “你!”常来一脸惊讶。 古笑非佯装不悦状道:“怎么?交新朋友就忘了旧的?” “不!不!古老哥怎么是你?”常来说着,拍拍古笑非胸膛,上下打量他一番。 “你以为是谁?”古笑非笑道。 然后一老一少好似多年老友般,勾肩搭臂地往屋里走。 梁云纳闷:这小孩怎么和古笑非称兄道弟。 古笑非和常来接触,发现他手脚敏捷,内力浑厚,是武林中难得的高手,只怕内力不在自己之下,内心又惊又喜。 常来走进屋后,又把头伸出,道:“喂!古老哥的朋友,别光站在那儿发呆呀,进来啊!” 梁云欠欠身进屋子。 “老哥,帮我们引见引见吧!”常来道。 “他叫梁云,是我目前的同事。”古笑非道。 “同事?”常来不解地望着古笑非。 然后常来恍然大悟道:“哦!我懂了!原来他也是——” 常来做个“偷”的动作。 “哎咦!你想哪儿去了!”古笑非正色道:“倒是你,全身上下是丝绸锦罗的,另外嘛功夫精进不少!” 常来嘴快贴上古笑非耳朵道:“你好啦!藉此谋生嘛!嘻嘻!”伸出食中二指,那么一比划。 “说真的,老哥是特地来看小弟,还是来找姑娘,顺道和小弟打个照面?”常来嘻皮笑脸道。 “还不是一样,反正人都是来啦!”古笑非道。 梁云在旁插口道:“小兄弟,古头儿是专程来找你的!” “哦!什么事?”常来似笑非笑地瞅着古笑非。 古笑非学着常来的模样道:“你怎么知道有事?” 常来假咳一声道:“哎啊!我这老弟可不是自交的!” “好!我要你带我去见神机宫的人。”古笑非敛色道。 “这档子事。”常来看了古笑非一眼。 梁云急道:“古头儿,我们还要赶路,你怎么——?” “古老哥,你怎知道我有这能耐,我相信你绝对不会玩花样,我可以答应,只是——”常来拍拍大腿,口气很大他说道。 “我懂,就我一人,”古笑非向梁云摊摊双手道。 “就这么说定!明天一早我带你去。”常来允诺道。 “正题说完了,我先走啦!如果我猜得没错,怕有朋友会等得不耐烦!”古笑非似真非真他说道。 说完,不加逗留地离去。 常来从后出声问道,“要小弟帮忙吗?” “谢啦!不用。”古笑非摇摇手道。 又指指身旁的梁云,回头道:“有他在就够唬人了!” “我?”梁云两眼茫然地看着古笑非。 走出杏花香。 梁云在街上寻了一番,道:“古头儿,您老人家的话,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?没人等我们啊!” 古笑非笑而不答,逞自转过街角。 才刚转过街,佟贤善和伍台急忙迎了上来。 “你瞧我们这二位朋友气急败坏的样子,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!”古笑非小声对梁云说道。 “我看那两个不友善,不可能是朋友!”梁云皱着眉道。 “笑非兄,别来无恙!”佟贤善皮笑肉不笑道。 “老发啦?锦衣玉带的!”伍台尖酸道。 “托您的福,我古笑非今天才能谋到这好差事!”古笑非正眼也不瞧地道。 “既然差事有了,那么借的东西也该还了吧?”佟贤善的脸己罩上寒霜。 “佟爷!您贵人多忘事,这下老头我是替人跑腿的,自己可作不了主!”古笑非眯起眼睛道。 伍台身形一晃,上前道:“古老头,你敢——” 梁云一个闪身,和伍台面对面,道:“阁下,古头儿目前在忠勇侯爷麾下做事,身负重任,希望你们识相些!” 佟贤善和伍台打量梁云的装束,确实是官府中人,一时不好得罪。 古笑非好像局外人似地,悠闲的站在一旁。 伍台道:“古老,得罪——后果您老人家应该清楚!” 佟贤善和伍台大步离开。 大清早地,常来便带古笑非进松风谷。 阿奇和逗妞,在谷口等常来。 “哇!一大早小俩口就约会啊!”常来见了两人,大惊小怪道。 “呼”逗妞右手已挥到半空,猛刹住放了下来,嘟着嘴道:“真想撕烂你的嘴,你昨夜没回来,我们是特地来等你的!” “哎哟!不用你撕,已经自动烂了!”常来捂着嘴哇哇叫道。 “见鬼!” “常来,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?”阿奇看到古笑非,问道。 “他就是我常跟你们提到,教我谋生之计的‘古笑非’古老哥!”常来搓搓双手道。 阿奇走上前去,抱拳正要开口,古笑非作个手势道:“我虚长你几岁,你就称我为兄长好了!” 常来吐吐舌头道:“我称他‘老’哥!” 阿奇听懂常来话中之意,笑道:“老哥,你的绝活是哪儿学来的?” 逗妞抓起古笑非的手,翻来覆去地打量着。 “丫头,我的手哪儿不对劲啦?”古笑非道。 “才怪!老哥,常来把你的手说成怪物了!”逗妞歪着头道。 “哈!哈!哈!”古笑非笑着,毫不客气地往屋里走去。 司马家三兄弟和常丘正在大厅。 “呵!看看谁来了!‘江南第一神偷’笑非兄!”常丘起身道。 常丘一眼认出古笑非,来不及寒暄,就先取笑起古笑非来了! 古笑非对常丘一笑,见司马兄弟三人在厅上,正容道:“三位少宫主久未回中原啦!” 司马澜微笑道:“前辈外表改变不少,可是神情口吻一如往昔。” “别损我啦!干上这一行,真是见不得天日,人都快进棺材了,还去不掉这穷酸味!”古笑非晃晃脑袋道。 “没什么味道啊?”逗妞故意笑道。 “快闻闻!我身上的穷酸味重不重?”常来在旁作怪,闹道。 阿奇捏着鼻子,叫道:“来人啊,快把这小子拖出去,本公子快给熏死了!” “哈哈!” “古兄,有何事?”常丘问道。 “无事不登三宝殿!我是来借辟毒珠的。” 古笑非把忠勇侯藏宝图的事,简略他说了一遍。 “辟瘴毒和乌虹潭之毒——”常丘道。 “我一定配付辟毒酒,让古老带走。”司马澜爽快道。 “逗妞,向你大嫂拿‘辟毒珠’出来。” “阿奇,叫厨子送两坛酒和几样下酒菜来。” “常来,好好陪古兄喝几杯!”常丘交待完,快步走出去。 “常大叔!”常来不明究竟地唤道。 “小老弟,别打扰常兄!”古笑非满眼笑意。 不一会儿,酒菜送到,常丘手中也抓着几副药草进来。 “常叔!”逗妞将锦囊交给常丘。 常来见到常洁跟在逗妞身后出来,站起来亲切叫道:“大嫂!” “嗯!你娘好吗?”常洁微笑道。 “好!” 常洁看看药材道:“爹,这次的毒这么烈吗?” 古笑非接口道:“不错,而且我们还要在其间久熬。” “喔!难怪!” 说话之际,常丘已将药材和“辟毒珠”放入酒坛中。 常丘将酒坛搬至地上,自己则席地而坐,闭上双目,缓缓运气,推出双掌,抵住酒坛。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,酒坛中的酒如沸腾般,而且白烟升起,酒香四溢。 常洁见状赶至坛边,片刻后,“辟毒珠”忽然跳出坛口,常洁双手承住,收入锦囊内。 常丘收住气,张开眼,将酒坛提至桌上,对古笑非道:“大功告成,一次小饮二口,药力持续两个时辰,百毒不侵。” 逗妞伏在坛口道:“阿奇、常来,快来看!药材全不见了!” “真的!” “阿奇和常来也抱着酒坛看个没完。” “全化啦!瞧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地。” 常洁说着,顺手把坛口封住。 古笑非起身,眼中露出难得一见的真挚,但马上消失,嘻嘻笑道:“我来的目的就是向它告辞!” 说完,抱起酒坛转身往外走。 “常老哥,可别舍不得这坛酒,哈哈!”古笑非道。 “舍不得古兄要走了,才是真的。哈哈!”常丘跨前几步笑道。 “老哥,论功行赏,常来该分多少?”阿奇道。 “就是啊!自己突然蹦出来,拿到东西,好话不说一句就走啦叶常来故作不满道。 “小老弟,说好活就太见外了,不是吗?”古笑非边说,消失在谷口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二章 密林,昏暗闷湿。 古笑非领着齐行六人,劈斩藤蔓,向前缓慢推前。七人身上皆悬挂着一个葫芦,里面自然是辟毒酒。“真不是人来的地方!”曾立发出抱怨。 “林子还有多深?”巴定问道。 齐行回道:“莫约还有四分之一路程。” 晋贸道:“古头儿!这酒管用吗!” “你觉得不舒服吗?”古笑非道。 “没有!”晋贸道。 “这就对啦!这林子的瘴气毒得很。” 和藤蔓奋斗许久,终于到达乌虹潭边。 潭水呈黑色,发出一股令人作恶的怪味,潭边三丈内,长满蚀骨毒草,只要触及皮肤,立即溃烂,今天他们却可全部幸兔此难。 潭水很深,非有上乘轻功是无法跃过。 “怎么过去?”梁云烦恼道。 古笑非看看谷坚,心中知道这事难不倒他,其余五人较麻烦。潭水看不到人身,却能使衣服刹那间腐化。 “谷坚,察察潭中哪带水较浅!”古笑非道。 谷坚惊讶地看古笑非一眼,道:“我——” “你没问题,尽力而为,别磨蹭了!”古笑非催促道,捡一把碎石交到他手上。 谷坚轻跃而起,飞在潭面,手中碎石不断往潭中掷,依深浅水声自有不同。 齐行五人知谷坚武功在己之上,却不知如此了得。 谷坚飞回潭畔,气略急他说道:“过半处特浅。” “好,有得玩啦!”古笑非松口气道。 “寻块高的大石。”古笑非趁此时略作休憩。 不久,巴定和梁云搬来一块高五尺的大石。 “够不够?”古笑非问谷坚。 谷坚沉思片刻,道:“够!” “夹吧!” 古笑非和谷坚运足劲将石搬起,身子凌空而起往潭中去,两人的脚几乎触及潭面,身形十分笨拙。 虽然如此,大家心中明白:双人合力抱重石跃投入潭,若非顶尖人物还不易达到。 “放!”古笑非一声令下,谷坚亦松手。 在水花尚未溅到衣服前,古笑非和谷坚已飞回潭边。 只见两人豆大的汗水如雨下。 刚才的大石在潭中露出一小块平台。 “我想凭你们的本事,在潭中加把劲,过潭应非难事。”古笑非注视每人片刻。“走!”古笑非不再多言,一个掠步已到对岸。 齐行等五人皆在潭中石助益下,依次过潭,谷坚最后一位过潭。 乌虹潭这岸景观和彼岸全然不同。 “全是奇岩怪石,和侯爷叙述得很像!”晋贸道。 “哇!热死人难怪寸草不生!”巴定嚷道。 环顾四周真的是岩石外还是岩石。 “好重的硫磺味。”齐行望着古笑非道。 眼前无路,如天墙般的石壁耸立在前,一半是奇石砌磊而成,另一半光滑如镜,上面龟裂如蛇纹。 这便是——云山。 这时寒风再度大作,令人无法站立。 “大伙伏下身子!”古笑非在风中吼道。 “古头儿!风——风口在此。” 狂飚的寒风中传来齐行缥缈的呼唤声。 古笑非闻声赶爬过去。 “啊!”齐行的惨叫。 古笑非靠近,只见齐行双手紧抓岩缘,身体在狂飚中剧烈振动。 古笑非加劲拉起齐行,保持目力可清晰的距离,审视风口。风口在两种半壁的交会处最下方。 其余五人此时亦爬过来。 “古头儿,要进去吗?”曾立问道。 “还用说,否则为何来此!”晋贸回道。 “可是口太小,我们根本进不去。”巴定道。 古笑非发现浓烟不断,道:“附近定有地火穴!” “喝些酒我们继续前进!” 七人在棱角锋利的岩间爬行,略大意衣裳就给划破。 岩石一块巨似一块,爬行愈来愈困难,功力较弱的曾立和晋贸已气喘如牛。 约莫过了一时辰。 突然——狂风大作,暑气尽消,代之而起的却是刺骨的寒意。 “噢!什么鬼地方?”曾立骂道。 “曾立挺着点!”粱云道。 “挺个屁!都快成人干了!”巴定吼道。 齐行喝道:“侯爷一句话,我们兄弟死也不能皱下眉头,还没到要你命的时候!” 一个时辰后寒风骤停,暑气再度逼人。 古笑非命大伙再喝辟毒酒。 因为辟毒酒护体,古笑非七人虽!临寒暑交加,倒是全挺住了。 愈来愈酷热、阴寒,奇峻的岩石布满裂纹。 终于——“只有古头儿和谷坚,可以试试。”梁云道。 “风太强劲!根本无法接近。”齐行心有余悸道。 风停——古笑非领着谷坚爬进洞,其余的人守在洞口。 “古头儿小心!”齐行道。 “一个时辰内,无论收获如何一定得出来。”梁云忧心的提醒古笑非。 在黝黑的洞中,古笑非瘦小爬行较易,谷坚速度则慢许多,爬行片刻,突然豁然开朗,光亮异常。 古笑非眼睛顿难适应。 适应后古笑非对洞内的情景大为吃惊。 千丈高处有一顶口;寒风便是从那里进来。 正对顶口下却是极大的火口,风火势力互相激荡,此则正是火胜风。 “好奇怪的地方!”谷坚已出洞,看了不禁呆住。 “看火口这边有一大片奇怪的地形!”巴定道。 “别靠近!”古笑非突然大喊道:“那是一个阵,是一个极为巧妙的阵法,陷进去,出不来就太危险了!” 古笑非虽对阵法颇有研究,但也被这阵难倒了,只好下令各觅一处所暂住,俟其解开阵法,好穿过这个通路。 *** 不到五天,逗妞已像麻雀,吵得松风谷不得安宁。 阿奇歪着头欣赏道:“逗妞,你病好了,看来比较漂亮,说不定你以后还是个美人!” 逗妞一点都不领情道:“你管,我漂亮也不想让你看,我也不稀罕做美人!” 阿奇好奇道:“好奇怪!我家的女孩都很听话,很温柔,怎么你这么畸型?” 常来好像发现大新闻,高兴道:“对!对!我们杏花香的姑娘,只有姑娘和姑娘吵架时才凶巴巴,客人来时都好温柔。” 逗妞气得两腮像大馒头,甩着辫子嘟着嘴,轮流指着阿奇和常来鼻子骂:“我是逗妞,不是你们家的女孩,也不是杏花香的姑娘!” 司马潮轻笑着从屋里出来。 “二哥!”逗妞迎上去。 常来和阿奇也迎上去亲热叫:“二哥!” 司马潮拍拍两人的头。 逗妞不依地道:“你是我二哥!我不准你只拍他们的头!”“逗妞,学着像女孩家点,否则长大就没人要!”司马潮故作严肃道。 逗妞不敢相信地道:“二哥怎么帮他们欺负我叶说道“欺负”,突然大声道:“那个人呢?” 在场的人全吓了一跳。 当逗妞第一次醒时,问的就是这句话,大家实在不明白,为什么逗妞老是惦记那人。 “好好的关在柴房!”司马潮狐疑地看着逗妞。 逗妞怒气冲冲要求说:“二哥,你快命人把他带出来,好吗?”司马潮命人把蒙面人捉上来。 常丘和司马澜夫妇闻声也出来。 那人脸上的蒙面中,早已被司马家手下扯掉了。 “邪魔歪道怕人看!”逗妞道。 那人瞪着眼,道:“臭丫头片子还没死,带大爷出来做什么?”逗妞本在气头上,听那人叫她臭丫头,眼珠子转了又转,心中突又有另一番打算。 逗妞突然嘻皮笑脸,拖长声音道:“是啊——,我没死,你的脸就该烂掉!” 说着动手捏捏那人的双颊,然后“啪啪”连打那人十来个耳光,下手极重,那人痛得哼了出来。 逗妞得意道,“这就像我在玩耍一样。” 说着说着还要下手。 司马澜上前阻拦,道:“逗妞,士可杀不可辱!你怎么可以……” 逗妞委曲地“哇”哭了出来。 哽咽道:“就是他骂常叔,还打我耳光,好重,好痛害我流血、吐血。” 大家总算明白为何逗妞这么在乎这人,逗妞真的不曾受过这等委曲。 晚餐后大人全在厅上,三个小孩躲在房里玩。 “阿奇,常来!我病好了!我们别再呆在松风谷。”逗妞紧张他说。 “为什么?在这吃得不错,睡得好,就差没得赌而已,其他的很不坏啊!”常来一脸不解。 阿奇胸有成竹道:“逗妞听到,她大哥要送她回长春岛的消息。” “是啊!我回去,就不能替姑姑报仇啦!”逗妞不悦地道。 “说的也是!”常来表示明白地点头。 一般的侍卫都是进来难,出去容易。 连夜三个鬼灵精,神不知鬼不觉溜出松风谷。 金陵城到处游人如织。 大街口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算命先生,当街拦客人作生意。 布旗上写着三个血红大字——铁口仙。 铁口仙眯着的鼠眼,不时闪出锐利的光芒。 “姑娘请留步!” 迎面而来的村姑,呆呆地看了铁口仙一眼,道:“算命先生,你叫我?” 其实铁口仙大老远就注意这嘴角一直弯弯地村姑,手中提着香烛素菜,忸忸妮妮深怕人瞧见。 “正是,姑娘到庙里许愿吧?” 村姑脸一红不知所措,道:“嗯!” 铁口仙指指桌前的椅子,示意村姑坐下。村姑毫不拒绝乖乖坐下。 “本仙看你,额头红光大现——嗯!颇似红驾星降,姑娘红鸾星动喜事临门了!”铁口仙掐掐指摇头晃脑道来。 村姑羞得低头道:“日前,日前在村里的……” 铁口仙接口道:“本仙早算出来,姑娘和村里的青年互相中意,却不便启口,所以今日特别进城上香许愿?” “不过……” “不过什么?”村姑顾不得害羞紧张问。 铁口仙若有所思沉默不语。 村姑连忙从袖中取出银子,放在铁口仙手上,道:“请大仙指点迷津!小女子感激不尽。” 铁口仙眯着眼睛瞧瞧手中银子,道:“本仙正帮你算着,别急!” 一面说拉起村姑的手,看看她的掌纹,道:“姑娘从这方面来,本仙老觉不对,现在一看果然有问题……” 沉吟一会接着说:“姑娘乃庄稼人?” 村姑忙点点头。 “姑娘命中以东方主喜,现在却向南,南向不利!不利!”铁口仙忧心道。 “这可怎么才好?” “别急!别急!待本仙为你化解这段恶气。” 村姑亲切地盯着铁口仙。 铁口仙慢慢从怀中取出一铜铃,骤响数声,嘎然而止,道:“将篮盖掀开!” 村姑将篮盖掀开,铁口仙将铜铃放入篮中,道:“盖上,没事了!等一下往东走就没事。” 村姑再三道谢,又拿些银子给铁口仙。 铁口仙笑笑道:“依本仙断言,数日之内,定有媒婆上门提亲。” “哇!这铁口仙到底是算命的,还是消灾解运的道士?”常来忍不住叫出来。 阿奇、常来、逗妞已在旁边看了好久。 “常来,那村姑那样真的可以嫁人啦?”逗妞在长春岛不曾见过这把戏,倒十分好奇。 “谁知道,算命这事真真假假,谁敢说!不过我觉得这铁口仙像唬人的——”常来摇头道。 “常来,你身上有好多钱,我也去算算?”逗妞天真想试试。“逗妞,你少没见识,那一看就知道骗人,你还试?要试我可以帮你算!”常来取笑逗妞。 逗妞被笑也不以为意,拉着阿奇的手,道:“阿奇,你给我钱好吗?我们来玩——” “你们慢慢玩,我去想办法弄些银子来花。”常来两眼盯着来往人群的荷包,手痒痒的。 阿奇嘻嘻笑道:“常来别急!我有办法赚钱!” 常来不相信道:“阿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?” 阿奇不悦道:“谁学会,要去摆测字摊——” 逗妞拍手道:“好!我们把那边的生意抢过来。” “逗妞有的玩,你人就变笨!” 常来突然冒出这句,接着道:“你?测字摊,阿奇有没有搞错?” 阿奇白眼道:“本仙人自有妙计,你们听我的……” 阿奇叽哩咕噜告诉逗妞。常来一大堆方法,三个小孩笑得直不起腰。 逗妞兴冲冲在街角找了一对父子,阿奇交待一番。 常来急急忙忙跑过来,手中多了一大包东西。 五个人到僻巷打扮起来。 半个时辰后,铁口仙对面,坐着道士打扮手摇羽扇的孩童,案上挂着——金口大仙,斗大四字,旁边站着老者,撑着布旗上写——开国君师亦汗颜。 “金口大仙”正是阿奇。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,好奇地往阿奇身上打量,并不时窃笑,从未见过孩童当算命的。 众人见小算命的一副滑稽模样而忙足观看,却无人上前算命。 阿奇他不客气地回打量眼前的人群,毫不动容。 对面的铁口仙心中不是味道,但也心存看热闹。 撑着布旗的老人暗暗对阿奇道:“小公子行吗?没生意吧?”阿奇无所谓地朝人群瞄眼,摇着羽扇道:“待会准生意兴隆,嘿嘿!看我的!” 铁口仙在对面冷笑,阿奇心中暗骂:“还笑,等会儿要你哭都来不及。” 不多时,常来扮成小庄稼的模样,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呵奇面前,连连点头。 阿奇忙不迭的还礼,道:“这位兄弟何以如此急,有话慢慢说。” 常来大吸几口气,道:“金口大仙,我是西城外的人家,家中除我以外还有十个妹妹,我娘又将临盆,我爹希望能为我添个弟弟,是不是能如愿,请大仙测测我是多个弟弟,还是妹妹?” 常来滔滔不绝他说了一大篇。 阿奇沉思道:“先写一个字,本大仙为你拆字看看。” 常来费力地划了个“田”字。 阿奇双目微眯。 常来追问道:“又是妹妹?” 阿奇举手阻止,笑道:“‘田’字乃男人作事之地,而田事靠劳力,田字下加一力,则为‘男’字,兄弟你娘这次会生个壮丁。” 阿奇说得头头是道,仿若煞有此事。 常来怀疑道:“大仙所言非假?” 阿奇才待开口,人群中挤出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,满脸感激之色,道:“大仙,找你好苦,大仙果然是神机妙算,家父陈年老病,今日真的痊愈了!” 阿奇露出一脸迷惘,道:“不知大哥姓什么?” 年轻人道:“在下姓杨,上个月大仙经过敝庄,因家父久病家母命我前往求卦,幸得大仙指点,家父之病真的痊愈,家母持命我前来答谢——” 说着说着就拿出二锭十两银子,四周人眼睛一亮。 阿奇连忙阻止道:“万万不可,我为了测字每次二钱银子,绝不多取,大哥请将礼金收回。” “大仙推辞不收,我回去必被家母责为办事不力。”年轻人嗫嚅道。 阿奇神气道:“大哥将本大仙意思转告令堂,令堂应不会责怪于你。” 年轻人苦笑,却不肯走开。 阿奇呵呵笑道:“大哥如仍有困难不如——” “大仙愿意收下?”年轻人抱着希望道。 阿奇摇摇头,年轻人又失望地低下头。 周围的人怀疑这“金口大仙”是心里想要这十两银子,但不好意思拿。 “我看这样,大哥你把要给本大仙的礼金,散给穷人,也算积点阴德。”阿奇沉着声音道来。 围观的人全听呆了,没料到这自称大仙的孩童,竟如此无视金钱,又这等菩萨心肠。 “好!” “好!没话说!” 人群中此起彼落的赞叹声。 “卟通!”年轻人跪了下来,道:“谢谢大仙指点!谢谢大仙指点!” 常来在一旁忍不住想笑,赶快收住,严肃道:“大仙,你真是活菩萨!” 常来付了二钱银子转身想走,忽然——“大哥!大哥!”逗妞一路喊来的声音。 “大妹子,我在这儿呢!”常来提高嗓门回道。 逗妞形色匆忙激动地跑过来。 “大仙,这是我大妹子。” “大妹子,这是‘金口大仙’。” 逗妞对阿奇微行个礼。 转头拉住常来的衣襟夸张地道:“大哥,你怎么出来这么久,爹要我快点找你回去,娘已经生个胖小弟了!” 四下的人突然鸦雀无声,良久才“啊!”不可置信的齐呼。 许多人开始骚动,争着要让阿奇测字,撑布旗的老人赶忙出来维持秩序。 常来本来还想假装向阿奇感激一番,却早已插不上口,就假装急急忙忙跟着逗妞离去。 年轻人也随着常来、逗妞离去。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。 阿奇安稳的摇着羽扇,慢条斯理的为人拆字。心里却正叫苦——师父平日教自己念书,自己为什么不肯好好念些书呢,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。 同时心里暗骂自己混蛋,弄了这么个大难题给自己扛,一时无法可想,只好半拆字,半看对方神色,并从言谈中去琢磨,反正明天就不干了,骗不死人没关系的。 铁口仙看那“金口大仙”明知冲着自己来,却是不信小孩能耍什么花招。 这下自己这个“铁口仙”别人都不屑一顾,真是火冒三丈,愈想愈是坐不住。 等半天,铁口仙见阿奇自命不凡的样子,还生意兴隆,心中难服,决定要阿奇当众出丑。 铁口仙直挺挺站在阿奇桌前。 阿奇头也懒得抬,可是从铁口仙走来的脚步,一旁常来心头暗惊此人功夫颇了得。 心中暗自盘算:恐怕又是伏神帮的爪牙,非让你气得乌烟瘴气不可! 阿奇爱理不搭的道:“铁同行,有事吗?” 铁口仙瞪着一对鼠眼道:“想请小同行为在下测个字——” “好!请接着队伍排。” “本仙加倍付账,我先来!”铁口仙有意找碴道。 “二两银子,本大仙绝不见钱眼开。”阿奇拿个斜眼盯铁口仙。 铁口仙一脸铁青道:“本仙要一号!我说一号就要一号。” 阿奇张大双眼大梦初醒般道:“哦!原来铁同行你是这等消魂仙啊!” 接着暖昧笑道:“是惜春院?还是杏花香?” “各位,算命乃结仙缘,但绝不是鱼目混珠的假仙——”阿奇又换上道学面孔。 阿奇近日在杏花香中耳濡目染:学得油嘴了。 这一套正是在杏花香瞧来,今天正是现学现卖。 话声一落,男人朗声大笑,女人则掩口窃笑,整个气氛轻松不少。 铁口仙恨声道:“臭小子,你敢消遣本仙!” 阿奇耸耸肩,轻摇扇无奈道:“铁同行,是你要坏我规矩,存心想砸我摊子,本大仙不得已才以牙还牙,好让你知难而退。” 阿奇此话分明是挑逗。 气得铁口仙进退两难,却己目露凶光。 常来、逗妞和年轻人躲在一边。 逗妞一见情势不妙,心想:“不可在这动手,否则白费工夫,到手的银子要飞了。” 逗妞在人群中搜寻,找到一位和刚才略相似的村姑,对她耳语片刻,给她些碎银,将她推回人群。 “铁口仙,你在哪里?给我死出来!呜呜!” 众人被这吆喝吸引住——只见一名村姑站在铁口仙的摊前,哭得好不伤心。 铁口仙心头一震,这不是刚才那位姑娘吗?“本仙在此,姑娘何事哭得如此伤心?”铁口仙见姑娘家哭,双脚发软。 “你是什么仙?早上是你告诉我往东主喜,而且——而且你还帮我解运,还说这几日——” “啊!我不管,我不管你全骗人。” 村姑哭成泪人儿,话也没说清。 “大姑娘,先别急着哭,慢慢说本大仙替你作主。”阿奇走到村姑身边,充大人安慰村姑。 心里感激道:这姑娘来的真是时候。 村姑慢慢说,阿奇在一旁解释给大家听。 “嗯!铁同行这样说是不负责任的,出了什么事?”阿奇打趣地问着村姑。 “臭小子,这是本仙的事,你多嘴什么?”铁口仙喝道。 “他是大仙,我要大仙作主,你怕啦?”村姑反唇骂道。呵!这姑娘还是泼辣,不是个省油的灯。 “对!” “对!” 四周人切切私语,同情村姑,更觉铁口仙无理取闹。 铁口仙在众人面前不好发火,忍气道:“你说!你说!到底什么事?” “那个人——那个人——就是他今天娶媳妇了。”村姑不太好意思他说。 “啊!”众人真是啼笑皆非。 铁口仙张口结舌,道:“真——真——真有这回事?”肚中早已脏话骂了个连篇。 心忖:世界上竟有这种巧合事?” “怎么没?事实就是如此,还说还是近日决定的,你还说我红鸾——呜呜!” 阿奇幸灾乐祸道:“铁同行,我不是跟你说过,那种仙——不成!不成!” 铁口仙狠狠瞪阿奇一眼,拿些银子放入村姑怀中,陪笑脸道:“一时失天机,失天机——这一点补偿,小意思!小意思!” 铁口仙心中暗恨道:都是你这臭小子,否则老夫也不用在这丢人现眼。 村姑擦擦泪,阿奇道:“姑娘别难过,天涯何处无大树!” 村姑和众人不解地表情。 铁口仙道:“话是这么说的吗?” “她是姑娘家啊!”阿奇理直气壮。 逗妞躲在后面心里很急,深怕阿奇得意地忘了形。 常来嘀咕道:“阿奇,我们可尽力了,别在耍风骚啦!” 这边阿奇心里也怕像村姑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,看看天,道:“老爹,这一搅和天色不早,我看该收摊休息了!” 群众尚有好多人未测字,哪肯放人。 阿奇清清喉咙道:“各位朋友,如果有缘来日再说,拆字伤神得很,本大仙要休息了!” 铁口仙冷笑道:“你出够风头了,总算想到乖乖的走啦?” 铁口仙存心斗阿奇,没想到阿奇竟无恋战的心,也不睬他的话,竟自走了。 铁口仙倒一时无措。 那村姑在走之前,走到阿奇面前,冲着阿奇甜甜一笑,低下头,红着脸,一扭一扭地走了。一旁的逗妞突然狠狠踩了阿奇一脚。 三个小孩躲在僻巷恢复原来装束,分些钱给那对父子,那对父子千般感谢后,才兴冲冲告辞离去。 天色已渐渐暗了。 “常来!你那二锭闪亮亮的银子,又是——”阿奇比划个愉的手势。 “不!不!借来的!”常来十分自豪他说。 逗妞追到常来面前,取笑道,“怎么可能呢,常来你弄错了吧?” 常来特意皱皱眉,一板一眼指着天,道:“我跟老天爷说过,作生意要本钱,所以我先偷,赚钱后一定如数奉还。” 逗妞不相信道:“偷来的,你会还?” 常来理直气壮道:“当然!而且我现在就要去还。” 阿奇不以为然道:“怎么还?”” 常来神秘道:“哪儿借就哪儿还啊!” 说完也不理会逗妞和阿奇,逸自往前走。 只见常来忽然在赌坊门口消失。 “啊!”逗妞惊叫一声。 阿奇和逗妞连忙追了进去。 “阿奇、逗妞我在这儿呢!”常来在一群人中吼着,高举着的手打招呼。 常来的头很快地又隐没在人群里。 “常来!你怎么——”逗妞不悦地想把常来拖走。 “嘘!别吵!”常来示意要逗妞别打扰。 “逗妞!看常来玩什么把戏!”阿奇以看戏的口气安慰逗妞。不一会儿,常来在人群吆喝中抬起头,道:“好了!走吧!”常来拍拍双手显得十分高兴。 阿奇追问道:“还啦?” 常来自呜得意道:“还用说!当然还了!小神偷说的话,一就是一,绝不食言。” 逗妞一脸迷惑道:“到赌坊还钱?” “奇怪!平常阿奇和逗妞的脑袋挺灵光的,怎么今天老转不过来?”常来以盛气凌人的口吻说话。 喘口气又道:“午后我向赌坊的庄家借了二十两银子,刚才我全输还他啦!” 逗妞雀跃地跳起来,高兴大笑道:“常来真聪明!” 阿奇摇摇头,无可奈何地笑道:“真绝!亏你想得出来。” 常来揉揉鼻子,得意洋洋道:“嘿嘿:没什么啦!小意思! 比起金口大仙,算命卜卦的阿奇师父来,我常来甘拜下风。” 逗妞在一旁歪着头沉思。 常来推推逗妞道:“木头逗妞!想什么?都快变成白痴了!”逗妞冲着常来,咧嘴邪笑道:“我正在想、如果我是赌坊庄家要怎样整你,你才不能赌又不能偷?” 然后逗妞作势要把常来手剁掉。 常来一把将逗妞的手势打掉,道:“小心你没饭吃!” 平时生计全靠常来的本事,只有今天是个例外。 “阿奇,你难得发次财,今天让你作大爷!”常来拖着阿奇跨入饭铺。 饭铺内生意兴隆,位子差不多满了。 “我们买些东西,到街上一面逛一面吃,好不好?”常来看到没位子,觉得挺麻烦的。 “好!现在街上正热闹着。”逗妞就喜欢新鲜。 阿奇却带点抱怨口气,道:“连坐下来吃饭都不能!” 阿奇和掌柜结了账,走出饭铺。 三个小孩当街就吃起来,聊起来。 常来以佩服的口气道,“阿奇,你真了不起!怎会算命卜卦的那一套,听你的话,扮起算命的,还真是有模有样的,没出丑啊!” 阿奇乐得很,道:“没什么?” 常来顺口道:“阿奇你书念得很好哦!看你刚才说话文绉绉的模样。” 阿奇红着脸,搔搔后脑道:“本公子就是不爱别人逼我念书,所以才逃家的!其实像本公子这样聪明,书看一遍就会记得啦!” 逗妞听了斜眼打量阿奇一番,道:“不像吧!我觉得你像笨孩子书念得太差,你爹忍无可忍不要你的!” “你猜错啦!爹和娘宠我都来不及,哪会不要我!”阿奇争辩着回答。 阿奇故意损逗妞,道:“今天你做庄稼人家的女儿,还真像呢!好粗鲁哦!” 逗妞撇撇嘴道:“谢谢夸奖,本姑娘演技好,自己早知道啦!”常来插口道:“阿奇,我今天扮有十个妹妹的可怜哥哥,演得很棒吧!否则你的生意才会这么好!” 阿奇摆摆手道:“还好,应付那个铁口仙,应付得好,否则早给你掀底了。” “是吗?”逗妞从鼻孔里哼气问道。 阿奇激动得比划着,道:“你们什么事都不管,还好我机灵,你们好可惜躲在后面,没看见那铁口仙被我整得好狼狈的样子!” “哈!哈哈!”常来突然笑得好开心。 “是那个漂亮的小村姑吧!” 整个空旷的夜里,回荡着常来的笑声。 前面刚好有一间小破庙。 “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打尖!”逗妞满脸不悦,用力踩着步子走进去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三章 阿奇和常来跟进来。 阿奇追上逗妞,道:“逗妞,走慢点嘛!” 常来如局外人笑道:“阿奇!我看见那个村姑解围后,朝你笑得好甜!” “啊!你们看见了?” 常来笑眯眯的点头不语。 阿奇清清喉咙,“老天爷帮本公子!让我事事顺心,我也没办法!” “对!常来刚才也看到一位自衣仙姑,从天上下凡来救你。”逗妞赌气,脸别过去,故意不看阿奇,而对常来说。 阿奇一头雾水道:“你胡说什么?” 常来做个鬼脸,指指逗姐道,“逗妞就是下凡的白衣仙姑。”“我看她是铁扇公主投胎的,好烈的性子!”阿奇一时也没搞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迷糊他说。 “你是猪八戒转世!色迷迷的!”逗妞气得提腿就往阿奇腿上踢。 阿奇嘻嘻笑,灵活一跃,退开数步。 “哈!有趣!”常来在一旁喝彩。 阿奇和逗妞同时转向常来,齐声道:“常来,你是何居心?”常来大惊小怪道,“这么快,又一个鼻孔出气啦?” 阿奇推推常来道:“别闹了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说清楚!”“谁跟你闹,笨公子,找那位村姑是逗妞的主意。”常来好委屈。 阿奇一时下不了台,好一会儿无话。 “逗妞,你真行!你怎么找到那位村姑的?”阿奇陪着笑脸,哄着逗妞。 逗妞也觉得闹得没意思,和气道:“不同一个人啦!” “噗嗤”一声,“哈哈哈!”三个小孩笑成一堆。 阿奇笑喘着道:“逗妞真天才,你害得那铁口仙。” 常来在旁模仿铁口仙出丑的模样。 “有这么好笑吗?”一个从牙缝里迸出的声音。 蓦地——一团庞然大物,由门口射入,快速无比,直向阿奇和常来冲近。 三个小孩没有丝毫警戒,等惊觉为时已晚。 只见庞然大物,朝阿奇和常来胸口狠命一击。 阿奇和常来同时惨呼,身子向后直飞,撞上墙方跌落下来。震得破庙摇摇欲塌。 阿奇和常来内力颇强,虽赖真气护体,未深伤内脏,但一时也行气大乱。 阿奇和常来顾不得来者何人,目的为何,连忙盘腿而坐,定神调起气来。 当庞然大物同时攻向阿奇和常来,被两人的内力反震,定下身时,脚步一阵踉跄。 逗妞见到庞然大物欺近阿奇和常来,不顾一切便向前阻挡。虽然阻挡不及,这时却站在阿奇和常来身前。 庞然大物飞定下来,受震鼓起的衣服已恢复原状,逗妞望!去——一对鼠目。 “啊:铁口仙。”逗妞一声惊呼。 逗妞的惊呼,使阿奇和常来分神。 阿奇眉头一皱,身子微晃连忙坐定。 常来捧住胸口,嘴角渗出一点血丝。 铁口仙,本横行于皖中山区,三胞兄弟号称铁口仙三仙,皆以算命先生装扮,手持布旗,行走于江湖。 兄弟三人面貌极为酷似,外人不易辨认,三人依次名为大口、二口、三口。 今日遇上的铁口仙是铁大口。 铁口三仙一直是伏神帮的香主,近日接到来自总坛命令,到金陵相助金陵分舵除去神机宫的人。 兄弟三人约定今夜在破庙会合。 铁大口先到,听到逗妞、阿奇、常来一席话,忍不下白天当街受辱的气,所以才现身相伤。 “死丫头,老子先宰了你,再收拾那两个小子。” 逗妞站着动都不动。 “怕啦:” 逗妞四周扫了一眼,确定并无其他人。 逗妞作轻松状,心里迅速盘算着:他只有一个人,缠住他应该没问题才对。 “你不动,老子也不会饶你——” “咻咻咻!” 铁大口手上的布旗飞了起来,在空中直打转,朝逗妞攻击过来。 逗妞怕闪身,布旗会伤到身后的阿奇和常来。 于是不假思索,剑上运集六成功力,举剑接下布旗的攻势。布旗在逗妞剑势阻止下,在空中片刻打转不进。 刹那,布旗如变魔术似的旋回铁大口手中、“好胆识!”铁大口不禁赞道。 “小意思!你也不差啊!耍大旗耍得满像一回事。”逗妞存心抬杠。 “耍?娃儿,别人使剑、使刀,老子的利器就是手上的布旗。”铁大口语气十分不悦。 铁大口乍见逗妞接布旗的力道颇为吃惊。 他心中暗惊:这三个娃儿有来头,不可低估。 他心中非常不舒坦,更怕时间拖久阿奇和常来元大碍,以一敌三局势并不乐观,所以——他嘲弄道:“死丫头,让你尝尝布旗的滋味。” 话才说定,铁大口就挥起布旗对逗妞展开猛攻。 逗妞没料到,铁大口竟不肯多言,说打就打,只觉布旗挟着雷霆之力扫来。 逗妞“唰”一声剑出鞘,以“神机剑法”中一招“回龙插腰”相迎。 旗剑交会“笃”一声,竟迸青光。 铁大口攻势转急,逗妞亦不敢大意,娇叱一声,连连使出“神机剑法”回攻闪躲。 铁大口和逗妞两人均未伤及对方,但均被对方攻势逼得肌肤泛寒。” 铁大口虽功力精湛勇猛,逗妞更应在其之上,只因逗妞分神关照常来和阿奇,使得逗妞显得招架乏力。 阿奇和常来听见逗妞和铁大口动手,只觉身边风声大作,不牢固的庙顶震动有声,心中频添焦虑。 正当酣斗之际,由远至近传来奔马的蹄声,声音至破庙口止。 下马的正是铁二口、铁三口。 “庙内有人打斗的声音!”铁二口道。 这时庙里传出铁大口的暴喝声。 “是大口!快:我们进去瞧瞧。”铁三口说着,就提气逞自往破庙内行去。 破庙内“呼”声震耳欲聋,逗妞和铁大口皆未察觉有人逼进庙内。 此刻逗妞与铁大口已交手数十回,逗妞已较先前沉着,渐占上风。 逗妞见阿奇和常来兀自运功调息,于是玩心大起,伶俐的使着“神机剑法”,故意将“白衣剑法”夹杂其中。 逗妞剑势奇快奇慢,快如闪电刺向铁大口,千钧一发之际,铁大口挥起布旗挡躲。 出乎意外,铁大口竟挡空,重心略现不稳,逗妞剑势变缓慢在铁大口身侧游移。 铁大口站稳双脚,使布旗招架身侧逗妞的攻击,但却被强大的剑气笼罩,反而显得捉襟见时。 “哈!哈!哈”破庙中忽然传起一阵内劲十足的狂笑声。 破庙内,四人皆觉耳鼓震得难受。 “大口,你怎么越活越回去,老头子一个还制不住这乳臭未干的丫头。” 铁大口神色现喜,冷哼一声,收住攻势,双脚一顿,猛跃退至门边。 说话中,只见两条人影疾疾闪入破庙,三人立成一排。 逗妞收住剑势,将剑还入剑鞘。 “咦!”逗妞原本娇笑的面庞,顿成一片茫然。 经过一阵运功调息,阿奇和常来真气已渐导回经脉。 在这混乱当儿,阿奇和常来分别舒口气站起来,走近逗妞身边。 顺着逗妞的眼神望去,庙门口站着三个身材瘦小,一脸鼠相,同模子制出的算命先生。 十二目互望不语片刻。 “逗妞,你说鲜不鲜?我们的铁同行,竟然有三个?”阿奇对逗妞说,实际上却是问铁口三仙。 “兔息子,谁和你同行?我们是三胞兄弟,江湖人称铁口三仙。”开口说话的是铁二口。 “今天老子要教训教训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。”铁大口插口道。 常来不服道:“铁口仙,作生意凭本事,生意抢不过我们,怎么可以恼羞成怒!” 逗妞也撇撇嘴道:“阿奇本事比你好,你自己技不如人,凭什么教训人!” 铁大口气得太阳穴高涨,跨前一步咬牙道:“他妈的,你们使诈蒙人,还要嘴皮!” 阿奇拉长脸不屑道:“原来早上的铁口仙就是你,我们蒙人也是学来的,耍嘴皮子的功力嘛!彼此!彼此!” 铁二口和铁三口本不知铁大口为何和这三个小孩动手,听这番对话,心知大口吃了这三小孩的亏。 铁三口极厌恶道:“找死!小小年纪,这等无礼!” 说话声中,三人同时右臂疾扬,三人手中布旗跟着斜打直刺,劲风过处“呼呼”作响。 逗妞,阿奇和常未知道三人功力不弱,不愿硬拚,更想多玩玩,三人身子一转一扭,顺着“呼呼”的劲风边缘,猛旋猛避。 三个顽童翻腾跃滚,只守不攻,在其中自得其乐。 铁口三仙见一时伤不到这三孩童,铁大口面罩寒霜冷冷叱道:“找死!老子看你们还怎么玩!” “渡魂幻阵”铁大口喝道。 铁口三仙点足跃起,分别在三角落下,将逗妞、阿奇和常来围在中间。 三人小圈开始旋转,阿奇、常来和逗妞不明究理而失先机,只觉一时眼花,人影飞旋,分不出有几人在转。 不停的旋转,弄得三个小孩眼花缭乱,转圈的人似乎越来越多:“叮!叮!叮!”清脆的铃声缓缓奏起。 三个小孩只觉身体无比舒畅,整个人轻飘飘就要飞起,脑中开始出现亲人影子。 阿奇、常来、逗妞心里大骇,才想收住驰骋的思绪,耳边的铃声突然尖锐转急。 “当!当!当”一声急似一声。 逗妞觉得心绪烦乱,心口满涨真气无处泄。 阿奇、常来先前导回的真气,又开始作怪,在胸膛中乱窜,阿奇和常来捧住胸口,身体摇摇欲坠。 破庙中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,道:“铁口三仙功夫不过尔尔,对付三个娃儿竟用这种阵法。” 一个青衫儒雅的中年人,手摇新扇缓缓在佛前落定。 此人正是云中龙,开口道:“娃儿!快坐定凝神运功抵抗铃声。” 三个小孩就地盘腿而坐,依云中龙指示作。 铃声更急。 云中龙碎然斜施,单脚直扫,口中道:“伏神帮走狗,做事都不光明!” 铁口三仙急忙避腿,身形转慢。 云中龙掠到铁口三仙身侧,顺手推出数掌,铁口三仙心口一紧,铃声嘎然而止。 铃声既止,逗妞觉得所有纷扰顿除,舒口气豁然站了起来。 阿奇和常来胸口真气的翻腾略减,嘴角渗血渐止。 阿奇和常来满心怒火,定不下神疗伤,于是身子一动,想起身帮助逗妞。 这一动,二人欲念被云中龙识破,喝道:“不可妄动,小心走岔了真气。” 常来听是云中龙声音,不敢妄动,扬声道:“妈的,逗妞帮少爷我好好修理那三只臭老鼠!” “替本公子砍了那三个狗奴才!”阿奇也恨恨吼道。 二人说完,似乎发泄了心中的怒火,于是闭口静静地调息。 逗妞应声:“没问题,看我的——” 逗妞毫不怠慢,飞身而起,加入铁口三仙和云中龙的混战中。 白光闪过,逗妞手中剑又出鞘。 一道银光向铁大口刺射而来,铁大口举起布旗招架,不可思议,剑竹交锋,铁大口震得虎口欲裂,布旗竟拿不稳,脱手飞出。 铁大口情急欲接住布旗,逗妞见铁大口腹部大空,有机可乘,抬起右腿,朝铁大口腹部攻下。 铁大口惊觉已来不及,腹上结实地挨了一腿,闷哼一声,捧腹连退十步。 逗妞喜道:“阿奇我已要回一脚了!” 另一边云中龙和铁二口、铁三口之战,只见人影纷飞间,闷哼不断。 铁二口、三口虽持布旗却占不到便宜,云中龙身形不定,掌掌出手皆落空。 云中龙掌风一出如狂飚大作,逼得铁二口、铁三口跟跄直退。 逗妞娇呼:“往哪里逃!” 逗妞飞至门前,长剑快速攻下,铁二口、铁三口分神兼顾身后的逗妞,快招架不住。 铁大口见兄弟情势危急,抡起布旗往常来天庭盖劈打下去。 云中龙见势,斜射出去,怒叱:“小人躺下!” 铁大口发出惨号,跪倒在地。 “大口!”铁二口、铁三口见铁大口当场被刺,大惊齐呼,更丝毫不敢大意。 铁二口、铁三口希望趁势逼退逗妞,好向庙外逃去。 逗妞不慌不忙一剑挡开,铁二口、铁三口齐下的攻势,使出“白衣剑法”抢攻。 逗妞如舞鹤缓沉的剑法,使得铁二口、铁三口冷汗直流,大气连喘。 云中龙见逗妞应付有余,于是助阿奇和常来导回真气。 阿奇和常来很快恢复。 “你们真识时务,兄弟还没死就想逃?”逗妞讽刺道。 铁二口道:“臭娃,别欺人太甚!” “真不知谁先欺人!”阿奇没好气接口。 “两个龟孙!”常来出口骂道。 “逗妞你下来!该我们上啦!”阿奇道。 铁二口、铁三口心想,二娃适才受伤,又赤手空拳,以为要逃有望。 谁知逗妞收剑立恃一旁,而四拳对四拳,铁二口、三口也难招架。 “哇!”铁三口胸口猛吃常来三拳,鲜血狂喷,无力地颓坐在地。 铁二口见势难挽,挺身射出手中布旗,纵身向庙口夺门而出。 阿奇避开布旗,双脚点地如恶虎扑羊之势飞追上去,喝道:“听我话!站住!” 铁二口偌大身躯,“碰!”一声摔倒在地上呻吟。 阿奇满意道:“嗯!够听话。” 逗妞拍手道:“嗯!阿奇、常来好身手!” 阿奇和常来得意笑着。 逗妞顿顿不依道:“怎么不夸我?” 常来故意道:“唉呀!你都是靠大叔帮的忙!” 常来不顾逗妞一脸不服,转头对云中龙道:“大叔,谢谢你救我们!” 阿奇见逗妞脾气要发作,道:“大叔,逗妞的身手够敏捷吧?”云中龙笑道:“逗妞,别火,常来故意惹你,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!” “我才没上当!”逗妞不好意思道。 逗妞好像发现什么,道:“大叔,你是谁?怎么知道我叫逗妞?” 常来也道:“对呀!大叔,原先我们没见过面。” 云中龙右手轻摇着扇子,左手放在身后,看着阿奇道:“你叫阿奇,你们打伏神帮名动江湖,已是无人不晓的英雄。” 阿奇、逗妞和常来脸上一亮,道:“真的!” 这时,跌在地上的铁二口呻吟一下。 阿奇问道:“大叔,要把他们怎么办?” 常来怒道:“剁一剁炖当归。” 铁三口痛道,“这小子,年纪小,心这么狠!” “我狠,刚才命差点被你们买了。”常来怒气未消。 云中龙正声道:“铁口三仙你们为何甘心做沈鸣的爪牙?” “算啦!连小孩都打不过,钱没那么好赚!”铁大口叹口气道。 原来沈鸣是以重金贿赂道上人为他卖命。 “我劝你们隐退江湖,不要助纣为虐!”云中龙道。 铁二口道,“铁口三仙今日脸丢尽,传出必遭人笑话,还凭什么在道上混?” “三位既然已决心洗手不干,云某代你们向三位小兄弟求情!”云中龙眼睛扫了三个小孩一眼。 “侠义人本色、得饶人处且饶人!”逗妞骄傲的赞同。 “女孩家就是心软,成不了大事。”阿奇道。 “你能成大事,为什么还问大叔?”逗妞相讥。 常来道:“还不快走!” 阿奇转身解开铁二口的穴,道:“别忘了,不可以再帮伏神帮为恶,否则本公子绝饶不了你们。” “这笔恩情,我们兄弟记得。” 说完三人互相扶持,跨上马走远。 三个小孩回头已不见云中龙。 阿奇见到云中龙不见,心里有一丝异样地感觉,不知怎么地,他内心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,似乎云中龙常在跟踪他,不然怎么在无意中,回过头,或转过身,总会发现他的身影在自己附近。 而且,再怎么想也想不通,因为自始自终,他对云中龙总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,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,但反正他知道云中龙对他绝无恶意就是。 赌场——龙蛇混杂的地方,今天可热闹得很,连十来岁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来到赌场。 更奇的是,居然还有一个女孩子呢! 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,一脸专注的看着台桌上的磁碗,赌桌上一个象牙般莹白的磁碗里,有三粒骰子在那里团团转着呢! 和他们三个同台桌赌的是一个中年文士。青衫、折扇,温文中带着飘逸。若说让人感到奇怪的,应是他那温文的神态和他出入的场合似乎格格不入。 那青衫文士,拿起骰子抛掷的手势,非常漂亮,更吸引人的是每粒骰子都掷出高点来,令观看的人咋咋称奇。 三个孩子,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三颗骰子,失声惊呼道:“六……六点!” 那三粒骰子滴溜溜转了半晌,随着三个孩子的惊呼声,通灵般的一字排开,六点、六点、六点,一个也没有错。 旁观的人愣傻了,好半晌才暴喊起来。 没人相信,这会是真的,但这是事实,摆在眼前,又不能不信。 更让他们讶异的,是那青衫文士又拿起骰子,扬手往上一扔。 “咚、咚、咚”地骰子落入碗中,转呀转的。 “哇!”又是三个六点。 三个小鬼不信,那围观的人更不相信这是真的! 那青衫文士笑嘻嘻地,又拿起碗中的骰子随意一扔。 呵!又是三个红点六。 整个赌场中早就围了满满好奇观看的人,这时齐齐喝彩。尤其是阿奇、逗妞跟常来三人拍得手掌心都红了。 这中年文士不是别人,正是那神秘的“西赌”云中龙。这些天来,他化装成乞丐、牧羊人等身份,暗中跟随着朱彦奇,一路由北京来到金陵,并不时借机传授他一些绝世武功,甚至不时出手救他。譬如昨天便是。 云中龙当年和“北侯”朱永齐名江湖,后因结仇大多,身受暗算,濒临死境,被朱永撞上,拔刀相助,于是从此化装行走江湖,鲜少以真面目对人。 本来江湖人并不希望和官府打交道,但因朱永是为国家为民族,所以云中龙一为报恩,一为忠,毅然的化身“华玉良”出没于边境上,刺探鞑靼的动静,以致中原武林上十多年来,很少听到“西赌”云中龙的事迹。 他本暗中跟随鞑靼小主子“达延汗”之子达延哈鲁来到南方,顺便帮助朱永照顾他那离家出走的宝贝儿子。 这日,他瞧见朱彦奇又到赌场去,“赌”——他最拿手,他便跟了进去,并且存心露手,让三个小鬼知道他的存在,因为他感到达延哈鲁在中原的行踪很神秘复杂,单凭他一人是不够的。 他早就摸清常来和逗妞的底细,若能够借着“南偷”和“神机宫”之势力,自己侦测起来也方便多了。 在赌场这一招,便是他的第二步计划。第一步计划则是在庙门口上救了三个小鬼。 春暖花开。 大地披上了新装,正是踏青时候。 二童唱着小曲,新雇的酒铺小厮提糕饼、糟味和老酒,跟在后头走。 不用工作,有吃有喝的,真不错。 干粮、糟味?反正有人供应,管他怎么来的。 二人舒舒服服的在草丛上歇了半天。 常来首先提议钓鱼,小厮忙到附近弄了钓具过来。 日渐中天。 二童都愁眉苦脸,唉声叹气个不停,好半天了,鱼篓空空的。 别说是鱼,连只虾也没钓上来,甚至连个蛤螟也没伸头探探,难怪二童唉声叹气,心情颓丧不已。 “要是让逗妞来就好了,她会钓鱼的。”常来叹道。 忽然从后面飘拂来一阵轻风,柔和的气息,未带半丝恶意。 “小兄弟可好?” 这声音听来满熟的,二人回头一望。 一袭长衫,一柄折扇,头戴纶布,脚登蓝布鞋,儒雅、飘逸。 乖!乖!不是别人,正是救过他们又在赌场中见过一面的中年文士——云中龙。 正是他。 怎么会这么巧碰在一起呢?常来真高兴。 云中龙望着二人答道:“小兄弟,怎么地?在叹气哪?” 二人齐摇头,双手一摊,苦笑道:“鱼……这鱼……” 看到他们那种郑重其事的表情,青衫客笑了。 刚碰面时的忧愁气氛已一扫而空。 云中龙说道:“怎么?鱼不上钩?” 常来朗声说:“大叔,想不到这鱼真刁啊!” 云中龙哈哈知道:“小兄弟,‘钓鱼’可是一门大学问哦!”阿奇问说:“大学问?那大叔可得教我们哟?” 云中龙大声说道:“行,快过来吧!” 二童可乐了。 对于这位青衫的大叔教的钓鱼术,他们并不在意,他们真正佩服的可是他在赌场中玩的那一手骰子呢! 二童笑在脸上,乐在心里,忙带着钓具走过去。 云中龙见二人还懂点礼数,打心眼里喜欢。 他伸手拉过常来等人,笑着说道:“大叔教你们,会不会可在你们。” 二人纷纷道谢说:“多谢大叔。”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?单看这情形,人人都要夸奖上两句。 待大家坐定,云中龙不厌其烦的为他们讲解钓鱼的要领,并随时示范给他们看。 二人也真用心听,只因为他们小,对一个人心生佩服,就会倾全力去做,并不是为自己做,而是为讨那人的欢心。 这两个小鬼便是如此。 片刻后——水面上的浮标一阵摇晃,接着往下一沉。常来已知道有鱼上钩了,忙用力一拎鱼竿。 喝! 一条两三尺长的大鲤鱼,已被他钓上来。 孺子可教也。 云中龙比他们更为高兴,夸奖的说道:“聪明!” 事实上,在方才,这两个小鬼还不知道鱼钩上必须上饵,鱼会上钩才怪呢! 现在鱼钩上了饵,钓不到鱼,那才是怪事儿。 云中龙的称赞,比起任何人的称赞,还引起常来的高兴。 嘻嘻哈哈的玩闹了一阵。 常来首先关心的说道:“大叔,您饿吗?” 云中龙哈哈笑道:“你不说,我倒忘了,走,咱们进城去吃饭。” 阿奇接着说道:“我们带了一些,大叔就和我们一块儿吃吧!” 云中龙点头说道:“行,大家边吃边谈。” 人是铁,饭是钢,一点都没错。 人不吃饭那还行?好比牛不吃草哪拉得动车。 小厮很快就将糕饼、卤味等在树荫下摆好。 不但两个小孩爱喝酒,云中龙这个中年人,更喜欢喝酒。 往往一壶酒,就可以喝个半天。 云中龙掀了鼻子闻了闻,笑着说道:“嗯!好香!” 两个小鬼也真善体人意,就斟了杯酒凑到鼻尖,轻轻直闻道:“好酒!好酒!小兄弟,大叔自己斟了!” “干杯!” “碰!” 两人就是看他喜欢,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。 云中龙一饮而尽,望着他们继续说道:“怎么?你们也喝呀?”常来回答道:“从小就跟人喝,一天天积下来,也变得能喝了!” 云中龙方斟上另一杯酒。 这边常来道:“大叔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?” “什么话?” “有菜无酒令人愁,有酒无友空自愁!” 云中龙哈哈大笑道:“好!好!有酒无友空自愁!来!再干一杯!” 一大二小,开怀畅饮,鱼也不钓了,天南地北,胡扯一通。 云中龙已有三分酒意,抚时笑道:“人生几何,对酒当歌。 说真的,大叔好久没这样高兴过了。” 两个孩子还真会说话。 “大叔!您贵姓大名啊!” 阿奇突然想起,向云中龙问道。 “我!我告诉你们,但你们可别再告诉别人,我就是人称‘西赌’的云中龙,也就是‘屠龙帮’帮主‘玉修罗’华玉良。” 常来讶异的“哦!”了一声。他知道“西赌”的事情。 阿奇大奇,怎么是西赌,又怎么是‘屠龙帮’,玉修罗,脸上不禁露出迷惑之色。 云中龙看到,笑着道:“我本名云中龙,化名华玉良,玉修罗只是为了方便惩罚一些人,以免因当年旧交之情,而念及人情不好办事,例如……” “例如?”阿奇口问心却想着,华玉良名闻北京,没想他竟是云中龙改装的。 “比如惩罚为恶之人!” 这时候,常来心中一动,想起了古笑非从云中龙中龙手中偷到赌经之事,及玉匣内的天星丸被自己吃了,神色间便有些不自在。 云中龙不知情由,还几自高兴地低斟浅酌,一口一口地辍饮着。 云中龙突地“噗嗤”一声笑了起来,差点儿把嘴里的酒喷出来。 两个小鬼颇感兴趣的问道:“大叔,你笑什么呀?” “我是想起赌场中人,叫你‘讨打的’,才笑出来。” “不错!”,常来仰首喝干了酒,神气活现的继续说道:“有什么不对吗?” 云中龙可真不敢相信地望着他,顺口问道:“为什么呢?” 常来的右手一比,轻笑道:“拿来。” 云中龙一怔,不解的说道:“什么?” “骰子。”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我常来别的都不喜欢,唯独赌方面,是百赌不厌,再加上我逢赌必输……” 云中龙还有些不解,喃喃他说道:“有关系吗?”常来又故弄玄虚的说道:“当然有关系。” 云中龙更不解地道:“快说,别吊我胃口了!” 常来便缓缓他说道:“以前我每赌必输,输了就必须付钱,没钱除了挨打外,别无他路,所以他们常叫‘讨打的’来了,就是这原因。” 云中龙偏头想想也有道理,道:“不错!” 自己又斟了一杯酒,道:“敬你!讨打的小兄弟,咱们几个人真可算是因赌而成友的‘赌友’了。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四章 这日,常来到云中龙处。他乃应云中龙之邀而来。 云中龙虽与他在年纪上有截差距,但常来对他总有着一丝亲昵之情。这是云中龙所不能明白的。 桌上摆了侦肉、鸡肉片、凉拦笋丝、紫菜汤。 两人边吃边喝无所不谈,上至天文、下达地理,南至南海,北至大漠,珍禽奇兽、古玩珍奇。常来被那些奇闻异事迷住了。 他暗中发誓,有一天他要走遍五湖四海。 云中龙忽然叹了口气,道:“小兄弟,只怕这好日子,也不长久了呢:” 常来惊叹道:“为什么?” 云中龙道:“你知道北地胡人觊觎中原富庶,早已蠢蠢欲动呢:” 常来道:“朝廷不是派有兵马驻守吗?” 云中龙道:“但我朝百姓习文弃武,积弱已久……唉! ……”他叹了口气。 常来吃了一口菜,道:“怕什么,他们敢来,就像吃菜般,一夹就是一个,通通给杀了了事。” 他边吃边说,同时将手中筷子上下一张一束,做了个夹子状。 云中龙又道:“外患虽可虑,但内忧更可怕!” “喔!……” “前些日子,他们就曾在京里行刺抚宁候……。”“抚宁侯?是阿奇他爹呀!” “嗯!是个忠贞的侯爷。” “得手了吗?” “没有,但从看到他们脸的人传来消息,他们已潜伏到金陵。也就是他们已有人在中原卧底了。” “谁?” “你看过的,就是日前在街上昂首骑马的那个人。” “嗯!就是那个笨蛋呀!一副纫绔子弟的样。” “那官府为何不抓他呢?” “目前朝廷兵弱,不宜轻举妄动惹祸端,再则证据也不足!”“那就任凭他们啦?” “那可不见得!” “大叔有何打算呢?” “我打算先将那个系玉佩的腰囊盗来,给他们一个下马威。”“大叔这主意不错,我自愿前往盗取,你看如何?” “这……你行吗?” “我是有一些小伎俩,应用在这事上,是绰绰有余的!” “好吧!” 口气一顿,云中龙又道:“那玉佩刻有一方麒麟,极易辨认,但那人老系在身上日夜不离,你如何下手呢?” “睡觉时呢?” “大概会解下来吧!” “这就行了!” “小兄弟,有把握,肯试试,那最好不过了,也让他瞧瞧中原并非没有能人。” 最后这句话一捧,激起了常来的一番逞强好胜之心。 经过一番计议,常来来到悦来客栈投宿的时候,太阳已经西沉了。 一身衣着鲜亮的常来,一走到客栈门口,掌柜的已经迎在门口。 “客官是一位,还是约了朋友?”掌柜的打量了他一眼。 “一个人,可有清静的上房,最好是有窗的。” “有!有!正好有一间有窗的,清静极了!”掌柜的一连串回答,并命小二带着常来去看。 “大掌柜,哪问上房啊!”小二问。 “别磨蹭了!那间房清静得很,你还不快去,等什么?快去!别让客官等候。” 掌柜的截断了小二的话题。 小二把常来带到那间房去,常来在房内左看右看,觉得这房间有点阴森之感,但确很清静,感到满意。 小二悄悄告诉他:“最好另换一问,因为这一间常常闹鬼,十分生猛,还是不住这一间的好。” “谢谢你,我想不碍事的,我与他无怨无仇,量不会害我。 我就住这一间了。”常来顺手塞给他一些银子,给他小费。 小二接过银子,高兴的笑开了嘴。 上灯了。 刹那间,灯火通明。 不愧是金陵的大客栈,单看那飞檐雕栋,又有哪几户大户人家能相比?这时候,来了几个佩剑的人,他们人方近门口就大声说:“掌柜的,给我们三间上房。” “客官,上房已给租光了,只有两问……”掌柜的搓着手回答。 但他话未完,已经被几个人喝断了。 一人道:“放屁!还不快带我去看看。” 蛮不讲理的!常来心想,果然猜中了!住城里最好的客栈。 “客官,实在是……” “放屁!你不想活了,你敢得罪我家少主,简直活得不耐烦了。” “什么人租了,叫他搬!” “对了,叫他搬!” 三个人都是一般蛮横,掌柜真的为难极了。 行有行规,任何客人都有权租住他们客栈的房间,只要客人付得起房租,就有权住。 同时,那些客人都已经付清了房租,他怎么可以教人搬走?但三人又像凶神恶煞一般地盯着他,令他实在不敢说不。 他只好对房客一个一个的道歉,软言相求客人换房居住。 “掌柜的,我本来图个舒服,才租间大的,既然你们有困难,我就和你换一换,住哪间都一样,住那间小的吧:请你带我到小的房间吧!” 常来倒也爽快,一口气就答应了换房间,掌柜的是千恩万谢了。 但是,另外一间大房的客人却不肯搬走。 他说:“掌柜的,这是你们做生意的规矩吗?我们是没有付你房钱,还是白吃白喝?我不搬,你给我十倍房钱我也不搬!” 说完话,“砰!”一声关上了门,把掌柜的挡在门外。 掌柜的没法,只好转向三人请求,但三人却冷面无情,不肯通融,放下定银,立刻转身就走。 临走还说他们少主很快就来了,要命的话,叫掌柜的要赶快备好地方。 掌柜的地方还没弄好……那被称为少主的一行人,已翩然来到! “让开!” 又是刚才那几个人,族拥着一人和一个书僮前来。 嗄! 好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,他手摇折扇,风度翩翩,倒是十分潇洒。 这个锦衣华服贵公子,年纪看来很轻,约莫二十五、六岁,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桀傲不驯之色。 “掌柜的,地方搬好了?”家丁开口问道。 “只有一间大房,一间小房。大房是刚才那位小客官让出来的,老总你刚才也看到。” “废话!”家丁一大声叱责。 “把五十两送与让的客人!”贵公子的出手真阔绰,掌柜的听得一呆,但家丁已应声而去,捧了五十两银子去叩常来的门。 “我只一个人,让大房给你们是应该的,银子我不敢收。”常来婉拒。 这放长线就是想钓大鱼,古今皆同。 人心都是一样的,不论老少。 “叫他收下,我不要欠人家的情。”贵公子说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常来内心一嘀咕,随口讲了个名字:“阿福!” “阿福!拿去!”那人说完,家丁就将银子硬塞在常来手上。 不知怎地,常来为他的气派所慑,听了他的话,不再坚持。 至于何以如此,连他自己也不明白,暗暗称奇,甚至暗暗恨自己没出息。 但是,不管怎样,他收下了人家那五十两是事实。 嘿嘿:白花花的银子,谁不动心。 贵公子对随行的一个人低说了两句,便走进阿福所让出的那间大房,片刻之后,只留下他与一个书僮模样的大孩子在房内,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。 曾和贵公子耳语的那个人向几个家丁一挥手,说:“把他挤出去!” 一个戴瓜皮小帽,生相相当滑稽的汉子,向身边的点点头,道:“老七,我们去挤他出来!” “嗯!走。”老七答允了,并且走在前面。 “喂!喂!开门,开门!”老七敲门,大叫大嚷,称呼也没一句,全无半点礼貌。 房中无声无息,全无反应。 老七的脸色十分难看,再敲了第二次,一样没有反应,他一气之下,用足尖去踢门了。 突然,门却开了。 他一脚踢不到门上,失去了平衡,不由自主的踏出一步,身子也向前冲了出去,就在这一刹那间——房内猛的泼出一团垃圾,泼到老七头上、身上,泼得他一身一脸的灰。 更惨的是那些垃圾是人家用内力泼出去的,垃圾也有劲道,沙呀!泥呀!纸屑木碎,掺杂了小石子,一齐打到老七脸上,刺进老七脸里,痛得他失声惨叫,掩面急退,房门也在此时给“砰!”的一声掩上了。 老七受伤了,鲜血由指缝中渗出,吓了同伴一大跳。 “你是怎么搞的,快放开手,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!”同伴要扳开老七双手,老七反抗无效,脸上露出真象,伤了十多处有余,怪不得他叫得那么凄厉。 老七给扶到一边治疗了,另两个汉子却怒气冲冲的再去敲门。 “你们到底要怎样,不妨说出来!”房门开处,走出一个四旬左右的彪形大汉,神威凛凛的站在门口,不怀善意的注视对方。 “我要你这房间,你听到没?” “你们凭什么?” “我们公子爷喜欢,还不够吗?” “可是我不想让!” “那可由不得你!” “少废话,挤他出去就是。” “是,我去!”一家丁正欲举步上前。 “咦,你不是河北石家庄的二庄主石二爷?” “不错,我正是石志斌。你是哪一位?请恕我眼拙,想不起来了!” “二爷贵人善忘,记不得我了,我三年前曾到石家庄拜访过令兄,所以认得你。” “那好极了,让告诉你少爷,说我对这间房很喜欢,不想换,也不换。” “二爷,你……” “怎么?你以为我会怕他?非要听他的话不可?须知我石志斌也不是一个惯于受人胁的人。” 石志斌不客气的话,激得对方大起反感,立即有人上前喝道:“管他石志斌,泥志斌或木志斌的,都拉他出来教训一顿,挤他出去!” “好呀!谁有种谁就过来!”石志斌挺胸作势,以待来人。“好,我来领教领教石家的高招,我就不信邪。” 一个又矮又瘦的年青小伙子走向石志斌,大模大样的走着,大摆手,大踏步,有点滑稽! 石志斌以为人家存心小看他,大力震怒,朝着对方迎面就是一拳,看他出手与面色,就知他存心要让对方好看,怎知一拳打出,突然失了对方踪影,白打了一拳,怔忡间,对方已在他背后冷笑了。 “嗯!姓石的,我在这里,你转过身子就看到我了!”矮子说。 “你找死!”石志斌头也不回,反手就打出一拳,同时旋身,再补上一拳,连环双拳,用得十分高明,确有几下手势,大有看头,但他却两招都落空。这一来,石志斌心头震动,不敢轻视对方了。 矮子再闪过第二招,又笑嘻嘻他说话了。 “石二爷,您大爷有大量,何必如此小气!不怕损您二爷名声?” 石志斌的石家拳,得自祖传,在石家庄中,已稳坐第二把交椅,仅次于二叔一人,比大哥还胜、比三弟与四妹更胜,江湖上也亮得出万儿。想不到对付这个矮人竟然连走空招,出丑人前。 一时又气又急,脸热气逆,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。 把心一横,猝然攘臂高举,在空中一晃,倏的化掌拍下,掌风凛然,十分吓人!矮人见状,倒是不敢大意,一闪身向旁疾闪,但他却大过注重了石志斌这一招,疏忽了石志斌的左手,这时正配合右手攻势,轻飘飘的打出一拳,阴柔飘忽,难分虚实,矮人斜退,正好迎上了石志斌的左拳。 这下被打得抛了起来,直像断了线的风筝般,直飞上去,跌出数丈之外,当堂晕了过去。 “好呀!姓石的,这回是你自己找死的!”矮人的同伴威胁恫吓石志斌。 石志斌胜了一仗,脸有悦色,也洋洋得意的说道:“你们都上吧!都上呀:怎么不上?”嘿嘿!得理不饶人。 石志斌嚷叫声中已经发出了招式,抢攻对方要害。 拳出有劲,掌发有风,确是高手章法。 对方也十分了得,闪左闪右,退后趋前,连避五招,然后还了一次平拳,出手甚为平凡,全无精彩可言。 石志斌看得一怔,他万料不到对方会使出这样平庸的招式。 可是,说时迟,那时快,就在石志斌一怔那一刹问,对方已经变招,由平拳变为反插,使出“倒拨琵琶”一式,又快又勤,石志斌才见影子,招式已到,急忙挥拳迎击,硬接来招。极大震荡,似乎是调乱了位置,隐隐作痛,连呼吸也不顺畅。更无法马上运劲了。 但是,对方却显得相当轻松,只退了两步,身形一晃,又上前挑战了。石志斌见状,暗暗吃惊,环顾众多敌人,更为自己不安。 就在怔忡间——“公西大叔,你了?还不动手?” 原来是龚公子的书僮。 公西大叔就是和石志斌对了一掌的汉子,他闻言回答道:“喜僮,你也出来瞧热闹了?公子呢?他睡了?” 喜僮见公西胜与石志斌不分胜负,便用激将去刺激公西胜。 公西胜为表示自己功力不凡,暗把内力贯于双臂,再行发招。 “我倒要看看,是你的石家拳高明,还是我的西平拳高明。” 这声音相当冷漠。 招随声发,拳出无风,看似轻柔无力,实则蕴藏有无穷劲道。石志斌不察,奋力接招。准备再挤。 “砰!”的一声,结结实实的一响,双方掌力接实,石志斌已经失声叫嚷,似受极大震荡,一连退了几步,碰到墙壁才停下来,人也坐在地上,疲惫得似是生了一场大病,刚刚开始痊愈。 “姓石的,你怎么啦?诈死啦?还是真个这么轻松易击?”公西胜得势不饶人,尽情挖苦对方。 石志斌气得双眼发白,喉头咕咕作响,好像将死一般。 公西胜正待上前把他扶起,石志斌房中突然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人,厉声喝道:“住手!休得伤了我家二爷。”声到人到,一阵风般,到得真快。 公西胜凛然后退,冷然道:“真是好心犯雷劈,我一心一意扶起他,你却说我要伤害他,不是狗咬吕洞宾是什么?” “哼!说得倒好听,扶起他,多好心,就和观音菩萨一样!” 五短身材的说。 接着又道:“你以为我没看到?你说,打伤我二爷的是不是你?打伤了人,还伤了名,硬说帮助人家,这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什么?你以为我石忠是个傻子?会相信你的鬼话?你作梦!” “好吧!算我倒霉,碰上了你这样不明事理的人,你说吧! 你打算怎样?”公西胜岔然说。 “第一,你向我二爷叩头道歉,第二,你不许再打扰我们,第三,……” “放屁!这房间我们要定了!有本事你就回石家庄去搬救兵!可是现在,你给我滚。” 喜僮人小口气大,开口就得罪人。 喜僮此话一出,石忠挥拳便打。 那可不?谁喜欢听恶言?“哼!凭你这点功夫也来献丑!”喜僮伸手一封,用脚一勾,再吐掌一推,石忠给推跌了个四脚朝天,屁股顿地,他又羞又气,爬起来再动手,又给喜僮一拨打退了。 石志斌已看出石忠不是对手,自己又受了伤,只好叫道:“阿忠,不要打啦!我们认栽了:走吧!青山常在,绿水常流。 君子报仇,三年不晚,我们总有碰头的机会!” 石志斌站起身,朝对方道:“请留个名吧!” “你要报仇,总得花点力气,你自己去查吧!哪有我告诉你的道理。” 石志斌气上加气,但也无可奈何,连房也不回,就朝门外走了去。这一夜他到什么地方去过夜,再无人理会了。 公西胜他们胜了一仗,自然高兴。于是两问大房教给他们占有了,还占了一间小房。 常来换了房间,后又缓缓走到外面,他捡了靠窗位置,坐了下来。 不一会,常来叫的酒菜陆续送来了,数量很多,原来是安排了三个坐位的桌子,越来越显得狭窄,已经找不到空隙了。 常来自斟自饮,十分惬意,却把两个同桌的人气坏了。他们是坐在桌旁,但是,桌子已经没有空隙了,连他们放置酒壶酒杯的地方,也几乎没有,更别说叫菜了。 常来并不急着离开客栈,他吃得十分斯文,慢慢咀嚼,对酒与菜都赞不绝口,更令小二听了高兴。 和常来同桌的人的处境,无限尴尬,满桌摆满了肴馔,都不是他们的,他们只有看的分儿,闻香味,咽口水的份儿。 他们馋极了,真想把满桌子的酒肴都端过来吃,好止止馋,甚至想把小二抓过来,命令他先上自己的菜。 但他们没这个胆,他们不敢。因为他们的主子在里面。 那么,坐下去,实在不是味道,走避吗,更加不是味道。只好眼睁睁地看小二一道一道地往小鬼桌上送菜。 他们把一腔怒气都投向常来身上,思索着如何去折辱这个半大的毛头小子,好出这一口鸟气。 常来表面上是十分悠闲,其实却是倾身侧听楼中人说话。他聪灵过人、又冷静,能够清楚地分辨声音来源,知道出来自何人之口。 他从多人口中,听到这个名字,知道他是胡人里一个极有势力的人,说到他的人,都是歌颂他,但又细声揭他的疮疤,揭他的劣迹,以显示自己对他的了解,借以抬高自己的身价。 这一顿饭,常来吃了许久,酒足饭饱了,才结帐而去。走过掌柜面前时,悄悄对掌柜说道:“请送两壶酒给我同桌的客人,请惟们尽情地喝,可是别说是我请的。因为刚才我点大多菜,误了他们用餐了。” 说时,还把一锭五两重的银子,塞在掌柜手里,请他务必帮忙。 俗语有说:“有钱能使鬼推磨。”掌柜的得了好处,自然是满口答允了。 常来说得没有错,他才走,同桌的两个也站起身要走了。掌柜的马上亲自出马陪笑道:“两位怎么啦?菜还未上完,就走了?这太叫我们难堪了,两位能否赏个脸,多坐片刻,喝点小店自酿花雕。” “掌柜的,我们实在是有事,不能再耽待了。”客人向掌柜解释早走的原因,掌柜的费尽口舌都无法阻拦住那两个人,在谈论了片刻之后,终于给客人溜走了。 这时,算时辰是初更了,外边已经平静了。 常来认为时间已到,便迅速换装,直奔楼上被称少主的房间。 鸡不鸣,狗不吠,什么声音都没有。 常来悄悄摸到上房的楼梯口,凝神倾听,微传来鼻息声。 “睡熟了!”常来忖道。 突然有两道人影自楼下匆匆上来,常来迅快身形一闪,到了廊尽头,掩身藏好。 他们来得很快,如识途老马,一直走到房间外,轻轻击了三下手掌,房间里有人应:“谁?干什么的?” 这一着!看得常来暗暗一惊,心想刚才幸好没撞进去,否则定要中他们圈套。 “是郑幸生吗?” “是!”郑幸生听声音极为耳熟,正待发问。 “是我们,我与飞刀司徒,有要紧的事要报告少主。这是少主特地交办的事,我们已覆令。” 房内的郑幸生听得对方说与飞刀司徒有要紧事报告,不禁问道:“孙豹,什么事?如此紧张,要现在来报告少主?” “是机密事,不便在这儿说!”孙豹道。 “孙豹,你不是不知道少主的脾气,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?谁有这个胆?敢吵醒少主?不是我故意留难,我实在担当不起这个责任。”郑幸生说。 “老郑,少主的性子我当然知道,但你也知道我无影鞭不是个无风兴浪的人,我实在有事必须报告少主,请你通报一声,如果少主责怪,你就推到我身上好了!” “你我是兄弟,谁负责任还不是一样?但不知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?值不值得冒这个险?你是否能先说个大概,或者说一点也好,我代你衡量一下。” “老郑,隔墙有耳,顺风传千里,我说出来不难,如果消息外泄,这责任我担当不起呀!” “那没办法,只好等少主睡醒了,你再报告。”郑幸生要胁他说。 “老郑,这话是你说的,赵玉山与贺志立都是见证,不是我不来报告,是你郑老哥不肯去通告,将来少主追查起来,你可要承担这个责任啊!现在我不便在此久留,等天亮后再来报告吧。再见了,老郑,再见,赵玉山、贺志立。” 孙豹与飞刀司徒两个转身便走,状极忿怒。 “乖乖,屋内还有两个人!”常来暗惊道。 “这些爪牙既然都在此,何不趁此良机,给他们一个教训?” 一念及此,便双掌拍出。 郑幸生见他们理直气壮,知道其中必有真事,倒有点着慌了。他与孙豹有点过节是不错,但只是小事,而且错误在他,不在孙豹,照理是不能这样的,他以为孙豹要见少主,非低声下气求他不可,想趁此机发泄一下,想不到孙豹却恃忿欲走,这一来倒换郑幸生吃惊了。 他不知道孙豹要报告的是什么事,假如真是大事,关系少主的,这个责任追究起来他可担当不起,因此,他大急,忙向退走中的孙豹叫道:“孙豹,你回来,有话好说。” 语音刚刚落下,只觉一股掌力破空而来,正面一愕,只见前面孙豹与飞刀司徒二人猛地向前一扑,跌了个狗吃屎,痛得叫了起来。 “什么事?” 门“呀!”然推开了,当门而立的是赵玉山,后头是贺志立。 “是谁捣鬼?”孙豹抚着前额问。 “老郑!咱们是自家兄弟,你别弄鬼哟!”飞刀司徒满脸不悦的道。 “冤枉!我会是那种人呀!”郑幸生答。 跌了个鼻青脸肿,二人都不悦的四处查看,但这时连个蚊子都没有,能查出个屁! 郑幸生为了道歉,忙说:“我扶你们下去敷药,玉山、志立,你们也来帮忙吧!” 看到这种情形,赵玉山与贺志立也不好拗他,就走了过去。 “真他妈的活见鬼!”孙豹悻悻的说。 一行人鱼贯的下了楼,楼上又恢复了宁静。 常来一闪到了房门口,推门而入。 里面静悄悄的,只见达延公子翻身朝里睡着,箱子就搁在挂衣架旁。 但常来此时无暇盗金,迳向床铺行去,到得床前,只见他左手一抬,那被称少主的头就凌空浮了起来。呵!好高深的内力,若非天星丸之助,常来岂能如此轻易的托起那少主的身子。 这正是“隔空托盘”手法! 常来右手向枕下一摸,硬梆梆的,翻枕一看,那系着麒麟玉佩的腰囊可不就正躺在那儿吗?“要快了!”一念及此,迅快一拿,那玉佩囊袋直接揣入怀里,毫无声息。 人影一闪,整个人业已穿窗而出,没入夜空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五章 翌日——“少主,什么事?” “喜僮,你看到我那系着玉佩的腰囊吗?” “玉佩?就是有只麒麟的那一方玉佩的腰囊?”“是呀!你看到在哪里?” “没有!我没有看到!” “这就奇了!我记得我一直挂在身上的啊!”“是啊!昨儿吃饭时我还见到呢!” “这个就奇怪了!你想想看有什么人来过房间?”“算了!派人给我上下搜一遍。” 锦衣公子一声令下,只见酒楼上下,人影幢幢,到处都是在搜查的人。 搜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,气坏了这被称为少主的。 “混蛋!你们都是混饭吃的饭桶!” 他无法下台,只好再来一次——重搜! 两次搜查都忽略了那小家伙阿福。但是,当两次搜查都无所获之后,连少主都起了疑心。 他之所以产生了这种怀疑,是因为他太好相处了,轻易地就肯让出上房,搬进小房,再者,他是一个大孩子,只有一个人,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房间?会不会还有人?是什么人?锦衣少年这么联系起来一想,马上就叫人去搜阿福的房间。阿福隔了房门发问:“送茶饭大哥吗?我起来了!” 边说边去开门,看到门口站着几个面色不豫的大汉,吃了一惊,急急用手掌掩嘴,退了两步。 “小家伙,你昨晚去了哪里?”刘千帆开口就坐实对方昨晚不在房内,确实是个老江湖。 “我?昨晚,没有去过什么地方。” “胡说,我敲你的门,你怎么不应?” “你敲我的门?没有,我没听到。” “我拍得震天响,你不会没听到。” “真的,我没听到,我若听到,一定会开口应声的。” “你有什么证据,可以证明你昨晚一直都在房中?” “我虽没证据,但我真的没出去。” “好!我要看看你的东西,或者可以证明你没有离开过。”“好吧!你看吧!”阿福毫不反对,并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。阿福把他们昨天送的五十两银子用布包好,好好的放在床头,此外,衣袋有几个银子,包袱中有两套衣服,没有武器,也没有其他杂物。一句话,他的行囊是十分简单的。 房间不大,物品不多,很快就搜遍了,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,刘千帆只好信他昨晚确实没有外出,然后悻悻地离开。 阿福目送他们离开,只见双眼俏皮地一挤,拉开嘴无声地笑了,边将门关上。 “这可奇怪了!昨晚,到底有什么人来过?”锦衣少年在房中负手踱步,走来走去。 “少主,除玉佩外,到底不见了什么?”喜僮悄悄地问道。“除了玉佩下沿的一方玉印外,还丢了一瓶酥骨散,一瓶还魂丹,你说要不要命!” “啊!玉印……” “正是,别的丢失了,我一点也不紧张,这王印,唉!我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!” “定是姓石的那家伙生事,除了他外再不会有人,更不可能会有事情发生!”公西胜说道。 “喜僮,你把他们怎么了?”他又转头向喜僮道。 “都放了!” “为什么……” “撵出去就好了,谁料得到……” “你们替我去杀了姓石的家伙,务必追回那方王印及腰囊。”锦衣少年说。 稍顿,又道:“丢了东西,你们先别说出去,若是遇上了那几个老不死的,就说是他们夺了,也好对我爹爹有个交待。但腰囊中那些东西可是关系重大,怎么办呢?” “是!是!我们不说。”公西胜与喜僮都这么说。 但是,他们虽然不说,化名阿福的常来却听到了,虽不清楚,但拼都拼凑得出八分。—— 玉印是达延汗在布署在接近关内一带的掌兵玉符——云中龙知道得很清楚,但腰囊中的东西更重要,那是鞑靼和伏神帮勾结的证据。 “那方玉印真漂亮,也满值钱的。”云中龙说。 昨晚常来交给他的时候,他是这么对常来说的。 不愧是老江湖,不但不动声色的偷走了这般重要的东西,还要常来保密,不对外人说。 他仰脸喝干了面前的酒。 望着窗外一片耀眼的阳光,他不禁暗暗说道:“好个艳阳天!” “练功去吧!” 想到就做,他举步朝外行去。 迎着朝阳,深深吸了口气,朗声笑道:“世间之事,且不管,我还是练功要紧。” 拉开架势,飞腾纵跃,掌指并用,拳脚齐发,狂飘激荡,飞沙走石,声势威猛,极为惊人。 蓦地——响起两声轻啸,由远而近,快如电光石火。 云中龙心神一凛,暗忖道:“这二人内力之强,世所罕见,竟能束声成缕,声震心弦,令人心荡神驰,不能自己、是冲着我来的?还是冲着玉印来的?” 衣袂飘风声中,人影一闪,两个蒙面人一前一后,飘落着地,将云中龙夹在中间。 三个人眼瞪眼,鼻对鼻的。 不好半天,谁也没动,谁也没说话。 一阵沉寂。 云中龙再也忍耐不住,冷冷说道:“二位是冲着云某来的吗?” 身前蒙面人沉声说道:“正是。” 云中龙强忍心中怒气,冷冷笑道:“你我素昧平生,无怨无仇,二位来寻云某,不知有何见教?” 身后的蒙面人一声冷哼,接着说道:“杀或被杀、强存弱亡,是江湖武林中一条永远无法改变,被人默认奉行不渝的法则,阁下又何必多问?” 云中龙镇静的笑道:“云某不在江湖武林中,也不懂这些臭规矩。” 身前蒙面人冷冷叱道:“你酒伴常来,前些时在客栈中盗走公子之宝物,嫁祸于石家庄二庄主,现已被府中人袭杀,血债血还,我等先找你这酒鬼问罪。” 云中龙无言以对,淡淡笑道:“这么说二位一定要杀云某了?” 身后蒙面人冷冷说道:“不错。杀了你后,再杀那兔崽子。”云中龙一声长笑,背负双手,潇洒悠闲,若无其事的说道:“既然如此,二位请动手吧!事先声明,若无实凭实据、千万别乱冤枉那个小兄弟。” 身前蒙面人竖掌如刀,轻一纵身,砍下一段粗如儿臂的松枝,振腕一抖,试了试手。 身后蒙面人依样画葫芦,也纵身砍下一段松枝,信手一挥,二人互成犄角之势,轻一拱手,齐声说道:“你就亮家伙吧!” 云中龙脚尖轻轻一勾,一根粗如拇指的松枝,已从地面飞入手中,淡淡笑道:“二位注意,云某这就出手了。” 说话声中,一招“龙腾虎跃”,连人带松枝,直向身前蒙面人撞去。 这一发之势,快无伦比,那蒙面人才刚站好脚步,松枝已挟着劲风点到。 身前蒙面人一身功夫,也不含糊,一声冷笑,匆忙之中,一个“落马回身”,让开松枝,快如闪电,飞起右脚,直向云中龙握枝手腕踢去。 云中龙一声冷叱,不避不闪,左掌疾沉,五指箕张,反取身前蒙面人右脚“太冲穴”,右手松枝“神龙出海”,振臂迢袭,直向“气门穴”点去。 身前蒙面人万万没有想到,云中龙竟不避敌招,用以攻止攻的迫打强取手法,逼得他仰身飞退丈外,虽是如此,右脚脚面,仍被云中龙手指扫中,只觉火辣辣一阵疼痛,险些摔倒在地。 云中龙面含微笑,这一招得手,其实早已在他算计之中。 蓦地——一股疾猛劲风,已由背后袭到。 云中龙听风辨位,已知有人偷袭,不敢轻敌大意,忙拧腰挫步,猛的向前跃去,快似箭弩离弦,疾若流星驰川,避开身后偷袭,一招“龙飞天外”,仍向身前蒙面人追袭过去。 这偷袭之人,正是云中龙身后的那个蒙面人,眼见同伴遇险,亦不发话示警,手中松木棍振腕一抖,纵身疾上,拦腰扫去。 谁知云中龙并未翻身迎敌,疾跃避棍,仍然紧紧逼攻身前蒙面人。 身后蒙面人见状,心中更急,一声暴吼,猛跃急追,手中松木棍一招“潮泛东海”,直向云中龙击去。 身前蒙面人方才吃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亏,这次不敢再贸然出手,见云中龙来势奇猛,双足猛一点地,身形闪处,快如闪电,已向左侧跃避丈外。 云中龙正欲再施追击,身后豪面人已连人带棍,闪电攻到。此次,身后蒙面人含怒出招,声势非同小可,棍风呼啸,当头罩下。 云中龙见他一再相逼,不禁心头火起,双肩轻晃,人已横飘五尺开外,避开了身后蒙面人当头一棍。 接着——云中龙身子疾转,手中松枝快如闪电,刹那间攻出三招,分向身后蒙面人“气门”“玄机”“将台”三大要穴袭去。 身后蒙面人大吃一惊,躬身疾退,抡棍横扫,一招“铁索横江”,卷起一阵狂飘,拦腰横击,快如闪电。 云中龙一声冷笑,左脚后退一一步,仰身收腹,松木棍已掠胸擦衣扫过,随势一旋疾翻,踏中宫,欺身直进,右腕疾吐,松枝电奔,一招“祥龙乍现”,若点似刺的直奔身后蒙面人的“丹田”要穴。 身后蒙面人随着扫出棍势疾纵,人已向左斜飞丈外,他避让不谓不快,但仍被云中龙扫中长衫下摆、就听“叮”一声轻响、,已吃下松枝一带之势,衣角“嘶”的一声裂开。 身后蒙面人生平未曾遇到这般羞辱,不禁激起真火,一声断喝,展开生平绝学,硬打急攻过去。 蓦地——棍影如山,狂飙暴卷,飞沙走石,双目难睁,刹那之间,已将云中龙卷入一片棍风杖影之中。 这时,身前蒙面人右脚伤痛业已好转、手横松木棍,伫立一旁观战,见他棍势奇大凶猛,变化无穷,已将云中龙罩入一片棍影之中,似已稳操胜券,不禁暗暗赞道:“此人武功果然了得,看来比当年更精进了许多。” 他心念方动,骤听一声长啸,忙走眼看去——只见云中龙竟从那排山倒海般棍影中,一跃而出,身躯接着冲天而起,凌空倒翻,头下脚上,身悬空中,探臂下击,连演绝学,松枝左飞右舞,刹那之间,化做一团光影,反向身后蒙面人当头罩下。 身后蒙面人心头狂震,暗叫一声不好,才中松木棍一拳,一招“三花聚顶”,舞起一片风雨不透的光幕,护住头顶。 云中龙若游空鹰隼,呼的一声,已从他头顶上疾掠而过,手中松枝一指,快似电光石火,反向身前蒙面人疾攻过去。 身前蒙面人见云中龙凌空出招,竟能收发由心,运用自如,心中大为惊奇,振腕一杖,疾扫过去。 但闻一声轻响,松技木杖相接,云中龙就借这松枝木杖一触之力,身子突然又升高丈余,一连两个倒翻,冷笑声中,手中松枝又向身后蒙面人“命门穴”指攻过去。 迅如飘风,轻灵似燕,令人目不暇给,叹为观止。 身后蒙面人眼见云中龙攻向自己同伴,正欲纵身援手,谁知道云中龙凌空倒翻,人影闪处,手中松枝已直指身前,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,晃肩急纵,身飞丈外,反手出棍,一招“倒打金钟”,疾点而出。 哪知云中龙比他更快;双脚一触实地,人又腾空而起,松木棍点到时,他已升高一丈五六,仰身一个“紫燕穿云”,又到了身前蒙面人头顶,手中松枝闪电击下。 这一招奇怪无比,饶是身前蒙面人久经大敌,身负绝世武学,也被云中龙闹了个手忙脚乱。 身前蒙面人欲避不能,一个懒驴打滚,人已翻出丈外,怒吼声中,松木杖一招“长虹贯日”,人杖齐飞,猛向云中龙撞了过去。 蓦地——又是一阵松枝杖交响声,云中龙又借他松木枝反震之力,升高两丈多高,借着下落之势,快无伦比的又向身后蒙面人攻去。 只见云中龙身躯一如掠波燕剪,恰似柳絮飘风,穿来飞去,忽攻身前蒙面人,忽取身后蒙面人,就借他二人棍杖弹震之力,时而升高避招,时而下降攻敌,久久不落实地,令人捉摸不定。 刚刚交手,两个蒙面人还没感到有何特异之处,只认为他的轻身功夫,高人一等,借力飞升,投机取巧,运用灵活而已。 但交手片刻之后,他二人渐渐觉出不对只见云中龙在空中穿梭翻飞,花样越来越多,明明是从前面攻来,突然一个筋斗,又到了后边,随手出招,无不指向人身必救要害穴道。 有时明明见他向身前蒙面人攻过去,但凌空一个倒翻,反向身后蒙面人攻去,而且招式愈打愈奇,有时候顺手一招就走,有时候却疾攻数招才走,忽左忽右,忽上忽下,来势凶猛,诡异难测。 顿饭光景。 双方交手已近百招,犹未分出胜负。 但已渐渐逼使两个蒙面人,凝聚全神对敌,这两大武林高手,竟被云中龙那飘忽如风,形同魅影的奇诡身法,弄得无法还手,空有一身本领,却让敌人占尽先机。 蒙面人相对而立,两人相距只不过一丈开外,云中龙又像一只游空乌雀似地,穿梭飞舞在两人之间,忽而猛攻身前蒙面人,忽而又指袭身后蒙面人,手中松枝配合着他那神鬼莫测的轻灵诡异身手,攻势愈来愈见奇猛,招术也越打越为精异。 身前蒙面人一边留心云中龙奇袭,横杖戒备,一边暗自忖道:“我俩一味等他袭击、挨打,实非良策,不如全力和这小子硬拼几招,看看能否把他那凌空袭击的怪异身法破去。” 心念一转,立即提气行动,准备全力一击。 这时,云中龙正转向身前蒙面人凌空攻到,他早有准备,一声暴吼,双脚猛一点地,人已冲天飞起。 手中松木杖振腕疾出,一招“万仙来朝”,但见满天杖影流转,反向云中龙当头罩去,同时,左掌凝力不发,待机而发。 这招“万仙来朝”确为武林罕见精奥绝学,杖化多条万缕光影,宛若一片狂涛,快如风驰雷掣,锐啸声中,暴卷而下。 云中龙见杖势如此威猛,倒也不敢硬接,一沉丹田真气,突然将疾冲而出的身子收住,忽的向下疾沉坠地。 身前蒙面人再也没有想到,这小子身悬空中,仍能如此运转由心,这一招威力无边的“万仙来朝”,竟被他轻易闪避开去。 身前蒙面人一击不中,人却从云中龙头顶飞过,忙气沉丹田,脚落实地,回头一看云中龙己再次腾身跃起,向身后蒙面人攻去。 身前蒙面人心头火起,一个纵身猛扑过去,松木杖一横,沉声喝道:“阁下这般取巧游斗,算不得什么本领……” 云中龙淡然一笑道:“你不用拿话激我,你尽管划出道儿来,云某接着就是,不过咱们得赌点什么才行。” 蒙面人哈哈笑道:“不,你看我们哥儿俩颈上人头如何?”云中龙哈哈笑道:“二位言重了,在下只想看看二位的庐山真面目,知道是谁也就够了。” 蒙面人齐声说道:“阁下快人快语,好,不管谁输谁赢,咱哥儿俩定让阁下如愿就是了。” 云中龙豪气干云的说道:“云某如果不幸输上一招半式,从此不再……” 蒙面人齐声哈哈大笑,打断他的话,道:“阁下如若输上一招半式,就请咱们兄弟俩喝上三天三夜老酒也就算了,至于玉印,他日再谈!” 云中龙朗声笑道:“套二位一句话,不管谁输谁赢,在下也定让二位如愿就是了。” 蒙面人齐声说道:“君子一言。” 云中龙接着说道:“驷马难追。” 双方运功相持,谁也不敢贸然出手。 一阵沉寂。 云中龙暗自忖道:“他二人舍死忘生的来找我拼命,却又说如果我输了,只要请他们喝酒也就算了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是敌是友,简直把我弄糊涂了……” 良久——云中龙首先发难,一声长啸,手中松杖疾吐,电射而吐。 身前面人反手一挥,松木杖,松木杖云中龙轻身一闪,避开杖势,手中松枝一吞疾吐,随手放出一招。 两人这次动手,和刚才情形大不相同,这次交手,不只是招术的抢攻制机,而且还加上内家真力的拚搏。 内家真力的拚搏,绝非拳脚掌风所能比拟。 因为拳脚掌风不过是比力气的大小罢了,谁的拳强,谁就能击倒对方,因此,操刀屠狗之辈也能挥拳乱打,而且每打必赢。市井上多的是这类混混。 但以内家真力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。此类武力牵涉到五脏六腑,若是稍有不慎,气逆任、督二脉,直可把自己震碎,且永无伤愈之日,形同废人,所以从古时候到现在,武林中很少有人能以内家真力挤搏,除非他有上乘把握。 那一枝一杖的攻势中,都蕴念了千斤内家真力,任何一方,只要稍露破绽,对方即趁势发出蕴含在枝杖上的内家真力,排山倒海般的逼攻过去。 所以,谁也不肯轻易出手,但每出一招,必然充满杀机。 身后蒙面人倒颇有大将风度,不肯以多胜少,纵身退向一旁,横棍观战。 不过,看上去他二人并不像在真正拼斗,彼此凝神互视,相持良久,才突然交攻一招半式,而且倏合即分,瞬间跃开,仍形成了相持之局。 其实,这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打斗,包括了功力、招术、机智、经验、定力、反应的全面火拚,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,实则危亡系于一线,生死决于刹那。 两人耗斗了个把时辰,仍难分出胜负。 云中龙逐渐不耐,一声朗啸,双脚轻一点地,人已冲天飞起……身前蒙面人岂肯坐失良机,放过这一纵即逝的破绽空隙,振腕出杖,一招“五凤朝阳”,纵身飞击过去。 但见一道长虹,快如电掣雷奔,冲霄直上,就要击中云中龙下盘……听云中龙一声冷笑,双腿一拳,半空中忽的倒翻了一个筋个,不但闪开了身前蒙面人追击松木杖,接着拧腰一旋,手中松枝已疾点过来。 身前蒙面人一击不中,忙一提丹田真气,左脚一点右脚脚面,就这一借力,身子又升高数尺,松木杖斜出,架开松枝,沉声喝道:“躺下!” 说话声中,杖演“拨云见日”,挟着满天流转剑影,猛向云中龙当头罩去。 只听云中龙朗声笑道:“阁下这话说得太早,我看未必吧!”就见他双臂一摇,双腿疾拳,一旋一转,凌空倒翻,快如电闪,人已钻出丈外。 身前蒙面人看得心头狂震,不禁暗暗忖道:“这人轻功实在高明至极,他这凌空闪避身法,连我也自叹不如,只怕当今之世,再也无人能与比拟,短短数月,竟能有此成就,真是骇人。” 他两击未中,身子已难再在空中停留,疾沉而降,落在地上。 身前蒙面人双腿刚落实地,突觉头顶劲风逼人,旋转下降,不禁肚胆俱裂,纵身疾跃,反手出杖,舞出一片杖影,封住门户。 蓦地——声松枝木杖交响,云中龙又借这枝杖相触的弹震之力,再度弹天飞起,凌空倒翻,头下脚上,再次卷风下击,距身前蒙面人头顶五六尺处,手中松枝始疾点出手。 只见光影流转,有如千百根松枝同时击下。 这是“神赌”楚天楚大侠八种绝世武学中,最精奥的武学之一,威力奇大惊人,枝影笼罩了两丈方圆之广。 可惜云中龙无心伤人,手中用的又是松枝,如若是剑,恐怕这身前蒙面人,就要血浅五步,横尸当场。 身前蒙面人心神一凛,忙全神贯注,运气行功,力注杖身,振腕一招“风起云涌”,杖化一片光幕,护住头顶,顺势反向下击松枝迎扫过去。 松枝一如狂雨下泻,杖风宛若冷飙卷迎,枝杖再度相接,竟如磁吸铁似的粘在一起。 身前蒙面人一声长啸,奋起全身真力,振腕一抖,云中龙又借力凌空腾起,身子一旋一翻,又到了身前蒙面人头上,右臂一探,快如闪电,手中松枝业已递到。 顿饭时间——两人又打了四、五十回合,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。 身前蒙面人,虽然被云中龙的怪异身法,弄得无法还手,但他却渐渐悟出对付云中龙的方法——以静制动。 他不再急于求胜,和云中龙比快抢制先机,只把全身功力凝聚,改采守势,待云中龙凌空袭到,即将内力真气贯注杖上,全力迎击一招。 这样一来,虽然一时无法胜得了云中龙,但却将门户封守极严,以逸待劳,先立于不败之地。 云中龙心想二十招内,即可取胜,谁知缠斗顿饭光景,拼斗了四、五十招,只不过略略占到一点儿上风而已,功行全身,凝神横枝,缓缓向身前蒙面人一步一步逼了过去。 身前蒙面人右手横杖斜扫,左掌缓缓平胸抬起,二人同时运集了毕生的功力,准备做生死一搏。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刻! 云中龙一声长啸,人影疾闪,快如闪电,右臂一扬,手中松枝宛若毒蛇出洞,向身前蒙面人当胸点到。 身前蒙面人心神一凛,忙振腕一封,顺手疾攻两杖。 云中龙一声冷笑,一退即进,让开两杖,松枝化作“神龙三现”,手中松枝连点三点,三股潜力同时电射而出,直向身前蒙面人“肩井”、“期门”、“当门”三大要穴射去。 身前蒙面人松杖抖手疾划半圈儿,随杖卷起一片凌厉劲风,雷奔电掣,直奔向云中龙“玄机”要穴,同时平胸左掌,闪电拍出,掌风呼啸,狂风顿起,已将云中龙点来三股潜力震散。 两人同时感到心神微微一震,枝杖亦随着一缓,不约而同,各自疾退五步。 云中龙略一喘息,又纵身扑向前去,距身前蒙面人数尺左右,右腕疾点而出,一缕劲风,电射而出,劈空打去。 身前蒙面人振杖虚空一封,杖风似轮,劲力逼人,将云中龙点来潜力荡开,左脚前踏,倏然收杖,准备随时还击。 云中龙不等他出手还击,突然一收前冲身子,绕着身前蒙面人疾转起来,松枝虚空发招,每一出手,必有一缕劲风,电射而出,击向他周身诸大要穴。 身前蒙面人却凝神站在原地,力贯杖身,随着云中龙身子转动,挥杖隔空封挡,杖风嘶嘶作响,将松枝打来震力全部击散。 两人相距的空间,潜力激荡,劲风四射,但松枝术杖却始终相距数尺,互不相接。 这种打法,最耗真气,不到片刻功夫,二人脸上己渗出汗珠,但两人神色,却是越来越为凝重。 彼此心里都很明白,这场拚斗,已到了胜负即分,存亡将决之时,谁若稍有大意,中敌一击,轻则重伤,重则殒命。 只要谁能多支持一阵,谁就是胜利者。 二人又耗斗了十几个照面儿。 身前蒙面人已汗如雨下,举手投足已不似先前灵活。 云中龙也狂喘而息,星目圆睁,剑眉紧锁,转身出招,已渐缓慢下来。 二人均已筋疲力尽,但都奋起余勇拼命苦撑,眼看即将两败俱伤。 日渐中天。 云中龙和身前蒙面人业已脚步踉跄,摇摇欲坠,但仍不肯罢手,二人右臂一扬,正欲再度出招……蓦地——一声暴吼,人影闪处,身后蒙面人已飞落在他二人中间,双掌一翻一吐,两股若有若无的先天罡气,已缓缓将他二人托起,一左一右,推送到数丈开外。 身后蒙面人轻轻瞥了一眼,轻轻笑道,“玩命可以,等调息好了再打。” 盏茶时间。 云中龙突然一跃而起,眼珠子一转,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笑容,双掌平胸,一翻一吐,劲风激荡,狂飘暴卷,直向身后蒙面人罩去。 身后蒙面人轻一纵身,人已飘落丈外,手指云中龙沉声喝道,“好小子,我是怕你力量虚脱而死,好心救人一命,没想到你恩将仇报,说打就打,” 云中龙开心的做了个鬼脸,哈哈笑道:“咦!你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吗?怕了?” 身后蒙面人冷冷说道:“拍?我这辈子还不知道怕字如何写呢!小子,你就接招吧!” 说话声中,身后蒙面人跨步前欺,右臂一扬,快如电光石人,劈出一掌。 云中龙身子一旋一转,让过掌势,右手食、中二指一扣闪电弹出,一缕指风,直向身后蒙面人脉门射击。 身后蒙面人一声惊呼,双肩一晃,人影疾闪,业已飞身遁走。 身后蒙面人怔怔望着云中龙,心里直在纳闷,暗暗忖道:“这‘点指神功’乃‘神赌’楚大侠八种绝世武学之一,最为难练,单是这一门功夫,就需要二、三十年时间,而这小子,虽是中年,但也浅显,居然还能有此功力,实在难得!” 他哪里知道,云中龙自幼就受世伯司马邀教导修练,又逢神赌的教习,任、督二脉早通,常人需要十年才能练成的武功,在他却易如反掌折枝,只要能通诀窍,数月即登大乘。 云中龙并不知道他那一指的厉害,竟使眼前这个纵横江湖武林数十年的一代豪雄,大感震骇。 他见身后蒙面人怔怔望着自己,直眉瞪眼,不再出手,不禁失声笑道:“怎么?替我看相。” 话声甫落,只见他双肩一晃,欺身前进,快如电光石火,连环劈出三掌。 身后蒙面人脚踩“迷踪步”闪身让开三掌,挥掌反击,展开火攻,快似闪电,疾若风轮,刹那之间,连续攻出二、三十掌。 以云中龙身具的功力,和他胸罗的奇奥搏击手法而论,只需十招之内,即可将对方击毙掌下,或将他生擒活捉,但他却将此机会让给了身后蒙面人,让他抢走了二、三十掌。 这不过是他游戏人间贯用的手法。 这时他已渐感不耐。 盏茶时间。 身后蒙面人已被他迫得无法还手,越打越觉害怕,不管自己用什么招术,只一出手,必被对方克制。 云中龙奇招连出,越战越勇,长啸声中,人已飘空而起,如影随形,右臂疾伸,直向对方门面抓去。 “住手!”说话声中,人影一闪,快如闪电,身前蒙面人已挡住云中龙的去路,同时伸手拉他兄弟一把,两道人影,腾空跃起,划空而去,同时冷冷的丢下一句“云大侠的本领,我们兄弟领教过了,后会有期。” “决不是伏神帮的人!”云中龙自语说道:“他们的武功路数不像,可是他们却偏偏打着伏神帮招牌,这两个蒙面人是谁呢?我一定要查出来!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六章 天才破晓时分。 大庙口,小贩正忙着生火摆摊,准备作生意。 庙门前的盘龙柱下,围着一堆人,聚精会神地玩骰子比大小。 阴沉不悦的声音道:“你们为什么要哄我?以为我老啦!还是怕我输不起?” 说话的是一位鬓发斑白,一脸天真表情的老者。 粗布衣袖子卷得好高,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,这就是附近人口中的“赌老爹。” “你几点?” “我八点!” “我几点?” “五点!” 赌老爹正言厉色道:“不要以为我糊涂啦?五点怎么会比八点大?” 赌客小声道:“是啊!赌小所以我输啦!” 旁边的人议论道:“没错!” “赌老爹,五点小赢啦!” 赌老爷冒火道:“要赌就得童叟无欺,刚才我明明说赌大,怎么会变成赌小?” “啊!”围赌的一头雾水。 赌客一乐生怕他想起自己错误,连忙道:“对!对!我赢!我赢!” 赌老爹听这话高高兴兴地贴上二两银子给赌客,道:“对嘛!我不怕输!我很有风度唉!” 赌老爹嗜赌如命,偏又糊涂成性,记忆力不好,加上固执,输赢全凭一己喜好,他最喜欢人家称他为“赌老爹”。 附近的人都喜欢和赌老爹玩骰于。 规矩全凭赌老爹决定,赌客只管下注和掷骰子。 大家和“赌老爹”赌全看“赌老爹”脾气,往往可以占到许多便宜,而且他从不反悔。 “赌老爹!早啊!生意兴隆啊!今天早点照例是吧?”对面的豆浆小贩扬声道。 赌老爹抬起头,一脸诚挚元邪的笑容道:“小成啊!照旧。来!来!先来玩一把,讨个好彩头。” 说完又把头埋在人堆里。 逗妞、阿奇、常来正在豆浆铺用餐。 “阿奇、逗妞你们慢慢吃,我先去玩一把!”常来粗鲁地抹抹嘴,迫不及待的冲出豆浆铺,往庙口去。 “常来!你只喝豆浆够啦?”逗妞提高声音喊道。 常来嘻嘻笑,比个掷骰子的手势,道:“吃啦!这个比较过瘾。” 常来才往人堆里靠近,听到一声吆喝道:“滚开!滚到一边去!老子先试试手气。” 只见一高一矮两人,把人堆排开。 “高仔,我先来!” “他妈的!老子连赌也得让你这矮仔!”高仔不太高兴的口气。 高仔口中说着,却已让开身由矮仔先来。 矮仔傻笑从怀里拿出一条珍珠项链,道:“我拿这个下注!”赌老爹眯起眼睛,兴致勃勃道:“可以!可以!算一百两银子怎样?” “哇!”四周人不禁惊呼。 逗妞和阿奇草率的吃完早点,也跑过来凑热闹。 常来实在看不出珍珠的价值,拉拉逗妞辫子道:“逗妞!你看那珍珠真的值那么多钱?” 逗妞看阿奇一眼,摇摇头道:“赌老爹吃亏了,那串珍珠只勉强算中品,哪里值得这么多钱!” 阿奇眼中闪着同意的眼神,赞佩道:“好眼力!” 逗妞得意道:“东海长春岛别的不敢说,就是珍珠多,而且少不了极品货。” 阿奇爱怜地瞧逗妞一眼,顺口取笑道:“还有野丫头也是一级野!” 逗妞娇嗔道:“我野干你屁事!” “哇!好粗鲁!”阿奇故意大惊小怪道。 “够啦!别再打情骂俏,好戏要开锣了!”常来在一旁揉揉鼻子道。 阿奇作势要捶常来,心里却乐得笑骂道:“狗嘴吐不出象牙!” 矮仔内心满意得很,道:“赌老爹,说多少就多少,我绝无二话:” 赌老爹被矮仔哄得很乐。 矮仔手中摇着骰子,道:“赌什么?” “赌比小。” “七点!”,“七点!” 赌老爹既高兴又迷糊道:“算谁赢?” “当然是我赢!”矮仔紧张地强辩道。 赌老爹似乎还没想通,思索道:“哦!你赢?” 赌老爹忽然眼睛一亮,满意拍手道:“对!你赢!” 说着赌老爹拿出一百两银票交到矮仔手中。 “赌老爹!”旁观的人瞪大双眼,觉得赌老爹迷糊得太不可思议。 “再来!再来!”赌老爹不管别人反应,仍然兴致未减。“该我!该我!”高仔急急叫道。 “下注!” “十两黄金。”高仔把身上所有的赌本拿出来。 “赌比大怎样?” 高仔瞧瞧赌老爹热切的眼光,学着矮仔的口吻道:“全凭赌老爹作主,绝无二话。” 赌老爹高兴得哈哈笑。 “我看这赌痴,八成赌疯了!”常来替那一百两银子心疼到现在。 逗妞觉得烦透了,道,“常来,你是不是在杏花香住太久。怎么比女人还唠叨!” 人群中“唉!”一声,既叹息又羡慕。 “我赢了!”高仔道。 高仔已将自己赌本收入怀中,伸手向赌老爹索取十两黄金。赌老爹脸拉得比马长,不高兴道:“我还没开口,你就说你赢,谁告诉你的?” 高仔耍狠道:“输得起再来玩!大爷十点还比你三点小不成!” 赌老爹脸色大变,道:“谁输不起?三粒骰子三点已经最小,怎么是你赢?” 高仔心中大急结巴道:“你说比……” “我说比小,你没异议啊!” 赌老爹眼神极坦然,没有一丝坑人的意味。 这下开始有人窃笑,高仔火冒三丈。 “你敢耍老子!”高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。 高仔暴喝一声,随手拿起白磁碗,往赌老爹头上砸,突然飞来一朵姑娘的鬓花。 鬓花打中高仔的手背,痛得他缩回手,白磁碗由手中落下。一条人影倏忽跃过高仔头顶,无声无息地落下,白磁碗好端端躺在她手中。 这少女穿着一身绿,年龄不过十四、五岁,未开口说话,就先看到好大的两颗门牙。 少女面色青红望着高仔,火药味十足道:“刚才的活,有种再说一次!” 发鬓花的姑娘,看来略长绿衣少女十一、二岁,穿着一身蓝慢慢走进,道:“发什么愣!没听到惜惜的话吗?” 人群中一阵嘈嘈低语,有人说:这两人讨好不了,因为赌老爹的霸王女儿来了,也有人说:这个霸王女儿这次稳吃亏,因为这两个人是有名的恶煞。 两位姑娘在赌老爹四千金中,排行三、四。 赌老爹姓毕名书,他四个女儿依次是毕真真、毕爱爱、毕怜怜、毕惜惜。 赌老爹武功一窍不通,可是四个女儿的身手,却不可等闲视之。 赌老爹如获救兵般叫道:“怜怜、惜惜,这小子赖十两黄金的赌债不给。 惜借的火药味仍不减道:“没听到我爹的话吗?还不快把赌债给清了!” 常来混在人群里,摇头叹道:“这”厂头好凶哦!” 逗妞得意道:“我温柔多了吧!” 阿奇插嘴道:“我看是半斤八两!” 逗妞狠狠瞪了阿奇一眼,道:“你——,你不损我就不舒服是不是?” 阿奇也不答,只是皱着鼻子,伸舌作鬼脸、高仔咽不下这白气,道:“臭丫头:说话怎么黑白不分,明明是你爹耍赖!” 惜惜一步一步逼近高仔,道:“我爹说黑,谁还敢说白?”高仔气得暴青筋道:“你爹混蛋!矮仔可以作证!矮仔你说呀!” 怜怜喝道:“你说谁混蛋?” 矮仔道:“令尊真的——真的——” 惜惜转向矮仔冷声道:“你再罗嗦,姑娘先拿你来热热身!”“哇!这绿丫头好‘恰’哦!”常来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。高仔冷笑道:“怎么?想打架!” 惜惜道:“打架?姑娘可不怕!” 矮仔被黄毛丫头威胁,脸上拄不住,骂道:“妈的!不知死后的丫头!爱争,出风头,小心姑娘家鼻青脸肿可不好看!” 怜怜道:“怎么,你也想插一脚?” 高仔道:“不错,我们两个足够啦!你们有多少人通通上吧!” 怜怜道:“就我和我妹妹。” 矮仔不屑道:“凭你们两个黄毛丫头,也想成气候!” 惜惜把头一抬,故意斜低着视线道:“一寸钉,不让你脸歪嘴斜,姑娘就算白打了!” 高仔怒道:“很好!矮仔,这丫头快爬到你头上啦!给她点颜色瞧瞧:” 矮仔道:“大爷我倒想看看谁自量力!” 真干脆,也不打招呼,双方说打就打起来。 高仔和矮仔,右腕疾伸,手握成拳,攻怜怜、惜惜的小腹。虽说使拳力道尚不足,但要点倒拿捏得恰到好处。 怜怜、惜惜双臂急挥,护住全身,不退倒反采攻势。 怜怜、惜惜反守为攻,举腿直向高仔和矮仔拦腰扫去,双掌一翻,道:“看掌!” 双掌直逼高仔和矮仔胸口。 本来高仔和矮仔两个男人联手对付两个姑娘,已觉大夫光彩,下意识里有些顾忌。 没料到怜怜、惜借乘隙而入,硬是让高仔和矮仔失了先机,连忙闪避。 身子急旋,高仔和矮仔手中多了一把弯刀。 “怎么?认真啦!” 惜惜说完,伸手往发上一探。 怜怜和借惜手中亦握着发簪。 “唉啊:这才叫姑娘,逗妞你看,连武器都相称呢!”常来在人群里怪叫。 阿奇笑道:“常来你哪根筋不对?” “高仔!别跟她们客气!” 矮仔的声音方自齿缝迸出,身形突然斜施,弯刀泛阴森的寒气,直攻险处。 情势一变,双方出手狠辣多了。 “女儿啊!可别伤了他们的性命,否则我就没处讨赌债啦!”赌老爹在一旁呱呱叫。 “哼!谁伤谁还不知道呢!”高仔的声音像要吃人。 怜怜、惜惜的发簪短,所以只能近搏。 只见怜怜、借借身形利落;不慌不忙闪过高仔和矮仔的弯刀攻势。 身子欺近二人。 “啊!”高仔、矮仔惊叫。 “当!”两柄弯刀落地,高仔和矮仔的右手虎口淌着血。 怜怜上前点住二人穴道。 “好!好!没死!没死!”赌老爹高兴的拍起手。“要杀就痛快些!”高仔吼着。 “放心!我爹可不希望你们死!”怜怜道。 “别急!你们还没脸歪嘴斜,慢慢等吧!”惜惜手中的发簪在矮仔面前晃着。 “他妈的!大暴牙你少得意,大爷可不怕你的威胁。”矮仔觉得这下脸丢大了。 惜惜右手一甩,气极道:“你敢说姑娘——” 矮仔咬着牙不吭一声,脸上多了一道血痕。 “贱货!丑八怪!大暴牙!没人要!有本事尽管来。”矮仔唯一能动的是嘴巴。 惜借面无血色,道:“看姑娘怎么收拾你这一寸钉。” “丑八怪!光说不练,杀了老子再说。”高仔大骂。 “别以为姑娘不敢,姑娘先废了你们两对眼睛。” 惜惜说着将发簪刺向高仔的双目。 “绿兔子太凶,我得治治她!”常来跃跃欲试。 “对!太霸道啦!”逗妞心中不平。 阿奇讪讪笑道:“逗妞这下你可给比下去罗!” 眼看着高仔的眼睛就要给废了,忽然——“住手!” 一道人影跃入,长剑一架,惜惜连退五步。 “来者何人?竟敢管本姑娘的事,找死!”惜惜涨红脸喝道。“才多大年纪的女孩子,心肠这等狠!” “三哥!”逗妞高兴的低呼出来。 “谁?”常来怀疑地看着逗妞。 “那人是你三哥?”阿奇问。 逗妞点点头,指了指场中道:“我二哥也来了!” 司马潮跟在司马浪身后走入中间。 惜惜道:“怎么?你的眼睛也看腻了?” 怜怜较没主见,相形之下,脾气也好多了。 怜怜扯扯惜借衣服道:“他们看来不像坏人,别为难人家!”惜惜道:“是吗?好坏也没写在脸上,我倒想试试他们凭什么管本姑娘的事?” “好刁蛮的丫头,我们己插手管定此事,你意欲如何?”司马浪觉得有理说不清道。 “谁这等大胆!敢说毕家姑娘刁蛮?好不客气的口吻!” 说着话走过来的是紫衣姑娘,脸上肌肉绷得好紧,后头还有一位黄衣姑娘,年龄看似二十初头,脸上不温不怒,显得温柔多了! “真真、爱爱,你们也来啦!”怜怜迎上前。 “二姊,就是这个臭男人!”借惜手指都快碰到司马浪鼻子。借惜见两位姊姊来了,更加有恃无恐。 顺着惜惜的指尖望去,爱爱心中暗叹:“好一张俊脸!”司马浪对女人最没耐心,一把将惜惜的手推开,冷笑道:“在下还没动过姑娘一根汗毛,我可不愿背罪!” 爱爱听到司马浪轻忽的口气,肚里无名火突然直喷胸口,挥着玉拳猛窜上前,道:“嘴巴放干净些!” 司马潮一直偷偷打量黄衣少女,只觉得她全身散发出一股宁谧的气息,吸引着自己。 这边真真拉住爱爱道,“别胡闹!” 那边司马潮亦劝阻道:“浪弟,别口无遮拦!” 目光交会,真真脸颊微红地低下头。 司马潮心神荡漾,慌乱地把眼光移开。 “咦?二哥怎么了?”逗妞自言自语道,对司马潮的失态好生不解。 “说你笨还真不为过,这就叫一见钟情——”常来在旁打趣道。 逗妞白了常来一眼道:“你又知道了!” 司马潮匆匆解开高仔、矮仔的穴道,命他俩离去,道:“你们已知道这位老爹的脾气,既然有意玩,输了就该心甘情愿地把三十两金子给赌老爹。” “对!说了半天,我只喜欢这句话。”赌老爹又高兴起来。司马浪和司马潮转身想离去。 惜惜挡在前头:“爱爱,可别让他们轻易溜了。” 爱爱道:“把毕家姑娘得罪了,还在这儿耍够威风,拍拍屁股就想溜!” 司马浪不耐烦道:“你们简直无理取闹!到底是想怎么样?”“少罗嗦,先给姑娘磕三个响头赔不是再说!”爱爱道。 爱爱讨厌司马浪对自己不耐烦的表情,所以故意刁难。 惜惜更乐道:“对!” 司马潮忍不住道:“姑娘,这太过份了吧!” 司马潮眼神不自觉又膘向真真,心想:同是姐妹怎么个性差别这么大! 真真正好迎上他的目光,羞赦不知所措地报以无奈的微笑司马浪火冒三丈又道:“你这姑娘长得倒还标致,没想到说起话来,如此令人厌烦,你到底死缠住大爷做什么?” 爱爱被说得不禁脸红,却仍昂头瞅着眼前的人,只见司马浪眉宇间隐隐一股英气,内心竟“噗咚、噗咚”地跳了起来。 惜惜骂道:“喂!你乱嚼什么舌根?还不快点赔不是!” “你们想找麻烦,我司马浪可不是怕事之徒!”司马浪吼道司马浪真不明白,自己怎会莫名其妙地与姑娘家吵嘴。 真真上前喝住惜惜,声音不大却颇有威信。 爱爱在旁不语,惜惜被真真喝住,虽心有不甘,也不敢再逞口舌。 司马浪被惹得情绪恶劣,正想借机发泄,怎么突然又没下文。 转身看到痴呆望着自己的爱爱,心中甚是尴尬,怒气竟全消,道:“二哥,我们走吧!”说完兄弟二人大步离开。 爱爱如大梦初醒,喊道:“有胆识,明日此时在此一会。”司马浪莫名其妙地回头脱口道:“我兄弟二人一定依约前来!” 真真急道,“明天到这儿相会什么?” 爱爱觉得脸颊火热,不知从何说起。 其实爱爱只是一时情急,怕再也见不到司马浪,脱口说出的。 真真心底却暗自高兴,心头溢满希望,微笑悄悄挂上嘴角。借惜不想那么多,接口道:“明天想个法子让他们出丑!”怜怜更摸不着头脑道:“怎么真真和爱爱都不对劲呢?” “阿奇你偷笑什么?她们要陷害我哥唉?”逗妞没好气地道。阿奇手背在后头,往逗妞身边绕一圈,摇摇头道:“逗妞你这脑袋瓜子出毛病啦:连那个叫怜怜的笨丫头都知道不对劲,怎么你反而没想透呢?” 常来笑出声音。 阿奇推推一常来道:“傻笑什么?说来让本公子听听,也乐一乐!” 常来心花怒放笑道:“那个叫惜惜长了兔牙的丫头,真够味道,正合我味口,明天我要好好治治她!” 转头神秘地对逗妞笑道:“我还想顺便行善事,虽然是好朋友,记着——‘礼’可不能少哦!” 逗妞此时已经悟出些眉自,道:“你有这能耐吗?” “等着瞧!”常来擦擦鼻子道。 *** 这天常来一行又来到杏花香。 张豪心里纳闷得紧:三个小孩该不会生病吧?怎么才吃饱饭,各自爬到被窝里去了。 张豪细心地把把常来、逗妞、阿奇的脉,肯定没有异状,才放下心来。 半夜,三个孩子吱吱喳喳的讨论着、偷偷溜到前厅。 张豪躲在暗处苦笑自言道:“又不知要搞什么花样了?” “你们到门口等我。”常来低声说。 大厅虽仍灯火通明,但人却不多,这是大部分留宿的嫖客,都在厢房内温存。 常来毫无阻碍地到达小红厢房。 常来神不知鬼不觉挑开小红的房间,身子轻闪,进入房内。常来眼睛无法很快适应漆黑的房间。 “心肝宝贝,别生气!下次来我送你金簪,喜不喜欢?”帐幕内传出声音。 “下次?方大爷你好没良心,下次恐怕又是一个月后了!”小红娇甜的应着。 “没办法呀!我家的母老虎盯得紧啊!” “我看你不要再来啦:小心母老虎会吃人!” “今天我有正当理由出来,别谈母老虎,心肝宝贝来,让我疼疼!” “嗯!不要!” 常来蒙好脸,轻手轻脚地靠近床铺。 常来突然掀开帐幔。 方老板和小红吓得魂飞九霄。 在小红未惊叫前,常来的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:点住小红睡穴和方老板的哑穴。 方老板两眼惶恐地求着常来。 常来声音由蒙面布后传出,道:“照我话做,否则。”不等常来说完,方老板猛点头。 “起来把衣服穿好!” 方老板手脚无力,胡乱地穿好衣服。 “该当的银子,放在桌上,然后假装无事走出去。” 方老板推门要出去,常来叫住恐吓道:“等一下,我在门外等你,要是你敢——” 方老板直摇头,双膝快碰到地上。 那常来的影子转瞬间在方老板眼前消失。 方老板走出杏花香,常来已在外头等他。 屋檐下阴暗处,两个人影站着,正是阿奇和逗妞。 方老板跑到常来眼前,“噗通”跪了下去,掏出一堆银子,放在常来怀里,不断地磕头。 “好啦!我又不想要你的命!”常来若无其事道。 方老板眼神充满感激站起来。 常来把银子还给他,道:“我要向你借几样古董!” 常来见到方老板眼神中的犹豫和不愿意。 常来清清喉咙道:“不借也可以!不过今夜尊夫人就会知道——方老板谈什么生意。” 只见方老板像被电击般,全身一阵痉挛。 方老板是杏花香常客,而他的夫人性子火暴,醋劲又强,更是众所周知。 常来仙汕道:“怎样!考虑好没?” 方老板无奈点点头。 “少在少爷面前装可怜,快点带路。”常来用力把方老板脸别过去。 常来把方老板推到前头带路,悄悄地回头向阿奇和逗妞作个手势。 “阿奇,你看那个方老板的,怎么那样怕老婆?” “暖!温柔的女孩难找!”阿奇对着逗妞叹息。 “看我干嘛?少拿我跟别人比!”逗妞微嗔道。 “嗯!女孩要是都像你这种脾气,杏花香的老鸨可要喝西北风啦!”阿奇摇摇头。 阿奇较逗妞年长几岁,而且在侯府里接触的人事多,对于男女间的事,反而较逗妞敏感得多。 “常来要我们跟上去!”逗妞茫茫然把话题岔开。 阿奇牵起逗妞的手,笑道:“走吧!” 逗妞使劲想把手抽回来,道:“我自己会走!” “逗妞好小气,亏你是江湖儿女,牵个手也扭扭怩怩!”阿奇存心讥笑逗妞。 “谁说我小气?”逗妞嘟着嘴巴不悦道。 逗妞说完,乖乖让阿奇牵着手。 “嗯!这才像话。”阿奇高兴得笑了。 阿奇牵着逗妞的手,一路跟下去。 不一会来到方老板古董铺前。 “进去啊!”常来催促道。 常来示意阿奇和逗交脏外头等着,然后才跨步跟方老板进去。 方老板只带常来到陈列室,心中盘算应付过去就算了。 “怎么,方老板的招牌原来是招摇撞骗的吗?”常来瞪着方老板问道。 方老板不敢相信暗想:看来不过小孩一个,怎么如此精明世故?“别打歪主意!小心等一下脱层皮!”常来威胁道。 方老板恨恨地转头,在墙上快慢拍三下,一个小香炉应声移动。 方老板伸手转了转。 石门“咔!”地开了。 常来跟着走进石室,出手点住方老板的定穴。 “我自己来!”常来隔着蒙面布笑了笑。 常来拿了镶着宝石的匕首、玉斑指、水晶珠子,一串雕刻精美的象牙佛珠,最后抱起一尺高的玉弥勒佛像。 常来满意地走近方老板。 只见方老板豆大的汗珠,一颗颗滚落下来。 常来瞅方老板半晌,道:“心疼什么?借一天而已,明日就如数送还,别要命似的!” 常来解开方老板定穴,走出石室。 “别声张:到椅子上坐着。” 方老板顺从地坐下,常来转身就要走。 方老板赶上来扯住常来的衣袖。 常来转过头,方老板指指自己的喉头,直打躬作揖。 “哦,别担心!”常来取笑道。 方老板坐回椅上,常来伸手一点,点住睡穴,方老板便睡去。 常来蹑手蹑脚地跃出古董铺。 阿奇和逗妞迎上来,同时道:“哇:这玉弥勒佛像恐怕是无价之宝哦!” 常来得意道:“少爷的眼光一流的吧?” 阿奇道:“天快亮啦!借个东西借半天!” “快!快!我们马上赶到大庙口去!”常来情急地催促道。三个孩子急急忙忙往大庙口去。 第二天一大早,常来打扮成小阿飞的模样,赶在赌老爹之前,在他的位置上摆起摊子。地上摆着一尊玉砌的弥勒佛像。 坐没有一会儿,赌老爹也到了,看到有人捷足先登,十分不高兴。 阿奇一身光鲜,十足公子哥儿架势,踱方步来到常来面前,道:“比小!” 阿奇正在掏银子,常来又加一句:“不赌银子,赌珍奇异宝。”赌老爹本来有些不悦,但看到弥勒佛心里好喜欢,又听到赌珍奇异室,脱口道:“好玩!有意思!” 许多人看到弥勒佛像,都被吸引过来。 阿奇看了赌老爷一眼,拿出一粒水晶珠子,道:“你呢?” 常来拿出一把手工极美、缀满宝石的匕首,道,“你先!”“五点!” “三点!” 赌老爹失神叫道:“嘻嘻!小伙子!你输啦!” 常来脸上毫无表情,把东西收入怀里。 “我再来!”阿奇表现出一副不肯罢手的模样。 “暖!小伙子,让老夫先来!” 不知什么时候,跑出个小老头子。 真个是名符其实的“小”老头,个子没阿奇高,皮肤黝黑却很平滑,灵活的铜铃眼,下巴却有一撮小山羊胡子。 看似柔嫩的小手,直抚着不相称的山羊胡子,左手在后腰不断的轻捶。 赌老爹和四周的人,全看呆了! 阿奇看到逗妞打扮成这模样,差点笑出来:逗妞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鬼脸,故意压低嗓门喝道:“年轻人没半点教养,直盯老夫看什么?滚一边去!” 阿奇吐吐舌头,退到一旁。 逗妞蹒跚地走近,挑出玉斑指,道:“拿来!骰子给老夫。”常来面无表情地把水晶珠拿出,道:“比小!” 骰子滑进白磁碗,响起清脆的声音。 “六!” “三!” 赌老爹眼中闪着狡诈的光芒,笑着看常来一眼。 常来仍然木呐地把玉斑指收入怀中。 赌老爹推开阿奇和逗妞,迫切道:“该我!” 逗妞抗议道:“老夫还有珍奇异宝,我要把玉斑指赢回来。”赌老爹不耐烦道:“你没希望啦!” 常来把骰子从碗中拾起,赌老爹一把抓住常来的手道:“我要用这三粒骰子。” 常来抬起头斜眼望着赌老爹,爱理不理道:“下什么注?” 赌老爹的眼发亮,诺诺指着弥勒佛道:“你要拿这下注我才玩!” “你呢?” 赌老爹想不出拿什么。急得满头大汗。 就在这时,毕家四姐妹和司马潮、司马浪已到,却各自偷瞧着想看的人,一句话也没说。 惜惜最先开口道:“喂!你们呆站在那儿做什么?” 司马潮以询问的眼光看着真真,道:“我兄弟二人依约前来,不知姑娘准备如何处理昨日之事?” 真真连忙将眼光避开。 司马浪情不自禁地朝爱爱看一眼,只觉自己很古怪,爱爱的表情更难捉摸。 司马浪正在沉思,却听到爱爱的声音。 “喂!昨天尽说些损人的话,怎么今天变成哑巴啦?”爱爱挑衅他说道。 司马浪道:“我不叫‘喂’我叫司马浪,我!” 真真婉转道:“爱爱!这事不能只怪司马公子啊!” 爱爱道:“不怪他,难道是我活该受辱?” 借惜道:“真真:你又不是没见到昨天他们神气的样子!” 怜怜不眼道:“惜借:你不要在一旁扇火嘛!” 真真求道:“昨天你们说话也很冲,也有些无理取闹啊!” 爱爱闻言直跺脚道:“真真!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亲姐妹,今天怎么老帮外人说话?” 真真羞得恨不得钻地洞,眼泪快掉下来! 司马潮上前作揖道:“在下司马潮,我们兄弟二人并非有意与姑娘为敌!” 真真感激地对司马潮一笑。 “喂!想好下什么没?”常来不耐地道。 “咦!那四位是谁家的姑娘?” 赌老爹回头看看,得意笑道:“那是我的女儿们。” “可能吗?你长得那么——貌不惊人!”常来斟酌一下字句,才说。 “什么意思?”赌老爹不高兴地道。 “好!我相信,那你能替她们作主吗?”常来道。 “当然!” “好!你拿四个女儿下注,我拿弥勒佛,你敢不敢?”常来深沉道。 “你四个全要于嘛?”赌老爹瞪大眼睛,不明究理。 旁边一些好奇者也想不透。 常来今天第一次笑出来,却是有点邪门地道:“当我老婆小妾啊!” “玩腻了还可以送人!”常来故意摆出挑战的意味。 赌老爹心想:你那三脚猫工夫,我肯定赢,要拿我女儿下注,想赢我,到时候输的只怕是你! 心中想着,手更紧紧地抓住常来的手不肯放松,道:“好! 没问题!” “行!但是要叫你女儿们过来说清楚,否则你赖账,我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!”常来十分老成地道。 围观的人见赌老爹拿女儿下注,各个兴致勃勃。 赌老爹叫四个女儿过来,并把事情告诉她们。 “爹,这大荒唐了!”赌老爹四个女儿几乎同时惊叫。 “这小鬼才多大?想讨四个老婆?”惜惜睥睨他说。 惜惜仔细端详常来,心想:给长得这么可爱的人做老婆,自己绝不会抱怨。 怜怜一副快哭的样子,道:“他比我们小唉!” 爱爱气得大气连喘,道:“爹赌得太过分!怎么连我们也拿来下注?” 常来使劲儿想把右手收回,道:“下不下?不下别碍着我作生意!” 真真苦口婆心道:“爹!这玩笑可开不得,你三思呵!” 旁边有人在扇火道:“下啦!老妻少夫绝配唉!” 赌老爹看常来手动得厉害,赶忙用两手捉着。 略带怒气道:“到底谁是爹,拿你们下注而已,我一定赢,你们七嘴八舌说什么?” 转头对常来说:“我们赌比点数小的,点数相同算我赢!” 常来故意迟疑一会儿,道:“哦?我向来是赌小的!” 赌老爹看常来犹豫,心中暗喜,又怕他反悔不赌,催道:“你都想讨老婆了,做事还这么不干脆!” “好!”常来装得好似下很大决心,然后点点头。 围观的人哗然一声道:“快点!快点!” 常来想了想忽然道:“不成!你空口说白话:到时候我老婆全跑了,我找谁去?” “对!说得清楚:” 赌老爹看看旁边阿奇道:“小伙子!识字吧!你写张契约,好让我俩划个押。” 常来道:“差不多啦!你可以放手了吧?” “我先!”赌老爹慢慢放了常来的手,骰子很快被赌老爹夺了过去。 骰子在白磁碗中溜溜滚转着,四周人的心全被吊在半空中。 “好也!三点!老夫的弥勒佛飞不掉啦!”赌老爹乐得眉飞色舞。 “赌老爹真有你的!他还不一定能掷出三点呢!旁观的人哄抬赌老爹道。 “快!少年人!” “对嘛!早晚都是输!” 常来不慌不忙掷出骰子。 “哇!二点!” “是吗?这样算二点?” 只见碗中骰子两粒互叠,只露出一点,另一粒单独也是一点。 “哇!少夫配四个老妻!” “小鬼头,艳福不浅!” “小心哦:未老先衰——” “哈哈哈:” 四周笑声此起彼落,赌老爹无力地坐在一边。 惜借道:“这算哪门子?” 常来拍拍赌老爹道:“老丈人,事实上我是少了一点。” “恭禧四位姑娘!”逗妞抚着山羊胡子,压低嗓音戏谑道。常来收拾摊子,色眯眯道:“娘子!帮帮相公的忙,以后我全靠这些家当养你们啦:” 惜惜笑眯眯走近道:“我帮你!”说着说着,惜惜把手搭在常来肩上。 “这才是我的好娘子!”常来一只手往惜惜的脸颊一拧。 “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,也不会嫁你这小乞丐!”爱爱愤怒得吼着。 “爹,这怎么办?”怜怜央求父亲。 赌老爹板起面孔,道:“你老爹还想多赌几年,少年人,通通把她们带回去吧!” “我所有的心事全了却了,女儿大了总得嫁人,这一来全解决啦!”赌老爹还当真以为完成女儿们的终身大事,人都轻松起来了! “岳父大人,我帮你——分忧呢!”常来不正经的说道。 赌老爹不再多说,转身就走了。 “小兄弟,你当真同时要娶我们四姐妹?”真真上前询问常来。 “什么小兄弟?叫相公!” 司马潮早觉这少年人面善得很,看到小老头的逗妞,朝他眨眼,再看看阿奇,差点大笑出来。 司马浪火爆性子早想发作,司马潮一把拉住他,笑着叫他梢安勿躁,害得他一头雾水。 “司马家的!昨天还自命侠士见义勇为,怎么今天全成狗熊啦!”爱爱无助地望了司马浪一眼。 司马潮和司马浪假装没看见。 阿奇在一旁“啧!啧!”出声,“好凶悍!小乞丐,我看你有苦头吃喽!” “姑娘今天饶不了你这骗人的小鬼!”爱爱见司马浪不理,心中又恨又羞。 “爱爱,干嘛发那么大的火,你可别伤了他,我倒觉得相公蛮可爱的。”借惜好像在梦呓。 常来心中却嘀咕着:“这兔宝宝到底是何用心?” “惜惜,你——”爱爱不敢相信地叫道。 常来摸不清借惜心中的主意,打断爱爱话道:“兔宝宝最温顺,看你这母夜叉的模样,真叫我倒味口!” 惜惜听常来叫她兔宝宝,不但不生气,反而觉得很高兴。 常来指着司马浪道:“喂!老兄!我看你一脸倒霉相,这母夜叉我送你啦!你们倒很相配也!” 一面说着,就把爱爱推到愣在一旁的司马浪怀中。 爱爱羞得满脸通红,嗔骂道:“你敢说我母夜叉——”语气却温柔至极。 司马潮看司马浪的窘样,差点笑岔了气。 “老兄,我老婆托你照顾,哪天我发了,再向你要回来!” 常来怪腔怪调道。 旁边众人笑成一团,仿佛看庙会似地。 “再来!小兄弟,我兔费帮你照顾一个——” “是啊!我也愿意。” 人群中不时传出笑闹声。 司马潮发觉常来把眼神转向他,急急忙忙想走。 “别走!别走!作贼心虚啊!我就看你不顺眼,怎么和我老婆眉来眼去,想把我呕死啊?” “暖哟!怎么现在男男女女都不知害臊!”逗妞故意大惊小怪地叫道。 常来踞着脚尖,手扶在司马潮肩上,斜眼对他扮个鬼脸。 司马潮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! 常来佯装盛怒拖住真真,道:“这种心里根本没有我的老婆,少爷也不想要。” 真真被迫推至司马潮身边,羞惭得差点掉下泪。 惜惜抢道:“相公,我是你的娘子,以后我再也不发脾气,你不可以把我送人!” 常来本来觉得借惜虽刁蛮却也蛮可爱,但看到惜借如今痴情的模样,心中反而暗叫:糟了! 怜怜站在一旁,常来对阿奇使个眼色。 逗妞见此,心中不是滋味,抢先一步,对怜怜道:“小姑娘,老夫年逾半百尚未娶妻,我家财万贯,你就陪着老夫一起回去享福,答应我好吗?” 说着说着,逗妞就伸手想拉怜怜。 “不要!”怜怜吓得直躲。 “糟老头!你敢轻薄我老婆?”常来故意怒道。 “送我一个,多少银子你可以开价?” “这个留着自己用,你要这个如何?”常来指着借惜道。 “哇!相公你好没良心,怎么可以不要我!”惜惜猛跺脚,霎时间已哭成泪人儿。 常来软硬不吃的人,偏就怕见女人哭,看她一哭心就慌了,忙道:“不哭,不哭!” “嘻嘻!” “嗯!小丈夫:” 四周取笑声此起彼落。 “看什么?通通回家去!” 常来听别人寻他开心,生气得把四周围观的人赶散。 借惜对逗妞和阿奇不友善地斥道:“我家相公要你们走,没听到嘛?” 常来被借惜抓住,全身不自在,心中盘算要怎么才能摆脱惜惜开溜。 “惜惜,你们四姐妹一下子全嫁了,岳父大人没人照顾,我于心不忍,所以你先回家,等我哪天用八人大花轿来抬!”常来轻轻把惜借手推开。 怜怜道:“我也回去照顾爹,可是我不要你的花轿来抬。” 惜惜道:“什么时候来?” 常来对逗妞和阿奇呶呶嘴,道:“再说吧!”抄起地上的佛像,一溜烟三个人影全不见了:“好惊人的轻功!”司马浪想不道。 “这三个人是什么来历?”司马良想不透。 “哈哈!三弟!那小老头子是我们家的野丫头!”司马潮开怀道。 “啊!”毕家四姐妹不禁惊叫道。 这边的爱爱和惜惜脸上大变,大有怒火一燃即烧的趋势,只可惜那三人早已溜得不见人影了。 司马潮和司马浪觉得过意不去。 司马潮以抱歉口吻道:“逗妞和她新交的玩伴,恶作剧胡闹!” “难怪二哥不让我教训他们!”司马浪恍然大悟。 “家妹有得罪处,还望姑娘宽宏大量,别挂在心上!”司马潮有礼道。 “那小相公叫什么?”惜惜问道。 “逗妞管他叫常来。” “常来就是他,那另一个是阿奇喽?”司马浪只听过逗妞的事,今日第一次见到常来,没想到现在也和他们一起。 “司马公子是否到寒舍一坐?”真真道。 司马潮道:“我兄弟二人,尚有急事待办,他日一定登门拜访。” 真真和爱爱无语,一时再也想不出借口来挽留。 惜惜突然很不和善道:“常来和逗妞是什么关系?” 司马潮愣一愣笑道:“嗯!朋友嘛!好朋友!” “你妹妹逗妞也要嫁于常来?”惜惜等着司马潮的回话。 “逗妞还那么小,又不懂事,不过——长大后就不知道了!” 司马潮看着借借严肃的表情,奇怪地多盯了她两眼。 “惜惜!女孩家怎么——”真真一时不知怎么劝阻才好。 司马潮看真真局促,于是道,“逗妞和阿奇也很好,他们三人都在一起玩!” “我不管!我要去找常来!”惜惜不为所动道。 爱爱怒道:“惜惜!你找他做什么?” “他是我相公,常来把你们送给他们兄弟俩,我可没有!” 借惜理直气壮道。 真真和爱爱没料到惜惜会提这件事,一时窘得手足无措。 司马浪突然脱口道:“如果这是缘份,常来的交待,我们兄弟非常乐意照办!” 爱爱红着脸狠瞪了司马浪一眼。 司马潮和真真却一旁含情默默地相对。 *** 常来、阿奇、逗妞匆匆跑回杏花香。 张豪和桂花正好在后院谈话。 “大叔啊!常来这孩子怎么三天两头看不到人?”桂花有些抱怨他说。 张豪安抚道:“常来啊!这小鬼哪里关得住他,再加上阿奇和逗妞刚好有伴,七早八早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?” 桂花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说:“昨夜里,有人摸进小红房里,小红也不知怎么睡死,方老板人也不见了!” “哦!真有这事?老鸨准备怎么处理?”张豪想到三个小孩昨晚的行动鬼祟,心中已猜到八九分。 “反正方老板夜资也没少,老鸨不准院里的姑娘声张。”桂花道。 桂花疑惑道:“可是老鸨明明看见方老板一个人走出杏花香,根本没看见什么蒙面人!” “娘!说不定方老板是被他老婆揪回去的,当然是顾面子不愿声张。”常来插口道。 三个小孩什么时候,摸到后院来,二人都不知道,常来这一一突然插嘴,把桂花吓了一跳。 张豪满眼笑意,十分了解的盯着常来,常来故意佯装不知道。 “小声点!小心被老鸨听了捉去剥皮!”佳花紧张地制止。 “她敢!”逗妞插口道。 桂花看到眼前的小老头惊道:“常来!这小老头子是谁?” 阿奇笑出声道:“大娘,小老头子很可爱吧?” 逗妞故意装得老态十足,沙哑声音道:“叫老爹!” “你以为你是谁!” 常来说着伸手一把将逗妞的胡子扯下来。 “嗳哟!死常来!要死啦!好痛哟!” 逗妞左手捂着嘴巴,右手恨恨地想捶常来,眼泪在眼眶中打转。 阿奇不忍道:“常来,你真的把逗妞弄疼啦!” 常来十分不悦道:“喂!阿奇,我们是好兄弟,你怎么反而帮她?哼!逗妞又不是你老婆,别恶心啦!” 张豪和桂花看着逗妞的打扮,又听到常来一番话,笑得挺不起腰来。 逗妞被常来消遣,也不甘示弱地跑到桂花跟前,仰起小脸直:“大娘!你就要当婆婆了!常来已经有媳妇儿了!” “胡说!逗妞最长舌了!”常来又气又急道。 桂花狐疑地看着常来,等着听他的回答。 “娘!没那事,别——” 逗妞不让常来说完,即抢道:“大娘不信,阿奇可以作证,常来的老婆叫怜怜、惜惜。” 阿奇一直背着手,站在花丛边,忙道:“没错!” 常来冷哼一声道:“还说呢!我本来要送阿奇一个老婆,都是你坏的好事:” 逗妞神气十足地道:“阿奇他才不要!” 常来向阿奇问道:“阿奇,逗妞怎么会以为你不要讨老婆?” “我还真想讨个温柔的老婆呢!”阿奇有意无意地拿眼睛瞟向逗妞,好像在等逗妞回答。 逗妞急得跺脚,道:“不行,不行,你们四个都娶了老婆,那谁陪我玩?” 常来拍拍额头,苦笑道:“逗妞,好可怕的丫头,阿奇你被缠上的话,这辈子别想讨老婆啦!” 阿奇摇摇头,佯装痛苦道:“本公子真命苦,常来,本公子命你从今天起陪逗妞玩,我要去找一位美丽的夫人罗!” 常来作揖道:“公子!恕小的难从命!小的宁可去陪我的惜惜玩!” 逗妞撇撇嘴,不言不语地到一旁坐下。 桂花娇笑上前哄道:“别理他们,小小年纪只想讨老婆,没长进!告诉大娘,惜惜是谁?” 逗妞兴趣又来了,忙道:“常来叫惜惜是兔宝宝,惜惜好凶,可是对常来就不会,她都叫常来‘相公’呢!” 常来难得脸红,道:“嗳哟!谁是她相公,死缠活缠地,真烦!” 逗妞道:“你自己说是她的相公啊!” 逗妞走到常来面前,伸手刮刮常来的脸道:“羞羞!刚才还说宁可陪‘我的恰惜’玩呢!” “找打!”常来说着急急追打逗妞。 逗妞“咯咯”笑,连忙躲到桂花身后。 后院,打杂的人进出渐多。 “大娘!等常来生个小常来,你可就当奶奶唆!”阿奇故意取笑常来道。 常来一个箭步跑到阿奇身旁,咬牙地一字一字吐出,道:“你怎么老扯我后腿呀?” 阿奇嘻嘻笑道:“本公子想扯你后腿,可是你前辈子修来的造化哟!” 然后阿奇附在常来耳边说:“进进出出的人愈来愈多了,玉弥勒佛像可不能再藏在这儿啦!” “喔!我差点给忘了!” 张豪看见常来和阿奇神情有异,心里猜测这三个小孩一定有事,于是道:“桂花!我们到前厅看看,小红怎么样啦?” 张豪桂花一离开,阿奇与逗妞便替常来把风,常来迅速地将玉弥勒佛像拿入房内。 当夜常来将几件古董如数送回方老板的石室中。 方老板夜里偷偷到石室察看,发现每件古董果然原封不动地安放在原位,心中又惊又喜。 当天夜里。 在杏花香小红的房间里。 “小红,你知不知道,那天是谁押走我的?”方老板附在小红耳边问。 “不知道!” “真的不知道?” “不知道,就是不知道,那还有假的?” “怎么?你怀疑我?”小红翘起红嘟嘟的小嘴问道。 “不是啦?只是……” “只是什么?” “那些人拿走的东西,通通都送回来了,好奇怪!” “哼!人家不要也不行,你呀!你才是怪人!” “什么?你说我怪,那我就真的作怪给你看!” 罗帐内刹时响起一片呢喃的娇语,喘气声来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七章 清浅的溪流。 三个小孩的身影在溪边移动。 “阿奇!水才及膝深,淹不死你啦!你看脸都绿了!”说话的人正是逗妞。 “水流这么急,脚下不使点劲,”还真站不住呢!”阿奇声音有些微颤抖。 常来的声音从石后传来:“阿奇!这条小溪都快把你给吞了!我看你还是早点回侯府当小侯爷算了,探访什么民间疾苦——免啦!” 阿奇抗声道:“我可不是没能耐!北方除了京都一带外,其他大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、黄沙,哪像你们江南到处是山、是水。” “我在家时经常是马上马下,四处狩猎,论骑术我可是一流的哟!”阿奇得意地道。 “我从没骑过马,骑马好不好玩?”逗妞好奇地望着阿奇问道。 “才过瘾呢!骑在马背上,就像坐在云端。”阿奇思绪飘向大草原。 “逗妞!我带你回北京,亲自教你骑马,本世子的宝驹借你骑,你来不来?”阿奇期待逗妞点头。 “常来也一起去!”逗妞问道。 “当然可以!”阿奇高兴地答道。 “那我也带你们回神机宫,我教你操舟游泳抓兔!”逗妞天真道。 “常来!你躲在石头后面做什么?你听到我们的话没有?”逗妞扬声问道。 “别吵!”常来头也不抬道。 “我们偷偷过去,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?”阿奇悄声道。 逗妞转身要走,瞟见阿奇颤颤兢兢的紧张像,于是便走近阿奇,很自然地伸手牵住阿奇的手。 逗妞笑道:“胆小鬼,跟我来。” 常来这时已从大石头后走出,胸口湿了一大片,来到逗妞身后。 “嗳哟!羞羞!手牵手了!”常来对阿奇挤眉弄眼道。 逗妞理直气壮道:“江湖儿女何须拘礼!” 常来道:“那你怎么不也牵我的手呢?” 逗妞晃晃辫子,天真道:“好啊!” 说着翻起白嫩的小手,去拉常来的手。 常来恶作剧的笑容浮上嘴角,缓缓把手放在逗妞掌上。 “咦?”逗妞掌心传来湿湿冷冷的感觉。 逗妞把手移近眼前,甩开阿奇的手,道:“乌龟!怎么才巴掌大?” “唉!你怎么不会尖叫嘛!”常来好生失望。 阿奇盯着逗妞掌中一团黑压压的东西,道:“真是乌龟吗?快!快!让我摸摸:” 阿奇心中一急,脚底虚浮差点滑倒,常来赶紧扶他一把道:“大公子,别急!连乌龟也抢啊!” 阿奇欣喜道:“喔!好硬!怎么没脚?头呢?” 常来拍拍额头,道:“世子!北京连乌龟都没有吗?” “有啊!庙里的放生池就有,可是我从没碰过。”阿奇全神贯注地玩弄着乌龟。 逗妞走过来道:“常来,你们这儿的乌龟都这么小吗?” “小?那你又见过多大的?”常来没好气他说道。 “我们东海的海龟可以骑,也会吃人哟!”逗妞用手比划好大的圆圈。 常来和阿奇,惊讶地口合不拢道:“没骗人?” “谁骗你们!下次到长春岛,我就带你们去看。”逗妞不悦道。 “我的头伸出来啦!”阿奇兴奋叫道。 常来揶揄道:“哟!阿奇的头原来是藏在肚子里。” “我们比比看谁的乌龟爬得快!”逗妞提议道。 “哈!哈!” “阿奇是缩头乌龟!” “不能用推的!要让它自己爬。” “哈!哈!哈!” 缘溪上游忽传来一阵细碎异样的声音,夹杂在笑声中,好似兵刃的交锋声。 阿奇、常来和逗妞,笑声嘎然而止,静辨声音来源。 “在上游!” “打得很激烈!” 常来兴致勃勃道:“打得好!我们看热闹去。” 三个小孩身影在大石上几个起落,已接近声源。 常来一行三人,远远地躲在石后观察。 一场非常惨烈的杀戮,溪边横竖躺着十几具尸体,血迹斑斑。 处于败势的只残存二、三人,作最后的搏斗。 “我们快过去救人!”逗妞旭个急待就要跃出。 常来一把扯住逗妞,道:“你想送死啊!那十二人武功了得,而且一口气杀那么多人,没瞧见吗?” “侠义中人怎能见死不救?”逗妞不依叫道。 “别人死活干你屁事,你死了谁救你?”常来不以为然道。“你!”逗妞怒火中烧。 阿奇拍拍逗妞的肩膀,安抚道:“我们先静观其变,还不知他们为何在这里撕杀?而目前哪一方是好?哪一方是坏都不知道啊:” 说话当儿,几声惨叫,败势一方已被歼灭。 “如此勒尽杀绝,一定是坏人!”逗妞心中难过道。 人们通常是同情弱者的。 只见十二人中,一人从怀中取出红帕,上头赫然写着“伏神”字。 “伏神帮!”阿奇惊道。 “都是你们两个胆小鬼!”逗妞愤怒到极点。 常来恼羞成怒道:“少罗嗦!那十二人已走啦!” 十二道人影,已径往林子走去。 “跟上去!”阿奇急道。 三道小人影“飕”地也冲入林中。 进入林子,常来、逗妞和阿奇纵身上树。 一树跃过一树跟下去。 一炷香工夫,林中隐隐约约出现一座茅舍。 茅舍外有四人把守。 把守的四人,对走近的十二人抱拳鞠躬,十二人长排进入茅舍。 阿奇一行正准备靠近茅舍探探究竟。 林子另一端传来阵咳的脚步声。 三个衣衫华丽的人渐渐向茅舍走近。 领在前头是二十余岁的年轻人,长得粗犷、威严,气派十足。 “达延公子,请!” “嗯!” 年轻人正是达延公子。 三人依序进入茅舍。 “哦!莫非他就是达延罕的儿子?”阿奇忖道。 “达延罕是谁?”逗妞问道。 “这人我见过,据我所知是个胡人,现在又和伏神帮往来,真不是东西!”常来道。 阿奇深锁眉头道:“达延罕是蒙古霸主,拥有极强的兵力,而且野心勃勃,想入主中原,我爹终年镇守边关,就是为了抵御他的入侵。” 稍顿片刻,阿奇接道:“他的儿子既然在中原和伏神帮勾结,必定是阴谋不轨!” 常来和逗妞从来不想这种事情,但自阿奇的口述中,可知事情的严重性。 常来耸耸肩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——他们想害人?” 阿奇点点头,吐口气道:“而且是危害天下苍生。” 逗妞焦虑道:“那我们快点过去,听听他们的计划是什么?”逗妞说完,就要往茅舍跃近。 常来从后头抓住逗妞的手臂,道:“你这样鲁莽就跑过去,会败露行迹的!” 逗妞用力甩开常来,道:“我当然知道:我是想先过去制住门口那四个人。” 阿奇冲着逗妞和常来得意笑道:“看本公子的!” 话才离口,只见——四粒小石子由阿奇指间射出,火光一闪,无声无息地划过林子,茅舍前的四人颓然倒下,没有任何异状声响。 常来对阿奇翘起大拇指,道:“厉害!” 逗妞撅嘴道:“这是我们神机宫的乾坤定穴法。” 常来笑道:“可是神机宫的小公主,却没有这样的好本事!”“你——” 阿奇打断逗妞的话,道:“没时间拌嘴了,我们快靠近听听他们的阴谋。” 阿奇、常来、逗妞乘着风声响动,轻盈地来到茅舍后边,将眼睛凑到壁缝上看。只可惜他们几个背朝门外,能见的只有那达延罕的儿子。 黑煞尖锐的声音道:“无影鞭孙豹和郑幸生郑大侠,早已名满江湖,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。” 孙豹和郑幸生同时拱手作揖,道:“好说!好说!” 自煞沙哑的声音道:“达延公子果然了得,武林中一流高手都愿意为你效劳!” 逗妞“哦!”一声。 阿奇和常来同时以疑惑的眼光看着逗妞。 逗妞在地面上写着:伏神帮左右护法——黑白双煞。 阿奇点头示意明白。 常来盯着地上的一串字,只认得“伏神帮……黑白……” 反正他心中明白,这二人一定是伏神帮的重要角色。 “承蒙孙兄、郑兄看得起小弟,惭愧!惭愧!”说话的是达延公子。 沉寂片刻。 达延公子接道:“左右护法可将家父的诚意,转达给贵帮帮主?” 白煞沙哑声道:“怎敢怠慢!” “那贵帮主意下如何?” 白煞沙哑道:“关于——” 达延公子截口道:“本公子以为:目前佐助北侯朱老儿的少不了是江湖高人,而且这些人往往以名门正派自居。” “再说,贵帮的首敌‘神机宫’,更对那些自称名门正派者,具有左右之力,难道你我的敌人不相同吗?” 黑煞尖声道:“我伏神帮从不把神机宫放在眼里!” 孙豹忍不住冷声道:“据近日江湖传言,有三个娃儿快把伏神帮给闹翻啦!” 黑煞喝道:“一派胡言!” 阿奇、常来、逗妞听了心中大乐。 “孙豹,不得无礼!”达延公子道。 “是!少主。” 白煞喜怒未形于色道:“敝帮帮主想知道令尊的全盘计划如何?” “哈哈!” 达延公子笑道:“这简单!家父帐下一队大漠好手,化装成寻常百姓,已混入中原,近日就可到达金陵。” “同时敝国还有数批人马,正待命随时准备入关。” 白煞缓缓道:“贵国的行动果然迅速!” 达延公子欠欠身,神色凝重道:“当今武林名门正派,已有结合起来对付伏神帮的趋势,如果你我再不联手,反倒显得势孤了——” 黑煞尖声道:“其实本帮帮主旱有此意,只是……” 达延公子对郑幸生使个眼色。 郑幸生手捧木盒放在桌上,缓缓将其打开。 达延公子笑道:“家父知道沈帮主,有收集珍宝的嗜好,特命本公子代送这对夜明珠作为见面礼。” 双煞眼睛一亮。 黑煞不客气地将夜明珠收下,道:“黑煞代帮主收下,在此谢过!” 白煞道:“彼此能合作再好不过,我们帮主要的是武林霸主的宝座,而你们要的是江山,正是各取所需,哈!哈!” 阿奇恨得咬牙切齿骂道:“哼!狼狈为好!” 常来连忙打手势,要阿奇沉住气。 达延公子道:“距此最近的长寿门,暗助朱老儿已久,我想,不如先……” 黑煞朗声笑着截断达延公子的话道:“达延公子多虑了!”黑煞示意身后环侍的十二名大汉,居右首上前。 大汉上前抱拳道:“长寿门早已永远在江湖上消失了,在达延公子到达茅舍前,我兄弟十二人工好完成此项任务!” 白煞接道:“长寿门向来和伏神帮为敌。” 达延公子开怀大笑,道:“大快人心!大快人心!本公子说的没错,你我的敌人是共同的……” 转口又道:“下一个目标该是……金刀盟。” “可以!你我的人手可以配合无间。”黑煞道。 突然……白煞喝道:“躲在屋外的朋友,我们的事情已谈完,为何还不现身?” 阿奇、逗妞和常来暗叫不妙,正准备硬着头皮进去。 一个稚嫩的声音,道:“请本姑娘进来有何指教?” 茅舍门大开,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毕惜惜。 惜惜赶经林外,正巧看到达延公子一行,东张西望进入林内,好奇心顿起,于是一路跟下来。 惜惜的内力不高,行踪早已被较机警的白煞察觉。 常来听出是惜惜的声音,不禁大急眨眼向阿奇和逗妞求救。逗妞做出硬拼的动作。 阿奇拍拍常来的背,示意要他沉住气。 白煞发现门口的四名护卫全部倒下,不信地打量惜惜道:“姑娘好功夫,竟然无声无息地制住我四名手下!” 惜惜环顾周遭,现成的本事不捡多可惜,于是仰头昂然道:“怎么,你怕了吗?” 达延公子讪讪笑道:“姑娘怎么只管站在外头,不进来坐坐吗?” “本姑娘高兴站在这儿,你管得着吗?”惜惜口气颇不和善。“大胆!臭丫头,竟敢如此对我少主说话!”孙豹站出来斥喝一声。 惜借刚才听到他们说要对付神机宫,暗想:他们绝非善类,就打算教训教训他们。 没想到屋内人势汹汹,个个张牙舞斥,惜惜这下才发觉事态严重。 阿奇、逗妞和常来三人,逆着风势隐入林内。 孙豹逼出门外,喝道:“找死!” 惜惜右手迅速伸缩,“时琳淋”三朵鬓花朝孙豹头、腹、脚射出。 “叭”地一响,一条黑色软鞭,已封住鬓花的攻势,如黑蛇在空中舞动。 “叮!叮!叮!”三朵鬓花跌落在惜惜跟前。 “叭”一响,孙豹身子转了一圈,黑色软鞭回到孙豹腰间。孙豹皱着眉头,道:“说!‘干巧手’方情是你何人?” 惜惜心头一震,随即沾沾自喜,道:“正是家母。” “哦!江湖上二十年前盛传‘千巧手’委身一个赌徒,没想到女儿都这么大啦!”孙豹道。 惜惜弄不清孙豹此言用意何在,连道:“我上头还有三个姊姊呢!” 孙豹长声笑道:“方情倒愈活愈活回去了,敢情是侍候老公、生小孩,疏忽了练功,怎么你这手‘天女散花’威力尽失呢!” 孙豹初入江湖时,因暗恋方情,屡次纠缠,被她以“天女散花”绝招打败,所以记得特别清楚。 惜惜听到孙豹对母亲如此评击,十分不悦地喝斥道:“我娘在三年前就已仙逝,你居然还要侮蔑她!” 惜惜一提及娘,语未竟不自主地些许哽咽。 孙豹“哦”了一声,似乎兴致全没了。 这时十二名大汉,已鱼贯走出茅舍,各站一方,将借惜围在中间。 黑白双煞和达延公子、郑幸生,默默地站在门边观战。 黑煞尖声问道:“说!谁指使你来的?” 惜惜道:“指使我?笑话!” “那么你在屋外偷听的目的是什么?”郑幸生开口问道。 “好奇啊!你还好意思说,我就是看你们在林外偷偷摸摸的样子,姑娘我知道你们绝不是好东西,所以便跟进来瞧瞧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勾当。”惜惜不屑道。 被一个丫头盯上;竟然没察觉,是何等耻辱!达延公子全身燥热,恼羞成怒,示意属下将这丫头收拾掉! 在林中的阿奇、逗妞和常来,当十二名大汉围住惜惜时,已知惜惜身陷险境。 于是常来三人商讨,杀他个措手不及,救人为上策,绝不恋战。 当达延公子令下,黑白双煞点头示意,十二名大汉渐渐缩小包围。 蓦然——林中俯冲出三道人影,宛如苍鹰下冲之势,茅舍门前的人尚不及觉醒,那三条影子已冲入阵中。 剑光闪动,碎石齐飞。 黑白双煞、达延公子被逼得急急退入茅舍内。 十二名大汉闷叫连连,根本弄不清来者剑势和碎石方向。 孙豹的黑色软鞭,鞭花连连使出。 郑幸生的弯刀朝剑光猛砍。 几秒间,三条人影落地,倏忽又冲上天。 三道人影直飞入林中。 黑白双煞顿然醒悟情势不妙,欲冲出茅舍助战,那三条人影已然不见! 只见十二名大汉,衣衫划破无数,有的还渗着血丝,有些则布满青、紫、红的小斑点,十二人无一幸免。 “好快的剑法!”郑幸生惊道。 “妈的!何方门派?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!”孙豹张目怒道。达延公子这时才缓缓走出,道:“咦?那暴牙的丫头不见啦!” 白煞丧气哑声道:“这几人果然好功夫,被侵近到身边,竟然没察觉,甚至来不及阻止他们的退势,在我方才就凝神拼气的注意四周。” 黑煞讶声问道:“你知道还有其他人?” 白煞点头。 孙豹道:“不错!单凭那丫头的两三下本事,绝无法击倒门口的四名守卫,而且我们都没察觉!” 郑幸生道:“刚才是两个小子、一个丫头。” “莫非是司马逗、朱彦奇、和那个叫什么常来的?”白煞忖道。 黑煞不可置信道:“司马逗那死丫头,我跟她交过手,武功不过平平!” “可是她能从水牛庄的石洞中逃出,可就不能说是平平了!”白煞回想道。 达延公子道:“绝不是朱彦奇那小子,整日在侯府游手好闲,哪来一身绝顶功夫?” 白煞振振精神道:“先别想这事,我们计划现已泄露出去,只好将计划提前行动!” 达延公子道:“左护法所言甚是!” 常来抱着惜惜率先跃入林中,逗妞和阿奇紧跟在后。 借惜被突来的情况吓昏,紧紧抓住常来的衣襟。 常来略作停顿,看到逗妞和阿奇亦已安全抵达,才说道:“咱们先离开林子!” 飓飓风声划空,四人已来到溪旁的巨石后。 阿奇边疾驰,耳朵还仔细听着,注意身后是否有追兵。 惜惜在出林子时,己恢复知觉,也没弄清楚什么事,就开始嚷嚷:“放开我!放我下来!” 惜惜闭着眼睛,在常来怀中胡乱挣扎,常来火冒三丈,将惜惜往地上一掼。 常来恨恨骂道:“妈的!不知死活的臭娘们!” 惜惜因害怕,虽苏醒但抓住常来衣襟的手,却始终没有放松。 这一、掼,常来自己也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上。 “哦!”常来闷叫一声,狠狠地甩开惜惜的手。 惜惜觉得身子已落实,眼睛还没张走,嘴巴先开骂:“哪来的混蛋!竟然敢抱本姑娘?” “唰”一声,逗妞把长剑入鞘。 逗妞注意到常来闷吭脸色苍白,似乎很痛苦,紧张地跑过去,道:“常来?” 常来左臂在救惜惜时,匆忙间被郑幸生的弯刀划了一道,血水正缓缓的流出。 惜惜看到是常来抱她,脸上堆满甜蜜的笑容,道:“常来,原来是你救我呀!” “鬼才救你!”常来怒气冲冲。 “阿奇!快来!常来流血了!”逗妞急唤着正走过来的阿奇。 阿奇忙加快步子跑过来,道:“伤得怎样?后面没人追来!” 惜惜心疼道:“相公,你受伤啦!疼不疼?” “嗳哟!要死啦!你怎么比我还粗手粗脚!”常来被抓痛骂道。 逗妞不高兴道:“常来是被你捏疼的!” 阿奇拉住逗妞,说道:“惜惜姑娘,先将常来的伤口包扎好,我们赶快进城,帮他买刀伤药。” “我又不是纸糊的!小小伤口我还挺得住,走吧!” 四人一路往城里走去。 “逗妞!我只是受伤,又不是得了瘟疫,你干嘛离我那么远?”常来好奇问。 逗妞撅着嘴道:“你的娘子心眼大小呀!” 惜惜红着脸,想抢道:“你——乱——” 阿奇笑嘻嘻地截断惜惜的话,接道:“逗妞,提起娘子本公子想起自己还没有娘子,值得考虑哟!” 逗妞歪着头,似懂非懂地瞅着阿奇。 阿奇却若无奇事地朝逗妞直笑。 常来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快的感觉,只觉得阿奇在刹那间变得讨厌起来,对他有点不顺眼。 常来粗声粗气地对借惜道:“你不在家等我的花轿,到处乱跑,活像个野丫头,做什么?” 惜惜喏喏道:“人家想你嘛!” 阿奇突然正色道:“我们得阻止伏神帮和胡人联手作恶!”常来没信心地骂道:“妈的!他们人手多,个个武功都不弱,有什么办法应付呢?” “总会有法子的!”阿奇自语道。 “有啦!我们先回松风谷,找常叔和我哥哥啊!” 逗妞终于想到好计策,高兴得跳了起来! “好!今儿天色已晚,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,我一定要伏神帮的人,跪着叫我常来爷爷!” 常来又斗志高昂。 “常来!你受伤不轻,早些休息吧!”阿奇说道。 “常来,明天我也跟你们去。”惜惜抢道。 “烦死啦!”常来不耐烦道。 逗妞上前道:“惜借!松风谷是我大哥家,我带你去。” “真的?”惜惜高兴地上前拉住逗妞的手问。 逗妞点头道: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,我好困!你好好照顾常来吧!” 常来一夜都想着明天要如何修理伏神帮。 逗妞想着明天可以看到亲人了! 惜惜觉得逗妞已不再令人讨厌了。 阿奇却担心着:达延罕欲挥兵中原的消息,该如何传递回去?爹若得知消息,又将如何处理?夜深了!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,各自抱着心思沉入睡梦中,梦中的逗妞!还在想念着嘻胖呢! *** 松风谷清脆鸟语一片。 屋内的逗妞跪在椅子上,激动得比手划脚。 “哦?真有这回事?”司马澜边说边回头,以询问的眼光,望着沉默不语的常来。 逗妞把司马澜的脸别过来,猛人头道:“大哥,是真的!我没骗你!” 常来亦和道:“大哥!逗妞可没有唬人!” 司马澜缓缓道。 “我相信!我只是担忧武林浩劫又降临了!” 阿奇苦着脸道。 “不仅武林,如果达延罕野心得逞,连百姓的身家性命也难保,天下更将大乱!” 常来缓声道。 “公子不愧为宦门中人,处处以百姓为念,难得!难得!”阿奇不好意思地答道,“哪里!哪里!” 司马浪忍不住道:“还待在这儿穷蘑蹭,怎么救得了人?” “对啊!常大叔,你可有何对策?”常来急道。 “常来你别急呀:他们不是说过几天才行动吗?”惜惜插嘴道。 司马潮忧心道:“我怕他们的计划,已经展开了!” “不错,我刚在想:金刀盟完了,接下去应该是——尚义门,可是我担心他们兵分两路。”常丘沉着道。 “洁儿你留守松风谷,尽快把情况禀告宫主知道!” “你们三兄弟,先赶往金刀盟,如果已来不及,便火速赶到尚义门,我和逗妞他们先往尚义门。”常丘一口气把事情一一分配好。 逗妞抱怨道:“都是你!昨天在溪边怕死!伏神帮那群坏蛋,才会有那么多人。” 常来惊道:“逗妞!你有几条手臂?想一口气砍掉多少人?昨天的十二人阵,恐怕你都破不了,何况伏神帮并不止那十二人呀!” “逗妞!这节骨眼上,不是闹意气的时候!”阿奇制止逗妞和常来继续斗嘴。 “大叔!” “爹!” “我们先出发!”司马澜三兄弟己各自跨上马背。 常洁追出道:“多加小心!” “我们也该上路了!”常丘道。 “常叔:我们也骑马去好不好?”逗妞好羡慕三个哥哥的马上英姿。 “你不会骑,我们抄近路,脚程再加紧些,很快就可到达尚义门。”常丘道。 “好!我们快走!”阿奇催促道。 常来拉着惜惜,已先走在前头。 *** 神机三杰策马狂奔,午时未到,三人已赶至金陵城外百里的金刀盟总坛。 司马澜兄弟三人,在未入金刀盟总坛内之前,凭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,已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死寂。 马尚未停止,三人就匆匆跃下马。 只见大门敞开,门扇上沾着腥红的血迹尚未干。 “大哥,看来金刀盟已不妙!”司马潮低声道。 “这群狗养的家伙!果然提前行动,”司马浪骂道。 “提高警觉:伏神帮说不定还埋伏在暗处。” 司马澜机警地目扫四方。 神机三杰提气凝神,真力贯注在手中长剑。 三条人影轻闪;司马澜兄弟三人,已站在金刀盟总坛的前阶。 只见——横尸遍野,个个死状甚惨。 才跨人大厅,浓烈的血腥直叫人翻胃,司马澜三兄弟不禁闭气掩口。 厅堂地板己被鲜血染成一片腥红。 横竖泅血中,是无数衣衫凌乱不整的尸体。 “好狠!”司马浪忍不住低吼。 司马潮向前弯身,从一具尸体上,拾起红布一方,上头写着“伏”字。 “伏神帮下的手,没错!” “咦?金刀盟主。”司马澜道。 红布下一张死不瞑目的脸。 司马澜将金刀盟主双眼合上,兄弟三人在尸前抱拳道:“神机宫一定为死难的金刀盟兄弟报仇!” 三人在院内巡视一番,确定没有任何幸存者,才急急忙忙离开。 司马澜三兄弟策马南奔,往尚义门前进。 “伏神帮昨天连夜偷袭金刀盟,恐怕天刚亮已杀到尚义门了!”司马澜推断论。 “大哥推论甚是!金刀盟许多弟兄,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,便已成了刀下亡魂。”司马潮痛心道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八章 不错——天刚亮,尚义门正在练拳、拆招。 一名弟子匆匆跑入大厅,直至阴存义跟前。 尚义门虽非江湖中新露头角的门派,但因门人正大刚直,戒守门规,不轻易在江湖现身惹事,故在正派中颇受人推崇,但也不为邪派人中所喜。 阴存义为其创派人,一身武学十分扎实,更是一位嫉恶如仇、性子刚烈的好汉。 平日见伏神帮四处为恶,阴存义明白表示,与伏神帮势不两立。近日更接受抚宁侯之托,派出数十名弟子赴北方,参与捍卫疆土的大任。 阴存义见弟子屈膝行礼,摆摆手命他站起,问道:“上前说话,发生什么事?” 那弟子走上前两步,道:“启禀师父,刚才弟子看见,北方有一群人正朝尚义山庄前来。” 阴存义扬眉道:“可知是何方门派?” 那弟子道:“一时尚未弄清楚。” 阴存义道:“还有多久会到尚义山庄?” “大概一炷香的时间。” 阴存义道,“好!立刻查看来人是哪一门派。” “是!师父。”那弟子又行一礼,匆匆退下。 阴存义命令侍候一旁的小弟子道:“有请二位总教头到厅上来。” “是!”小弟子往后院去。 不一会工夫,小弟子领着两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进来。 “大哥!有急事?” 此二人是司徒登和蔡斌,自幼与阴存义同门学艺,阴存义自立尚义派,延请二人至此相助,在尚义门任总教头职务。 “坐!等一下!”阴存义指指椅子说。 “大哥!”秦斌眉头不展道。 阴存义摆摆手,示意他别说,道:“有一群人朝尚义山庄而来,我觉得事非寻常,必定来者不善!” 刚才那名弟子,气急败坏的跑进来。 阴存义打个手势,示意他别拘礼快说。 “师父,来的人是伏神帮!” 司徒登和蔡斌,从坐椅上弹了起来,同声道:“什么?伏神帮!” “果然没错!尚义门既表明与伏神帮势不两立,这场正面的撕杀是难免的。”阴存义胸有成竹道。 司徒登道:“也好!早点来我们也好早些为江湖铲奸除恶!” 蔡斌笑迈:“哈!哈!二哥真是快人快语!” 阴存义道:“二弟、三弟,你们先下去指示弟子们准备应战!” 伏神帮的来速极快,三人方下到习武厅前,己听到兵刃交锋的声音在前院响起。 “住手!”阴尚义喝道。 司徒登和蔡斌,分别站在阴存义两侧,由大厅走下来。 “哦!我以为是谁?原来是阴师父——”黑煞以尖锐且不敬的口吻道。 “黑煞别猖狂,这里可不是伏神帮,任由你右护法呼风唤雨!”司徒登道。 蔡斌双手高举,挥了两下,尚义山庄的瓦檐上站满了弓箭手。 白煞沙哑声平静道:“阴师父消息可真灵通——” 蔡斌道:“黑白双煞识相点,马上滚出尚义山庄,否则让你们血溅当场!” 黑煞尖声呵笑道:“呵!呵!这点小玩意儿,我黑白双煞可还不放在眼里!” 黑煞话才说完,“啊!”数声,瓦檐上传来连声惨叫。 众人举头向屋顶望去,只见——孙豹手中黑色软鞭疾挥,不断响起呼呼声。 黑色软鞭不偏不倚地绕在弓箭上,孙豹手下一使劲,软鞭便抽去弓箭飞出,疾速落在地面。 有些尚义派弟子惊觉,急忙护住弓箭,却连人带箭被扫了下来。 另一边郑幸生弯刀在手,招。奇特,劲道十足,一片霍霍刀光中,弓箭齐腰被砍断。 郑幸生毫不留情地双脚旋踢,尚义派弟子箭未发,已被连伤数人! 眼看优势已失,司徒登和蔡斌双脚一点,飞上屋顶,挡住孙豹和郑幸生的攻势。 “别光顾站着不动,难道对手会自己躺下吗?”司徒登道。“哈!哈!听到司徒教头的话吗?今天就要让尚义山庄夷为平地。”白煞下令。 黑白双煞很有默契地纵身到厅前,将阴存义夹在二人中间。整个情势的转变,竟只是眨眼间之事。 孙豹冷笑道:“司徒老儿,久违了!” 司徒登目光一抬道:“想不到堂堂无影鞭孙豹,竟也成了伏神帮呼来唤去的小厮!” 这儿毕竟是中原,达延哈鲁不便明目张胆行事,所以命孙豹和郑幸生率众,配合伏神帮行动。 孙豹不为所动,道:“多逞口舌无益!” 司徒登喝声方出,左右手缓缓举在胸前,凌空急挥,虎虎生风! 孙豹站在他对面,不敢稍存轻敌之念,右手在腰际一挥,身子凌空急旋,黑色软鞭如蛇般,直往司徒登双拳缠去。 司徒登骤见对方出手,双拳已感到一股甩不掉的缠劲逼来。司徒登忍不住道:“果然名不虚传!无怪乎人称‘无影鞭’,鞭技堪为江湖一绝。” “过奖!过奖!” 司徒侧身略闪,吸口气,力贯双拳,取上下之势,直捣对方要害。 孙豹在司徒登换招直攻时,亦感觉出软鞭攻势受阻,心中暗凛,道:“阁下武功可真精进不少!” 孙豹一语未尽,抖鞭向司徒登抽过来,“咻!咻!咻!”一连挥出三鞭:鞭鞭劲道逼人。 两人骤近骤退,胜负略见端倪。 司徒登拳力略缓。 孙豹突然软鞭急收,转刹那间,空中响起鞭花声。 孙豹使鞭“叭”地一响,已绕在司徒登双拳上。 司徒登大慌,极力想挣脱。 孙豹立刻运劲,身子猛往上腾,司徒登身子被凌空拖起。 孙豹暴喝一声“去!”,鞭随腕势横扫。 司徒登凌空的身子横飞出去,直撞在石柱上,滑颓在地,额头鲜血直喷,已不省人事。 庭院打斗声愈来愈激烈。 “大败‘汉北七怪’的郑幸生,名噪江湖后,居然也沦为伏神帮做恶的工具!”蔡斌道。 郑幸生不加辩驳,亦不为所动,冷哼道,“人各有志,快使出你的看家本领,咱们一见高下!” 郑幸生的弯刀在双手游动,灵活至极,却刀刀逼近蔡斌身上。 蔡斌双脚向右横走,方向不变,仍和郑幸生保持对待。 郑幸生和蔡斌集中真力在胸前的双拳和弯刀上。 两人皆全神贯注,如弓在弦上。 蔡斌向左缓缓跨上一步,郑幸生亦跟着向右举步。 两人一左一右横跨数步,仍然是对恃之势。 伏神帮和尚义门,各有一名弟子朝二人偷袭,蔡斌和郑幸生招式骤变。 两声惨叫,二人的情势却未改。 乘乱当儿,蔡斌运集全身功力,双手朝前推去。 郑幸生立时警觉无形的压力,双脚忽然一顿,手中弯刀方向改朝蔡斌腰际砍下。 蔡斌没想到郑幸生会舍命相拼,连连后退闪,反举向对手夭庭猛下。 谁知郑幸生砍腰竟是虚招,半空弯刀急转,直取蔡斌胸膛。 蔡斌一时收势不及,只得左拳挥击过去,身子未曾停下,极力避开当胸一刀,暗叫:“完了!” 此时,蔡斌无意间瞟见司徒登身子飞出去。 竟然在乎钧一发之际,不顾自己命危,放弃攻势,不要命地扑救司徒登。 郑幸生以为有诈,下手略显犹豫。 蔡斌因为这一突发状况,而幸免一死,弯刀当胸划过,虽不足取其性命,却也足令他昏死过去! 尚义门的弟子武功平乎,在伏神帮眼中,只是强身的把式。 尚义门弟子为数不少,大半的弟子,却已陷于伏神帮的十二人阵中。 眼看司徒登、蔡斌败阵,孙豹和郑幸生并无罢手之意,尚义门弟子尽管心急如焚,却无力相救。 孙豹软鞭眼看即将缠上司徒登头顶上。 郑幸生拉开架势,弯刀直逼蔡斌咽喉。 千钧一发之际,大门跃过两道婀娜的人影。 “手下留人!” 随着娇喝声,两位姑娘手底,同时射出六朵鬓花,分别攻向二人。 原来是毕真真、毕爱爱,因为毕惜惜留书出走,真真担心惜借安危,所以协同爱爱连夜追寻,却正好赶上这场撕杀。 郑幸生和孙豹,虽然急欲索取司徒登和蔡斌的性命,警觉可未稍减,两人皆发现袭击而来的鬓花。 郑幸生脚底一旋,正好迎上正面射来的鬓花,急忙舞起弯刀。 “叮叮叮”三声,三朵鬓花方向骤改,无力地坠落在地。 “叭”数鞭急抽,孙豹心知这三朵鬓花的劲道不容轻视,挡落已不及,所以运集功力,鞭未扫向鬓花。 “嘟!嘟!嘟!”鬓花横列檐间。 四人相对迎上前去。 爱爱指责道:“人已被你们伤成这样,竟然还要斩尽杀绝!” 孙豹不理会爱爱的指责,略挡一下郑幸生的身子。 孙豹冷言道:“又是方情的贱种!” “你骂谁?”爱爱气得嗓音尖叫了起来。 孙豹瞧也不瞧,自顾道:“玉皇老儿可真有眼,跑了一个,又送上两个!” “方情做了二十年的缩头乌龟,她恐怕没想到她女儿会自动上门送死!” 真真听到母亲的名字已大惊,再听这席话忍不住道:“你见过惜惜?” 爱爱一时没反应过来,听到真真的活豁然明白,道:“她怎样了?” 郑幸生不耐烦道:“少跟这两个死丫头罗嗦!” 说着说着,郑幸生和孙豹已相继拉开架势。 “母债女还,天经地义!”孙豹满意笑道。 郑幸生不屑道:“郑某倒想见识见识‘天女散花’的厉害!”话声方落,刀影、鞭声已朝真真、爱爱卷了过来。 真真和爱爱虽无江湖阅历,但知此战难免,对手更非等闲因此也毫不犹豫地全力相迎。 阴存义与黑白双煞缠斗正烈。 黑自双煞两人联手,已明显地占上风。 正在昔战之际,阴存义听到司徒登和蔡斌的惨叫声,眼看其命在旦夕,心中顿时大悲。 黑白双煞见机连连进击,“嘶”一声,阴存义臂上吃了黑煞一爪,五道鲜明的爪痕,渗出血来。 “躺下!” 此时正好真真和爱爱侵入,分散了黑白双煞的攻势。 阴存义见有人相救,精神略振,乘黑自双煞分神片刻之契机。 阴存义凝聚真力于双拳之上,猛然欺身向前,直取黑白双煞小腹。 黑自双煞暗讶,小腹为拳气所罩,毫不迟疑地抽身后退。 阴存义这招本是虚招,诱退黑白双煞后,自己急急在地上一滚,纵身跃起,已在丈外。 白煞冷笑一声,双掌齐起,掌起处划出二片掌影,疾如闪电,向阴存义急扑过来。 黑煞尖笑数声,双爪由内朝天划圆圈,同样一片爪影,和白煞相反方位,向阴存义攻抓而来。 阴存义亦不示弱,迅速起迎,在振拳之间,宛如浪翻波涌之势,双拳流转。 三人各使绝招相向。 阴存义向空连挥数拳,“呼呼”作响声中,已挡住只见掌影未见人影的白煞。 一个转身,如魑魅般的黑煞,向阴存义背后扑抓上来。 阴存义骤觉背后森寒一片,回攻已迟,只好运足真力于背后,硬生生地承下黑煞这爪。 随着爪声,阴存义背后衣服已被撕碎。 黑煞这一爪虽未伤中要害,阴存义仍觉背部一阵剧痛,身子忍不住向前倾。 白煞以极快速灵活的身法,连人带掌,结结实实击中阴存义的额头。 阴存义头猛闪,却无法完全避开这一掌,胸口热血逆行,口吐鲜血,两眼一黑,差点昏过去。 黑白双煞沉喝一声,掌爪瞬间夹攻上来。 阴存义已无力回避,心中暗叫:“吾命休矣:” 突然凌空飘下一人,以无比内力,双手接下黑白双煞的双掌双爪。 人影落地,内力外送,顿时将黑白双煞弹开数尺。 黑自双煞狼狈地稳住脚步,同时惊道:“无心先生!” 常丘缓缓将阴存义扶至石柱旁,让他倚柱而坐。 “不错!正是老夫!”常丘不急不徐道。 白煞略定神道:“神机宫果然不同凡响!” 一声娇喝:“大叔,这个丑八怪留给我!” 阿奇、逗妞、常来、惜惜紧随常丘,也跃入尚义山庄。 黑煞听到有人叫他丑八怪,怒气难忍,声音更形光锐,道:“又是你这丫头骗子!” 逗妞笑嘻嘻道:“你当我是你奶奶啊?” 常来故意大惊小怪道:“什么呀?逗妞,你孙子这么大了!”“找死!” 常丘身子轻闪,已挡在常来前头。 “咦!真真、爱爱,你们怎么也在这里?”惜惜高兴道。 另一边真真、爱爱与孙豹,郑幸生已对拆十多招。 真真和爱爱娇喘连连,孙豹和郑幸生却若无其事,神足气凝,下手愈来愈快。 这时有三匹飞马自远奔近的声音。 在惜惜发现她们二人之时。 孙豹手中软鞭,凌空“刷”地一鞭急似一鞭,真真急忙身子一矮,险象环生地避开数鞭。 爱爱见郑幸生弯刀砍来,已无顿处,突然急中生智,拼命以手中的发簪迎上弯刀。 借簪刀相击的片刻,爱爱脚底用劲,身子往郑幸生欺近,手中发簪劲道相形增加,阻挡郑幸生攻势。 掌握这转瞬间,再借弯刀之力,人已跃过郑幸生头顶,爱爱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。 真真、爱爱死里逃生,心中一横,腕势抖变,又中射出两支细小的绣花针。 两缕尖锋直袭孙豹、郑幸生眼珠。 孙豹、郑幸生早已预防,此乃“干巧手”绝招——“千巧飞绣”。 郑幸生冷笑道:“名动江湖的‘千巧飞绣’也不过尔尔!” 孙豹以惋借口吻道:“方情可要含羞九泉了!” 孙豹、郑幸生不慌不忙,鞭影、刀光一撩,绣花针之飞势已为所控。 常丘见状正想扑救,黑白双煞截住前后,双双展开攻势。 常丘无法抽身,忙喝道:“逗妞,赶快救人!” 逗妞、阿奇、常来,从来没想过更没见过,飞出去的暗器——绣花针,竟会折回反袭。 待听到常丘的提醒才发觉,局势已迟。 真真、爱爱从未涉足江湖,不料会有这种情况,大惊之下,双脚已微微发软。 可是,躲过绣花针,却无法躲过孙豹狠狠抽过来的一鞭,“叭”地一声,真真后背衣服绽开,一道紫黑的鞭痕露了出来。 爱爱既羞且气,在使性子时,绣花针己逼身而来。 爱爱惊叫,脚下拼命游走,仍躲不过“嘶嘶”二声,绣花针已射中右肩。 真真背部蚀骨之痛,惨叫一声,已跌趴在地,孙豹却不让她喘息,一鞭又袭来取其性命。 爱爱右肩一阵麻痛,手中发簪已落地,郑幸生的弯刀,已迎面砍来。 逗妞、阿奇、常来、惜惜,猛扑身抢救。 二道人影却赶在他们之前。 真真和爱爱在生死关键,同时被两个男子抱起,滚到一边,避开孙豹和郑幸生的攻击。 突然紧跟着一道人影,朝孙豹小腹喘来。 阿奇猛朝郑幸生小腿踢下,骂道:“欺负女孩!” “哥!”逗妞落地高兴得呼唤。“不错!这三人正是神机三杰。” “真真!真真!”司马潮抱着真真柔声轻唤。 在兵器交锋声中,竟然有这般柔语,真真“嘤”一声缓缓睁开双眼。 “司马公子!”真真轻唤一声,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滑下来。 真真和爱爱在母亲制止下,从未涉足江湖,今天却在转瞬间出入两次生死门。 “好可怕!”爱爱紧紧抱住司马浪,在他怀中哭出声来。 “爱爱!没事了!不要哭!”司马浪竟也轻声细语。 当司马澜三人跨进尚义山庄。司马潮和司马浪,见真真、爱爱命在旦夕,顾不得一切,就抢着向前搭救。 “真真、爱爱,你们不要紧吧?”惜惜跪在地上,担忧地望着两人。 “暖啊!有我二哥、三哥,救我二嫂、三嫂,怎么还会有事呢?”逗妞不理会紧张的情势,自顾打趣道。 “没错!大媒人在此——”常来趾高气扬他说。 司马澜不清楚此事,但见几个小孩可爱的模样,也被逗笑了! 阿奇挡着郑幸生,转头对司马澜挤挤眼,道:“大哥!你们都娶了,逗妞也急着要找婆家啦!” “谁说的?”逗妞顿足道。 “在这儿,岂容你们打情骂俏!”孙豹再度抖动黑色软鞭。 “惜惜,护住你姊姊!”司马潮令道。 司马潮和司马浪,迎上孙豹和郑幸生。 司马澜窜上前相助常丘。 尚义门弟子硬撑至此,已精疲力竭。 常来道:“该我们上!” 逗妞应道:“让我们联手破了这十二人阵!” 阿奇道:“本公子陪这群鞑子玩玩!” 阿奇一眼就看出伏神帮众魔中,夹有达延罕的手下。 这几番波折,伏神帮的优势尽去。 黑白双煞爪掌,已不是常丘对手,司马澜再度加入,情势更难控制。 白煞衡量片刻,见大势已去,扬声喝道:“伏神帮弟兄,退!”偌大的尚义山庄,死伤累累。 常丘运气为阴存义疗伤。 司马澜和逗妞二人,忙着为伤者包扎救治。 司马潮和司马浪,先安顿好真真、爱爱,才离身做其他事。 “没意思:没打两下就溜了!”逗妞手动,嘴也没停地嘟囔。“嗳!本公子还没拿下那群鞑子!”阿奇叹道。 “还说呢!常来少爷的筋骨生锈,想活动都找不到机会,好容易有了机会,偏又一下子就完了!”常来惋惜着道。 惜惜爱慕地望着常来道:“你们好像天神,武功真了得!” 常来有些窘假咳一声道:“没什么啦!” 尚义山庄的残局收拾好,阴存义已能开口说话。 司徒登、蔡斌伤势较重,己抬入后厢房疗养。 阴存义有气无力道:“大恩不言谢!尚义山庄今后任凭神机宫吩咐。” “江湖人管江湖事,伏神帮为恶多端,人人得而诛之,阴师父毋须挂心!”常丘安抚道。 司马澜道:“阴师父为尚义门多自保重,我们先行告辞了!” 一行匆匆离开尚义山庄,赶回松风谷。 一路行下来——惜惜直黏着常来,常来反倒扭怩不自在。 司马潮和司马浪,各自护着真真、爱爱,无暇他顾。 “常叔!我又丢两个哥哥了!”逗妞伤心道。 她感到两个哥哥不再像以前那么疼她了。 常丘明白逗妞的心眼,搂搂她道:“逗妞,应该说是——又多两位嫂子疼你啊!” 逗妞拍拍脑袋笑道:“对啊!我怎么没想到呢?大嫂反而比大哥还常陪我玩,那二嫂、三嫂一定也一样!” “还玩?准备嫁人啦!”常来说看躲到逗妞身旁。 “惜惜!本少爷求你,给我一点新鲜的空气好不好,路这么大,你却偏挤我,想闷死我啊!”常来大声怨道。 “阿奇怎么一路上都不对劲呢?”逗妞偷偷打量阿奇,悄声问常来道。 “想到了!”阿奇一路上时而沉思、时而喃喃自语,现在又突然拍掌叫道。 阿奇追上司马浪,拍了他肩,天真笑道:“咳!老兄,上次吃你的、睡你的,真让你破费啦!” 司马浪露齿笑道:“小侯爷!我还以为你早忘得十万八千里了!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恢复记忆。” 阿奇抱歉道:“怪不得我,上次你是一副乞丐模样,又没告诉我——你是谁?” “阿奇你跟我三哥嘀咕什么?”逗妞追上前问道。 “喔?我说——逗妞美得像仙女下凡!”阿奇故意清清喉咙道。 司马浪和阿奇互望一眼大笑。 逗妞在旁作势要生气挥拳,众人看了忍不住哄然而笑! 刚才紧张的情绪,早已荡然无存! ------------ 第二十九章 神机宫向来阳刚之气太盛,松风谷自然不在话下。 毕家三姊妹随同来到松风谷后,阳气锐减常洁觉得自在多了。 真真伤势较重,常洁为她上药后,和常丘、司马澜退出房间,其余一群人挤在这小小的房里。 “你们怎么会到尚义山庄的?”司马浪问道。 爱爱取出绣花针后己无大碍,道:“惜惜留书出走,我和真真放心不下所以追出来。” 常来不高兴谴责道:“看看你惹的祸!” 逗妞冲着常来道:“人家惜惜喜欢你,而且你也说要娶她,她对你一往情深,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?” 常来道:“阿奇,逗妞这句文制制的话,不知从哪儿体会来的?” 阿奇摇摇佯装失意,道:“别问我!绝不是我。” “喂!你们别闹了,听爱爱说下去。”惜惜喝道。 “常来听到没?你家娘子作声喽!”阿奇笑道。 爱爱偷瞧司马浪一眼,接口道:“半夜我和真真在破庙里,忽然听到外头人声嘈杂,偶而可以听到他们‘帮主’、‘伏神帮威风’……之类的话……” “虽然我娘严禁我们涉足江湖,但是江湖上的事我们大约知道一些,尤其‘伏神帮’为非作歹的事,我们也听人说过,所以就一路跟到尚义山庄。” 司马潮低头看着昏沉的真真,爱怜道:“初生之犊,不知江湖险恶!” 真真的伤势痊愈,司马潮准备送她们回去。 惜惜舍不得常来,依依难舍地道:“常来,休想甩掉我!”常来搔着头,道:“兔宝宝你真会缠人。” “男儿志在四方,你是乖娘子就要让我出去闯江湖,不可以绊住我啊!”惜惜的脸色大变,常来装作未见。 “你不烦我,我才喜欢你!” 常来自以为是的说了几篇大道理,借惜无奈只得回家。 见惜惜走了一段距离,常来突然大叫道:“兔宝宝,乖乖回家,别让我抬着花轿找不到新娘哦!” 逗妞刮着脸道:“羞!羞:一天到晚只想娶新娘!” 常来眯着眼睛,笑道:“逗妞,想不想当我的新娘?” 阿奇沉声道:“好大的胆子,竟敢调戏本公子的夫人!”举起手,装作愤怒地朝常来背上捶去。 逗妞难以言喻地,心底泛起一丝甜意,呶着嘴道:“大哥!要把阿奇舌头剪悼,看他还能不能说话损我?” 司马澜笑道:“阿奇,我家逗丫头除惹事本领外,其他就没绝活了。” 阿奇傻笑道:“没问题,本公子帮她摆平。” 常来做个呕吐状,道,“恶心!阿奇你真的比杏花香的嫖客还不知羞耻!” 屋内顿时一片凌乱的笑声。 一旁的常洁却笑不出来,眉头一皱,叹口气。 常洁上前将常来拉到一旁,温柔地道:“小兄弟,我有些话想告诉你,希望你听得入耳。” 常洁是常来第二个认识,不同于自小认识满身沾满便宜刺鼻的浓厚脂粉味的妓院姑娘。端庄文雅的常洁,在常来眼中有如仙女般,更引起常来对常洁的孺慕之情。 常洁单独对他说话,常来高兴得脸泛红光,道:“大嫂,有什么事尽管说,常来一定听你的!” “好孩子!”常洁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开口。 “常来,你是冷家唯一的后代,重振白衣门的重责也在你肩上,你责任很大——” 常来点点头。 “虽然你在杏花香长大,一言一行是免不了受其影响的,可是不能老将杏花香里的事挂在嘴边,唉:有些话要看场合说才适宜,有些话不能说的,就尽量少说:懂吗?”常洁怜惜的看着常来,不好说得大露骨。 常来似懂非懂猛点头道:“懂:杏花香的事,小孩不好讲。”“大嫂,你和常来说什么悄悄话?”逗妞跑过来拉住常诘问道:“我也要听!” 常来拉住逗妞道:“逗妞,你大嫂真好!” 常洁在旁笑了。 她一手拉着一个,三人同往内厅走去! 露重夜寒——常丘伫立在夜里已良久。 “宫主,您来迟喽!”常丘突然开口道。 “常老好耳力,哈!哈!”松林中传出浑厚的说话声,没有任何声息,林中走出一位白衣人。此人正是神机老人——司马长风。 司马长风手背在后头,凝步缓缓朝常丘走来,道:“太久未踏中原故土,我在金陵城里浏览一番。” 司马长风若有所思道:“今非昔比!” 常丘缓缓转过身,道:“江湖亦如此。” 二人就这样在夜风里,伫立倾谈。 天亮了,司马长风和常丘依然在谈,只是在屋里。 “如是说!沈鸣的势力已不可同日而语。”司马长风锁着眉头。 “不错,可是名门正派觉醒得不够快,沈鸣已经采取行动,一一瓦解阻碍他称霸武林的绊脚石。”常丘道。 “中原武林又将遭浩劫……”司马长风道。 逗妞在睡梦中,听到一声声好熟悉的声音,她以为是梦,闭紧双眼不敢张开,深怕梦醒后,一切跟着消失。 那亲切声音愈来愈真实,逗妞一个翻身呆坐在床上,细细倾听,肯定声音的真实性。 再真实不过,逗妞咬咬下唇,痛得差点哭出来,心里却雀跃不已。 逗妞跳下床,外衣未加靴未穿,匆匆夺门而出,深怕迟了些。那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逗妞方出房门,就拉开嗓门大叫:“爹!”然后低头猛冲,直冲到厅堂上,看到司马长风祥和地坐在圆桌旁,才松了一口司马长风听到爱女呼唤的声音,迅速把脸迎向发声处。 逗妞伫足在门边,双手揉揉眼睛一副傻呼呼、娇稚望着自己出神的模样,不由得心中一疼。 司马长风爱怜地轻唤道:“丫头,怎么啦?” 逗妞听了这句话,恍如由幻梦中醒来,喃喃叫道:“爹!爹!真的是爹呀!” “爹!”逗妞的声音夹着哽咽,扑向司马长风的怀抱里,双手搂着他的脖子。 司马长风眼角有点潮湿,手抚摸着逗妞的头发,一手不断的轻拍其背。 “爹!逗妞想死您了,您想不想我?”逗妞说着说着在司马长风的颊上猛亲。 逗妞这几声呼唤,所有的人几乎都被她吵醒了。 没多久,厅堂聚满了人。 司马浪假装吃醋地道:“逗妞,爹的脸颊快被你亲得陷下去了!” 逗妞环着司马长风的手更用力,道:“爹是我的,才不会陷下去。” “谁说爹是你的?”马澜笑道。 司马长风这下才故意正色道:“你想爹?偏又自己偷溜出来,那么久了,还不肯回家,说!该不该打?” “不该!”逗妞撒娇道。 阿奇和常来看到逗妞和司马长风亲热的模样,心中一阵怅然。 阿奇开始想念起京里的家,想起了母亲,也想父亲,更想起了老奶奶。还有那满口子曰、之乎也者的师傅。 常来从来也没有享受过父亲的呵护,现在心里除了想念娘外,另一个人就是张豪。 逗妞看到阿奇和常来的失意,连忙跳下司马长风的怀里,牵起司马长风的手,走到阿奇和常来面前。 “爹!他们是我在中原——生死之交!”逗妞道。 “嗯!爹全知道。”司马长风发觉逗妞长大了不少。 司马长风打量阿奇眉宇间的傲气,再瞧瞧常来身上一股顽皮性子,他喜欢这两个孩子。 “你是阿奇!” “你是常来!” “司马伯父,你怎么知道的?”阿奇和常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。 “我爹有很多好本事!”逗妞骄傲的说道。 “哈!哈!”常丘在背后笑了出来。 早饭过后,大家围在厅上闲聊,话题自然扯到伏神帮上。 “爹!为什么我一到江南,伏神帮的人就想抓我?”逗妞仰起小脸问道。 司马长风转头对道:“常来,你是白衣门人?” 常来木讷讷的点头,道:“我本名冷文远,我爹叫冷刚。”司马长风又对阿奇道:“老夫想印证一下你的功夫。” 不等阿奇反应,司马长风突然伸手,食指已点向阿奇肩胛骨与锁骨间的“肩井穴”。 这一指看似平淡地奇,却缓中带劲,手指未到,阿奇已觉“肩井穴”隐隐传来一阵电麻。 阿奇大惊,身形自然向左一侧,扭腰转身轻易地避开这一指。 司马长风立刻收手,双目炯炯有神,朗声长笑。 阿奇一脸茫然道:“大伯,阿奇做错什么?” 司马长风拍拍阿奇的背,道:“孩子,你已经学到全部的‘乾坤定穴法’。神机绝学有传了!” 常来大声道:“奇了,武林中传言,乾坤定穴法,是你家传绝学,怎么逗妞没学全,阿奇却学全了这点穴法。” 逗妞听了当然不高兴道:“谁要你多嘴,鸡公!” 阿奇拉住司马长风道:“司马伯父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告诉我好吗?” 司马长风点头允诺,朝常丘看了一眼,常丘亦对司马长风点点头。 三个小孩,三个黑头,立刻齐凑到司马长风跟前。 “……老夫年轻时,也就是逗妞的祖父司马邀尚在人世……” “家父和云兄弟的父亲云朋,本是世交好友,云朋临死前将儿子云中龙托付予我父亲。” “云中龙,就是西赌云大叔……我知道!”阿奇随口道。 “嘘!”常来嘘声禁止阿奇在说下去。 “他长得真英俊,文质彬彬的,又聪明,深得家父之宠爱。”司马长风说到这里,停下来歇口气。 “司马伯父说得对,云大叔长得真的像一个读书人,又斯文、又潇洒。”阿奇点头道。 常来吐吐舌头道:“很难想像他五官的位置!” 司马长风露出温柔的微笑,道:“他从小就订亲,并且他未婚妻也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。可惜长他五岁。” “哇!嫁给小丈夫呀!”逗妞不平的道。 常丘拍拍逗妞脑袋,笑道:“看你不平的模样!放心你爹不会让她……” 一旁司马澜豁然想通道:“爹!他那如花似玉的未婚妻,后来是不是成为我们的娘?” 司马长风幸福的点点头,道:“我和弱水早已两情相悦。”逗妞的娘本名沙弱水。 常来和阿奇的心里,却在为云中龙抱不平,因为他们二人己把云中龙当好友看,尤其是常来他那股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又冒出来了。常来道:“大叔真可怜,老婆被别人横刀夺走。” 司马长风指指常来鼻头道:“老夫可没横刀。” “对嘛!常来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爹?”逗妞不悦道。 司马浪插口道:“爹!这和‘乾坤定穴法’有何关系?” 司马长风和常丘互望一眼,两人同时严肃起来。 司马长风道:“你们可知神机宫——镇宫之宝——银剑和垂泪石吗?” “这……我们小时候曾听爹和常叔提过!”司马澜道。 逗妞摇摇头望着常洁道:“大嫂!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?”常洁搂搂逗妞道:“逗妞那时候大小不记得啦!” 司马澜道:“爹这两样宝物不是全遗失了吗?” 阿奇和常来同时惊叫:“遗失?” 常丘道:“十几年前遗失的,在老宫主时还在。” 司马长风忖道:“我和弱水的情意,很快为家父发觉,造成家父莫大的困扰。” “于是家父决定,将全套的‘乾坤定穴法’传授于中龙,在我和弱水感情快隐瞒不住时,家父将镇宫双宝其中之一的垂泪石赠于云中龙。” “爷爷好大方喔!”逗妞惊叹道。 常来道:“可是你爹抢了人家的媳妇。” 阿奇不解道:“可是大伯您还是会‘乾坤定穴法’啊?” “不错,家父在未做此项决定前,曾亲自传授我和常老这套定穴法。只此一次,但着重于攻击部分。” 常丘接口道:“因此对于全套的‘乾坤定穴法’我们虽概括有些认识,但只习了下半套的攻击部分,我们防身部分却无缘得到传授,只好自己揣摩习练成。” 阿奇道:“杨大叔似乎不这么认为,” “唉!神机宫如今是以神机剑法独步于武林,而非‘乾坤定穴法’。这是事实!”司马长风叹道。 阿奇道:“云大叔不知道吗?” “不知道,他在察觉弱水和我的感情时,便偷偷走了。” “心结难解!”常来道。 逗妞打常来道:“你怎么老帮别人说话?” 司马长风道:“常来说得没错!” 常来得意道:“你看,伯父夸我吧!” 阿奇觉得不对劲道:“不对!司马伯父在杨大叔也就是龙中云大叔教我之前,先有人教我‘听我放’,后来才知道是‘乾坤定穴法’的上半部。” “杨大叔?龙中云?云中龙?云中龙倒过来念,不就是……阿奇我没猜错,那教你全套‘乾坤定穴法’的人,是云中龙没错,另外一人,是不是长得脸像十六八少年,如果没猜错,那必定也是他化妆的,云兄弟的化妆技术是天下第一,不然就是癫癫老儿化妆的。” 神机三杰同声道:“怎么从未听说癫癫这人?” 常丘开心笑道:“癫癫老儿喜爱四处流浪居无定所,师父一日出游,适巧救了被打成重伤的癫癫。” “癫癫和师父十分投缘,因此师父让他和我们一起练功,大家相处极好,大概过了半年,一日他留书走了,从此我们就未曾再某面。” 常洁道:“爹!癫癫前辈信上怎么说?” 常丘道:“癫癫老儿倒是个十足怪人!信上说:“练武只求不挨打,于愿足矣!。” 厅上的人全笑了。 常来道:“这人真可爱!我喜欢!” 阿奇道:“还差你一点!不过你跟他很像!” 逗妞叫道:“爹!我最先问的问题,您还未告诉我为什么。”阿奇也道:“银剑怎么遗失的?” 常丘叹道:“垂泪石亦在我们手上丢失!” 司马浪道:“垂泪石不是在——” “其实这么多问题,就只为了发生一件事。”司马长风道。司马长风和常丘同时叹息,回想往事仍有余悸,亦深觉汗颜。 其余的人如坠五里迷雾,静静倾听司马长风道出这段武林大事。 原来——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一对疯邪师徒,生性残忍凶暴,酷好珍奇宝物更是收藏武器的狂热者。这种热爱,简直到疯狂的地步。 疯邪师徒为了宝物,不惜毁别人家灭别人门,下手之惨无人道,连老江湖观之亦寒透脊骨。 疯邪师徒,郭啸为师父,沈鸣为徒弟。 “昨天夜里,京封门被疯邪师徒灭门,听说没有一具全尸!好狠的手段。” “不是说金龙门门主的回龙刀也失落了吗?” “疯邪师徒目的就在回龙刀,不得手他们哪肯甘休!” “是啊!也没听说刘员外和江湖人物有何瓜葛、三天前一家五十几口无缘无故全给杀了,就只为了一尊碧玉观音:” “一个月不到,金龙门已经是第五件的惨案!” 四周说话的人,此起彼落的响起颤抖的惊讶声。 “疯邪师徒,倒是从江湖到官府全惹了!” “据说疯邪师徒功夫了得,已经化境浑然天成,打不败啦!”“可是,总不能任他们杀戮下去吧?” 疯邪师徒出现不到一个月,江湖已是腥风血雨,江湖人人心惶惶难安。 无论走到哪里,人人都在谈论着疯邪师徒的行为。 没多久,疯邪师徒向神机宫下挑战书,猖狂言明有不夺银剑、垂泪石誓不休。 在这同时也向白衣门下战书,不但要冷家传家金索剪,更要雪冷刚坏其夺寒龙珠之耻。这个缥缈谷阴寒之气太重,非常人所能进入,今天却一反常态,有三个人出现在谷中。 “冷门主可已想出疯邪师徒的来历?”司马长风看完励书后问。 常丘接过战书抬头道:“寒龙珠可是上国寺的镇寺之宝?”冷刚道:“无心先生果然见多识广。司马宫主,数年前寒龙珠事件,对方只是一个土豪劣绅,很难和疯邪师徒联想在一起——” 司马长风沉吟道:“江湖事难料,如果巧遇高人指点、传授,几年间足以让武功练成出神入化之境。” “目前唯一可信的推测,也只有这个解释。”冷刚忖道。 “没想到滇北天残帮的独门武功天残秘籍,竟也落到疯邪师徒的手中。”常丘忧心重重道。 “疯邪师徒同时对神机宫和白衣门下战书,莫非他们武功已登峰造极,才敢有恃无恐。”冷刚忖道。 “否则便是预设阴谋,即使如此!为了平息武林这场血腥,神机宫和白衣门必当全力以赴。”司马长风豪气万丈说。 “司马少宫主,侠士豪情!冷某佩服!”冷刚抱拳道。 “江湖舔血的生涯本如朝露,能如我等求得其所己无憾!”常丘仰望山巅而言。 司马长风、冷刚、常丘,三人英雄相识相借,朗声长笑气贯缥缈谷,谷中阴寒之气顿扫无踪。 松风谷中风声大作,相形神机宫的紧张气氛更驱逼人。 夜深,司马长风和常丘对着烛台互望。 “老哥!没有垂泪石的配合,这银剑的威力大损!”常丘缓缓道来。 司马长风点点头,道:“缺垂泪石我们的胜算不大,但神机宫无临阵退缩的道理。” 常丘笑道:“少宫主的脾气,我怎会不清楚呢?” “老弟!我们兄弟俩向来是没秘密,我把心中的话敞开对你说——明天送魂绝崖之约,如果我有任何不测,神机宫全仰仗你,弱水和三个人孩子烦你开导开导。”司马长风吐口气把话说完。 “少宫主——”常丘欲言又止。“明天之约我想同行!” 他心想,明天要会战沈鸣,实不宜讲这种不吉利的话。但不说又不行。 “老弟,以神机宫为重!”司马长风拍拍常丘的肩胛道。 “少宫主,澜儿虽小:但也足以当家主事,我们可以安心的赴约——” 司马长风笑道:“你是说我该让出少宫主之位?” “我想征求爹同意,准备把神机宫总舵移回东海的长春岛,毕竟长春岛是神机宫崛起的本源。”司马长风拿眼神征求常丘的意见。 “少宫主,深谋远虑,疯邪师徒的行动诡异难料。”常丘以佩服的口气道:“有此布局,预留退步,我们可以放心一战。” 司马长风开怀长笑道:“老弟当真了解老哥!哈哈!” 突地一司马长风和常丘互相交换个眼神。 常丘微微笑道:“云兄!久违了。” 一道人影轻飞入屋内,和司马长风、常丘分三角而坐,冷冷道:“少宫主、常总管,才几年不见武功已不同凡响。耳力也挺灵敏的。” 司马长风客气道:“进得了松风谷的自非凡人,而有如此身手的除云兄,不作第二人想!” “惭愧!惭愧!疏干练功倒让少宫主笑话啦!”来人仍然冷冷道。 常丘盯着那人的胡子瞧,道:“我们都被孩子追老,云兄倒是没多大改变。” 那人冷哼道:“人丑不敢有孩子,没料到反而有这好处!” “云兄弟今日回神机宫,总不会就为了算旧账吧?”司马长风已明显不愿在这话题上打转。 “不愧为少宫主,一针见血!” 那人说完话,毫不浪费时间从衣袖里取出一小珊瑚盒子,放在司马长风面前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神情俱变。 司马长风沉着声音道:“云兄弟的意思是——” “没别的,神机双宝原来就是成对运用。”那人的眼中敌意尽去。 常丘道:“多谢云兄!” 那人打断常丘的话,道:“我没有这么大方,只是不忍见疯邪师徒无人性的杀戮,罢了!” 那人眼中射出热切的期盼,道:“‘垂泪石’是‘乾坤定穴法’上半部的特殊利器,我相信你们俩的功力在我之上,不在我之下。” 一种温暖的情意,在空气中流荡。 司马长风深深注视那人,扯动嘴角道:“云兄弟!够了!明日我和常兄同赴约。” 那人迎上司马长风的目光,了解的注视了司马长风片刻,缓缓起身吐口气笑道:“后会有期!” 常丘方起立欲相送,这刹那间人影已消失不见。 司马长风闻风不动的看着小珊瑚盒。 “云兄弟!云中龙好兄弟,你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”又自语道:“明天!早早动身,我不忍看到弱水含泪的模样!”司马长风道。 “好!” “老弟!我们连要离妻别子都同年同日啊!”司马长风紧握拳头咬牙道。 “哈!哈!哈!” 司马长风转身入内,出来时手握一柄剑。 常丘把小珊瑚盒打开——十二粒如绿豆大的七彩石。 “垂泪石”是金陵雨花台下之雨花石精炼而成。 神机宫祖师爷在雨花台下,不眠不休寻访数月、终于寻获十五块蕴含天灵地秀气的雨花石。 这种雨花石,坚若磐石,硬若金钢。 在磨匠呕心沥血的琢磨下,一年后终于去芜存菁,露出十五粒核心,其中三粒质稍差,去而不取。 制暗器师父,是名满江湖的“妙手巧匠”赛鲁班将十二粒核心,放立鼎炉焙炼,夜夜伴炉而眠,七七四十九天后鼎内轰然巨响,大功告成。 十二粒绿豆大的七彩石,光彩夺目珍奇珠宝相形逊色,在场观石之神机弟子个个咋舌,赛鲁班更是激动得泪如雨下。 赛鲁班的泪水滴在石上,突然七彩石光芒内敛,化为神石,故名“垂泪石”。 而这“银剑”来历更是神奇。 长春岛东方海面,每天日出前皆可见一只背大若巨桌般的海龟,背驮着巨大珍珠蚌浮出海面,吸取晨露灵气,每当珍珠蚌缓缓张开蚌壳时,在旭日中迎着阳光,在海面上散发出万丈光芒。 当旭日完全跃出海面时,珍珠蚌缓缓合上,海龟再度沉回海底,一切复归平静,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。 每月十五、十六,海龟同样驮着珍珠蚌浮出海面,却不为人知。 神机宫开山祖师爷每日上崖边看这幕奇景,珍珠蚌的光芒愈来愈叫人逼视,最后竟幻成空灵之境般的祥和。 六年后一连几日清晨,祖师爷见不到那幕奇景,失落之感可想而知。 但他从未间断至崖上迎接日出,等待珍珠蚌的光芒。 三年后的某一天,旭日浮出海面的时刻,海龟竟然驮着珍珠蚌来到崖边。 海龟竟然抬头对祖师爷凝望,似乎作无言的邀请。 祖师爷的心情笔墨难以形容,不加思索的接受邀请,纵身往崖下跳。 当祖师爷轻盈地落在海龟背时,珍珠蚌缓缓打开,蚌内射出万道光芒,叫人目眩不已。 蚌内珠母并非将珍珠结成圆滚形。 它竟然形成一把若匕首的洁白利刃、光芒闪闪,如珍珠般的短剑。 祖师爷被光芒所扰,但觉胸口热血翻腾,鲜血冲口而出,吐落在短剑上。 刹那间,珍珠般的短剑,冒起一股清烟,剑身已通体透明,透明间还闪烁着生动的银色光芒,故名“涵银剑”。因“涵”字念起来拗口,平时皆以银剑称之。 司马长风缓慢将涵银剑拔出剑鞘。 常丘将十二粒垂泪石捧于掌上。 “光华依旧!”常丘叹道。 “明天就看神机宫双宝驱魔!”司马长风豪情万丈地道。 一弯残月斜挂西天,满天星斗放出黎明前最后的光芒,虫在草间低呜,倍增一份寂寥萧瑟。 这时,山谷中有两个人影在徘徊,似乎正在等人。 “少宫主!时辰已近。”常丘盯着来路道。 “嗯:冷门主该到了!”司马长风望着天际道。 原来司马长风和常丘在此等候冷刚,三人欲同赴送魂崖之约。 不多时,在微弱星月余辉下,一个迷蒙的身影迅速朝谷中走来。 “让二位久等了!”冷刚手拿金索剪抱拳道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的眼光,不约而同的被金索剪吸引。 只见金索剪闪着慑人的锐气,使人不禁肃然起敬。 “想必冷门主手中的金剪,就是江湖上盛名至极的‘金索剪’!”司马长风以敬肃的口吻道。 “正是!”冷刚道。 常丘倒抽一口气道:“好一把金索剪,闻名江湖的武器,今日始得一见!” 三人边说脚下未停的往山上去。 “金索剪乃在下祖父之挚友——云朔,特为白衣门所铸之剪,铸剪之人以身喂剪,终于铸成无坚不摧的金索剪。”冷刚沉稳道来。 常丘道:“以身喂剪!好个云前辈!” 司马长风道:“但凭金索剪之锐气,已是万夫莫敌,说它无坚不摧,倒也未言过其实。” “想必金索剪的精神通自铸剪者!”常丘问道。 “云前辈本是浩气干云之人,人剪通神,云前辈今当佑我,为武林开太平之日。”冷刚道:“我唯一的心愿,是在有生之日,能向云前辈的遗孤致上最大的谢意。” 三人的脚程极快,已到山顶,进入参天古树林,阴风愈来愈盛。 三人不语,但眼睛却鹰隼般朝密林机警的搜巡。 因为此处枝叶丛密,是隐蔽的好地方,如果疯邪师徒有任何狙击,这里就是最佳的地方。 司马长风、常丘、冷刚全身凝聚真力,随时有任何异动,就可一触即发。 三人跨足奔行,不一会儿光景,已出密林,出乎意料之外,林中竟无任何阻拦偷袭。 司马长风一行三人,已站在崖边,环顾四周,这三尺宽的崖缘地带前,就是深不可测的万丈山沟。 四周云雾迷漫,隔着山沟丈外之地,有一处绝顶,下窄上宽,隘隘可危的样子,绝顶边竖一石牌——送魂崖。 山风狂飘,脚底略不留神,随时可能跌落山沟。 冷刚三人互相取得默契,三条人影跃动,迅捷至极,三人已飞落在送魂崖。 绝崖上,岩石乱草丛立,崖四面峭壁如削,崖前则是层层叠蟑,东方云端晨曦正在扩张。 天大亮,更增添恐怖无助的感觉。 “哈!哈!哈!” 浑厚的笑声,似乎助使风更狂云翻涌。 没想到一个干瘪的黑老头,竟发出这无人可敌的内力。 司马长风三人自脚底升起一道寒意,可是脸上仍不动声色,十分镇定。 自黑老头身后,走出一个目露凶光,手持大刀的中年人,道:“好胆识,准时来等死!” 冷刚轻对司马长风道:“说话的就是沈鸣。” 常丘道:“那黑老头想必是郭啸。” 司马长风道:“冷门主,你能看出郭啸身上有罩门吗?” “看不出!”冷刚叹口气道。 常丘道:“难怪会在江湖上掀起血腥!” 从疯邪师徒出现后,五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紧张。 “可怜!武林两大门主,今天就要魂归黄泉!”黑老头的声音,振得人耳膜作痛。 不等司马长风三人回答,沈鸣以快速无比的起落,向冷刚扑砍过来。 沈呜口中吼道:“姓冷的,老子讨债来的!” 沈鸣抡着大刀,泛起强烈的阴气,刀身刻着一条随时会跃出的青龙。 “回龙刀!”冷刚猛提气,侧身避开这一刀道。 “识货!死在宝刀下,是你的造化!”沈鸣阴森森地笑道。 沈鸣身形才落足,突然“嗖!”一声刺空疾响,一对“鸳鸯袖箭”,由郭啸的袖口射出,向司马长风和常丘胸口疾射而去。 大敌当前,虽然沈鸣和冷刚在旁已经交手,可是司马长风和常丘仍将全副精神,贯注于郭啸的一举一动。 当郭啸的右手中指略抖动,司马长风和常丘已注意到,这是郭啸发动攻击的前奏。 “鸳鸯袖箭”射出,早在司马长风和常丘意料中,但“鸳鸯袖箭”来势太快,才出袖口,已逼近司马长风和常丘的胸口。 两人暗吃一惊,毫不犹豫地足尖一点,便腾身疾掠到五尺高的岩石上。 不可思议——“鸳鸯袖箭”宛如生了一对利眼般,紧随可马长风和常丘的掠势,攻向落足在五尺高岩石上的目标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的身影倏忽分开。 司马长风踏石借劲,凌空急走,在半空一个暴射,身子已飞至四丈以外之地。 常丘在空中几次翻滚,然后横射出去,和司马长风、郭啸成鼎足三脚落地。 “鸳鸯袖箭”分二路紧袭司马长风和常丘后心。 司马长风暴射之势骤停,脚尖才碰到草未,身子突然笔直地向后仰倒,身躯贴在草上,如箭离弦般往后急射。 常丘一个暴起,双掌凝集真力朝眼前岩石扑冲过去,突然双掌向前一送,击碎巨岩顶,借这反劲,人在半空回旋,以旋转陀螺之姿,反方向疾飞出去。 司马长风迅速从地弹立而起。 几秒间,司马长风和常丘已取得攻势,“鸳鸯袖箭”反而在他们前方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,掌握住袖箭回攻的刹那,双掌遥遥推出送出掌力。 丈外的郭啸,一直以掌力控制“鸳鸯袖箭”,突觉对方劲气如潮,压力如排山之势,于是连忙加重双掌功力。 “鸳鸯袖箭”骤停于半空,不停的抖动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突觉掌气太顺,“鸳鸯袖箭”一闪又回到郭啸袖内。 “神机宫武学,果非浪得虚名!”一番内力交战,黑老头竟能立刻开口说话,而且不喘不嘘。 “鸳鸯袖箭!”常丘皱眉道。 “哈哈!无心!果然非泛泛之辈。”郭啸狂笑道。 “小小袖箭在阁下手中,威力较在‘鸳鸯双客’手中强过千倍!” 不错,“鸳鸯袖箭”是疯邪师徒狙杀“鸳鸯双客”所夺之武器。 “好说!只怕不足与神机宫之涵银剑、垂泪石比拟!”郭啸无事般道。 “呛郎、呛郎”金戈交锋之声回响在云际。 沈呜身形微晃,劲贯回龙,使得刀耳不住抖动,奇招猛出四面八方,向冷刚猛砍袭。 刀刀挥下不容冷刚有退步余地,一股森寒刀气,直砭冷刚肌骨。 冷刚心知沈鸣今日武功已非昔比。但仍然舞剪应敌,不为对手的猛攻所扰。 沈鸣自始就采取主动快攻,回龙刀和金索剪交锋既分,因为他实在不敢低估金索剪的威力。 冷刚同样暗暗吃惊,回龙刀果然非比寻常,几次交手,竟毫厘未伤。 二人飞快的思索,出手亦愈来愈快,倏合倏分,只见两道人影缠绕难解! 陡地暴起二道光柱,一团青光,一团红光。 青光、红光迸触,尖锐的金鸣大作,不时迸出火花。 这是冷刚和沈鸣凌空换招交手,已过五十招,两人身子迅如闪电,向上直升,双双化入刀光、剪光中。 郭啸豹眼圆睁,披散的长发在真气鼓动下,根根张牙舞爪,横竖在狂风中。 司马长风双眼中,闪烁出奇亮凌芒,令人不敢逼视,脚下所踩之地,已明显陷下两个脚印。 常丘额头泛光,身穿的衣衫胀满真气,和着狂风簌簌作响。 三人的神态可看出,内力都已运集,武林中绝世高手正预备作惊人的拼斗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并排而立。 须臾,郭啸开始向在右蠕动,司马长风俩人步伐一致,亦缓慢沉重地向右跨步。 三人同时收步对面凝立,距离仍保持五尺远。 然后郭啸缓缓将掌势提至胸间,不动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同时拔剑,“刷刷”两声,剑竖立于鼻梁前,气集于剑身伺机出剑。 此刻白日为云所蔽,云雾向送魂顶笼罩而来,雾重,但场中气氛更形凝重。 冷刚和沈鸣正在酣斗中。 突然,郭啸双臂起阵暴响,全身骨骼暴声接连而起,猛听他如洪钟般大喝声,双掌一翻,右掌左拳,迅猛骇人的贯力应声推出。 顿时,随掌拳的劲气,云雾疯狂地翻涌,劲气直对司马长风和常丘心窝而来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剑招划一,同时翻腕亮剑,双足顿地,天摇地动,推剑迎上。 剑推出如晴天霹雳般,当空划过两道闪电,剑身扫过之处,云雾骤分。 “嘶!嘶!”二声,穿透云层。 司马长风剑尖抵拳,常丘剑尖抵拳,白烟两道由其间冒起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猛然撤回双剑,左掌一翻送出。 郭啸拳掌忽收倏出,己改为双掌。“嘭嘭”二声,如干雷由地轰响,四掌己然接实。 三人四掌,真力绵绵输于掌间,三人脚下之石纷纷碎裂。 蓦然——司马长风掌势倏收,一个翻腾,跃郭啸头顶而过,长剑“嗖!嗖!”迅如擎雷,人未落地,已凌空发剑,“神机剑法”朝郭啸后心攻来。 剑抵郭啸后心,剑气似乎刹那间化为乌有,连布衣都无法刺破。 “哈哈哈!”郭啸纵声长笑,全身一抖,真力四发,将常丘的掌、司马长风的剑同时震开。 笑声未完,司马长风和常丘身形方落实,忽地又起,身形互叠,司马常风上常丘下。他二人剑人一体直取郭啸咽喉和小腹。 出乎意料地,郭啸竟毫不闪躲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之剑,刺入郭啸的咽喉、小腹,宛如插入棉絮,软而无底。 双剑皆受制于郭啸之喉间、腹部。 司马长风双脚向上翻卷,朝郭啸脑门喘。 常丘同样一个卷身朝郭啸胸口蹬来。 如击铜墙铁壁,司马长风和常丘双脚一麻,人剑同时反弹出丈外才停。 郭啸若无其事地桀桀怪笑,司马长风和常丘略喘,不信地互望一眼:“找不到罩门!” 司马长风和常丘将剑置于一旁,“涵银剑”出鞘,“垂泪石”在握。 只见银光四泄,彩光丰润,郭啸生平从未见过透明之剑,敛光之石,不禁目瞪口呆,贪恋之色形之于表。 “情愿将二宝双手奉上了吗?”郭啸一步步逼近,眼珠都快掉出来。 “涵银出,神鬼哭,彩石飞,泪双垂。”是江湖中人为“神机二宝”神奇威力编的诗。然而,一个武功己臻炉火纯青之境的人,其罩门之隐密,恐非对方在短时间所能寻出。 而“涵银剑”却能在交手时,引导对方真气,自然露出罩门,“垂泪石”则是无坚不摧,更能寻出气门,伺机而出,破其功力,但双宝却须有高深功力配合,才能臻最完美之境击败敌人。 内功愈深湛之人,愈能和“涵银剑”、垂泪石”神灵相通。 司马长风不等郭啸欺近,“涵银剑”挟内劲疾吐,有如匹练,朝郭啸卷里而来。 常丘在外围,配合“涵银剑”之势,以“乾坤点穴法”之“六十四点穴法”移动位置。 郭啸武功虽高,但却感觉随“涵银剑”之劲气,促使他真气浮动,当下不敢大意,连忙聚神相抵,尽量护住耳下之罩门。 郭啸双掌急速击出,主动攻击司马长风,借以混乱常丘的观察及垂泪石的感应。 可是就在郭啸乱神刹那,两粒垂泪石已感应,常丘以“乾坤点穴法”,运集八成功力,将其自掌中送出。 “垂泪石”直追郭啸双耳后方而来。 由于郭啸内力太深湛,一经察觉,忙护住罩门,略干扰“垂泪石”之势。 但“垂泪石”绝无虚发,这次同样击中目标,只是在突破障碍,功力耗损较多,威力自然减弱。 郭啸只觉神浮心悸,心知不妙,真气涣散,己有部分走岔,为“涵银剑”所消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真力耗损亦颇厉害。 “啊!” “啊!” 刺破天宇的两声惊吼。 火光四迸,“送魂崖顶”整个一阵晃动。 冷刚和沈鸣决战数百回合,回龙刀和金索剪,再也无法闪避,正面交锋,顿时风云变色。 冷刚和沈鸣双双立在绝崖最高之奇岩上,豁上毕生功力,作殊死战。 这边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,皆略分了神。 郭啸嘴角泛起邪笑,“鸳鸯袖箭”倏忽射出,去势绝快,猛朝冷刚咽喉袭近。 冷刚即使察知袖箭偷袭,亦无能分力自救。 司马长风眼看大势犹豫不得,收手“涵银剑”势,连几个暴起身子直射,向前追阻“鸳鸯袖箭”。 常丘见冷刚生死在转瞬间,不待“垂泪石”回掌,亦上前扑救。 郭啸一时身轻,快导真气入脉,用上全身功力冲出,朝冷刚和沈鸣所立之奇石狂击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两个如箭射,已凭空击碎“鸳鸯袖箭”,心中悬石方落,身子正下飘。只见“轰”地震天一声暴响,奇石粉碎,碎石四射,司马长风和常丘凌空的身子闪躲不及,踉跄滚跌下来。 冷刚和沈鸣僵持已久,胜利才略见端倪,“金索剪”贯注冷刚毕生真力而金光闪闪。 回龙刀由青转泛紫气,“咔!”地一声,已被“金索剪”绞缺一角。 这时冷刚和沈呜,两脚踩虚,重心顿失,四面飞沙走石,心中大惊。 冷刚猛觉四脚冰冷,真气齐攻胸口,身子坠落时,口中已鲜血狂喷,金索剪、回龙刀皆脱手而出。 沈鸣在交手时处下风,真气受制于冷刚,现在反而得福,只觉全身要炸,眼冒金星。 郭啸趁势抓过三宝——“垂泪石”、“金索剪”、“回龙刀”,并趁司马长风心乱之时,出其不意,夺过涵银剑。 昏慌中,司马长风、常丘抢身搭救冷刚,冷刚已不醒人事,常丘运气救急。 沈鸣跌的痛人心肺,却神智清楚。 这一切皆是片刻间所发生的事。 “送魂绝崖”稀哩哗啦声响天宇,真正是天摇地动,很明显地,“送魂绝崖”已迅速在崩塌中。 个个脸色骤变,只有郭啸疯狂般得意长笑,道:“哈!哈哈!我乃天圣,世间珍宝尽在我怀!哈哈!武林至尊武林至尊舍我其谁?” 仓猝间——“老弟,带冷门主快走!”司马长风威严十足命道,不容常丘反驳。 话未说完,司马长风身子急掠而起,没命地追赶沈鸣和郭啸。 “少宫主!”常丘惊呼出口沈鸣发觉郭啸夺其回龙刀,便扑身夺郭啸手中四宝。 “老不死的!你‘洗髓丹’不给我,还敢夺我宝刀!”沈鸣已扑至崖边,抓缠着郭啸,似乎都疯了般。 司马长风上前朝沈鸣背上拍击一掌,沈鸣椎心痛得往旁滚开,回龙刀已失去。 司马长风探手欲夺回三宝,郭啸却抱着三宝,纵身顺着崖缝中逃走,啸声回荡在层层山峦间。 司马长风眼见“涵银剑”、“垂泪石”俱失,不禁呆愣在场。沈鸣心知双拳难敌四手,连忙提刀飞跃出“送魂绝崖”,逃入密林中。 裂碎石块正往谷沟,山峦飞陷,浓烟随飙风卷涌四起。 常丘见冷刚脉搏略定,收住内力,喊道:“少宫主!请为神机宫保重!快走,山崖又崩裂了!” 司马长风听到浓烟中,常丘的呼唤,方回过神来。 常丘抱起冷刚,和司马长风双足点地,跃出绝崖。 他们脚才离地面,“轰隆!轰隆!”数声,绝崖已颓然崩裂,浓烟涌起一股硫磺刺鼻。 常丘、司马长风及悠悠醒来的冷刚,坐倒在峭壁上,魂飞魄散的盯着茫茫山谷,己无“送魂绝崖”之迹。 屋内寂静无声,只有每人浊重的呼吸声。 “好可怕!”逗妞双手捂脸惊叫,打破死寂的一切。 常洁搂住已紧张得无法出声的逗妞,嘘了一口气。 司马长风和常丘,仿佛又历劫一次,双眼神彩顿失。 三杰和阿奇手紧紧抓在一起。 常来全神贯注地听有关自己未曾谋面父亲的事迹,心中一阵热血翻涌。他为自己父亲感到骄傲! 司马长风最先恢复镇定,道:“逗儿,吓到啦?” 屋内的气氛缓和不少。 “爹,那三件宝贝就这样不见了?”司马澜毕竟年长些,情绪较能控制。 “哎!我和常老曾多次寻求,再也不见踪迹!”司马长风叹口气道。 常来自言自语道:“今天我总算彻底明白,白衣门和伏神帮的恩怨!” “爹,您老人家对沈鸣出掌时,下手很重吗?”司马潮问道:“那时我心中,只存着‘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’的信念,你说重不重?”司马长风道。 “孩儿推测:爹的一掌在沈鸣身上,一定留下残疾,所以他才恨神机宫入骨!”司马潮思索着道。 司马长风道:“送魂崖一战归来,神机镇宫双宝,在我这代手中失落,爹万念俱灰,不久便退出中原武林,回到东海长春岛,但爹这几年仍想再扬威中原,无非是想借此引出郭啸,若他未死,必然不肯眼见武林第一高手的头衔,落入我的手。” 常丘一直沉思,到此刻才开口道:“据江湖传言,沈鸣负伤逃下山,逃回自己巢穴练功疗伤。” “我知道啦!” 逗妞、阿奇、常来不约而同地叫出来! “我先说!”阿奇道。 逗妞和常来在旁不甘心地作鬼脸。 “沈鸣现今外号‘自发翁’是一头银灰发,而这头白发,一定是练功所致!”阿奇神气道。 常丘含笑道:“公子,果然聪慧过人:” 阿奇不好意道:“还好啦!” “哪算过人?我也知道。”常来不服道。 “这不算什么!我还知道一点——”逗妞故意卖关子道。 “什么?”常来问。 “沈鸣现在是个驼子,一定是爹所赐!”逗妞非常骄傲他说。“这算什么!你见过沈王八。我又没见过!”常来不平道。 “唉!”司马长风叹口气。 接着道:“冷门主在送魂绝崖一役后,便将白衣门解散,隐居汉水,一为近漠北,易取得疗伤用之仙人掌花实,二为暂避祸,未料在十多年前,还是遭下灭门之祸!” “我非把那龟孙子抓来剁了!”常来恨得热血冲顶。 “伏神帮势力如此之大,我真替我爹担心!”阿奇脸上的笑容尽失。 常洁安抚道:“小侯爷,别担心!令尊之武功亦颇高呢!”“达延罕和伏神帮勾结,我爹被人内外夹攻而不知,已犯兵家大忌,只怕有危险!”阿奇仰头看着四周的人。 “这简单!阿奇你写封信,我派个手下快马加鞭,帮你把信送到抚宁侯府。”司马浪拍拍阿奇肩膀道。 阿奇笑得开心,道:“老兄,多谢啦!” “别客气,自己人嘛!” “啊哈——阿奇,自己人是什么意思,你知道吗?”常来忽然怪声怪气地道。 司马浪和阿奇一怔,随即会过意来! 一旁的逗妞,却犹不解地问道:“自己人?为什么是自己人?”司马浪、阿奇、常来却瞅着她瞧,口中低笑着。 逗妞看三人神情有异,再想,不觉脸一红,猛一跺脚跑掉了,身后的三人早已哈哈大笑出声了。 “司马伯父,那云大叔呢?”常来意犹未尽的问。 “云兄弟,自离开神机宫后,就流连于酒楼赌场,切断一切和神机宫的联系,听说后来被一位隐居赌场中的江湖高人看中,收为徒,传了一身武技,赌技。我唯一的一次再见过他,是在华山顶中秋夜比武,但那夜他的眼中露出来的神色是从没见过我,也不认识我,对我是淡淡的招呼,几句寒暄,真的是陌路人呀!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章 足足花了两个多月,古笑非才解开古阵阵法,这个古阵法不知何年,为前人所布下的阵,因地处深山,一直无人发掘,不解此阵,无法通过到火口。这期间,巴定等人不知往返山下补给采办多少次货品。 云山,是当年“送魂崖”崩裂后,地壳变动,分后而合,所残存的部分,火口正位于古阵之后,一穿过古阵之后,古笑非和谷坚绕至人口后方,赫然发现奇异灵光和一尊白骨。 “古头儿!散出奇光的是什么?”谷坚倒抽一口气问道。“好个痴疯之人,至此仍拥着这三件神兵利器不放。”古笑非的眼力比谷坚强太多。 “神兵利器!古头儿!真的被你说中,只是火大烈恐怕无法取得。”谷坚两眼泛光。 古笑非冷哼一声,不再多言。 古笑非运集全身功力,全身笼上一袭无形护罩,双脚急速移闪,身子快速旋转朝火口欺近。 “咦!”谷坚惊声未敛。 古笑非如旋风般已近人口,“劈叭”数声,一股焦臭味传来。一团黑色身影转回原处。 “哈哈!”谷坚忍不住笑出声。 只见——古笑非一脸黑,须髯、头发未卷曲。 “要命!”古笑非低吼一声,将手中兵器拿至眼前品判。 这三件兵器就是当年同郭啸坠落山谷的——“涵银剑”、“垂泪石”、“金索剪”。 “哇!简直非人间所有,这般灵透光华!”谷坚欢呼忘情地上前抚摸。 “呼!呼!”狂风声回响在洞中,风势已渐增,无数火花吹得四处飞窜。 “我们得快点离开!否则会葬身火窟。”古笑非道。 古笑非顺手将一小墨色瓶子揣入怀中,拿起三件兵器,往洞口去。 “风势愈来愈大,古头儿不知怎么了?”梁云焦急道。 “应该没事才对!”齐行道。 曾立抓着岩壁道:“急死人!” 风口传来“当!当!”之敲击声。 晋贸高兴道:“出来了!” “你们在这儿等着,我过去接应!”齐行道。 齐行匍匐至风口,只觉无数光芒在眼前闪动,惊喜道:“宝物取出来了!” 后头听到这声惊呼,精神为之一振。 “退到一旁!”古笑非吼道。 古笑非和谷坚出洞,因有山风的助势快得多,但由于二人阻住风口,使得洞内“呼”声大作,整座山似不住的摇晃,实在叫人心惊胆颤。 爬出洞口——“古头儿,你真神!竟然算得这么准!”巴定欢呼道。 “这柄剑真是我生平仅见——通体透明!” “你看!这金色比纯金色还美!” “侯爷宝库的宝石,没有比这小珠子动人的!” “这可是大功一件,回去侯爷的赏一定不少。” 古笑非冷冷看谷坚一眼道:“那倒未必!” “什么意思?”曾立不悦道。 梁云道:“护送这些宝物神器回府,只怕路上波折多!” “没错,大伙心里有个底,上路吧!”古笑非提着布袋,领头往山下去。 谷坚落在最后,和众人保持一段距离,趁大伙艰苦下山,无暇他顾,他突然朝烈阳发出一枚亮晃晃的铜片。 古笑非瞥见恨恨地骂了声:“该死!” “古头儿怎么了?” “该喝辟毒酒了。” 七人回至密林,几乎是精疲力竭,身上的“辟毒酒”所剩不多,已不能再耽误时间了。 略作小憩后,匆匆赶路。 谷坚的暗号——铜片——终于被佟贤善手下发现,飞鸽传讯,金陵云山的路上,凭添多少携刀带剑的武林人士,佟贤善亲至云山了。 佟贤善得知古笑非领人要取主,于是带领手下赶至密林,准备狙击抢夺。 伍台令道:“小土,带领几名兄弟,进林子探探。” “是!” 小上领四名弟兄进入密林。 不一会儿,五人闷哼哼地爬出来,脸色呈紫不久便气绝而亡。 “啊!好烈的毒!” 手下全吓得腿软,可是佟贤善仍命人涉险。 大伙不敢抗命,续有三批人进入,同样的情况而出,佟贤善只得放弃。 “布下天罗地网,一个也不可放过!”伍台命手下在林外鹄候。 夕阳西斜——林中终于传出人声。 “终于可以离开这种鬼地方!”曾立道。 “一路上就只听你唠叨个没完!”晋贸不耐烦道。 “提高警觉!出了林子,我们的天然保障全失了。”古笑非沉声道。 谷坚一直落在最后,古笑非现在正走在他前头,以防他有任何异动。 走出林子,身心舒畅多了! 刹那间,脚步声由四面围拢而来。 佟贤善和伍台从人群中走出来。 “我们又见面了!古兄。”伍台冷这。 “是你们:怎么竟敢公然和忠勇侯爷为敌?”梁云认出二人道。 齐行问道:“梁云,你们打过照面?” “嗯!上次在杏花香,拦过我和古头儿。”梁云道。 古笑非眼睛扫过佟贤善和伍台,道:“想以多胜少?” “随你说,反正是要定你手中的东西!”伍台喝道。 齐行五人快步退到古笑非身侧,手握腰间的匕首。 齐行一行知此路难渡,所以装束简便,只在腰间挂一把匕首,防不时之需。 “各位官爷何必送死,袋中之物乃武林至宝,官家不必插手此事。”佟贤善的笑脸,渐蒙寒霜。 巴定道:“你怎么知道袋中何物?” 伍台喝道:“别跟他们罗嗦!” “不识相!让你们全葬身在此。” 齐行低声对六人道:“我们先退入林中,趁夜再冲出重围!”古笑非摇摇头,笑而不答。 “古头儿!这什么意思?”晋贸问道。 “古笑非啊古笑非!你虽精明,确也难逃一死!” 谷坚堵在林口,发出这串叹息。 伍台领着手下,包围在林口。 “谷坚你。”曾行怒道。 “哈哈!别发火,古老头要不是因为我比你们管用,怎会留我到今日?”谷坚道,斜眼瞅着古笑非。 齐行五人一时无言,不错,谷坚的本事是比他们高明许多。“古头儿,我们弟兄五人,今天就算战死于此,也要让你和宝物安然离开。”梁云道。 “别不自量力!凭你们五个那点本事,横竖是死,还敢夸口?”谷坚不屑道。 古笑非面色微温,缓缓将袋子背于身后。 谷坚在旁有恃无恐,戒心顿减。 突然——古笑非凌空而起,扑向谷坚,倏忽又退回齐行身侧。 没人见到古笑非出手,连伍台也来不及阻止。 谷坚双目圆睁,喉头血流汩汩,硬挺挺地躺下。 不等古笑非落足,伍台一个纵身上来。 古笑非脚尖触地,陡地窜升而起。 “叭!叭!叭!” 古笑非和伍台在空中,拳掌交会十余回。 伍台落地,踉跄地退了数步。 “古兄,老而弥辣!”佟贤善暴喝一声。 随着暴喝声,佟贤善右手食指一伸,朝古笑非后脑门逼来。古笑非身子落地,只觉后脑指劲极强,脚下不停,向左横掠数步。 佟贤善一指从古笑非耳侧滑过,收势不及,正好点上迎面攻击古笑非的手下。 一声不吭,人已跌死于地。 古笑非横掠开,见两把钢刀砍向梁云颈项,眼看就要人头落地。 古笑非闪身挡住,双掌齐拍。 “啊!”两声惨叫,两张血肉模糊的脸倒地。 齐行五人因手持匕首,必须作近身肉搏,对方却是钢刀,铁棒,五人中已有三入挂彩。然而对方一波波的人涌上,似乎永远打不完。 佟贤善、伍台两方夹攻,直逼古笑非双肩。 古笑非身子一沉,右腿旋踢,“叭”正中伍台右颊。 伍台身子横飞数尺,无力地跌趴在地上,右颊肿得老高。 “啊!” 古笑非觉得耳热,猛然回首、曾立已横尸于血泊中。 古笑非这一分神,前后两股极强的劲道夹攻而来,背后的劲力更是汹涌不绝。 “哈——” 白发苍苍、佝偻背的老者,从树上朝古笑非的背部袭击而至。 这人正是白发翁——沈鸣。 沈鸣接到谷坚的讯息,得知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,心中大喜便亲自赶来,古笑非无暇思索,左掌护胸,右掌迎向前,接下佟贤善的攻指。 古笑非使全劲,将佟善双指震开,已来不及回挡背后之掌。“碰!” 莫大的内力,击拍在古笑非后心,虽得兵器之护,但仍内腑震动,腥釉的血液冲上喉头,古笑非狠命将其吞下。 “帮主!”佟贤善惊呼。 古笑非受这掌,怀中小墨瓶掉出。 沈鸣眼尖手快,抢在手,欣喜叫道:“洗髓丹!” 沈鸣抬起迸火的双目,道:“你背上的是——哈哈!” 说着从背后拔出一把泛青寒光的大刀,刀中央一个缺口,泛出阵阵阴气,这正是回龙刀。 回龙刀拦腰劈向古笑非。 在刀至前,佟贤善来击数指,和古笑非接实。 眼看古笑非无法闪身,命将休矣! 人群中窜出一个身手矫健的人影,用尽全身功力扑向回龙刀。 沈鸣握刀的手腕被击中,而有手一麻,刀锋大偏,古笑非虎口余生。 这人竟是——张豪! 张豪晨间看到佟贤善召集人手,心知有事,所以尾随至此。“张豪。掌下游魂竟敢再授虎须。”沈鸣吼道。张豪闻言打了个寒颤,不自觉地退了一步,沈鸣对张豪说话,却如饿虎扑羊般,朝古笑非杀来。 古笑非大惊,羊冒冷汗,双掌一翻,迎上回龙刀,谁知沈鸣这招竟是虚招。 古笑非架个空,只觉背上一轻,布袋已在沈鸣手中。 “哈!哈!哈!” “老天!我沈鸣要称霸武林啦——” 沈鸣长啸一声,消失在空中。 张豪已和佟贤善交手数回。 巴定、晋贸已伤亡。 梁云、齐行身上挂彩无数,手中握着抢来的大刀,仍奋力抵挡。 古笑非和张豪不再恋战,互相打个眼色,欺近梁云和齐行,各自提起一人。 双脚一顿,撇下佟贤善等人,衣衫飘飘,扬长而去。 “张兄,你的内力已恢复?” “不错,托常来的福,说有人要他带药回来给我,我一问再问,只觉那送药人很像我家姑娘,可是常来说那少女只有十七八岁,却又不怎么像。我想等下去也是死!不如拼死一试,没想到有效,一个月未到,我经脉已通,内力也增强不少。” 古笑非的眼神突然一亮,很快的又掩饰住了,这情形只有张豪才能了解。 数日之后——“古兄,看来己无大碍!”张豪道。 “嗯!” “唉!没想到遗失多年的武林三宝,竟在我手中得而复失!”古笑非感叹道。 “小弟只担心武林浩劫已无可避免!”张豪忧心道。 “那日和沈鸣交手,发现他功力精进大多!”张豪自语道。“没想到那小墨瓶真的是‘洗髓丹’!”古笑非道。 “‘洗髓丹’落入沈鸣手中,不消半月时间,便可练成金刚不坏、刀枪不入的绝顶功夫。”张豪道。 “据传闻‘洗髓丹’是郭啸之师毕生所炼成,对武者有脱胎换骨的助益。唉!或许该怪我!”古笑非自责道。 “古兄,千万别这样说!” 在说话之际,梁云和齐行由外来。 “古头儿!”梁云和齐行神情不定地急道。 “怎么才痊愈就待不住,大清早便往外跑!”古笑作道。 但古笑非一打量二人神产不对。忙道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齐行道:“早上街头盛传,昨夜伏神帮帮主沈鸣的三名亲传弟子,手持三件神器,连毁三个门派。” “啊!十多年前的历史再度重演!”张豪惊道。 “没想到这么炔!”古笑非已有些手足无措。 “古头儿,可有我们兄弟能尽点力的地方吗?”梁云道。 “此乃江湖,不适合你们插手!” “我看你们尽快赶回北京,将事情始未禀告侯爷知情,替我向侯爷求情,老夫绝对是清白的!”古笑非无奈道。 “古头儿,这件事我兄弟一定办到!”齐行道。 “早些动身!”古笑非催道。 梁云道:“古头儿,您老人家保重,希望后会有期!” 齐行和梁云匆匆上路,兼程回忠勇侯府去回报了! 申时末,斜阳已将落尽。 一个中年文士,青衫伦中,自一树林穿身而出。 他缓缓的走入一处偏僻的小镇,小镇虽在九顶山下,但并非南北往来的官道,一向十分寂静。 他漫步入镇。 京师重城附近还有如此清静之城镇,是十分难得。 镇上约有五、六十户人家,只有一处卖酒的小店,他稍为看了一下,便向店里走去。 酒座设在楼上,此刻时间尚早,只有三四个登楼买酒之人,他斯斯文文的走上楼去,随意要了几样酒菜,低斟浅酌,慢慢的吃喝起来。 店中没有什么动静,往来的也没什么可疑之人。 但他却十分笃定,因为这里是九顶山出入的唯一市镇,而这家酒楼又是镇上唯一的一家,山中出入,人多消息杂,在这酒楼之中,必能查出一点端倪。 果然——正当他等得不耐之际,“蹬蹬蹬”一阵脚步急响声,四、五个身披黑色斗篷之人大步走上楼来。 座上几个酒客见到,皆面露惊怖之色,不约而同,相偕走向酒楼下去。 他则身子一歪,半倚半坐,呼噜呼噜,装作酒醉入睡,但眼缝中却细细窥探那四、五个人的动静。 只见那几个外罩黑色斗篷之人,并未把斗篷脱了下来,但可以想见的是几人内中必定穿的是紧身劲装,由鼓篷篷的情形看去,更可确定几人身佩兵刃。 几人落座之后,立刻大呼小叫,旁若无人。 使他焦的不耐的是这几人虽然高谈阔论,但所谈的都是不足重视的江湖琐碎之事,并没有提到几人的来历去向。 忽然——在他焦的不耐时,只见一个衣冠不整,躐躐蹋蹋,年约二十上下的青年走上楼来。 只见他向四周一打量,转向那四、五个大汉施了一礼,道:“几位大爷赏杯酒喝吧!” 那四、五个人同时一怔,其中一人霍的站了起来道:“你……是丐帮子弟吗?” 那躐躐蹋蹋的青年连忙双手乱摇道:“不!不……,如被丐帮中人发现我在此乞讨,也许会把我的脑袋给搬了下来!” 那站起来的人喝道:“那么你是干什么的?”说话时却又一屁股坐了下去。 那躐蹋青年苦笑道:“我本来跟我主人到南疆贩卖药材,不料中途遇上强盗,不但抢去了贩费药材的银钱,且把我那主人杀死道中,所以我才落得以偷偷乞讨渡日!” 那几人中的一人笑道:“这样说来,你倒是挺可怜的了!来!大爷赏你一块骨头吃吃!” 伸手由桌上捡起几块吃剩的骨头,抖手丢了过去。 他丢骨头的手法。显然是以投掷暗器之法打出,以致那青年欲接不敢,欲闪不能,犹豫之间,已被打中前胸。 这一打似乎打得颇重,只见他“啊呀!”一阵怪叫道:“几位大爷不肯施舍也就罢了!为什么还要用骨头打人?” 身子一歪,差点没撞到那人身上。 另外一人则伸手一推,喝道:“滚你娘的!” 他出手的劲道极大,那青年顿时被推得一阵跟跄,猝然摔倒于地,再也挣扎不起来。 那四人哈哈一笑,对此毫不在意,其中一人望望天色,道:“差不多了,还是赶快办正事要紧。” 另外几人连连点头,一窝蜂地下楼而去。 那被推倒的躐蹋少年,待那四、五个大汉走得没了影儿,方才爬了起来。他笑眯眯的凑到那青衫文士座旁坐了下来,笑道:“老大叔,我可以喝一杯吗?” 青衫文士道:“我是比你略长几岁,但这‘老’字还用不到我头上。” 躐蹋青年道:“这不过是套套交情而已,‘老’字是有感情。”青衫文士道:“有缘千里来相会,我们在此相逢即是有缘,何必说套交情。小哥若有事请自便。” 那躐蹋青年门牙一毗道:“没事,若不嫌弃,请我喝一杯吧!” 也不管他是否答应,自管抓起酒杯大吃大喝了起来。 吃得肚饱,饮得面色泛红,满手满脸都是油腻之时,方才停了下来,笑道:“大叔是否要见抚宁侯?” 青衫文士怔了一怔,道:“小哥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 那躐蹋青年微笑不语,却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铜牌的东西,拿在手中翻来覆去,玩弄不已。 青衫文士从旁看去,只见那铜牌正面浮刻着一些胡族文字。 那躐蹋青年见他看得人神,嘻嘻一笑,道:“如果你喜欢这小玩艺儿,就送您吧!我这儿还有不少呢!” 青衫文士大感讶异,不由惊咦道:“小哥这东西从何处得来的?” 那躐蹋青年一笑,道:“由方才那几人身上摸来的,加上前几天摸到的三个,加起来一共就有七个了呢!” 青衫文士怔了一怔道:“这样说来,这东西是你偷的了?” 那躐蹋青年又灌下了一口酒,道:“看来你老是瞧不起我了?” 青衫文士忙笑道:“这也不尽然,古来英雄出市井者颇多。”目光一转,笑道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 那躐蹋青年毫不迟疑的道:“达延胡贼营的腰牌。” 青衫文士“啊!”了一声,轻声道:“小哥盗取了他们的物件,惹火烧身,不怕丢了性命吗?” 那躐蹋青年忽地把那铜牌柱他面前一丢,道:“因为要与大叔会面,需要此物为介绍函,所以我也就顾不得性命了!” 青衫文士闻言笑了,他道:“小哥儿究竟是什么人,难道……” 那躐蹋青年笑道:“我自幼便成孤儿,爷娘是谁,根本不知,也就没有名字可叫,不过,我师父倒是给我起了一个名字,白痴儿——” 不待他说完,青衫文士几乎跳起来,叫道:“我早该想到的!令师……” 白痴儿也耸肩一笑道:“云大侠知道了!” 云中龙大为错愕的道:“你如何知道我姓云?又如何知道我此来的任务……” 白痴儿目光一转道:“我本是不知道的,这些都是师父癫癫儿要丐帮长老告诉我的。” 云中龙怔了一怔道:“你已加入丐帮?” 白痴儿点点头道:“要不然,我大概早就完了!” “这怎么说?”云中龙奇道:“丐帮总坛可是在九顶山上?为何我这一路来竟没遇见个丐帮之人?” 白痴儿放低了声音,道:“眼下的丐帮总坛,已经变成了达延罕之子行宫了!” 云中龙大惊,道:“这样说来,丐帮已经全完了?” “才不呢!” 白痴儿神秘的一笑道:“小贼虽然占了丐帮的总坛,但并没有一人被掳,更没有一人死伤,因为在小贼入侵之前,我们早就得知了消息,走得一空!” 云中龙忙道:“如今丐帮总坛又在何处?” 白痴儿更加神秘的一笑道:“这事除帮主之外,谁也不能泄露消息,但消息最灵的还是我们丐帮,不论云大侠是重任在身,还是独闯武林,我们帮主都知道得清清楚楚,就连您的小兄弟常来盗走达延罕之子玉符一事,也知道得一清二楚,了如指掌。” 云中龙道:“既然如此,帮主理应与我见面,助我完成任务才是。” 白痴儿连忙双手乱摇道:“这个倒要请您见谅,因为现在风声太紧,凡本帮弟子一律停止行动,就连我们帮主也像和尚坐关,整日不出密室一步。” 云中龙淡然一笑道:“回去见到你家帮主,就说盛情我云中龙领了,他日有机会再回报。” 白痴儿道:“云大侠现要去何处?” 云中龙道:“抚宁侯府。” 掌灯时分。 抚宁侯府。 门口两盏灯笼分挂石狮上,左右并立,直如看门神。 大门阶梯上走二道人影,一大一小。 那小的扬手扣门环,“笃!笃!笃!”的三声。 门声“呀”然开启。 一黑衣劲装汉子喝道:“什么人?” 那人手中亮出朱红门牌,黑衣汉子低头笑道:“二位请进。”厅中灯火辉煌,圆桌上碗筷备齐,似是迎远客。 二人见景一怔。 “云老弟远地而来,本爵迎接来迟,有失敬了。” 话声甫落,一红面者者自木屏风后拱手而出,微笑着注视二人。 “中龙向侯爷请安!”云中龙跨前行礼道。 “白痴儿给侯爷请安来了!”白痴儿也上前道。 朱侯爷呵呵笑道:“回来就好!先吃再说,快快,快快入坐!” 三人分宾主落坐,朱侯爷又道:“云老弟这次回来,本爵已知道内情,本爵自当面奏圣上,求派人员全力相助。上次捎回来的那份‘伏神帮’和达延罕结盟书也收到了,让兄弟辛苦了!” 有了这份结盟书,皇上终于掌握鞑靼欲犯我之证据,已着手防范了。求派援手之事,马上就会有消息下来。 云中龙惊讶道:“侯爷何以知道?” 侯爷道:“术子阿奇已飞鸽传书,并托丐帮兄弟转达了。” 白痴儿道:“云大侠,丐帮兄弟报国不落人后的。” 朱侯爷道:“好说!好说:本爵先以这杯水酒为二位接风洗尘。” 云中龙、白痴儿二人端杯饮尽,又道:“谢侯爷!” 朱侯爷抚须,含笑举杯,一饮而尽。 大厅中,水乳交融,一片融治。 神武营在称呼上虽然只是一个营,但在编组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。 神武营最小的单位是“队”,每队十人,十队属一指挥,指挥之上就是营。 神武营共有六位指挥,所以就人数上说起来,比起东西厂的锦衣卫已超出很多。 由于东西厂是由总管太监王振管理的,所以锦衣卫也奉他为发号司令的头子。 西厂的都管叫做李英华,名字像个女人,但是人肥得像头猪,每走动一步,身上肥肉就跟着颤动不已,他甚至肥得连眼睛都睁不开,像这么一位人物真不知能干什么事?但是王振偏偏对他信任有加,并且已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。 没有人知道这位都管是什么出身,但是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了如指掌,一天廿四小时没有人见他出门一步,可是他对朝庭内外。一举一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李英华就是这么一位怪人物,不知王振是从什么地方把他搬来的。 现在,这位李都管正懒懒的躺在他那张锦绣的睡床上,房中飘散着檀木的香气,四壁摆饰豪华,两个天仙般的美女正在替他捶背捏脚。 李基昌像一块门板似地笔直站在离李都管约十步之处,他脸色肃穆,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。 “禀都管,神机营及东厂二大指挥已到。” 侍卫声方落,只听身后数人齐声道:“参见都管!” 声音宏亮,中气十足。 李都管肃声道:“抚宁侯朱侯爷昨日入宫面奏圣上,说那胡贼达延罕派潜入中原,四处破坏,求圣上派遣大内侍卫高手,协助靖边、清贼。圣上己准其所奏,特令你们率领手下分二路,一赴边关,一入陪都金陵,全力剿逆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一章 长城——东起山海关,西至嘉裕关,婉蜒数千里,屏障汉人之安居,使胡人不敢南下牧乌。 云中龙屹立在长城上。 今夜,长城上有一种特殊的肃穆苍凉。 一条人影,像鬼魅般出现在长城城墙上。 那人影方飘落,只听飕飕声响,身后又有十个衣着不同的中年大汉,同时飘落,雁翅般散开,排在他身后。 他目如闪电般向四周一扫,只见他们的七个先行人员均倒毙在城墙上,先是一怔,随后他那森冷的目光,扫向云中龙。 冷冷地问道:“是谁杀的?” 云中龙不语,仰首望天,那人的声音更冷,一字字的重问着。 云中龙仍不理睬,那人身后的一人,突然上前,想扯住云中龙问。 云中龙身形一闪,衣袂飘飘,迅即换了个位置。 那人不服,再度上前,只见云中龙身形又一闪,从东边又换到了西边。 云中龙哈哈一笑道:“怎么啦?想玩?来呀!” 为首的那人,冷哼一声,道:“丢人,还不予我回来!”他看着地面上的七具尸体,神色已由惊讶、愤怒,转化为冷静了。 他冷冷地盯着尸体看了一阵,方始抬起头来,注视着面前的云中龙。 站在前面的那人,似乎不认得眼前的云中龙,但是云中龙却认得他,知道他是达延罕之子,虽然他不曾在中原示出他的名字来历,但云中龙却早已将他的底细,摸得一清二楚,甚至还设计让常来偷走他的执兵令符与结盟书,而迫使他暂离中原,回到漠北去禀报此事。 然而达延哈鲁却很讶异,因为属下报告,在京师一带,除了“王修罗”华玉良处处与他们为敌外,另外的就只有一个武功奇高的中年书生,还有什么人敢与他为敌?这时,从城脚下的草丛中,飓地射出两条人影,人影来的速度奇快,眨眼间,已到那人面前,咚地一声,两人双膝一软,跪在他面前。 一人沙哑着声道:“少主,七个弟兄们惨死在这家伙手中,属下无能,求少主为他们报仇。” 达延哈鲁脸上的神色间除了阴冷外,这时还加夹着一种仇恨之色,那目光直盯着云中龙,左腿一伸,将跪着的两人,踢了个仰倒。 他注视着云中龙,道:“你知道吗?我很欣赏强者,但只限活着的强者,你功夫不错,一举能杀死我七个属下,但现在你必须再多杀几个人,否则,你的强者生涯就将结束。” “我并不认为如此。” “你必须相信:你知道我是谁的话,一定更清楚我是令出如山,想必你已知道我是谁,不是吗?” “是的,我知道你是谁,你是达延罕之子——达延哈鲁。”“好!你能知道我的名字,想必也清楚我的为人处事,若非是我族人或故友,外人是无法知道我名字的,你是谁?为何意图阻扰我办事?” “很报歉,我即非你的族人,更非你的故友,我只是中原道上一个小角色。至于你的为人处事我并不清楚,我只知道——你来自胡邦,意图犯我大明江山。” “阁下即是明眼人,当知我达延哈鲁,是不容许有人违抗我,念在你是个英雄,给你两条路走,一是让路,二是降我哈鲁,否则……” “除此二路外,可有他径?” “有。” “说来听听!” “死。” 话短,字少,意深。 但云中龙笑了! 他不但笑了,而且笑得非常高兴、非常得意。 “达延哈鲁!我选择了第三条路!” “第三条路?” 达延哈鲁惊异地瞪大了眼睛。 有人选择“死”路?这真是玄奇。 更别说是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:“是的:我选择了‘死’路,但不是我死,而他们死!云中龙笑嘻嘻他说完这句话。 达延哈鲁一时怔住了,想不到有人听到他的名字,竟然毫无惧色,且又如此胆大夸口,说要杀死自己身边的几个护卫。 达延哈鲁问道:“你是谁?报个名来,让本少主听听。” “你还不配问!” 达延哈鲁脸色一变。 “好!我不配问,那我这些属下可配问?” 微一点头示意,他身后“咻!”地跳出了几个人来,朝云中龙围了过来。 “哈!哈!”云中龙笑道:“你们几个若胜得了我,我便告诉你们,我的外号、大名!” “我叫章海,我先来领教!” 云中龙冷笑道:“你叫什么,我不管!我只管你的死活!”章海性急,云中龙两句话,对他刺激甚大,激起了他的怒火,暴喝道:“该杀。” “杀”字甫落,手中双钩,便已向云中龙钩去,眨眼之间。两道银光射向云中龙。 双钩距云中龙胸前,仅三寸之距时,他口中“嘿”地一声,一式“懒驴打滚”向地上一滚,便滚开三四公尺,立刻滚出对方的钩招之外。 章海见一一招落空,忙挥起双钩再进攻时,突见面前人影晃了一下,便见一一只巨掌向他胸前击来。 他忙想收钩闪避时,胸前“鸠尾”穴上,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! 一声惨叫,人竟像断了线的风筝似地飞起,向长城下坠去,便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了! 云中龙挺立长城之上,威风凛凛,口中冷冷问道:“谁再攻上?” 站在身旁的几人,都愕住了! 达延哈鲁身后的几个高手,也都呆住了! 原来这十几名高手中,以章海功力最高,双钩从不虚发,而且内力及轻功,均在九人之上,想不到竟没走了两招,便栽在对方手中。 众人不寒而栗,个个面如土色。 看大色已不早,加上被云中龙这一耽搁,月色更沉。 达延哈鲁暗暗忖道:“再打下去,只怕须多耗时间,误了正事,不如放了他,将来再找机会收拾他,否则目前即使胜了他,只怕也要多损兵折将,再回去调人恐有所误,还是暂且放了他,先办正事重要!” 一念及此,便大声问道:“报上姓名,本少主三日后,定来取你狗命!” 云中龙双手背负,意态悠闲,仰天大声道:“玉修罗!” 达延公子恨声道:“屠龙帮主玉面修罗——华玉良,好!这笔帐我认了!后会有期!” 十道人影,飞下长城,疾快没入夜色中。 云中龙化名的华玉良并未加以阻拦,任由他们离去,因为在他心中清楚,在长城下的那关口,正有一批锦衣卫和尚义门的高手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。 即使这网网不住达延哈鲁这条大鱼,但网住几条小鱼,对达延罕野心亦能有所阻,相信官方的插手,会让达延罕对入侵中原的野心有所收敛! 他还是赶紧到金陵去,协助朝廷歼灭那胡贼的党羽。 “大湖畔?武林大会?” “争夺盟主宝座?” 一路上,云中龙的耳边不停的响起这类的话语。 在云中龙从长城往金陵疾赶的时候,江湖上已掀起了一股风潮,汹涌的风潮,把一些长年守在门派内的武林高手,一个个逼出来了! 那就是——得意洋洋的伏神帮帮主“白发翁”沈鸣遍撒武林帖,邀约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,定于八月十五日,在太湖畔悦阳楼前广场,设擂台,争城“天下第一人”“武林盟主”宝座。 沈鸣多年的野心,已到了要达成的时候,因为足以破他罩门的利器“垂泪石”、金索剪”、“涵银剑”已被他夺得,更令他不可一世的是“洗髓丹”这种武林练武人士梦寐难求的至宝,也落在他的手里。 “天残神功”第三重,在他来讲,已不再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了,因为“天残神功”第三重是返噗归真,主要必须让已老化的筋骨得到重生后,才能修练,如果老化的筋骨没得重生,那将无法忍受最后那种内力冲击的排撞,而导致入魔,但若修成,则天下无敌。 这就是为什么“天残神功”让江湖武林习武人士又爱又怕,偏又力“它”争夺,甚至不惜残杀至亲朋好友。 沈鸣和他的师父“疯邪”,处心积虑的夺取江湖中武林同道的神兵利器,原因就是在于“疯邪”和他并无把握能将“天残神功”练到第三重,而想达成“天下第一人”“武林盟主”的野心,就是搜集这些足以破他们武功的神兵利器,不管是巧取豪夺,或是以杀戮方式来取得,他都不在乎。 十多年来,他已将江湖中的神兵利器全搜刮到手,唯一遗憾,而且引以为忧的“云山送魂崖”下埋藏的三件兵刃,经由古笑非之手而重新获得,那么天下武林还有谁是他的对手?云山之行,是他沈鸣一生中,可以称为值得纪念的日子,他不但夺得了最后三件可以克制他武动的兵刃,还得到修练“天残神功”的必要神药——洗髓丹。 “哈!哈!” “我沈鸣是天下第一人了!” “不,这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人还不够,我要天下人都承认,并且推举我为‘武林盟主’!” “盟主!哼!天下第一人凭我沈鸣的武功来说,有如探囊取物,但若要这群自命侠义中人同意我当‘武林盟主’,恐怕不容易。” “不行!不行!我沈鸣一世果雄,我不能功亏一篑,我二定要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!即使牺牲全部的手下,我也要达成!” 大湖中小岛上,不归洞中的沈鸣,自言自语,又是笑,又是沉思的。 是的,为了达成目的,他要不择手段。 于是太湖畔,悦阳楼下,直通湖边好大一片的草地上,搭起了一座好高、好大的擂台,同时在擂台的西边、南边、北边也搭建了一座座的来宾席。 奇怪的是那一座座的空棚周围,竟然日夜都派有手下在巡逻。 云中龙虽没接到“武林帖”,一听到这个消息,也急急往太湖赶去了。 古笑非和张豪两人的心情一直很沉重,因为三件神兵利器彼沈鸣抢走,实在很担心,沈驼子会怎么利用这些兵刃,若纯为收藏,那倒好,若不是,利用它来残杀武林同道,那就糟了! 所以一听到“太湖比武争盟主”之事,二人便马不停蹄,早早往太湖赶去。 另一边,金陵城下松风谷中的司马家,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,掀起了一场争论。 逗妞在中原,没有嘻胖,损仔的陪伴,虽然寂寞,却并不孤单,因为常来、阿奇比起他们两个来,玩得花样多,而且不把她当成什么小姐,完全就是伙伴,玩起来痛快多了! 伏神帮的爪牙,神通广大的将“武林帖”直送达松风谷,这帖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常丘、司马长风等人名,神机老人再也无法缄默,冷眼旁观了。 常丘、司马长风决定赴约,东海“神机宫”重返江湖的日子提前了。 在忙碌准备出远门的工作,三小被忽略了,没有人提到要让三小也去。 一场辩驳、哀求、哭泣、胡搅蛮缠下,司马长风瞪着爱女,无可奈何的答应了。 当一行人歇宿在太湖畔客栈的第一夜,三小相偕溜出客栈了! “溜?” “对!悄悄溜出去!” “我赞成!”三个小鬼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了。 “好久没有这样子了,真舒服。”常来道。 “阿奇在那里干什么呢?好像很有趣的样子,我们快过去看看!”逗妞道。 “女孩子,怎么会好奇心这么强!”常来嚷道。 “又来了,女孩子又怎么样,你这个小鬼头!”逗妞噘起嘴道。 “这是什么?”常来指着小箱子里的黑色长管问道。 “笨蛋!是长管子,你看不出来呀!”逗妞不屑地道。 “看来逗妞很清醒嘛,我以为瞌睡虫跟着你溜出来,把你搞得迷迷糊糊地。”阿奇说着:“而且晚上看起来也更迷人。” “迷人?阿奇你说话就说话,干什么和常来挤眉弄眼的,说,你这句迷人是指什么?”逗妞不高兴的说着。 “迷人嘛……哦,是指漂亮啦,美人啦,或是大美人,小仙女呀……” “是吗、那你是说我罗!” 逗妞高兴的拉拉辫子,又扯扯衣裳。 “喂、阿奇、拜托!别再说了,我可不想晚上睡着了再做恶林!” 什么意思啊,常来,你真是可恶!要不要我夸你几句让你睡三天三夜?” “只怕逗妞你没那么多的词赞美我!” “你欠揍!”逗妞捏起拳头,一下子冲向常来。 常来却伸伸舌头,做做鬼脸,往悦阳楼旁的小树林丛躲进去。 逗妞一扭身,追过去。 阿奇摇摇头,也只好跟过去了。 阿奇的脚似乎被一条黑线绊了一下。 “糟了。”阿奇喊道。 “什么糟了?”逗妞和常来同时转过脸朝向阿奇看。 “这是什么火药的引子,此地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?” 阿奇自言自语的说着,同时蹲下去,拿起一条线头在鼻子上嗅嗅,又轻轻拉了一下,说也奇怪,那线的另一端竟然埋在树丛岩石粒屑下。 “火药引子。就像是小火柴一样,用火熠子一点,就会烧起来,只是这种东西烧到最后,会引起爆炸,威力很大,会伤害很多人的。” “什么叫爆炸?” “爆炸就是用像鞭炮那样,一点火就爆开了,鞭炮你看过吗?” “什么话?瞧不起人!” 常来愤怒的捶了一下阿奇。 “金陵城这么大,虽然不是天天有人家办喜事,或拜拜,也看过人家放鞭炮。这就像没见过猪走路,也吃过猪肉啊!” “没那个意思啦!我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只要上点点烧起来可就不得了,它的力道比鞭炮强上千百倍,我见过已将整座庭院刹那夷为平地。” “哇!吓死人了!太夸张了吧!”常来低低地吹了个口哨,又道:“我真想看一次!” “阿奇!快来!”逗妞蹲在旁边的岩石旁叫着。 “看!这里也有一条你说的什么引子!” “什么?”阿奇惊呼一声,讶异的和常来走过去。 “真的呢!阿奇!这条跟你发现的那条一模一样。”常来也蹲下去仔细的瞧着逗妞手上的那条引子线。 阿奇的眉头皱了起来,半晌都没说话。 突然间,阿奇拉着引线,轻轻拉起,小心翼翼地沿着引线埋的方向,向前推进,引线时端头,竟然是在悦阳楼前广场的来宾席下。 阿奇的神色凝重起来,拉着逗妞和常来避过伏神帮那些布置会场的爪牙,钻到来宾席的棚架下,他示意常来和逗妞轻轻悄悄的挖着引线端点下的碎石地。 常来和逗妞虽不知道阿奇在做些什么,但知道这决不是玩耍的时候,于是也轻轻悄悄的挖。 常来的树枝首先碰到一个硬物,用手拨开上面覆盖的泥沙,赫然是个铁盒子,逗妞和阿奇也相继挖到。 “我果然没猜错!”阿奇道:“走!退出去再说,别惊动这群丧心病狂的人。” 三人小心的抱着三箱火药走着,终于退到湖边的茅草丛。 “我想这一定是黑色的火药,上次在京里,有个红毛子送了一箱子这种火药,要卖给朝廷,当今圣上令我爹试试,所以我爹就带回来让那些将军们看,第二天试爆时,我也去了。那威力真大,把一个山头都炸平了。” 常来和逗妞都听傻了。 “我一直想不通伏神帮从哪里取得这些火药,这些东西,又为什么伏神帮要将它埋在来宾席下……而且引线又拉这么长! 莫非……” 说到这里,常来和阿奇突然若有所悟,彼此对望一眼,同时道:“明天……” 逗妞犹自不解,问道:“明天怎么样?” 常来不语,阿奇只好开口道:“只怕沈鸣是用来准备明天将来宾席上那些不顺眼的人给炸死!” “好可怕!”逗妞按住胸口,惊粟着道:“如果我们明天去,不就会被炸得稀烂:” 常来和阿奇点点头表示同感。 “我们快去通知爹他们!”逗妞急急他说。 “来不及了,天都快亮了,而且从哪里找起,除了你爹外,还有很多人会来,像张老爹、云大叔、还有古老哥等很多人,不知住在哪里,怎么通知?”阿奇拉住逗妞道。 “怎么办?怎么办?”逗妞急得眼圈红起来了。 “明天开始比武时,再通知他们好了……不行!这样一来万一不慎,被发觉,引起一场混乱,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无辜受到伤害……怎么办呢?”阿奇自语道。 “我有办法。”常来胸头一拍道。 “什么办法?” “我们何不来玩一场放大鞭炮的游戏。” “什么呀?死常来,人家在担心爹和哥哥他们,你还想玩放鞭炮游戏!” “哼!逗妞说什么话嘛!你担心你爹和哥哥,我就不担心啊!你把我当木头没感情!”常来听不顺耳,气呼呼的顶回去。 “好了!好了!这个时候还斗嘴,我阿奇第一次看到有这种人,常来,快说清楚。” “很简单,那沈驼子不是明天要放火药炸死人嘛!我们现在就先放,那火药一定会将这地方炸得乱七八糟,这么一来,他就害不了人了,而且可以让这些参加比武的人知道他的恶毒,激起公愤,转而合击他,消灭伏神帮。” “好方法,可是这不就会让他有机会逃走吗?” “阿奇!你不是说这些火药很灵吗?我们多搬他几箱来,今晚那沈呜一定躲在不归洞,我们炸了比武场,也不见得阻止得了他想争‘天下武林第一人’盟主的宝座,他早晚会坐船上岸来比武,我们就呆在岸边,来一只船,我们就炸一只,既省力,义省时。” “你所说的不错,万一他们没出来呢?” “那更好,明天集合大家,冲到岛上抓住沈鸣那一伙坏蛋!”常来说得眉飞色舞,好不精彩,好像他已经抓到沈鸣一般。 “逗妞,你觉得常来的主意怎么样?” “哼!”逗妞鼻子朝天,不理睬。 “别生气了嘛!”常来走到逗妞的身旁,拍拍逗妞肩膀道。 “不过我很喜欢刚才你那凶巴已的样子。” “什么啊!常来你……”逗妞气得说不出话来。 “嘘!别让伏神帮的那些手下听到!”阿奇忙伸出中指,直竖在鼻尖前,示意逗妞小声点。 “嘻!”常来露出一副嘻皮笑脸样,得意洋洋的看着气得说不出后来的逗妞。 “哼!我最讨厌常来了,乱说话,欺负人!” 逗妞无可奈何的说着,同时趁常来一个不注意,狠狠地往常来脚腿骨上踢去! “哎哟……”可怜的常来,哎哟惨叫声中,单脚支地,两手抱着另一只脚,直往小腿骨上搓揉。 “好了!别闹,也别生气了,两个人都扯平了,谁也没欺负谁!”阿奇怕常来生气,两个又闹起来,只好横身插入两人中间。 “好吧!只好算了!谁叫她那么迷人,我对迷人的女孩子最没有办法了。” 常来抱着腿,做出一副可怜兮兮,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,这表情逗得小丫头逗妞终于“噗嗤”一声,笑了出来。 “好了!好了!阿奇!你别担心了,你看司马小姐笑了,好小姐,好姑娘,快告诉我们,你对我提出的方法觉得如何?” “还可以啦:不过怎么做?” “放心,看我的,你们两人只要等我的消息:看我耍猴戏。”“你一个人?行吗?”阿奇怀疑地问道。 “没问题啦!交给我来办吧!” “好吧!不可做得太过份,知道吗?” “真罗嗦,像女人……” “女人怎么罗嚏了……” “好了,没一会功夫,两人又吵起来了。”阿奇忙在战火未升起前,将两人拉开道:“你要我们帮忙吗?” “嗯:你们帮我去多搬几箱火药来,回来时再到各处寻出火药引线来,一同拉到这岩石后。” 人多好办事,不一会功夫,常来身边又多了三箱火药,及由各处小心拉来的引线。常来小心翼翼地将引线头摆在一起,用条小引线将引线头稍为扎紧,同时打开火药箱子,抱出许多火药,放到渡口附近的隐密处。 他拍拍手道:“现在,阿奇,我要你帮忙,我现在先去引走那守夜看顾的人,否则一点燃,他们就会被炸死了。等我引开他们,你们看到我的信号,就放火烧线,可以吗?” 阿奇点点头同意。 常来于是大摇大摆的走进比武场,他的出现,马上引起伏神帮守夜人注意,只听到一声“抓”,许多人就冲向常来,常来犹如彩蝶戏花般,左飘右闪,逐渐将那些人引离比武场朝市镇追去。 逗妞和阿奇还在撬着最后一个箱子!准备拿出火药时,常来已回到岩石后。 “咦!你朝市镇方向去,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?” “我只到达那路口,就躲起来等那群笨蛋走过。我就跑回来了!” 常来边说边拿出火焰子,点燃手中一枝细松枝,松枝很快的点燃了。 常来看着手中松枝的火,道:“阿奇、逗妞,你们两个要不要来玩一玩。” 逗妞一把抓住阿奇的手,道:“谁和你这个小坏蛋玩!” 常来摇摇头,道:“女孩子,就是小心眼,开不得一点玩笑。算了!你们不玩,我自己来玩,看我的奇招。” 说完,蹲下去,利用手中松枝的火,将火药引线给点燃了。 在黎明前,仍漆黑一片的野地湖畔,这己着火的引线,快速的燃烧蔓延出去,在黑暗中数点红星,非常美丽,鲜红中带有着邪异的气息。 在常来三人还未来得及退到湖畔水边时,第一个火药已引爆了。只听——“丘、丘……” “轰隆……砰……” 熊熊燃烧火光中,除了一阵阵劈里啪啦燃烧爆炸外,偶而传来一两声东西倒塌、火花四进的声音。 天空一片火红,四周照得一片明亮。 “哇!这就是你的奇招啊!”逗妞看得入了神,忘我拍起手来,好半晌才说出话来。 常来自己早被这浩大的场面,给惊住了,一张嘴巴张得大大的,圆圆的,足以塞下一个大神子! 阿奇双手虽没捂住耳朵,但心里的惊吓,却比常来等更加深,更加厉害。 满天的红焰,霹雳的暴响,还有那不时冲上半天高的木梁、砖瓦、器物。好强大的威力,好厉害的破坏力,没想到这种火药,是这么可怕。 阿奇的眼睛看着燃烧中的广场,脑中却想到另一幅画面,那就是在广场中站的是一群兵士,倒下去,断脚残躯,令人生惧。 “不行!不行!”阿奇猛摇头,突然自言自语的大声嚷道。把在旁看的不亦乐乎的逗妞、常来吓了一跳。 “阿奇有什么毛病吗?”逗妞偏着头问。 “大概被炸昏了头,吓坏了!”常来瞪着阿奇看。 “噢,没有啦!”阿奇回过神来。 “那你紧张什么?”逗妞问。 “对呀!你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就知道了。”常来也加了一句。“你们想到哪里去了,我只是想到,万一这种火药也落到鞑靼手里,达延罕将它用来对付我们守卫疆土的军队,我大明朝军队哪有反手的机会?” “你太紧张了吧!我的小侯爷!这种火药是来自海的那一边,洋鬼子不可能将这种东西卖到那么远的北边。沈驼子只不过是沾了靠近海边的光,和夷鬼有船往来,才买得到的,这种东西对于拥有庞大军队的明朝而言,根本不构成威胁!” “常来,你有这种想法,实在太大意了。别忘了,伏神帮和达延罕订有盟约,如果沈驼子将这种东西送给鞑子,那么后来……” “得了吧!小侯爷!沈驼子能拥有多少这种东西,还很有问题呢?即使有,相信也不会大多,多到足以当作礼物送给别人! 别替古人担心了。” “别这么说呀!常来!这是和我朝存亡有密切的关系,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……” “喂,你们两个在干什么?”逗妞气愤地道:“你们不好好欣赏,在吵些什么?有什么好吵的?” 阿奇和常来对看一眼,噗的笑了出来。 在客栈中的司马长风一行人,被窗外惊天动地的暴响惊醒了,不约而同的冲到屋外,对着东方发红的天空发呆,面面相觑,不知所以然。 “啊!起火的那里,不是伏神帮明天举行‘比武大会’的地方吗?” 人丛中突起的一语,惊醒了发呆中的人们。 一连串的猜测、惊异低语声在人丛中,乍落又起。 司马长风首先感到有点不对劲,稍一凝神,他才想到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声响,怎么没听到逗妞那个好奇又聒噪的声音。 “逗妞呢?怎么好半天没看到她呢?” 常丘和司马浪等兄弟这时才发觉到逗妞不见了,不待司马长风吩咐,便分头去找。 寻遍客栈,并未看到逗妞等人。 司马长风临机立断,挥手示意往起爆炸方向走去。 一伙人,当即如电光石火般,往湖畔掠去。 在不归洞中的沈鸣,听到第一声爆炸声起,两条眉毛不觉纠在一起,在第二声爆炸声响起时,沈鸣已冲到码头上,连船夫解绳的时间,都来不及,“唰唰”刀下,砍断绳缆,舵手运桨如飞疾驰向岸边。 岩石后站立着的逗妞三人,无言的注视着正熊熊燃烧的火焰,心中都存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。 “逗妞,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。”常来带着一种敬畏的眼神,注视着火场。 “我也是!在长春岛上,我也放过鞭炮,但像这么大的爆炸场面,我第一次见到。”逗妞说话的口吻也不再像刚刚和常来斗气的语气,而是轻轻的,近乎呢哺的小声。 “阿奇你呢?”逗妞没回过头,只是顺手撞了一下阿奇的手肘。 “我也没……” 阿奇说到“没”字,话便断了,同时身子一僵。 阿奇停住未说的话及身子僵硬的感觉,很快的引起逗妞的注意。 逗妞回过头一看,不禁也怔住了。 “糟糕!常来!看你玩放鞭炮的结果!”阿奇目不转睛地道:“我想这应由你来负全责!” “咦!我招谁惹谁了:要负什么责任?”常来喃喃地咕噜着,眼睛仍看着燃烧的火场。 “少罗嗦!”逗妞忽然从常来的头上,狠狠击了一拳,道:“看清楚!一个嘴巴像卖货郎的……” “你要搞清楚!逗妞!”常来被逗妞狠狠一打,火冒三丈,猛地转过头来,指着逗妞的脸吼道:“你现在和我常来在一起,就不能动不动打人,你蹑我出来,我就是头头,换句话,你属于我管,就必须客气点。” “吵死人了!你行!你是头头,好了!放火药炸伏神帮比武场也是你的主意,那样一来,抵抗伏神帮的事,也是你的责任罗……”逗妞一脸调侃的神色。 “干嘛说得这么严重!”常来被她一吼,气也消了一半。 看到逗妞调侃的神色,常来觉得有异,不自觉地往阿奇看去,这一看,看得他张口结舌,不知所措。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 “别这个,那个了!小心!常来!”逗妞边调侃,边凝神戒备,望着被火光映得通红的湖面。 常来瞟了逗妞一眼,随即和逗妞阿奇,凝神注视着太湖中电射而向岸边来的小舟。 “喂!阿奇:你看……这小舟?” 阿奇摇摇头。 在逗妞正想张口说话时,那离岸上还有二、三丈远的小舟上,忽然纵起一条人影,加急矢般射向岸上。 两三个起落间,已停在三小的面前。 “你们弄的?”那条人影道。 “你说什么呀?”常来已从方才的讶异中恢复过来。 “那是谁炸的?”那人沉声问道,字字如铁锤般,重重地敲在三小的心中。 “谁炸的?那么重要吗?”阿奇忽地上前一步,抢在常来开口前反问了一句。 那人从鼻孔中,冷冷地哼了一声。眼光来回的扫射三小,只见他背后的驼峰,逐渐地胀大,脸上由红转青再转白,三小何曾见过这种怪异现象,不禁讶异地张大眼睛,瞧得目不转睛。 “司马逗!你瞧够了吗?”那个阴沉沉的声响起。 “哇!阿奇!他……他是沈驼子……沈鸣那个大恶魔!”逗妞看着他那隆起又收缩的驼峰,失声惊呼道。 “别慌!别怕!”阿奇伸出手,拍拍那只细嫩的小手,安慰道:“你现在的武功比上次你被抓去时,高强了很多,没有什么值得怕的。何况这里还有我和常来呢!” “是呀!怕什么?有我们在呢!”常来的口气很轻松,但心底却升起一股沉重的压力,同时内心中也隐隐浮起一种死亡的阴影。 常来用力甩甩头,想甩掉那种莫名的阴影及压力。 “常来?阿奇?”沈鸣阴鸷地望着两小。 “嘿……嘿……” 一阵阵的阴笑声,由沈鸣的口中扬起,响澈在黑夜的黎明前的湖畔。 “好!好!近来屡屡挫我伏神帮的三个小鬼。失敬、失敬! 不用再问,方才那一连串的爆炸,一定是你们三个的杰作作罗!”沈鸣抬头看了一下仍有小爆炸的比武场。 “没错!少爷们方才玩放鞭炮,很好看哪!那些东西弹在半空中,开的火花,有一字型,有如意……”常来朗朗不断他说着。 “有完没完!畜牲!再胡言乱语,看我不毙了你!” “什么胡言乱语,你一定是太急着赶路,所以没看清楚,真的……” “畜牲!今天我绝不饶你!” 语落身起,人己来到三小半尺不到处。 三小一看到沈鸣身形一动,三小已分散开,对沈鸣采取包围之势。 沈鸣冷冷一笑,左手袍袖一拂,右手一记“黑蛇出洞”拍向逗妞,而左手的袖风有如利刃般,直袭向三小。 逗妞回身一转,避过直向面门而来的招式,同时伸手拔出背上的宝剑,一招“白衣剑法”直劈向沈鸣而去。 沈鸣的左手袖风虽是袭向二小,事实上却是指向阿奇前心。 阿奇在袖风甩过来时,他双足一提,身形凌空,在空中打了个倒翻,如鹰儿般,疾扑而下,“单干夜遁”五绝掌,已堪堪然施出。 常来可不同,虽然他看到沈鸣的袖风甩向他和阿奇,但凭他的眼力,一眼便瞧出这袖风甩向他的只是个袖影,并没有力道,故而原地未动,一双骨碌碌的眼睛,溜来溜去,看着沈鸣的动作。 这时,他看到逗妞和阿奇一上、一下,攻击部分配合得很好,并不需要他的援手,他便注意起方才那舟上的四名操舟大汉。 那四个操舟大汉,在方才他们对话、对掌时,已从四面慢慢欺逼过来。 常来忽然纵声格格笑起,这一笑,那四个大汉便煞住身子,互相一对眼,竟朝常来抄包过来。 常来虽练有武功,更蒙灵香湖的姐姐教他一些武功步伐,但因为生性不喜好练武,自回到金陵,又贪玩日夜闲逛,武功没进步多少,唯有打斗上,多添了一点经验。虽然是打败了游多、金南他们,但那也实在是有大半借官府之力打赢的,所以这时候看到这四个大汉,他虽然嘴上在笑,心底却在忐忑不安。 这四个大汉,看起来身材魁梧,又孔武有力,若一齐出手,确实不易应付,自己年纪小,打不过人家是没关系,不过看这四个人,在荒郊野地,打不过他们,只怕真会丧失生命。 常来心念一转,笑罢,旋身向四人说道:“我这么小,打不过你们四人,加上我现在手无寸铁,伤不了人,可否请你们让让路,让我走吧:” 那四个大汉不睬不理,只听“呀”地一声,四人翻掌直攻常来。 常来只觉这四人攻过的阵势上,处处皆有缝隙,他咧嘴一笑,轻轻一提气,身如飞燕,穿闪而过。 常来笑嘻嘻的站在圈外,看着他们四个人的拳掌互击着对方。 四个大汉发现眼前人影落空,拳掌竟然互击着自己人,不禁大惊失色。 常来眼睛一转,又一计上心头,手脚故意使慢,让四个大汉又围上来,拳掌交加袭来时,才又以无比美妙的身法穿梭在掌风拳势的狭缝中,同时左右开弓,不停的左边拍一下,右边撞一下,惹得四个大汉心浮气躁,招式无法相配合,以致动不动就打到自己人。 其中一个大汉忍不住这种一面倒的颓势打法,破口大骂起来。 常来偏又一副嘻皮笑脸的死样子,说道:“何必发脾气呢?说出来你们恐怕还不信,今天你们是碰到我,你们才有办法打这么久。若是碰到我们那位逗姑奶奶,你们早就回姥姥家去了!” 那群人被他左嘲笑,右冷讽,已气得七窍生烟,不再顾及掌法、拳脚,竟然一味的拼打出来。这一来,战圈的破绽是越来越多了! 常来更是得意,他加油添柴他说:“所以说呀!四位大哥,你们应该谢谢我,当然啦,你们现在身上没有什么东西,没关系,待会儿你们再派人送谢礼来就可以了……喂……喂……怎么又打起我来了呢?” 常来油嘴滑舌的,手脚却不慢,又是一个转,转出战圈。那四人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个可以击中的目标,偏又影子一闪,失掉人影。 不料人影尚未找出,猛中背后有人说道:“四位大哥!我在这儿等了半天,你们不陪我玩,我可要失陪了!” 四个人一回头看,常来正自悠悠然地,站在那小舟上,一摇一晃的踩小舟玩耍。 这四人是沈呜手下的亲近帮徒,武功在江湖武林中亦可名列一流高手中,更精擅合击之术,江湖上真是少有对手,本来就性烈,再加上常来几番戏弄,心中火起,怒吼声四起,掌拳猛劈过去。 “喂!喂!别生气!生气有伤身体……” “君子动口,不动手,哎……” 这边的逗妞和阿奇二人,又是白衣门的“自衣剑法”,又是如意门的“单于夜遁”,一会是“神机十八招”,一会儿是“乾坤定穴法”,杂七杂八的夹杂使出,与那沈鸣拼打的不亦乐乎。 虽然沈鸣是一方枭雄,一个武林中罕见的武功高手,但逗妞和阿奇亦非弱手,也是那两个武林俊杰调教出来的,相当扎手,沈鸣一时也无法将二人擒下。 事实上内行人注意一看,便可发现沈鸣是有意在放水,利用放水的机会,在拖延观察他们二人的招式,并且趁机寻出破招的方法。 聪明机伶的阿奇、逗妞在动手之初,便发现了这个事实,知道单凭功力,二人绝不是沈鸣的对手,只有一心一意的采取游斗的方式,来避开正面锋头。 逗妞和阿奇左右手不时地抓出所能拿到的东西,当作暗器打出去。 沈鸣见到暗器不时的射出,虽然是轻而易举的避开,但却防不胜防的,很是惹人烦。 逗妞、阿奇的作法,虽然拖延一时,但这时候,也逐渐抵挡不住沈鸣的攻势了。 常来的打的轻松,不时抽空瞄瞄那边在打的三人。当他看见逗妞和阿奇二人已呈败势,不禁大惊,叫道,“你们两个别打输哦,不然会很丢脸的!” 他手上无利器,单凭身形转换在打,看到四个大汉的武功不济,实在也兴趣缺缺,心想:“和这四个笨蛋打,没意思。不如帮逗妞他们打来的痛快。” 拿定主意,单足一点,身形疾旋,口中故意说着风凉话:“喂!大个子的大哥:别老围着我转嘛!舍不得我啊!抱歉!你们想陪我玩,我却没兴趣玩了!” 这四个己被他耍弄到接近疯狂边缘的大汉,哪容得了他走,齐声怒吼道:“小鬼!别走!” 四人齐拔出刀猛砍而出,这力道少说也有四五百斤,常来一个肉躯,怎么承受得了!只觉那凶猛刀势如狂涛巨浪,澎湃而来。常来不敢轻忽,顺手捡起一根枯枝,照着灵香湖的湖姐姐招式,源源不断的施出。 常来手中的枯枝,轻轻一抖,幻化成千百条影子,若点若打,有刺有击,直逼四人。四大汉只觉眼花缭乱,分辨不出何处是虚,何处是实?看不出哪里是枯枝?哪里是枝影?只听到凄声响起,其中一个大汉,后背中刀,血花纷飞,“砰”的一声,倒地而亡。 另外三大汉也在同时,木立若鸡,不抖也不动。 “咦!哇!被我点中了!不对!不对!被我弄死了。哇!事情闹大了……” 常来看到那大汉的血花飞溅,及倒地而亡,吓得哇啦哇啦大叫。 的确,从他学会武功以来,一直就没杀过人,现在看到了血、及人死了,自兔不了以为是杀死人,而心惶恐,害怕的大叫了! “我杀死人了!我用这只手杀死人了……” “这下完了!我完了!” 常来吓得丢下手中的枯枝,嘴已乱七八糟的叫着。 “常来!快来呀!”逗妞大叫着。 “常来:你别搞糊涂了,你那是正当防卫呀!”阿奇大喊道,震醒昏乱中的常来。 “对!是他们企图要杀我啊……”常来怔怔自语。 “快啊!快来帮忙啊!” 常来意识尚不怎么清楚,只听到逗妞叫快来,双脚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。 “嘿!常来!你这小兔崽子真行!我今天非让你死不可!”沈鸣觑定了常来心神尚不宁这个机会,在常来未站稳之时,猝然发动,八步赶蝉,直欺常来心窝而去,出招狠毒,直扑常来的下半身而来。 只见逗妞手中长剑一挥,旋手飞虹,将沈鸣掌风架偏,脚下箭步疾走,剑劈向沈呜面门而去。 沈鸣未料到逗妞这招剑势如此凌厉,竟然切得进他的掌风圈中,又直向他攻来,情急之下,袍袖一挥,仰身倒退出一丈多远。 可也就在此时,阿奇的一块小石头,照定沈鸣巨门穴打来,沈鸣听风辨位,知道暗器已经逼近,急忙挥袖一挡,叭哒一声,暗器落地。 没想到阿奇这粒石头只是借以扰乱之用,等到发觉时,肩头已被常来拍中,连连后退十多步。 “常来!接剑!”逗妞叫道。 常来伸手接住,发现逗妞往湖心直望,心知有异,跟着一瞧,原来湖心中,已有大批伏神帮赶来,船已到湖心。 逗妞边看,边褪下外面的衣服,露出了小水靠。 常来心灵,知道逗妞有意下湖去弄坏船,当下更猛力的击出剑招,攻向方站稳的沈鸣,不让他阻止逗妞的去向。 这边沈鸣也发现了逗妞的意图,他也来上一招“以虚攻实”,右掌攻向常来,左掌却猛劈向正在移动中的逗妞。 逗妞倒也聪明,马上转身,以背抵住袭来的掌风,借势飞落湖中。 另一边因沈鸣稍为分神,加上他小觑常来的武功,“嗤”地又被常来刺中。 常来有些担心落水的逗妞。 “逗妞!你怎么啦?”常来大喊道。 阿奇却因为替逗妞格架沈鸣的来势,而没注意到逗妞已落水。 “逗妞怎么啦?”阿奇急急问道。 “她落水了!” “啊!你快跳下去救她呀!” “救?怎么救,我旱鸭子一只。” “完了!我也是!” 常来和阿奇边应付沈呜边注意水中的逗妞。 常来忍不住又喊逗妞起来。 “逗妞,你好歹出个声嘛,你死了没有?” “你好没良心,坏常来!”逗妞的声音在一丈外传出:“我要走了!也不来救我,我快淹死了,再见!阿奇!常来!沈驼子交给你们了。”逗妞可怜兮兮说道。 常来一听,知道逗妞无恙,如龙归大海般,也就不介意。 “那你快走吧:安心的走吧!”常来嘻皮笑脸道。 “说什么呀!常来!我们还不快去救她。” “可怜呀!我也无能为力……” “什么无能为力,快跳下去救她呀!” “你跳呀!你舍不得她死!你快跳下去救她呀!”常来故意道。 “哼!救那死丫头。我看先救你们自己吧!”沈鸣撤下肩后的回龙刀,举刀劈向常来、阿奇。 “啊!逃不掉了!妈妈呀!阿奇!这次我是死定了!还有别担心那丫头,那丫头的水底功夫比谁都强呢!” “你早就该死了!”沈鸣又加上三分力道。 “畜牲!我不会让你得逞的!”阿奇咬牙使尽全力,捡起地上的竹竿也使劲迎了上去。“啪”的轻响,回龙刀歪了! “奇怪?我没死!”常来摸摸自己的脑袋。 “对啦!你没死:还不快帮忙,竹竿都被削断了!” “又攻过来了,可恶,尽管上来吧:这次你能劈中我一丝丝,我常来就让你叫一声爷爷!” “哇!沈驼子虚招,是陷阱!” “啊!被封锁住了!”常来道:“好只硬碰了!” “这下子完了!”阿奇道。 “阿奇!你怎么了!”常来道。 “我看到他……的驼背在动,咦!他背又动了!” “可恶!” “好机会!”常来举剑往他背峰打下去。 “哇!打中了!”果然沈鸣倒下去了,好一会没爬起来。 “阿奇!你看湖心。”常来喊道。 “咦!是黑白双煞他们!”阿奇回过头一看,道:“伏神帮的爪牙们,好像全部都到齐了!” “还有呢……瞧那两个王八蛋我认得……是佟贤善他们……” 常来回过头,想指给阿奇看。 “干嘛愁眉苦脸的?别扫兴好吗?”常来不解道。 “那么多船,逗妞对付不了,而且已经有好几条快靠岸了!” “哈!那简单!再放几次鞭炮就好了!” “对!放鞭炮!” 在沈鸣被常来打中驼峰昏过去之时,一连串的火药,被二小当成玩具般的,点燃,甩出去……轰隆……轰隆……声响,火光伴着惨嚎落水声,形成一幅凄惨的场面。 那湖中的逗妞也凿穿了其他的船,只见那沉船在湖中也形成一幅古怪的景象。 逗妞一爬上岸,二小便围上去,惊喜交集的握着手。 “逗姑娘,你的力气蛮大的,竟然能在水中凿穿船底呀!” 常来半调侃,半称赞的说。 阿奇却深深地注视着逗妞,脸上的关怀神色,似乎还夹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神色,看得逗妞羞红了脸,撇过头,不再去注意他。 “阿奇!注意后面!”常来陵然大叫道。 “什么?”阿奇急转过身看。 原来,那方才被刺中驼峰的沈鸣已清醒过来,正一掌往阿奇背心击去。 沈鸣一来是因为轻视三小的武功,而稍过大意,再者是他最最看轻的常来,却屡屡伤中他的要穴,更加厉害的是他的“天残神功”第二重唯一的致命点,不在于各穴道罩门被点中,而在于运出“天残神功”时,驼峰正是最弱的一处,偏被二小无奇不巧的发现而刺中,以致他昏倒。 他醒过来第一件事,是想如何的解决杀掉三小,而没想到三小并没有趁他昏倒在地,杀死他的行为。 沈鸣的恶毒心性,岂是三小所能理解。他回龙刀劈出,只听到雷吟风啸,刀势如山崩石裂,加上他集真力贯注在刀峰上,霍霍劈出。 事实上,在这时三小已颓势非常明显,这场比斗胜负已分明了,只要再一点点的压力,三小就会被刀锋劈死了。 三小不懂合搏,更不懂如何将全部真力发挥使用出来,加上招式不熟练,才会被沈鸣所压制,而呈败势。 就在这时,人影飕飕冲入场中。 “休伤我儿子!” “小心!逗妞!” 叫声此起彼落,好热闹,司马长风和朱永竟不约而同的出现。 后面人影憧憧。 人影方落地,刀、剑、烟斗齐出,“啪、啪、啪”架开了沈鸣的回龙刀。 三小压力一卸,瘫软在地。 同样在这时间,对面岸上的不归洞——伏神帮的总舵——如雷巨响而起,爆炸声四起。 “啊!炸了!”沈鸣惊诧的望了小岛一眼。 “那当然,我‘南偷’移花接木的将贵帮的赠礼,从往北方靴靶的路上偷过来,交给‘西赌’云中龙那箱东西和癫老儿去‘物归原主’了。”古笑非嘻嘻的一笑道。 “什么、西赌、这么说,东西南北四杰都齐了,好!好!” 沈鸣一听,十多年来辛苦经营的成果,又毁在这四杰的手中,心中已狂怒到无以复加的程度。但是身上的罩门被破,内力已失了一半,单拳难敌四手,只有先走再说。 他怒极反笑道:“好!好!这笔帐,我沈鸣记下了!” 他驼峰忽地一挺,回龙刀虚走一招,身子一纵,斜里一飘,脚尖借着司马长风伸出一刺的长剑剑柄一点,在空中“鹏飞九霄”急急一冲,跳到三丈外,身体一纵一落,落到方才池渡湖而来的特制舟,飕地,冲入湖心中。 司马长风众人一看,追己不及,只有望湖兴叹。 瘫软在地上的逗妞转向阿奇道:“阿奇!那头戴金冠的是不是你爹?” “嗯。怎么他会来呢?奇怪!”阿奇咕噜着道。 “阿奇!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 “噢……这个嘛……好像有点顽固……一见到我就说教……因此我逃出侯府到现在有七八个月没见到他了!” “喂!阿奇!你怎么啦!放轻松点,别紧张,看你说话舌头都打结了!”常来奇怪道。 “我知道……可是……没办法……”阿奇越说,舌头打结越厉害。 “拜托!阿奇!你爹再怎么凶,也不会在这里训话!”常来不耐烦地道。 “话是没错,可是……” 话未完,那边的抚宁侯朱永已踱了过来。 “朱彦奇:你给我过来!” 阿奇心中颇为犹豫,却又不敢不听,乖乖地走了过去。 “贵为侯爷世子的你,竟然为了溜出来玩,训练一个人假冒你,来冒充上课……” “爹……”阿奇嗫嚅着。 “老伯!别刚见面就训话嘛!阿奇!你快认错!赔罪吧!” 逗妞拉着常来忽然冲上去,大刺刺地对着抚宁侯朱永道。 “大胆!”旁边的侍卫道。 “没关系!”抚宁侯道:“阿奇!这个小姑娘是谁?” “她是逗妞,不……是司马逗!长春岛的小公主。” “这身打扮的这一位又是谁?” “他叫常来。” “老伯,你好,我叫常来,阿奇很好哪,你别对他凶……” “本爵养他十几年,知道该怎么教他!”朱永盯着阿奇道。 阿奇深深吸口气,似乎胆子壮了些,道:“爹!孩儿惹您生气,错在孩儿,爹!请你原谅。” 打从第一眼瞧见阿奇,朱永就察觉儿子长大多了,气质上也有明显的不同。 现在听阿奇的一席话不禁想:“这七、八个月的江南行是值得的,对本爵说话这小子也能如此笃定。 忽然——“找死!”朱永沉喝一声,出手。三个蒙而人不知何时偕同黑白双煞,佟贤善、伍台等人悄然掩到朱永身后,偷袭朱永。被司马长风等人架住。 古笑非因云山为佟贤善、伍台所害受伤,伍台、佟贤善出现,不由分说的一掌便直拍佟贤善、伍台二人。 三小对黑白双煞深恶痛绝,一见二人出现,三小一声招呼,旋身擎剑合击而出。 二小始终没有取黑白双煞性命意思,只想胜过他们,活捉二人,对付二人游刃有余之时,忽然玩心大起。 “我来!” 逗妞抢在阿奇和常来前,运起内力控制已被阿奇“乾坤定穴法”定住的黑煞,举爪取动弹不得的白煞小腹。 “看我的!” 常来走上扶起白煞双手,左手架开一爪,右手反攻。 “唔……” “暖哟!” 黑白双煞如傀儡般,任人摆布,行动笨拙至极,不是自伤便是互伤,两人闷声连连。 “逗妞”!该我了!” 阿奇取代逗妞位置,玩起操纵的游戏。 “哇!好玩!过瘾!”阿奇高兴道。 “再接我一招!”常来道。 “常来!换我!”逗妞在一旁跺脚抗议道。 阿奇忽然察觉父亲正在注意自己,于是他不服输地表演起自己的本领。 阿奇得意忘形的运集功力摆开架势,使得黑煞一轮猛攻白煞。 常来强烈反攻。 “哇!” 黑白双煞不仅挂彩无数鲜血淋淋,还口吐鲜血。 “别再打,常来你又会再闹出入命了!”逗妞在旁大叫;阿奇和常来的倏地收了手。 “拿下!”阿奇对朱永的手下命令道。 阿奇回头向父亲得意地一笑。 在三小玩得兴致正浓的同时,三个蒙面人竟执着“涵银剑”、“金索剪”、“垂泪石”顽抗。 武林高手已有不少人伤在这二件神兵利器之下,连司马潮、司马浪亦血流汩汩,真真、爱爱正惶恐为两人包扎。 此刻——带伤的司马长风、常丘、云中龙下允许别人介入,三人联手对付三个蒙面人。 三位叱咤风云的武林绝顶人物联手,其威力真是惊天动地。 蒙面人之一眼神朝二人一扫,随即迅速发动攻势,决定先发制人以取先机。 一片漫烂彩光,网住三人,在场的人是无不握紧双拳,紧张不已。 司马长风三人,合掌互分朝前急出身子凌空一翻,迎上三件利器。 星月顿时无光秋风急扫,太湖水汹涌不已,仿佛随时会翻腾倒立而出。 司马长风、常丘、云中龙几次交手,皆以掌风遥遥相抵,刻意地避开三件兵器。 数回合下手,虽然三个蒙面人,仍采攻势,可是明显地看出他们身子已略迟滞。 云中龙、司马长风和常丘,内力宛如源源江河,身形再加速中。 云中龙几个旋闪,劲贯于掌反手扣住金索剪尖,顺势一推后扯,在劲道一放一收间金索剪已在手,持剪的蒙面人昏死过去。 持剑的蒙面人,虽无法尽悉涵银剑和垂泪石配合精髓,但司马长风和常丘已察觉体内真气微不顺。 司马长风纵身挡住常丘,欺近蒙面人,蒙面人一惊涵银剑直朝司马长风、常丘而去。 司马长风虽预先凝聚真力防患,却仍感真气游失,旧伤复裂,血流汩汩染透衣衫。 “爹!”司马澜、常洁齐呼。 “岛主!”常丘唤道。 “司马兄!”古笑非眼角余光瞥见,不由呼道。 蒙面人见状冷笑数声,垂泪石迅速出手。 三道彩虹击空而过。 常丘疾跃而起凌空击阻,彩光骤断垂泪石滚落于地,常丘身子凭空双掌加劲,再逼蒙面人,蒙面人身影欲闪。 “啊!”地一声。 蒙面人闪避已不及,惨呼跪地双臂俱毁,垂泪石零落于地。 司马长风脚下游移,极力躲开涵银剑的威力,又想护住其他人不受影响,又分神阻伤口的流血,神分三路真气乱窜,身形已晃动。 “爹!”逗妞大惊喊道,却苦于相隔太远。 “朱侯爷!给你了!”古笑非将佟贤善笨重的躯体丢至朱水眼前。 古笑非取地近之便,飞身扑向蒙面人,双掌直拍而下。 蒙面人不知如何收往内力,司马长风见状反牵制他的行动,古笑非双掌即时到达。 “砰!” 鲜血狂喷,蒙面人无力倒下。 司马长风顿失凭仗,一股鲜血汩汩自口出,而两脚无力颓然坐倒。 司马澜、常洁赶至扶住。 古笑非、常丘和云中龙,集聚全力为司马长风导真气回经脉。 逗妞呆呆望着司马长风出神。 场中的人忙着收拾残局。 “逗妞!我们快溜。” 阿奇和常来打好商量,利用此刻开溜,才有机会继续遨游江南。 朱永见阿奇眼神闪烁,明白他又要耍花样,不禁勃然大怒:“你这不孝子,还不跟我回京去!” 未见朱永动,他的身子已来到阿奇身前,阿奇来不及闪躲前,己被朱永逮个正着。 “爹!好歹我是个小侯爷,留点面子嘛!”阿奇哀求道。 “面子?”朱永冷冷道:“你那点花样,本爵早摸透了。” 朱永向四周一揖,道别后,立刻下令回京,令人押着阿奇上马车。他也跃上马。 “爹!求求您让我和朋友道别!道别吧!”阿奇大急挣扎道。 “多此一举!”朱永喝道。 常来不忍分离,故意扬声道:“阿奇,当个被人押着走的小侯爷滋味怎么样?” “小子多嘴!”朱永叱喝道。 “常来!逗妞!逗妞啊!”阿奇不放弃挣扎喊道。 逗妞跑跟上前,道:“不要这样子!伯父对阿奇,不要像仇人一样,派人押着,多难看,要不是你不好,他才不会离家出走。” 司马澜见逗妞无礼,一跃追上来抱住逗妞道:“逗妞!不得无礼。朱侯爷请恕舍妹年纪小……” 朱永谈谈一笑道:“江湖朋友抬爱,小犬不学好,今天先将他带回管教,今日,本爵因公务在身,无暇叙旧,改日定派人前往致谢。”回手一挥,马车辘辘起动了。 逗妞不理睬哥哥,瓦自道:“阿奇!你爹凶巴巴的,我不去你家骑马啦!还是你到东海来骑大龟玩。” “逗妞!爹受伤不轻,我们该回长春岛了。”司马澜哄道。 只听阿奇的声音远远传来道:“常来。逗妞,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们——” 逗妞挣开司马澜跑向常来急道:“常来,金陵你熟,快带我逃……” “妹妹!真不听话!”司马澜轻喝道,趁逗妞不留神点住她的定穴。 逗妞大呼小叫道:“不要!不要!大哥赖皮偷袭我!” “由不得你!”司马澜道。 “逗妞,我……” 常来正想上前,却被张豪拉住。 张豪低声道:“她该回家啦!”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金索剪,递给了常来。 三小自碰面以来,聚多离少,哪像这次真的分离,一时心痛扣绞。 “常来不够朋友,竟然袖手旁观不来救我!”逗妞身子动不得,泪汪汪的哭泣道。 常洁走过来,对逗妞道:“常来最够朋友,妹妹你是姑娘家不能老住妓院,这道理你将来就会懂,乖,今人先跟嫂子回去,改天请常来到长春岛陪妹妹玩。” “告辞!” 神机宫的人急着扶持常丘,司马长风去疗伤,早已分出一大半人先行护送走。 “我还没和常来说完话!”逗妞呼大抢地道。 常洁、司马澜,不待逗妞话完,夹着逗妞,“飕飕!”,几声衣衫飘袂声,司马家的人己疾掠而去。 常来强忍住泪水,喃喃道,“哎!我又成了没人要的。” “惜借!快来!”爱爱跟着司马家人走,临行前催促着惜惜快跟上。 “我可怜的相公!惜惜要你绝不会抛弃你!”惜惜娇甜声道。 常来听在耳里,头发一麻,一对暴牙迎面而来。 “哇!逃啊!”常来边喊拔腿便溜。 “老弟,暂时歇息一下,不要练功啦!”古笑非调侃着道。 “见鬼,谁有闲功夫练功!” “相公!相公!等等我!” “常来!你姑姑……。”张豪道。 “先别说,我逃过此劫再说。”常来摆手道。 “相公,怎么一下子又没心肝啦!”惜惜可怜兮兮追道。 “妈呀!穷迫不舍!”常来猛拍额头苦着脸又脚下不停道。 “常来!相公!” 古笑非、张豪二人面对面一笑,只有那云中龙走到三个蒙面人身边,摘下他们的面罩,仔细的看了半天。 云中龙摇摇头。 古笑非见状,问:“酸秀才,怎么啦?” “我从边关追他们,走遍了大江,一直查不出这群蒙面人是谁?又不像达延罕的人,也不像伏神帮的人?行事处处神秘诡测。” 古笑非、张豪看了半天,也认不出来。 “我知道!” 三人抬头一看,是癫癫儿。 癫癫儿一脸凄枪,道:“他们是我族兄,他们在宁王辰濠府当侍卫,他们奉命为夺大明江山布署,鞑靼的小王子达延哈噜和沈鸣,只是他们手中的两粒棋子而已。” 云中龙一怔,瞬即飞身而起。 “诸位!中龙先告退,俟内贼平定,中龙再来会吾老友……此事兹事体大……” 古笑非、张豪、癫癫儿三人目送着他远去。 半晌—— “我去找常来!”古笑非道。 “我也去!”张豪道。 癫癫儿想了一下,道:“我没事,我也陪你们去!” 湖水依;日绿,但三人相偕的身影已远去了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